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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因祸得福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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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干儿子和一只虎外出归来,行至距巢穴一里路时,不慎与一只觅食的大灰熊,窄路相逢。众所周知,熊类中尤以灰熊性情狂暴,攻击性特强。

    这经过漫长冬眠后饥肠辘辘的灰公熊,更是凶猛异常,狂躁不安。

    这个时候的灰公熊,是山林中真正的霸王。

    莫说一般动物,即便是号称“百兽之王”的老虎和狮子,见了面也绕躲着亡命逃窜。可这一老一少的爷儿俩,却偏偏碰上了一只出洞觅食的灰公熊。

    当下,骤然的相遇,人熊相隔也就二三十米。

    初春的疾风,一歇歇掠来灰公熊难闻的腥臭,让人直想呕吐。干儿子吓呆了,握着枪的右手唰唰直抖;而一只虎也紧张的站着,一面下意识的掏枪,一面四下乱瞅。

    实际上,这样的近距离,这样的庞然大物,开枪和逃跑都毫无意义。

    就近上树躲避,更是天方夜谭。

    那平时的灰公熊发起怒来,水桶粗的大树,一拔就出,一推就倒;更何况,眼前是这么一只饥肠辘辘的灰公熊?

    “完了!”

    一只虎脱口而出,咬紧了干涩的嘴皮儿。

    干儿子看见那嫣红的血丝,从一只虎的嘴唇皮上,一串串向下滑落。而那灰公熊呢,仿佛还没从人熊相遇的惊喜中清醒,仍是慢腾腾的一步三摇,东倒西歪,嗵嗵嗵地笨拙又可爱的走了过来。

    这在这一瞬间,奇迹发生了。

    威风凛凛的庞然大物突然一声狂叫,直立起来一跳,轰然倒地。

    一只虎眼尖,瞅见得一条细细的彩绳,在灰公熊脸孔上一跳,滑进草丛不见了。逐身子一软,一屁股坐下吁口长气:“老天有眼哩!我一只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铁蛋,歇歇哩。”

    “爹,这熊,这熊?”

    干儿子丌自颤抖着,眼睛恐怖的直直盯住倒在草地上的灰公熊:“这熊,这熊?”

    一只虎瞧瞧他,将他一拉:“唉,歇歇哩。幸亏遇到了‘半步倒’。要不,俺爷儿俩今天就玩到头哩。”……

    所以,聂洽耶夫扔出的“半步倒”,歪打正着的恰好扔在干儿子头上,只吓得这厮再也顾不上什么设伏诱骗,惨叫一声,爬起来就跑。

    领头的一撒丫,众匪也跟着逃命。

    与此同时,山下城里枪声大作,火光冲天;紧跟着,米沙也发出了开枪的命令……

    再看城里。一只虎率着悍匪,偷偷摸到离张宗昌大本营约二三百米的地方,作了个手势,众匪立时各找掩蔽体伏下。

    一只虎小心翼翼的探头瞅去,但见大本营里灯火通明,人影晃荡,还有隐隐约约的歌声和笑声,一切正常。

    一只虎闭闭眼睛,高兴的吁了口气。

    看来,白俄兵都被自己的调虎离山计,吸引到山林中去了。这群蠢驴,又说又笑又唱的,不知死神临头哩。

    正在这时,四下响起了爆炸声。

    接着,熊熊的火把,也燃了起来。那是按照一只虎预定的布置,散匪们准时发动了袭击。

    大本营的灯光骤然熄灭,响起惊慌的乱叫声和女人的哭喊声。一只虎一跃而起,挥着手枪身士先卒冲上前去:“兄弟们,灌哩,灌哩,跟着我灌哩!”

    于是,黑暗中响起了众匪山呼海啸般的吼叫。

    “灌哩,灌哩,灌哩,灌哩!”,一窝锋抡着双枪朝大本营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啪啪二声枪响,探照灯突然打开,雪亮的四五道光柱,交叉着把众匪罩在了其中,对方的枪炮也同时响起,众匪先就倒下了一大片。

    一只虎一惊,立即扑倒,唿唿唿的吹响了唿哨:“卧倒,还击。”

    一举手,砰砰砰砰砰,五道光柱立即消失了。

    对方的枪炮在黑暗中喷着猛烈的火舌,那时一种整齐而可怕的齐射;炮弹呢,几乎是平射抵着前面开的炮,砰砰砰!轰轰轰!这种射击法,只有白俄兵才会使用。

    吱溜,儿!

    一颗子弹擦着一只虎的额角飞过,不时传来悍匪中弹的惨叫。

    一只虎一摸自己额角,一手鲜血,一面借着火炮细细瞅去,不禁大吃一惊,那不分明是勾鹰鼻,大盖帽的白俄兵吗?

    难怪射击这么猛烈和精准!

    搞半天,白俄兵没有中计到山林去哩?思忖间,不少悍匪中弹,惨叫声声,掺杂着沉闷的低响。一只虎知道,那是受了重伤自知不能逃脱的悍匪,在将枪口抵近自己的脑门开枪。

    一只虎明白自己中计了,两眼一黑,一咬牙,唿唿唿的又吹响着唿哨。

    “撒溜!边打边撤,各自为阵,回山哩。”

    要说,悍匪到底是悍匪,不但枪法精准,而且亡命。现在,即便是掉进了对方精心设计的圈套,却也依然不慌不乱,一面开枪,一面朝后退却。

    啪!啪啪啪!

    一连串的照明弹陆续飞上了天空,大地一片雪亮。

    雪亮中,一大片黑衣服汉子,蜷曲在地上,有条不乱的撤退。正在这时,一个悍匪恐怖的指着一只虎的后面,大叫起来:“白俄,白俄,白俄兵啊。”

    一只虎急切回头,差点儿晕厥过去。

    雪亮的照明弹下,三排卧倒,半跪和站立的白俄兵枪口,正虎视眈眈的瞄准着自己。

    往后再看,后面又是多排白俄兵,一样的姿态,一样的瞄准,白俄兵中间,蹲着马克泌重机枪和迫击炮,只是没有射击和发射。

    前有阻击,后有追兵。

    一大串冷汗淌了下来,一只虎绝望的闭闭眼睛,又马上睁开,疯狂的连连唿哨:“络子们,开枪,扯呼。”

    于是,众匪枪响,白俄兵连连倒下。

    可前面的倒下,后排的就上前一步补上。然后一声令下,枪林弹雨,劈头盖脸的压了过来。

    众匪又被撂倒一片,这时,只听得一声号响,前面的白俄兵跳出了掩体,迅速的排成多排,边开枪射击,边齐步走了上来。

    砰砰砰!啪啪啪!轰轰轰!

    前后的白俄兵就这样一步步挤压上来,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补上。

    嗵嗵嗵,达达达!整齐迈动的脚步,一步步踢在一只虎的心坎。啊!终于有悍匪经受不住,神经崩溃,一扔双枪,举起了双手,嚎啕不止:“我投降,我投降,白爷,饶命啊!”

    一个即出,众人跟上。

    一时,手枪乱飞,双手乱摇:“我投降,我投降,白爷,饶命啊!”……

    当一只虎又一次被生擒时,小扒子和众参谋人员,簇拥着张宗昌,六姨太,正安全地站在大本营的窗口后饶有兴趣的观看。

    白俄兵的现场表演,彻底打消了张宗昌原有的疑惑,也让众参谋开了眼界。

    张宗昌得意地遥晃着硕大的脑袋,捋着自个儿的山羊胡,左瞧瞧,右瞅瞅的问:“怎么样,怎么样,哈哈哈,怎么样哩,还有人劝俺哩?”

    参谋中原先持反对意见的人,就小心陪笑。

    “还是镇守使高见,力排众议,建立虎旅,功不可没哩!”

    “师长到底是师长,哪像我们只看到眼前哩。”“这白俄兵厉害哩,打仗不怕死,一人抵得上百人哩。”,张宗昌听得摇头晃脑,越加喜不自禁。

    “妈拉个巴子,俺早说过,这白俄兵是亡国奴。亡国奴就是过河卒子,要想活命,就得拼死上前。亲戚家中个举,不如邻舍家喂个驴。

    这样的好事儿,上哪儿找去哩,你们就怎么死不开窍哩,现在知道了哩?哼哼,都跟本镇守使学着点,还敢跟俺嚼舌不?”

    参谋们便一迭声笑答:“不敢哩,再也不敢哩。”

    没想到一旁,惹恼了卫士长。

    被张宗昌从家乡起就一直带在身旁的小扒子,阴阳怪气的开了腔:“在家敬父母,强的远烧香。妈拉个巴子,当着一个个说不敢,谁知道下来又乍会学驴叫哩?”

    参谋们呛住了。

    谁也不敢也不愿意,招惹这位张宗昌的卫士长兼拜把兄弟。大家面面相觑,缄默不语。

    倒是张宗昌本人听出了小扒子话里的醋酸,大手一摇晃:“小扒子哩,当时你也是怎样劝我哩?现在怎么样,这白俄兵还行哩,没白养哩?”

    “镇守使,行倒是行,可要讲到真正为大哥挡枪子,我看还得自己家乡人哩。”

    参谋们脸上都露出鄙视的神色,却稍纵即失。

    大咧咧的卫士长毫无查觉,反而得意的补上一句:“自己的筢子上柴火。自己的孩子自己爱,镇守使,你忘了绥芬河哩。”

    早年的张宗昌,在绥芬河当苦力修路。

    有一次他和人打架,被对方以多欺少,压在了地下,非要他嗑三个响头,喊三声响爹,才饶了他。

    一向倔强的张宗昌哪里肯依?拼命挣扎,死活不干。对方恼羞成怒,便乱纷纷的咒骂着掏出了刀子,要当场“废了这丫挺的傻大个。”

    如果不是小扒子带着几个兄弟及时赶到,中国的近代史,很可能就要重写了。

    “绥芬河?妈拉个巴子,俺哪里忘掉了哩?哎,小扒子,马胯扯牛胯,扯到哪胯去了哩?”

    张宗昌回过神来,朝卫士长瞪瞪眼睛:“拦枪子的要要,当枪子也要要;要不,本镇守使的江山,谁来替俺打和守卫哩?小扒子,跟了老子这多年,乍连这个理儿也不明哩,还敢和我贫嘴?”

    “报告!”

    一个浑身精神的白俄军官,走了上来,立正敬礼:“镇守使,一只虎带到,请示如何处理?”

    张宗昌一歪头,]瞅着窗外的一干俘虏想想,转身问:“老六,你看哩?”,六姨太就朝外看看,又瞧瞧眼前的白俄军官,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以前没看到过你呢?”

    军官卡嚓一声,重新立正,敬礼。

    “报告六姨太,我是金钟仁,帝俄陆军少校,曾任哥萨克骑兵旅旅长。”

    张宗昌也扭头,重新注意地瞧着他。今天的这场伏计,由于米沙和聂洽耶夫都不在,就是由这位金钟仁少校指挥的。

    一直带着六姨太和众人,躲在窗口后瞅着的张宗昌,亲眼看到这位金少校,指挥若定,审时度势,灵活多变;并亲自带队冲锋陷阵,勇敢异常,因此印象深刻。

    “哦,还任过哥萨克骑兵旅旅长?哎,少校,你是哪里人啊?”

    六姨太注意的看着金钟仁。

    “我怎么觉得你像中国人呢?”“报告六姨太,我是俄藉朝鲜人。”,六姨太恍然大悟:“哦,是这样。好!镇守使,我看这样行不行啊?”

    一转身,对着窗外的俘虏,做了个优雅的砍头手势。

    “子弹珍贵呢。”

    “小扒子!”“镇守使!”“带着兄弟,就地处决。要保证砍下的人头不损伤,不血糊,沿街挂着示众。”“是!”卫士长对张宗昌一立正敬礼,转身而去。

    “金少校!”

    “镇守使!”

    “指挥有方,果敢冲锋,率先陷阵,是个人才。哎,俺老张要重重奖赏你,说哩,你要什么哩?”“镇守使。”

    陆军少校显然是第一次遇到,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什么也不要。能为镇守使效劳,是我最大的荣幸。”“哈哈哈!”张宗昌一仰脖子,双手叉腰,高兴的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