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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弓弦惊起,孤军惨烈鏖战(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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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淮叛军如今已经知道今夜的子时就是决战之时,就算是江旭有心想要让江淮叛军到了夜里安心休息,只怕他们都不可能安下心来休息的。

    而顾旧年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既然都是扰敌之计,那就看谁的扰敌之计更高明了。

    顾旧年已经说了夜半子时的决战时间,江淮叛军自然也不必来回的奔波跑步了,江旭便命他们在营寨之中好好的修整一番,等到夜半子时的时候,再和长临的禁军决战。

    顾旧年看着他们回到了营寨,脸上就浮现了冷冽的笑意。

    夜半子时是真,是否决战,就要看顾旧年的心情了。

    转眼之间,就到了夜里,距离子时,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了。

    天空是一片的昏沉夜色,只不过长临城上的禁军却安稳的睡着,没有丝毫要准备决战的样子,顾旧年早就已经下令告诉了他们今夜不必决战,只消安心的休息即可。

    反观江淮叛军,每一个人都十分的清醒,准备着一会儿子时的决战,虽然说这个决战的时间点在深夜有些出乎意料,但是既然对方已经说了这个时间,那江淮叛军自然就要准备应战了。

    时间缓缓的流淌,眼看着就要到了子时,可是长临城上的禁卫军却一点的动静都没有,江淮叛军不由得面面相觑,按理说子时决战,那上面怎么也应该有点什么动静吧,怎么到现在都无声无息的?

    江旭站在一旁,清凉的夜风从他的身侧吹过,轻拂起他的衣衫,他的眸间就是一冷,不用多说,他自然是想到了顾旧年这一计只怕也是扰敌之计,看了看身后的江淮叛军,然后叹了一口气。

    此刻,已经到了子时。然后长临的城门还是紧紧的关闭着,丝毫看不见禁军的人影。

    不消多说,江淮叛军也知道了这是被人戏弄了,于是都十分的愤怒了起来,想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却被江旭止住了。

    如今在怎么咒骂都没有用了,顾旧年定然是会让他们守好长临的,而且,依顾旧年的目前为止表现出来的手段,只怕是要死守长临了。

    江旭已经来来回回用了好多的手段,但是最后的结果都是这样的,不得不让江旭感到十分的无力,只要顾旧年死守住长临,只怕是昭文太子亲自来此,都不可能破开长临的。

    这倒也不能怪江旭,而是长临本就有这样的地形优势。

    江淮叛军从白日等到子夜,就是为了等待决战的时间,却这么被禁军摆了一道,自然心情十分郁结难解,江旭也明白,但是此时他也无能为力,只能下令让江淮叛军不必在等下去,早些休息好了。

    次日清晨。

    又是一声嘹亮的号角吹彻整个长临的地界,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来自于江淮叛军了,而是来自于长临之上的禁军。

    昨夜顾旧年早早的就让禁军睡下了,而江淮叛军却一直到了子夜以后,才能开始休息,现在天色还染了一层薄薄的夜色,号角就开始长鸣起来,闹得江淮叛军不得安宁。

    禁军看着底下的江淮叛军,忽然就觉得十分的兴奋,之前是江淮叛军这么折腾禁军,如今也轮到让禁军来折腾江淮叛军了吧?

    江旭的眉头皱了皱,然后又皱了皱,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攻下这长临城了。

    昭文太子不会不知道长临的险要地势,却还偏偏要江旭一定要占领长临,实在是强人所难,但是江旭却不得不做。

    就在这时,江旭听到上方的长临城上,又有人嘶声大喊:“昨夜我们将士吃坏了肚子,不能决战,还请见谅,所以就在今日正午的时候决战!”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江旭抬手将手边的茶杯砸了一个粉碎。

    一个计策用一次就可以了,这样反反复复的使用,江淮叛军也不是傻子,不可能连续受骗。

    而且,就算找个理由,也没必要找这样的理由,这分明是来嘲讽人的,吃坏肚子了?!谁会信这样的理由!原本江淮叛军就是积累了一肚子的怨气,在这样三番两次挑衅,自然就忍不住了。

    江旭也只能让他们安静下来,却没有什么好的对策,但一直这么下去也不行,于是江旭思索了半天,忽地想到了一个办法,立刻转头命人回到皇城。

    只不过,在下了这个命令的时候,江旭的手指还是忍不住攥紧了一下。

    但也不过就是片刻之后,神色又恢复了一片漠然。

    很快,就到了正午,但是长临依旧城门紧闭,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决战的迹象,索性江淮叛军早就已经知道禁军的手段,提早就预料到了这是禁军故意做的手段。

    但是让顾旧年比较意外的是,江淮叛军居然一直都没有进行下一步,从昨日开始,就一直在营寨之中,毫无动静,也不如之前那般一直佯作要进攻,也没有其余的任何举动。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江淮叛军突然这样按兵不动,反而比一直用各种层出不穷的手段还要让人心中起疑。

    顾旧年虽然一直猜测江旭的下一步是什么,却没有任何的头绪,想来江旭也是用尽了各种手段,就算还有什么手段,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只不过到了下午的时候,事情才真正的揭开了帷幕。

    顾旧年依旧是在长临之上,看着下方的动向,但是这一次却是不由得一怔,从皇城的方向,又来了一队江淮叛军的骑兵,人数不是很多,大概就是百十来人这样,如此人数自然是算不得援兵的,却不知道江旭让这区区百十来的骑兵来这里做什么。

    这一队人之中,却不全是骑兵,在骑兵的中间,是一辆马车,看样子,里面应该还是有人的,在这种时候刻意带着人过来,难道这个人还对着战局有什么深刻影响不成吗?

    顾旧年这么想着,于是眉稍微挑,看着那一队骑兵到了底下江淮叛军的营寨处。

    一名骑兵就牵着那辆马车走到了营寨的中央,然后将马车里的人也拖了出来。

    然后顾旧年的表情就是一变。

    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当日留在皇城之中的婉修仪。

    虽然顾旧年离得很远,但是却一眼看出来了那个人就是婉修仪,只不过婉修仪此刻的样子丝毫不复之前骄傲高贵的样子,反而十分的消沉,尤其是一条白布系在脸上,将双目完全的遮挡住,更显现十分凄凉的气息。

    看到来的人是婉修仪,那么顾旧年就不难联想江旭要将婉修仪带过来是为了什么了,无疑就是要用婉修仪来威胁顾旧年罢了,但是,且不说婉修仪和顾旧年之前远远不到那种可以为了救她一命舍弃其余东西的地步,就算是真的有一个十分在意之人在眼前,顾旧年也不能不在乎身后十七万禁军的性命。

    所以说,若是江旭想要用婉修仪的性命来威胁她,那便是大错特错了。

    只不过,顾旧年不会这么做,却不代表江旭不会利用婉修仪来威胁她了,婉修仪和顾旧年之间到底有没有交情,交情又到了什么地步,江旭是一点都不知道的,但是江旭知道一点,那就是继续这样下去,没有任何益处,必须要想一个办法,能够缓解眼前的僵局。

    不说一定能让顾旧年打开城门重创禁军,只要是能顾旧年心神大乱,对于江旭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从江淮叛军到长临之后,这几天看似都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交战,但是在实际上,这几天的时间里全都是江淮叛军和禁军之间的心理战,比拼的就是一个心态。

    所以只要能让顾旧年方寸大乱,那么江旭就赢了一半。

    至于婉修仪最后的死活,就不是江旭应该关心的事情了,不论是谁,不论那个人是江旭曾经有过什么样的关系,只要是能达到这个目的,他都是不会后悔利用谁的。

    看着婉修仪从马车之上下来,江旭上前了一步,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动作,而是冷冷的道:“将她带到前面去。”

    婉修仪立即挣扎了起来,虽然看不见周围,但是周围的凛冽气息却让婉修仪隐隐有些意识到了不对劲,于是挣扎着喊道:“这是哪里?!你们要带我去哪?!”

    只可惜无论婉修仪怎么挣扎,都挣不开其余士兵的力气,被牢牢的抓住,然后向前方走去。

    婉修仪的双眼是什么都看不见的,白布遮挡在眼前,还泛着浅薄的血色,看上去就觉得十分的令人怜惜。

    禁军自然都看见了下面的一幕,只见江淮叛军押着一个柔弱女子,然后就走到了城门之下,不由得十分的奇怪。

    “顾旧年。”江旭冷冷的声音在城下响起。

    顾旧年眉梢微微一沉,知道江旭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但是顾旧年却不会答应他的,就算是付出了婉修仪的性命,对于顾旧年来说也并不是什么损失。

    江旭的声音稍稍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你若是现在就打开城门,她的命我就放了,但你若是不打开的话,我现在就要了她的命。”

    江旭说到了这里,其余的禁军算是都明白了江旭什么意思,不由得纷纷暗骂江旭不择手段,但是同时也十分的在意顾旧年的反应。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婉修仪,所以不知道江旭究竟是拿着什么人来威胁顾旧年的。

    郁博轩侧头看了顾旧年一眼,然后就不由得摇头笑了一下,江旭虽然想到用人威胁,但是却找了一个顾旧年根本丝毫都不会在意的人,这样的威胁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所以郁博轩一点儿都不担心顾旧年会怎么做。

    而婉修仪听到了江旭的话,自然也明白了她自己如今身处何地,面临的是怎么样的危机,于是脸色瞬间就苍白如纸,绝望的情绪蔓延了全身。

    她自认和顾旧年的关系不仅是不好,甚至是恶劣到了一定的程度,顾旧年是不可能为了她放弃长临的,而且,就算顾旧年肯这么做,婉修仪也不肯让顾旧年放弃长临,若是放弃了长临,就是放弃了一切的希望。

    唯有顾旧年守的住长临,才有可能夺回皇城。

    “放开我!”婉修仪挣扎着,却一直被周围的士兵制住,根本就挣脱不开。

    江旭只是看了婉修仪一眼,却没有对她说一句话。

    顾旧年淡淡的笑了一声,然后扬声道:“将军用这样的手段,未免让人所不耻。”

    “何必说这样的话。”江旭抬起头,尽管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视线却仿佛穿透了一切,直直的看着顾旧年的双眼,道,“你的手段,也没有君子到哪里去吧,更何况,就算我是不择手段,也只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

    顾旧年闻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江旭,然后道:“你的条件,我不接受,你若是要杀了她,那便杀了吧,我没有意见。”

    江旭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问道:“你不在乎她的生死吗?”

    “我为何要在乎?”顾旧年的声音十分的清澈冷然,“若是将军要用她来威胁我的话,怕是将军选错了人,我不会救她,更不会用我身后十七万将士的性命换取她一人。将军如果要杀了她,那就尽快动手,我不会阻拦。”

    “你当真毫不在意?”江旭看着顾旧年的脸,试图从顾旧年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对婉修仪的关切之色,只可惜连一点点都没有。

    顾旧年根本就不在乎婉修仪的生死。

    而婉修仪的脸色却更加的苍白无力了。

    她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被所有人都抛弃的感觉,即便是早就预料到了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但是当顾旧年说出话的那一刻,婉修仪就只觉得被整个天下都抛弃了。

    婉修仪知道说话的人是顾旧年,但是现在顾旧年代表的却不是她一人,而是整个长临的将士。

    她被整个长临的将士给抛弃了。

    婉修仪脸上浮现一抹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婉修仪知道,顾旧年的这个决定是对的,就算是她易地而处,会做的选择也是和顾旧年一样的。

    用她的命换取长临的平安无事,也是一件很值得的事情。

    于是婉修仪突然扬声尖锐的喊了一句:“顾旧年——!你做的是对的,我就算是活着,也没有什么价值了,还不如让我去死来得好!”

    顾旧年听到婉修仪的话,神色稍稍有些变化。

    就是顾旧年这一细微的变化,却被江旭看在了眼底,想必是婉修仪的话有些触动到了顾旧年,于是脸上就浮现了一抹喜色。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顾旧年对于婉修仪的印象就是一个不知死活手段狠辣的后宫女子,但是自从上一次徐经武包围皇宫的事情之后,顾旧年对婉修仪的印象便稍有改观了。

    那个时候婉修仪所表现出来的大义和胆识着实让顾旧年惊讶了一次,而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所以顾旧年的神色才会有些变化。

    “顾旧年!一定要夺回皇城——!一定要!”婉修仪大声的喊着,音调十分的尖锐,声音里还携着低泣的声音,然后忽然开始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周围的士兵连忙要制住婉修仪,只不过这些士兵身上穿着的都是铁甲,婉修仪忽然一咬牙,就猛地撞上一个伸手抓住他的士兵胸前。

    额头接触到冰冷坚实的铁甲之后,传来的是既冰冷又阴暗的疼痛感,婉修仪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一抹十分惨然的笑意,只不过,若只是这样的程度,却是撞不死人的。

    铁甲虽然坚硬,但毕竟是穿在人身上的,殷红的鲜血从婉修仪的头上向下流淌,那样子十分的可怕,那名士兵顿时被吓得愣住了,就在这时,婉修仪从他的手里夺过长剑,然后将长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前面。

    声音很低,声声泣血一般,道:“你既然想让我死,那……我就遂了你的意。”

    江旭神色一变,连忙道:“快阻止她!”

    只是在江旭话音刚落的时候,长剑已经划破了婉修仪的脖颈,接着,她的身子就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婉修仪死了。

    而且是以这种决绝的方式。

    顾旧年看着婉修仪的身子倒了下去,脸上就浮现了一抹说不出来的神色,双手紧握,看着下方。

    而江旭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在婉修仪倒下去的那一刻,江旭都想要伸出手抓住婉修仪,但是手只是刚抬起来,又意识到不能这么做,于是又收回了手。

    他不想逼死婉修仪的。

    他也想过,若是顾旧年不同意的话,就带着婉修仪回去就是了,可是他想不到,婉修仪居然会用这样决绝的方式自杀。

    大概是江旭从来也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被这天下所有人都抛弃的感觉,所以才会忽然觉得生和死都不那么重要了。

    还有就是,若是能用她的命换来长临的平安无事,她是心甘情愿的。

    只不过事已至此,既然婉修仪已经死了,那么江旭就不能用婉修仪来威胁顾旧年了,虽然原本这样的威胁就毫无意义。

    顾旧年虽然在看到婉修仪来的时候就决定了不能接受威胁,但是在看到婉修仪死的那一刹,神色难免还是有些不好。

    于是她默了一默,然后又扬声道:“将军,既然事已至此,还请你将她好好安葬吧。”

    江旭的神色来回变幻了好几下,然后冷冷的道:“不用你说!”

    说罢,他便带着身后的江淮叛军又退到了营寨那里,命人将婉修仪好好安葬下去他,他自己的就在自己的营帐之中,竟然有些莫名的惘然。不过仅仅是片刻之后,他的神色就恢复了一贯漠然之色,仿佛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周围仿佛是一片静寂。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淮叛军和禁军双方不知怎么地,竟然不约而同的都停止了各种的计策,出乎意料的,一个在城墙之上,一个在城墙之下,却相安无事,一点动静都没有。

    顾旧年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下方刚才婉修仪惨死的地方,郁博轩就站在顾旧年的身后,不由得轻轻的唤了一声:“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而且,她也已经死了。”

    “我知道。”顾旧年的声音十分的平淡,然后轻轻摇了摇头,眸子里一闪而过冷冽之色。

    原先她是想要一直守城的,但是江旭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若是不做出点什么来,岂不是对不起江旭的一番苦心吗?

    于是略微的思索了片刻,然后道:“准备整军吧,明日正午的时候,劫营。”

    郁博轩闻言,就愣了一下:“明日正午劫营?!”

    顾旧年点头:“对,就是明日正午。”

    郁博轩有些茫然,但是看到顾旧年的神色,也知道多说无益,想来顾旧年应该是有办法,所以也就不多问了。

    这一夜,是格外的安静,双方的将士都没有任何的吵闹。

    这种相安无事的情况,到了次日的正午时间,却不能在维持下去了。

    江旭还在自己的营帐之中,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江淮军的声音:“敌军劫营——!”

    江旭就是一愣。

    劫营?!在现在这个时间?

    江旭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可还是正午的时候,居然在这个时候劫营?!

    一般的士兵都知道,但凡劫营,都有两个时间点是最佳的,一是黎明前天色忽然间转黑的那一小段时间,那个时候的士兵精神状态都是十分疲惫的,在加上天色快要转亮,更是会松懈,在加上天色一黑,自然能打的措手不及,二是在打了胜仗后,认定对方是不敢劫营了,所以也容易放松警惕。

    但是顾旧年却偏偏选在了正午的时候,她想要做什么?!

    顾旧年神色不变,组织着下方的劫营。

    兵书上所说的那两个时间点自然是对的,但是这个道理几乎是所有的将士都知道,既然敌人都知道那个时间点最容易被劫营,自然会更加勤于防范了,所以对于别的时间会疏于防范。

    尤其是正午,就连江旭都想不到禁军会选在这个时间劫营,更不要说一般的士兵了。

    江旭连忙从营帐之中走了出来,外面果然是已经开始交手了。

    江旭脸上却是有些欣喜之色,既然顾旧年选择劫营,那么无论如何,就算是让江淮军措手不及,长临的城门还是打开了,只要城门一开,江淮军夺得长临就是易如反掌之事。

    不过,大概是禁军来的急,让江淮叛军措手不及,所以如今地上躺着的百十具尸体,都是江淮叛军的,而禁军毫无伤亡。

    江旭忽然看见了顾旧年。

    她站在不远处,虽然前方是无数的士兵,但是江旭却依旧一眼看到了她,大概是那一身清华冷冽的气质太过出众,她手中拿着弯弓,一支羽箭搭在弓上,对准的正是江旭的方向。

    只不过顾旧年拿弓的姿势十分的生疏,想来是极少弯弓射箭的,甚至从来都没有过也说不定。

    江旭只是看一眼,就知道顾旧年这一箭定然是射不准他的,虽然想要对准的是他,却已经偏了,就算江旭站着不动,顾旧年都射不中他。

    于是他站在原地,丝毫不动,就这么看着顾旧年。

    顾旧年淡淡一笑,然后便倏地松开了手。

    羽箭离弦,十分的凌厉,在空中携起些微的风声,然后却在江旭的身边擦身而过,并没有碰到江旭。

    顾旧年的神色稍便,但是在下一刻,就淡笑了一下。

    而江旭正要嘲讽的看着顾旧年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咔嚓一声,似乎是什么折断的声音。

    江旭的脸色一变,连忙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刚才顾旧年射出来的那一支羽箭,竟然正好截断了战旗。

    战旗就这么倒了下来,然后无力的垂在了一变。

    江旭神色猛然一变,看向顾旧年。

    顾旧年放下了手中的弓,然后笑了一下,那笑意十分凉薄和轻蔑,江旭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

    江旭脸上就有些恼怒的神色,顾旧年无疑是在挑衅他,他又怎么可能忍下去,于是伸手也弯起了自己身旁取来的长弓,羽箭搭在弓上,动作远比顾旧年要熟练的多,正要射箭的时候,江旭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因为禁军已经开始撤退了。

    这只是才刚一接触了而已,为什么禁军就要撤退了?!他们劫营是为了什么?

    江旭还来不及反应,禁军撤退的速度却是十分快的,很快的就回到了长临之中,然后长临的城门也被紧紧的关上了,顾旧年自然也是跟随着禁军一起,回到了长临之中。

    江旭的神色就是一变,他总觉得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地上零零散散的只有百十来具尸体,因为禁军劫营的关系,让江淮叛军措手不及,所以死去的大多数都是江淮叛军的人。

    这手段倒是和之前江旭对禁军用的那个手段有些相似,但是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江旭却说不上来。

    只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士兵惊恐的声音。

    “火!快点灭火!”

    “快,水呢!灭火!”

    江旭猛然回头,发现营寨偏后的地方,燃气了熊熊的大火,若只是一般的地方,也许江旭的神色还能稍好一些,但是那个着火的地方却令江旭的神色极为难看,因为那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江淮叛军的粮仓。

    粮草是根本,若是没有粮草的话,就算江淮叛军的人数再多也没有用,而这一场火,正是在粮仓之中燃起的。

    一个一袭黑衣的人影,从后方的营寨之中飞身而出,身法极为迅速,就向着长临的方向而去。

    看来就是这个人放的火!

    “把他抓住!”江旭大喊了一声。

    不消江旭说,其余的士兵也知道,于是纷纷的上去想要将那个黑衣人个抓住。

    这个黑衣人自然就是郁博轩了。

    只不过郁博轩又岂是这样的一群人可以抓得到了,身法十分的迅速敏捷,颇有千军万马避白袍之势,便从人群之中一路回到了长临城下,那么多的江淮叛军,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抓到郁博轩,甚至连郁博轩的一点衣角都没有碰到。

    城门稍稍打开了一点缝隙,郁博轩便走了进去,然后城门再一次紧闭。

    江旭这才知道,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混淆视听而已,禁军的忽然劫营,只是为了吸引普通士兵的视线,让他们不要注意到后方的动向,而顾旧年的出现,则是为了吸引他江旭的视线。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前方,自然是注意不到郁博轩悄然潜入后面了。

    顾旧年还没有大胆到敢让禁军和江淮叛军打开城门决一死战的地步,所谓的劫营,也只是第一步而已,为的就是破坏江淮叛军的粮仓。

    她会想尽办法让江旭的江淮叛军在此覆灭,然后收回皇城的。

    郁博轩从城下走了上来,也是有些暗暗佩服顾旧年的手段,想不到顾旧年居然能想到这样的办法,更是被顾旧年那射中战旗的一箭所惊讶。

    如果郁博轩猜的不错的话,那应该是顾旧年第一次弯弓射箭,看顾旧年弯弓的姿态,十分的生疏和吃力,就知道顾旧年以前应该从来都没有做过,却能一箭射中战旗。

    射中战旗的难度可是远比射中一个人的难度要大得多。

    只不过顾旧年却不是这样想的。

    她那一箭,可不是为了震慑一下江旭的,若是能将江旭射杀,那才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只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射中江旭,却阴差阳错的射中了一边的战旗,还正巧将战旗截断,可以说是十分的机缘巧合了。

    底下的江淮叛军营寨里,还是有滚滚浓烟升起。在粮仓放火,显然不是那么好熄灭的,更何况周围又没有什么水源,江淮叛军可谓是废足了力气,才将这一场大火熄灭,只不过等到大火熄灭了之后,粮仓也已经被毁了大半。

    除了粮仓以外,还有数十人便卷入了火里,被焚烧至死。

    江旭见状,眸光十分的森冷,尽管脸色是十分漠然的,但是心底却对顾旧年既是钦服,又有些恨意,若是在由着顾旧年主动下去,而江淮叛军被动的话,以顾旧年的手段,只怕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原以为顾旧年只会固守长临,却想不到顾旧年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昭文太子说了要活捉顾旧年的话,只怕江旭都有了想要杀死顾旧年的心。

    长临城墙之上,顾旧年问道:“禁军伤亡如何?”

    边上便有军官答道:“禁军只是死三人,伤五人。”

    军官颇有欣喜之意,禁军只死了三个人,但是敌军可是足足死了百十来个人,这样的伤亡比例如何能不令他欣喜。

    但是顾旧年脸上却没有什么神色。

    这样出其不意的劫营,禁军仍然是有了伤亡,足以见江淮叛军的整体素质了,还是禁军不能相比较的。

    而且双方的人数也不均等,或许对于江淮叛军来说,死了百十个人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最大的战果无疑就是成功的将地方的粮仓给焚毁,这还要得益于有郁博轩的存在,若是郁博轩不在的话,只怕整个禁军之中,还没有一个人能担此重任。

    只不过虽然看似战果十分的辉煌,但是对江淮叛军的打击也是十分有限的。

    长临和皇城之间的距离十分的近,粮草缺少,便可以再回皇城补充,唯一的效果就是可以暂且拖延江淮叛军,将这场战争的主动权交到禁军的手里。

    但这样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必须要有一个更好的方法,才能将江淮叛军一举击溃。

    只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十分困难的,昭文太子让江旭作为江淮叛军的统领,定然是因为江旭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是一般人就可以轻易将他打败的。

    这几天接连发生的事情,倒是让江旭有些接受不过来了,但是江旭还是定了定心神,命人将粮仓余下没有被焚毁的粮草清理出来,又另外派人回到皇城运送些粮草过来。

    毕竟江淮叛军又没有被死困在这里,而且皇城和长临之间的距离那么近,除非顾旧年能将江淮到长临的这一段路彻底的堵死,否则只是消耗江淮叛军的物资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时间流逝,转眼之间,又到了夜里。

    江淮叛军又命人松了一些粮草过来,如今粮草已经送到了,便放在了粮仓之中。

    正在江淮叛军休息的时候,忽然前方又传来了声音。

    “敌军劫营——!”

    江旭的神色一冷。

    上一次的劫营是为了将粮仓焚毁,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但无论是为了什么,既然禁军打开了长临的城门,就是给了江旭一个极好的机会。

    所以江旭当机立断,道:“立刻派人冲向长临城门,强攻进去!”

    旁边立即就有人按着江旭的吩咐去做了。

    ------题外话------

    关于婉修仪……会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