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抱了孩子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071 抱了孩子

    韦氏似乎没料到这么多人在,局促的站在院门口,她面色枯黄,头发半白,脸上尽是褶皱的纹路,黄菁菁在堂屋坐了会儿,不耐烦众人攀亲带故,懒得多费唇舌,起身准备回屋睡觉,刘慧梅心思深沉,面面俱到,应付自如,她在就够了。

    走出堂屋,便看见了院门口的韦氏,刘氏拉着她的手,时不时抹泪,说话的声音很轻。

    黄菁菁皱了下眉头,午后的阳光最是毒辣,亲娘来了,刘氏也不让进门,在屋门口说话,传出去,以为又是她尖酸刻薄呢,于是她道,“老三媳妇,干什么呢?”

    刘氏听到黄菁菁的声音,身形微颤,低头快速擦干脸上的泪,转身朝黄菁菁道,“没,没事,我娘挖野菜来这边,顺道来看看……”

    “这么晒的天,把你娘喊进屋凉快些不行哪,堵在门口做什么?”黄菁菁声音有些低,丢下这句,推门进屋歇息去了。

    刘氏这才拉着韦氏朝里边走,这几日,家里的客人络绎不绝,有些见都不曾见过,刘氏不会说话,便不往堂屋凑,从早到晚,该做什么做什么,来的客人都是刘慧梅接待的,栓子和梨花在屋里睡觉,刘氏把韦氏迎进了屋,将黄菁菁给栓子的糖拿出来给韦氏吃,小声道,“娘,爹让我回去我也没法子,栓子奶心里不痛快呢。”

    黄菁菁不和刘大刘二计较,但对刘老头,肯定不会宽容,韦氏说刘老头撑不住了,也就这几日的光景,但她无能为力啊,虽说分了家,但大事小事还是要问过黄菁菁的意思。

    韦氏四下看了眼,屋子清扫得干干净净,添了两个箱子和张桌子,屋子拥挤,却也五脏俱全样样都有,“你大哥二哥不肯来,娘和你爹几十年夫妻,总要跑一趟,你爹说话都利索了,要不是喊着你名字,我也不懂他要说什么,你回不去就算了。”

    刘老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要是狠心不过来,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水,哪能还像以往那般,韦氏明白刘氏的难处,“村里到处都在说栓子去学堂念书的事儿,娘以前总怕你过得不好,如今是没啥好操心的了,我哪,就是过来一趟好宽你爹的心,你莫太往心里去了,娘坐会儿就回去了。”

    家里的粮食断了,要不是黄菁菁给条活路,家里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呢。

    闻言,刘氏眼角一热又落下泪来,韦氏跟着擦了擦泪,“娘知道你心软,你们几兄妹随了娘,做什么都瞻前顾后没个主见,是你爹自己造的孽,要不是你婆婆出面,你和女婿就……分开了,你婆婆看着凶巴巴的,心却比谁都好,你这种性子,跟着你婆婆更好。”

    韦氏活了一辈子都想成为黄菁菁那样的人,但她始终硬不起来,黄菁菁活得好是有缘由的,不是没个女人都能像她那般撑起半边天来。

    母女两许久没说过贴己话,话到中途,免不了抱头痛哭,韦氏走的时候,刘氏给她装了一篮子米和鸡蛋,韦氏老了一头,整个人有些萎靡不振,大不如黄菁菁,黄菁菁往那儿一站自有股生龙活虎的气质。

    韦氏说什么都不肯要,“你婆婆对你好你就别顺着杆子往上爬,栓子念书,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大哥二哥得了几十文工钱,还能撑段时间,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就是了,我来,也没给栓子和梨花买什么,真是……”

    “娘,您别说了,栓子和梨花不贪吃,您提着,下回得空了让冲子把篮子还回来就是了,我婆婆……我婆婆那边我会说的。”韦氏骨瘦如柴,身形干瘪,刘氏真没办法看她空手而回,“我送您出去……”

    出门时,遇着堂屋的人探头探脑,刘氏要侧身挡住韦氏手里的篮子已经来不及,有人惊呼开来,“周三媳妇,你给你娘装什么了,我记得你娘进屋是空着手的,进屋一趟,就多得了一篮子米,你不是拿你婆婆挣的钱贴补你娘家吗?”

    中源村就在山头隔壁,刘家的情况大家是清楚的,只是同情归同情,刘老头是自作孽不可活,连累了下边子孙,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刘氏不安好心,竟然堂而皇之的给娘家送粮食,在场的人或多或少了解黄菁菁的性子,最厌恶儿媳胳膊肘往外拐的,故而说话时拔高了音量,有意让旁边屋里的黄菁菁听到。

    黄菁菁摇着扇子,热的心里发慌,天热又不能翻来翻去的,只得安安静静躺着,听到外边的声音,她没有动,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她这么心思骂人,自家事情不管好,倒是会对她的家事指手画脚,不过自己日子就算了,整日盯着谁家比他们有钱,心思叵测。

    韦氏面色不安,推拒了刘氏下,要把手里挎着的篮子取下来还给刘氏,被刘氏按制住了,她满脸通红,说不出一个字。

    说话之人愈发趾高气扬,朝刘慧梅道,“你三弟妹做这种事你婆婆就不管管,好不容易日子好些了,再多粮食都不够她搬回刘家的。”

    刘慧梅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没立即表明自己立场,半晌后,刘氏和韦氏出了门,她才慢悠悠起身走向门口,笑着打圆场道,“三弟妹不是那样的人,谁家都有难处,互相帮衬是理所应当的,外边晒,还是进屋坐着吧。”

    朝旁边屋子投去一瞥,言笑晏晏把人拉进了屋,黄菁菁眼里揉不得沙子,方才声音不小,黄菁菁肯定听见了,听见了却没出来骂人,可见心头是默认的,都是亲家,亲疏无别,黄菁菁对她娘家人和对三弟妹娘家人,态度大不相同。

    只是,全是她娘惹的祸,害得周士文差点没了命,肖氏在黄菁菁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好脸色的。她要不为刘氏说句话,事后黄菁菁没准儿会把矛头对向自己,家丑不可外扬,哪怕刘氏真做得不对,黄菁菁也不喜欢挑拨离间的小人。

    黄菁菁听着外边声音小了,哼了声,摇扇子的速度慢了下来,迷迷糊糊,竟也睡了过去。

    昼长夜短,天热烘烘的,夹杂着蝉鸣的聒噪,聒噪得人烦躁,周士武和周士仁勤快,吃过午饭去山里砍柴,干柴多,两人相多砍些回来,黄菁菁便和刘氏出门割猪草,一人背一个背篓,一背篓里装猪草,一背篓装杂草,背回去晒干了当起火柴烧,黄菁菁只字不提韦氏上门之事,刘氏心里没底,不把话说清楚,她心头总觉得不安,再放猪草的时候,她老实道,“我给我娘装了一篮子米和鸡蛋,她上门没有其他意思,我爹快不行了,想看看我……她答应我爹要过来见我,不想在我爹临死的时候骗他,这才走一趟地。”

    韦氏知道她的难处,没强迫她回家,让她好好听黄菁菁的话。

    黄菁菁直起身子,反手把猪草扔进背篓,看着远处葱葱郁郁的山林道,“要你回去你就回去呗,腿长在你身上,他是你爹不是我爹,都快死了,见一面能把你怎么样?”

    她以为韦氏和其他人一样,都上门攀关系的呢。

    “不,不了。”刘氏低着头,声音忐忑不安,“我不回去了,我娘没其他意思。”

    韦氏心地善良,一辈子没忤逆过刘老头半句,年轻那会刘老头输钱回家还会打人,村里人见韦氏鼻青脸肿,要找刘老头问个清楚,被韦氏拦着,韦氏只说她做错了事,起了几句争执,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不管刘老头怎样,韦氏都忍了下来。

    这些是她小时候听人说的,那时候的刘老头已经戒赌,洗心革面了,说起以往的事儿村里人唏嘘不已,说韦氏没个主见,娘家那边也不吭声,好在刘老头改好了,不然韦氏的苦日子还在后边。

    黄菁菁看了刘氏一眼,刘氏身形瘦弱,皮肤有些黑,头发随时都淋着汗,几撮碎发汗腻的贴在额头上,这种女人,绝对称不上好看,但胜在老实,一双眼甚是纯粹,一看就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

    “没其他意思就干活,分了家,大事小事你和老三自己拿主意,若凡事要问我,那我要操心到几时,你爹那,你想回去就回去,不用在意我的看法。”不是她爹,她不能感同身受,人都快死了,回不回刘氏自己拿主意,舍不下就回去看看,还记恨就不回去,跟随自己的心,分了家,只要刘氏和周士仁不做出格了,她都不会插手,都是爹生父母娘的,哪能不搭把手帮忙,刘家眼下来看还算安分,若真要贪得无厌,自私成性,她不会坐视不管。

    她要的是这个家蒸蒸日上。

    刘氏点了点头,想着傍晚回趟刘家,算是送她爹最后一程。

    她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想问问范翠翠的事儿,她听李菊说,那个孩子月份不足,不好养活,加之范翠翠奶水不足,孩子没有吃的,养不养得活都不好说,但看黄菁菁朝旁边草茂盛的地方走,她怔了怔,便没开口。

    范家因着范翠翠生孩子的事儿闹开了,范田媳妇气范翠翠和范婆子把范田的差事弄没了,不愿意多养两个人在家,而且孩子小,成天哭,哭得家里乌烟瘴气,她难得硬气一回找范老头说话,要范老头把范翠翠母子两送走,孩子是周家的,范翠翠又坐月子,不管怎样,都该周家人管。

    范老头拍着烟杆子,没看她,“现在知道送回去了,农忙咋每个人开口说话,你们想什么当我不知道呢,农忙把翠翠留在家里干活,吃肉了要翠翠掏钱,老大的差事怎么来的,还不是翠翠争取得来的,如今过河拆桥不认人,要走你走,翠翠我闺女,不吃你的穿你的。”

    范老头心头烦躁,范翠翠一个人傻乎乎的,什么都为着家里,眼下呢,躺在床上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平日她帮衬的亲人还对她满脸嫌弃,范老头是肠子都悔青了,握着烟杆子,叫范田出来,又是一顿训斥,“你妹子这些年帮衬了家里多少,她弄成这步田地是谁造成的,好好管管你媳妇,别整日学长舌妇嫌弃这嫌弃那的,我范家就这么个情况,看不上就回娘家,找个更好的人家,我去趟周家,你自己看着办。”

    女儿也是他的种,他以为范婆子把几个孩子教得好,从不过问家里的事儿,可能这几天范婆子被他唬的次数多了,几个儿媳就有些蠢蠢欲动,这儿不好那儿不好,范翠翠刚生了孩子,身体虚弱,能去哪儿,周家没有黄菁菁点头,范翠翠哪儿都去不了。

    他一个大老爷们,从不过问这些,如今是逼得没有办法了,范翠翠总不能带着孩子住在范家,不说范家养不养得起,外人也会拿话戳他们脊梁骨的,他还要在村里活呢。

    到周家的时候,周家屋里坐着好些人,都是女人的声音,他紧了紧烟杆子,脸上很是紧张,鼓足勇气推开门,刘慧梅说黄菁菁不在,见众人的目光好奇不已的在他脸上逡巡,范老头脸颊火辣辣的烫,仓皇的关上门,朝着东边跑去了,在一处地里找着黄菁菁。

    “亲家,翠翠生了个儿子,很像桃花小时候,你看了一定会喜欢的,孩子养在范家不是法子啊,翠翠生孩子遭了罪,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就让我求求你,给她个机会吧。”范老头坐在地梗上,握着烟杆子,枯黄的脸上老泪纵横。

    “休回家的儿媳我是不会同意她进门的,至于孩子,你们真要养你们就养着,不养的话就抱过来,不足月生的孩子,不细心精悠着哪儿养得活。”黄菁菁脸上没有过多表现出担忧,不管范老头是什么性子,黄菁菁知晓一个道理,越是想要一样东西,越要徐徐图之,表现得太过急切,反而会让对方窥探到你的心思,就跟买卖讲价是一样的,你表现出非它不买的表情,最后肯定是高价格买下来,若表现得可有可无无所谓犹豫不决,对方自然会稍微退步让些价格出来。

    范老头没急着应,从范翠翠休回家,这是他第二次上门,范婆子和范翠翠也来过,黄菁菁都没有松口的意思,他若看不出什么就是傻子了。

    范翠翠是真的进不了周家的门了,他拿出烟,颤抖的点燃,吧嗒吧嗒吸了两口,重重吐出口烟雾,抱着最后的希望朝黄菁菁道,“亲家,翠翠还年轻,离了周家还能再嫁,女婿带着两个孩子,会有人愿意嫁给他吗,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遭罪的还是桃花和这个孩子啊。”

    孩子生下来有几天了,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

    “大不了不让老二再娶就是了,我一个寡妇都能带大四个孩子,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养两个孩子算什么。”黄菁菁这话是真心实意的,要是再娶个范翠翠或者方艳那种性格的,闹得家里不可开交,与其那样,不如叫周士武打一辈子光棍好了,起码家里太平。

    好好照顾孩子,老了有兄弟儿子侄子帮衬,不会太过凄凉。

    范老头心里会意,又狠狠吸了两口子,唉声叹气回去了,佝偻着背,背影寂寥,看上去苍老了很多。

    黄菁菁收回目光,心底虽有怜悯之心,可有什么用,各人有各人的路和责任,活在这个世道,谁心里不是苦的?

    翌日一早,范婆子和范老头就把孩子抱来了,随便拿了件旧衣服裹着,孩子眉眼皱成一团,看不出模样,脸蛋红扑扑的,甚至还有血丝,只怕生下来就没洗过澡的缘故,周士武搓着手,面露紧张,有些不敢抱,黄菁菁把孩子孩子接过来,范婆子快速的抽回了手,脸上带着忿恨,“衣服是我家大孙的,他还要穿的……”

    言外之意让黄菁菁还回来,范老头蹙了蹙眉,没说其他的话。

    孩子闭着眼,双手举着,拳头握得紧紧的,范婆子抽手的动作有些大,孩子撇着嘴,嘤嘤哭了两声,声音沙哑,嗡嗡的,跟蚊子似的,黄菁菁抱着他进屋,范婆子这才看清院子里的竹竿上挂了好些小孩子的衣衫和尿片,怕是早有准备,范婆子觉得被黄菁菁糊弄了,要是黄菁菁真不在乎这个孩子,怎么可能准备这么多孩子的衣衫,只是如今孩子被黄菁菁抱走了,再说什么都是不可能了,昨晚回到家,她就把梨花小时候穿过的衣衫拿出来洗了,好在今日天色不错,衣服已经干了。

    黄菁菁回屋,不一会儿,拿着范婆子要的衣服出来,范婆子撇了撇嘴,一把接过,黄菁菁脸上没有丁点愠怒,从怀里掏出了几串铜板,明显看到范婆子眼神亮了起来,她冷冷一笑,把钱给了范老头,“她毕竟为老二生了个儿子,这个钱就当给她的,以后让她好好过吧,和周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范婆子面露贪婪,伸手欲接,黄菁菁拽着绳子,重重拍向她手背,她用足了力道,加之铜板重,打得范婆子手背发麻,迅速肿了起来,范老头接过银钱,严肃道,“我会把钱给翠翠的,谁都不能肖想这笔银子。”

    翠翠要是再嫁,这就是翠翠全部的家当了。

    “告诉范氏,二十多岁的人了,哪些人真心为她好,哪些人虚情假意,要自己会分辨,过日子是自己的,能听不能听,自己心里要有数,有些人,心肝是黑的,不管对谁都是,栽了一回跟头就别栽第二回了,人生不过几十年,没那么多时间拿来浪费。”黄菁菁剜了范婆子眼,笑眯眯掉头进了院子。

    范婆子只觉得一只手都麻掉了,鼓着眼要黄菁菁赔偿,饭老头却听得面红耳赤,黄菁菁是说范婆子呢,他哪儿还有脸待下去,呵斥着欲找黄菁菁理论的范婆子道,“还嫌不够丢脸哪,她要把孩子丢给你,你自己养去,我看谁会帮你的忙。”

    范翠翠离了周家还能再嫁,但要带着个孩子,肯定没人要的,范翠翠落在如此下场,可谓范婆子一手造成的,要不是她煽风点火,范翠翠不至于分不清是非,好好的家,就被范婆子拆散了,想到和周家打亲家的这些年,黄菁菁虽说彪悍,但逢年过节,范翠翠拿回家的礼从没少过,相比范婆子对几位亲家,好太多了,每回翠翠回娘家,几个儿媳脸色都不太好看,几位亲家对周家不知有多少抱怨呢。

    他双手抄在背后,心头感慨不已。

    范婆子见他这样,也不敢说什么,走到半路,手背的麻木散去,疼痛袭来,疼得她倒吸口冷气,整个手背又青又肿,简直不能看了,她哭着喊着要回去找黄菁菁,范老头烦不胜烦,“要去你就去,去了别回来了,家里被你闹成这样子,还不知收敛,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自此,范婆子才彻底安生下来,当然,她那只手,一个月都不见好这是后话了。

    却说黄菁菁留下了孩子,让刘氏去村里问问谁家有还在奶小孩子的妇人,让她给孩子喂口奶喝,也不是白喝的,黄菁菁让刘氏装了鸡蛋,先把人请过来,她让刘氏多问几家,最好是孩子大些准备断奶的那种人。

    刘氏知晓黄菁菁的用意,装了五个鸡蛋,火急火燎去了。

    不足月的孩子饿得快,撒泼尿就肚子饿,她把孩子放在床上,裹了层薄薄的布料,桃花和栓子从河边回来,得知她娘给她生的弟弟抱回来了,兴奋不已,这些天,周士武和她说了很多话,她知道,范翠翠还是她的娘,只是有些不一样了,她们不能生活在一起,不能像以前那样,她像周,要和周家人住一起。

    洗了手,迫不及待的跑进屋子,说话的声音自然而然小了下来,“奶奶,我弟弟呢。”

    身后的栓子和梨花捂着嘴,估计怕说话吵着孩子,轻手轻脚的,一双眼甚是兴奋,黄菁菁给她们招手,让他们看床上的人,栓子看了两眼,随即捂着嘴哈哈大笑,而满心期待的桃花则挎着脸,一脸不高兴。

    “奶奶,他真丑,皱巴巴的,比梨花还丑。”

    三人脸上的嫌弃不是假的,黄菁菁哭笑不得,小声道,“小时候越丑,长大了就越好看,我看哪,他以后比你们都长得好看。”

    三人再看看床上的孩子,有些不太相信,梨花做着鬼脸道,“奶奶,哥哥说我丑,我才不丑呢,爹爹说我最好看了。”

    周士仁两口子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相反,梨花年纪小,夫妻二人更偏爱梨花些,黄菁菁没听周士仁说过,想来梨花不是胡说的。

    “你就是丑,可丑了,吃饱了睡睡醒了哭,都不睁开眼,不信你问桃花,桃花也知道。”栓子反驳道。

    桃花认可的点了点头,“梨花确实丑,只是,我弟弟好像更丑呢。”

    梨花不记得事,但桃花这话是听懂了,家里最丑的不是她。

    三人围着孩子,桃花伸手掀身上裹着的布料,不小心碰着尿布,哎哟道,“奶奶,弟弟尿床了,裤子都打湿了。”

    慢悠悠的,小家伙睁开了眼,眼角皱巴巴的,眼珠子只露出一半,嘴里含着手指,黄菁菁给他换了尿布,不到片刻,小家伙就撇着嘴哭了起来,心知他是饿了,黄菁菁朝外看了眼,刘氏还没回来,只得让刘慧梅去灶房弄点米汤先喂着。

    孩子小,黄菁菁怕呛着他,只能筷子蘸着米汤,一滴一滴喂。

    近两刻钟,小家伙估计饱了,闭着眼又睡着了。

    刘氏找的是赵家媳妇,儿子半岁大了,准备断奶之后好忙农活,黄菁菁让她坐,她看看刘氏,有些为难,她不想过来,她婆婆拿了刘氏送的鸡蛋,硬要她来一趟,她没办法,拘谨的坐下,不知该说些什么。

    黄菁菁开门见山道,“我家孙子不足月就生下来了,要你来是想让你喂他喝点奶。”黄菁菁说话的时候打量着她,柳眉细眼,颧骨高,侧脸有颗黑痣,双手搭在桌上,不安的松了紧紧了松,村里赵姓人家多,和老赵家有些关系的,老赵都会帮衬,家里日子不是太难过,但这位明显不是这样,衣服皱巴巴的,上边打了很多补丁,脚上的鞋子大拇指除更是补了很多补丁,“不知是你是哪户人家的?”

    “我,我相公叫赵二两,前些年去做工,被大石砸着腿,有些跛了。”女人垂着眼睑,左手手指摩挲着右手食指,声音低低的。

    赵家人多,这户人家她没啥印象,便道,“家里田地的活忙完了吗?”

    “忙完了,没事去竹林扫树叶,砍柴,没太多活。”来的时候,她婆婆就叮嘱过她,黄寡妇有钱,凡事顺着她说,没准自己能跟着沾光,黄寡妇的名声响亮,在村里三岁孩子都认识,她也听说了不少,只是家里都有操不完的心,哪有心思理会别人,故而没过多打听过黄寡妇这个人,只知道她挣钱了,把孙子送去学堂念书,儿子是识字的,孙子也识字。

    黄菁菁点了点头,“我想让你帮我奶一段时间孙子,当然,不会让你难做,每天给你两个鸡蛋,你若不想要鸡蛋,给粮食也成,你看看可以吗?”

    女人诧异的抬起头,“给粮食?”

    这年头,好些人家粮食不够吃,黄菁菁舍得给她?

    黄菁菁点头,“对,看看你要什么,农闲时候就好,农忙就不打扰你了。”八月收割小麦,家家户户都要抢时间,她哪好耽误她,而且到八月份,孩子就差不多三个月了,喂米汤到半岁就能吃米糊糊,主要是头三个月,孩子不足月,喝米汤身子吃不消。

    “可以的。”家里的粮食每年都接不上,这会儿有些见底了,要是能拿到粮食,她婆婆一定不会反对的。

    黄菁菁便和她说好了,每个月六斤粮食,四斤小米,两斤粗粮,女人想也不想的应下,黄菁菁看她高兴是真的,倒也放了心,索性最近没啥事,她抱着孩子去找她,晚上的话,让她把奶水挤到碗里拿回来,不能让孩子饿着。

    女人走之前,挤了一大碗奶在碗里,女人瘦,但骨架大,奶水充足,她家孩子吃得肥肥胖胖的,刘氏告诉黄菁菁的,黄菁菁才知道她姓徐。

    赵二两人好的时候一家人过得不错,脚跛了后脾气有些不好,前两年没少摔碗砸东西,有了孩子后才好了很多,赵二两娘有些精明市侩,但对这个儿媳是真的好,估计看儿子成了这样子,不好好对儿媳,家就散了吧。

    黄菁菁想想,没有多问,孩子吃得少,一碗奶水一天都吃不完,用不着黄菁菁来回跑,早中晚去赵家端奶水,三碗奶水就够了。

    周士武不会带孩子,孩子挨着黄菁菁睡的,她夜里不敢睡沉了,孩子动动腿她就会被惊醒,有时候孩子哭,一哭就是大半个时辰,她怕孩子哪儿不舒服,更不敢睡了,连续四五天,她就有些吃不消了,周士武让把孩子给他,他不会可以学,慢慢就好了,黄菁菁没个好气,“抱都抱不好,怎么照顾得好孩子,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待孩子大些了肯定你要带的,孩子的名字想好了没?”

    周士武挠着头,他素来巧言令色,但孩子的名字,他还真没想好,“不如叫狗蛋?贱名好养活,咱村里都好几个狗蛋了。”

    “那你怎么不自己叫狗蛋,狗蛋小时候叫叫没什么,大了可不行,再想想。”村里人起名没多大的学问,要么听着谁家孩子的名字好听,寓意好就用到自己孩子身上,好比周士武几兄弟的名字在村里就有很多,什么刘士武赵士武张士武的,太多了。

    周士武又用力挠了挠后脑勺,“娘,我也没想过那些,要是大哥在的话就好了,他念过书,起的名字一定好。”

    黄菁菁好笑,想了想,旁边的老花猛的来一道话,“我看不如叫厚久吧,他太瘦小了,长得厚厚的才好,长长久久,多好听。”

    厚久,黄菁菁嘴角抽了抽,周士武拍手说好,“还是花叔说的这个名字好,您是咱家的救命恩人,您给孩子起名,寓意肯定好。”话完,才想起黄菁菁没吭声,一脸喜色慢慢敛了下来,“娘,您觉得怎么样?”

    老花被周士武夸得不好意思,但看黄菁菁嘴角抽搐,啥心思都没,忙摆手道,“我就是随意说说的,孩子的名字要跟着他们一辈子,慎重些的好。”

    “米久如何,长长久久有米吃,孩子嘛,总是盼着他吃穿不愁……”

    话还没说完,就听着道激动的声音,“米久好听,这个名字好,周二,就用这个名字啊,我看看米久去,你们若是放心,晚上把孩子交给我照顾,我不会做农活,帮不了什么忙,照顾孩子还是在行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背过身走了,黄菁菁倒是没注意他脸上的落寞。

    老花素来对小孩子有耐心,加之他抱孩子的手法娴熟,不像是生手,黄菁菁没和他过多客气,“成,咱轮流照顾,一人两晚,你要是不会,夜里你唤我就是了。”

    老花看着孩子的目光很是温柔,甚至是对栓子和桃花都不曾有过的,黄菁菁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曾有过孩子,然后遭遇了什么去世了。

    只是她不想往人伤口上撒盐,没有多问。

    至此,孩子的名字定了,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一家人的生活重新走上正轨。

    这日,烈日炎炎,家里来了两拨人,都是请黄菁菁做洗面的,一户人家娶亲,一户人家祝寿,刚好撞上了,黄菁菁在镇上有钱人的圈子里有些小名气,毕竟,九十几桌席面做得色香味俱全,且没有延误上菜的时辰,一切有条不紊,酒楼都不见得做得到。

    来的人穿着不俗,一个穿着天青色对襟直缀,五官深邃,姓唐,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容貌清秀,年纪才三十出头,前者是侄子娶亲,后者是老父亲祝寿,他们面前,各搁着个钱袋子,里边装着银钱,黄菁菁有些为难,家里人手有限,两家只能舍弃一家,只是舍弃哪家,都不太好办,两人同时来的,且彬彬有礼做出邀请,舍弃谁都是把银子拒在门外。

    她坐在上首,盯着桌上的钱袋子,缓缓道,“不知二人做的席面有几桌。”

    人越多,席面越多,挣的钱更多,二人皆明白了她的意思,穿天青色衣服的男人眉梢不由得染上了喜色,“因着是我兄嫂的长子,家里准备宴请五十桌宾客。”

    后者眉头拧得紧紧的,他们祝寿,也就二十桌的样子,哪个挣得多,意思不言而喻,他道,“老父六十生辰,对您的厨艺甚是好奇,听说酒楼的招牌菜红烧肉也最先出自您之手,所以,请您再考虑考虑。”

    黄菁菁心下沉吟,五十桌挣得多,她肯定是要选的,只是二十桌席面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她问道,“不知二位住哪儿,家离得多远?”

    二人不明白黄菁菁的意思,一五一十说了。

    都是城里人,一人住城北的柳树巷,一人住城北的书香街,柳树巷再书香街后边两条街后,离得不算远,黄菁菁沉吟片刻,转头朝向姓唐的男人,另一人一脸失落。

    黄菁菁道,“五十桌席面工钱多,我自然要选挣钱多的,只是,他父亲祝寿,请我是看得起我,你们两家住得不算远,你看能不能这样,借你家的地儿用用,我把席面弄好装进蒸笼,让他带回去,当然,不会耽误正事。”

    男人想想,都是为了家里人着想,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没有拒绝。

    另一人神色一喜,只听黄菁菁说道,“炒菜你重新请人,我只负责蒸一锅席面,你把东西备齐拿到唐家来,我们弄好后装上蒸笼,你找人抬回去,上锅蒸就是了……”

    当然,只是做席面不负责炒菜,价格肯定要便宜很多,黄菁菁收七文钱一桌,酒席的话十文钱一桌。

    二人没有异议,黄菁菁这才拿了银钱,只是做过两回席面,米粉和佐料用多少她心里大致有数,没有多拿,说好去镇上的时间,她送二人出门。

    都是坐牛车来的,周家门口停了两辆牛车,来串门的人看阵仗大,反而不敢进屋,看黄菁菁出来,脸上大喜过望,就跟自己挣了钱似的,等牛车走远,便围着黄菁菁问长问短,“黄寡妇,你是发达了,可别忘记我们哪,当年周二他爹在的时候,我们常常在竹林纳凉,说起在娘家的日子,都是一个苦啊。”

    “我家那口子还和周二他爹一起去服过徭役呢,过命的交情。”

    “我娘家人和黄寡妇是亲戚……”

    众人七嘴八舌,黄菁菁不想理会,啪的声关上门,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黄菁菁不想和市侩之人往来,没给屋外的人开门。

    即使不是农忙,家里多了个孩子,刘氏只怕也要留下,而且,这次的事儿让她意识到个问题,如果同时有两三户人家请她上门做席面,她如何忙得过来,田地不能荒废,家里还得有人看孩子,有些事,要提前做好打算。

    于是,吃过晚饭,她叫周士武他们来堂屋说话,说了接下来的安排,这次的席面时间紧张,还得让刘大刘二帮忙,周士武心思灵活,当即便道,“是这么个法子,娘,大哥在镇上做掌柜,您可以让他和东家商量,在铺子里挂个咱家的招牌,谁家要做席面,去大哥那儿说一声,留下地址请客的人数以及时间,咱好安排。”

    周士文和东家关系不错,而且不碍着铺子做生意,想来东家这点情面是要给周士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