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工作开始了。高澎是很专业的摄影师,一丝不苟,也很有耐心,他温和地要我摆各种姿势,背景正是那幅坟墓照片,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色,这让我感觉很奇特,站在“坟墓”前拍照还是头一次呢。

    拍完照两人坐在地毯上抽烟,高澎忽然说:“知道那是谁的坟墓吗?”

    “谁的?”我立即来了兴趣,这正是我好奇的。

    “我初恋女友的。”高澎把烟灰弹到旁边的烟灰缸里,长长地嘘了口气,“死了都十七八年了,我几乎记不起她的样子。”

    见我面露惊愕,他扬起脸,眯着眼睛望着那张照片陷入深深的回忆,“她是我初中同学,我们偷偷地好了四年,后来被她家人知道了,她父亲是做生意的,很有钱,捐了一笔钱给学校要学校开除了我,家里怕我学坏,就托人让我在一家照相馆里当学徒。但我和她还是分不开,经常偷偷地约会,有一次被抓了,我被她父亲的手下狠揍了一顿,躺在床上半个月起不来……她想来看我,却被父亲反锁在家里,她就想爬出窗户沿着下水管溜下来,结果一脚踩空……死了,死得很惨,头部先着地的……她父亲扬言要杀了我,我父母都很老实,怕得要命,就凑了笔钱把我送出了城,临走前我就到她墓前拍了这张照片,很多年来我一个人在外面流浪,虽然也混出了点名堂,但我一直就不快乐,我发疯似的换女朋友,最多的一次是一周内换了三个,越换越虚,换到后来自己都厌了……”

    “高澎……”

    “考儿,你不觉得我们有很多地方相似吗,都把爱给了另外一个人,毫无保留地给了对方,人被掏空了。我们需要彼此的安慰,是吗?”

    我笑了笑,点头。

    “你好可怜,还没死就把自己囚禁在坟墓里。”

    高澎自嘲地笑,“我们都差不多,虽然我们都有挣扎,但始终冲不出自己给自己筑的坟墓,除非有一天真的躺进坟墓,否则我们谁也别想解脱。”

    “高澎……”我看着他突然心里一阵狂跳,一个巨大的冒险念头没来由地在我脑子里蹦了出来。

    “什么事?”

    “你……敢不敢给我拍人体?”

    晚上回到雅兰居,一进门小四就奔过来,递给我一个精美的包装袋。我打开一看,是个奢侈品牌的手提袋,最新款,杂志上见过,售价不会低于三万。我肝儿颤了,觉得不妥,这分明是让我占他便宜,可是小四接着又递给我一张信用卡,“是祁叔叔给你的。”

    我拿着卡和包就直奔近水楼台。

    这还是我第一次到他家,一进去,我才真正领会到什么是实力,铺天盖地的豪华不遗余力地向来访者昭示着主人的富有。不过祁树礼好像还比较有品位,没把他的家装饰成暴发户的样子,从色彩的搭配到家具的摆设,从餐厅高出两个阶梯的巧妙设计到客厅整面墙的壁画,祁树礼的家豪华中透出宁静和高贵,尤其是那铺满整个客厅的米色拉毛地毯,还有沙发对面的欧式壁炉,以及客厅和餐厅之间起间隔作用的玻璃墙,让我不得不佩服这别具一格的设计,但我并不佩服祁树礼,他无非是拿钱来砸,我相信他没这能耐设计出这样的装修风格。

    “坐啊,别站着,这可是你第一次来我家呢。”祁树礼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拉我到沙发上坐下,我的眼睛却还在东张西望,他得意扬扬地说:“怎么样,还可以吧?”

    我仰着头看着客厅的巨大水晶吊灯连连点头,“嗯,是不错。”

    “我设计的,还合你品位吧?”

    我惊得下巴都快磕到地上。他设计的?

    “我喜欢自己设计房子,别人设计得再好也难合我的意,”祁树礼起身放音乐,是很好听的轻音乐,然后他又坐回沙发紧挨着我说,“我在美国的房子有这房子的四个大,全是我亲手设计装修的,很漂亮,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你还有这爱好?”我把身子往旁边移了移,感觉很不自在。

    “是啊,我很喜欢设计房子,我好多朋友的房子都是我帮忙设计的……也许是小时候太想住像样的房子了,长大后又四海漂泊,更想有个舒适的家,所以我很热衷于此,可是房子设计得再漂亮,没有心爱的女人,一个人住又有什么意思呢?”他又在旁敲侧击。我不想跟他瞎扯,直截了当地把信用卡和包放在茶几上,“我不能要。”

    “为什么不能要?”他并不意外,显然早有准备,“你的那个包里肯定还有钱或者手机什么的吧,我这是正常的赔偿,你别多想。”

    “你给我的那沓钞票足够弥补我的损失了,所以这卡和包我都不能要。”

    “你不喜欢钱吗?”

    “我是良家女子。”

    他笑了起来,“还在生我的气啊?开玩笑的,干吗那么当真。”

    我没理他,目光被沙发对面壁炉上摆着的一个小铜人吸引住了,我认得,是希腊神话里的爱神丘比特,歪着脑袋,撅着屁股,高高举着爱之箭。那箭正对着我,栩栩如生,可爱极了。我站起身,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拎丘比特的脑袋,“这小人我看上了,送我!”说完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你只看上了丘比特吗?”他在后面问。

    “反正没看上你。”我背对着朝他摆摆手,径直出了门,拧着丘比特的脑袋感觉像拧着祁树礼的脑袋一样心情舒畅。

    第二天上午我去了趟电台,跟老崔汇报去新疆采访的诸多事宜,中午吃过午饭后就开始零零碎碎地收拾东西,准备两天后飞乌鲁木齐。因为那边的天气比这边冷,我准备的大多是保暖用品,什么大衣、羽绒服、帽子围巾、毛衣毛裤、防冻霜等等,塞了满满的两大箱子。但我老觉得心神不宁,心里没着没落的,我还惦记着网上的那个帖子,心想都这么些天了,事情该平息了吧。反正在本地报纸上我没有看到相关事件的报道,以耿墨池幕后那帮人的公关能力,顶多也只是让造谣生事的人在网上闹闹吧,我想打电话问问瑾宜,电话都拿手里了,还是放下了。

    可是让我意外的是,中午的时候瑾宜竟然主动打电话过来了,我以为她会跟我说网上的事,结果她开口就问:“考儿,墨池有没有去找你?”

    我吓一跳,“他找我?没有啊……”

    “哎呀,真是糟透了,墨池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这几天他本来应该来医院做检查的,我们都找不到他人。”

    “出什么事了?”我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瑾宜,你慢点说,墨池他怎么会不见了呢,这么个大活人,他身边还有助理,怎么会不见了的……”

    “考儿,我也是没办法才给你打电话。我怕墨池是去找你了。这边的事三两句话跟你说不清楚,你千万记得如果墨池去找你,你无论如何要劝他回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糕,离不开药的,天气又这么冷,我们很担心他。”

    “到底出什么事了,瑾宜!”

    “考儿,我现在没法跟你说清楚,墨池他太可怜了……”我一嚷,瑾宜在电话里哭了起来,“米兰,都是米兰害的,这个女人太坏了,她简直要把墨池逼死。我跟你说实话吧,网上造谣的就是她,她就是那个‘知情人’,她还嚷嚷着要开记者招待会,向媒体公布这件事。考儿,我们都快被她逼疯了,墨池都这样了,她还不肯放过他。”

    我拿着手机走到露台上,看着湖对面的空房子,忽然就冷静了下来,“瑾宜,墨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米兰的手里?”

    瑾宜没有吭声,抽泣着,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

    “你什么也别说,我明白了,是有把柄的吧?”我在露台上踱着步子,“我这就去上海找米兰,不管她有什么把柄,她如果不就此打住我非撕了她的皮不可!”

    “考儿……”

    耿墨池所住的在水一方依然大门紧闭。自从他走后,我经常绕着湖边散步到他门前,期望他能突然打开门,露出我梦寐以求的笑脸。但事实上,除了每周有钟点工定期来打扫做清洁,这栋房子就一直空着。我曾试图到房子里面去看看,但钟点工不认识我,不让我进去。跟瑾宜通完电话,我又来到他的门前,坐在花园的木椅子上发呆。已经是冬天了,虽然有太阳,但湖边的风吹着很冷,我缩着身子,冻得手脚冰冷。

    我想去上海,但是我又怕去了上海耿墨池会跑过来找我,那我们岂不错过了?我真是纠结,心里猫抓似的难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晚上开始流鼻涕打喷嚏,显然着凉了。本来以为只是小感冒吃点药就可以好,结果半夜发起烧,到第二天病情加重话都讲不出来了,浑身跟个火炭似的,我不得不去医院输液。还好有小四给我煲汤熬粥,不然我不病死也得饿死,但小四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在医院陪了我一个下午后就有些坐不住了,于是我要她自个儿先回家。至于去新疆的行程,看来只能延期了。

    人在病中,虚弱的不单单是身体。那种从心底透出来的疲惫和无助感让我觉得自己孱弱如一缕青烟,仿佛随时都能随风而去。思念,像一种潜伏的病毒,这时候反倒给了我些温存的力量,当一个人在思念的时候,病痛和不适就会在思念的浸润下有所缓解。而脑子里始终浑浑噩噩,到最后只剩了些黑白的影像,在无尽的苦涩中透出寂寞的流光来。心底千万遍呼唤着的那个名字,此时已成了支撑着我的信念,我念经似的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想大哭一场,想对着窗外大声呼喊,却终究无力。只有雨点沙沙地敲打着窗玻璃,转过脸望去,窗外深渊一般的黑暗,让人心生绝望。

    输完液回到彼岸春天,已是华灯初上,小区花园中错落有致的景观灯透出的光没有丝毫的暖意,这几天气温骤降,寒风裹挟着细雨打在脸上仿佛针刺,我缩着身子一路小跑,正准备从湖边岔路口拐弯回雅兰居的时候,赫然发现湖对面的在水一方有灯光透出来,顿觉心跳漏了半拍,我疑心自己看错,揉揉眼睛,的确……亮着灯!

    “墨池!”我拔腿就朝湖对面跑去,地上满是积水,差点滑倒……

    有好一会儿,我站在门外喘着气,不敢摁门铃。

    是他吗?会是他吗?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寒气沁骨。

    我站在门外双手握成拳状,牙齿打着战,这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到冷,只觉整个人像是站在悬崖边上,狂风呼啸的当口,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因为门已经开了。

    他像是正准备外出,站在门口,诧异地看着我。门口的灯光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嗅得到他的气息,魂牵梦绕的气息,排山倒海般瞬间湮没了我。

    “考儿?”他迟疑着走下台阶,屋内透出的灯光勾勒着他的身影,有一种奇妙的逆光效果,无数次,无数次梦中他就是这般走到我跟前,可是每次我在梦中触摸到的只是虚无的影像,梦中的绝望胜过现实的清醒,所以此刻我恍惚仍觉得是在梦中,抖抖索索地抬起手伸向他。而他已站到我跟前,凝视我片刻,终于伸出手臂将我圈入怀中。所有的坚持和意志瞬间坍塌,我号啕大哭。

    “我正要去找你。”他搂着我说。

    我伏在他怀中,浑身战栗,完全说不出话,只能哭。他拍着我的肩背,像哄一个婴孩,“乖,别哭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最后我几乎是被他抱进了屋,屋内的暖气开得很足,灯光柔和,他将我扶到沙发上坐好,然后上楼拿了干毛巾给我擦头发,暖气让我冰冷的血液慢慢回温,我终于安静下来。但我还是不放心,扯过他的毛巾丢到地上,抓住他的衣襟问:“你不会走了吧,告诉我,你不会再离开我了是不是?墨池,你说话,说话啊……”

    他什么也没说,再次抱紧我,声音低沉喑哑,“考儿,我现在就属于你。我不走,就在你的身边……老天,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想我吗?”

    “浑蛋!你浑蛋!”我又开始哭,抓他,踢他,揪着他身上的呢大衣又拉又扯。他放开我,干脆脱了大衣,捧起我的脸不由分说就狠狠地吻了下来,我无法抗拒这吻,热烈回吻着他,唇齿交缠,依依不舍,我感觉整个人都浮起来了,脑子里似有过山车,一路呼啸。

    我们吻得难分难舍,从楼下一直纠缠到楼上,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仿佛是本能,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他的床太软,我跌进去的时候有些晕,感觉整个人像飘在云端。暴风骤雨般的吻落在我的颈间,粗重的呼吸就在耳畔,他紧抱着我,似要将我嵌入生命。

    他在沉入我身体的刹那我猛地抓住他的背,感觉指尖抠进了他的皮肉。我吸着气,太过突然的亲昵让我有些不适,身体其实是疼痛的,我咬着唇任泪水肆流,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欣喜抑或悲伤,到后来我狠狠地咬住他肩背的时候,我觉得我是愤怒的。

    他明知我如此深爱他,却抛下我不管,他说要我过自己的生活,却从来不知道,对我来说最美好的生活就是和他在一起。我恨他,一点也不亚于我爱他!

    “你咬我!你竟然咬我!”他一连串激烈的冲撞,钳制住我的双手红着眼眶狠狠地看着我说,“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你以为我不痛?你以为真的能放得下?你一点都不为我想,我都要死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何至于把自己逼成这样……”

    “耿墨池,我恨你!”我满眶的泪水汹涌而泻,嘴唇都咬出了血,“你最好弄死我,你现在就弄死我,否则你若再离开我半步,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停止动作,俯身贴近我的脸,咬牙切齿,“我宁愿你杀了我,我宁愿死在你手上,如果你不能杀了我,我哪天发疯一定会弄死自己。考儿,我想死,我时时刻刻都想死!我现在是生不如死,我不想把这痛苦强加给你,所以才给你自由,你不体谅我还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