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妾心如宅(全3册) > 第97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1)

第97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1)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在流云山庄里安生过了个年,刚出正月十五,出岫便开始按照原定计划结交各个世家。她这次来京州,带了不少奇珍异宝,又差遣云氏钱庄京州分号代为留意,多寻觅一些罕见珍宝,以供所用。

    这京州城里的各家,出岫头一个去的便是慕王的岳丈左相府。由于除夕夜与聂沛潇闹得不愉快,她也撂话出来不让聂沛潇再管沈予的事。如此一来,她只得退而求其次,希望能说动左相代为斡旋,替沈予在朝中说话。

    岂料去了一趟左相府,远比出岫想象中要顺利得多。左相听闻沈予之事,只斟酌片刻便痛快应下,竟比当初聂沛潇的态度更加明朗爽快。

    这简直是个意外之喜,出岫不知该如何道谢。以左相的高洁风姿及其权势地位,再多金银珠宝、古玩珍奇怕也入不了他的眼,出岫只得欠下这天大的人情。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出左相府,后脚便有人去诚郡王府报信。

    一整个正月,出岫忙于在京州城里应酬,而聂沛潇也没有再出现,他好像当真死心了一般,毫无动静。

    这使得出岫长长松了一口气,也暂且将与聂沛潇之间的事抛在脑后。刚到二月初,处理了几桩生意,出岫意外接到慕王的密信——“三日之内,速离京州”。

    出岫没有多问,她能预感到慕王要开始有所动作了。毕竟,他将以摄政王的身份逐渐执掌南熙朝政,必然是要肃清政敌,以保证登基之后高枕无忧。

    出岫大胆猜测,慕王要对付的人是明氏,否则也不会特意让她速离京州。出岫也怕赫连齐与明璎会狗急跳墙,再闲扯事端将她卷入其中,于是,她匆匆将手头的庶务处理完,又吩咐云羡明哲保身,然后便带着云府一众浩浩荡荡地离开。

    出岫回到烟岚城时已是四月,她刚到房州境内,暗卫便从北宣送来消息:晟瑞帝臣暄因病驾崩,由于无嗣,传位于其义弟臣朗。纵是千古风流人物,身前功名万丈,也难逃世间生老病死。想起鸾夙痛失挚爱,再思及自己,出岫也很感伤。阔别云府半年,一草一木峥嵘依旧,便如这府里真正的主人谢太夫人一般,长年不衰、精气十足。很显然,太夫人已听说了云羡与鸾卿成婚之事,自出岫回来后就没有好脸色,但也并未对她多做斥责。

    出岫知道这事自己理亏在先,也不敢多言,只埋头做好分内之事,着手准备二小姐云慕歌的婚事。按照云、叶两家的安排,决定赶在秋天完婚。

    云府的一切都看似很平静,井井有条与从前无异。变化最大的当数世子云承,半年不见,他长高了何止一头,如今是比出岫还要高出许多。

    “看着倒像个男子汉了。”云承虽然只十二三岁稚气未脱,可那张脸与云辞越发相似了,清朗如玉、卓然如月、气质磊落不似寻常,出岫看在眼中,欣慰的同时更觉酸楚难受。这孩子的存在仿佛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此生唯一的刻骨相思是谁,又是在为谁坚守忠贞。

    想着想着,出岫不禁一阵黯然。云承倒没瞧出来她的异样,兴致勃勃地将半年来的所学所见大致说了一遍,最后不忘提起浅韵的功劳:“浅韵姑姑将孩儿照顾得极好,母亲您该奖赏她。”

    “是该赏。”半年未见,出岫觉得浅韵的模样无甚变化,不过心境大约是变了,从前那股冷淡气质稍稍敛了去,多出几分平和之意。

    只要想到浅韵对云辞的一番痴心,出岫也很放心将云承交给她照顾。可是……浅韵今年二十有一,早已过了婚配的年纪,真的熬成老姑娘了。而竹影也是孑然一身,还有淡心、竹扬……转眼这又是一个年头,知言轩里出岫最看重的几个人,终身大事没一个有着落。这总是她的一桩心事,每每想起都觉得头痛。

    思来想去,还是要从竹影下手,只要竹影的婚事解决了,才好给女孩子们寻婆家。于是,四月末的一天,出岫单独留下竹影说话,大致意思是想劝他尽快成家,找一个知根知底的好姑娘。

    “你有没有相中的女孩子?”出岫怕挑起他的伤心事,刻意避谈浅韵。竹影想了想,很痛快地承认:“有。若不是夫人您来找我,我也打算等二小姐成婚后,来向您求娶的。”出岫以为竹影的心思还在浅韵身上,便笑着暗示:“情这一字最不能勉强,须得两情相悦才能长久。”竹影一怔,很是坦然地笑回:“您说得是,因而我也拿不准她的心思,想请您帮忙说一说。”竹影没给出岫再次试探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道,“我想求娶竹扬。”“竹扬?”这答案颇令出岫意外,她以为……会是浅韵或淡心。不过,想起竹扬那凛凛的拳脚功夫,还有寡言少语的姿态,倒也与竹影有共通之处。“这是你的心里话?”出岫想要确认。“嗯。”竹影低下头,素来老实刚毅的脸上浮起一丝难得的红晕,“是真心话。”这人选虽然出乎出岫的意料,却也令她长舒一口气,若竹影当真执着于浅韵,又或者选了淡心,那还真有点儿棘手了。毕竟浅韵、淡心情同姐妹,无论竹影选了谁,只怕都是对姐妹情分的一种伤害。

    “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打心底里替竹影开心,“你竟瞒得严严实实,连我都没发现。”

    竹影干笑,如实回道:“也没什么时候……成天和竹扬搭伴儿在您身边侍奉,时间久了……”他无措地顿了顿,轻咳一声,“我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就怕她不愿。”

    出岫这才瞧出来,竹影先后喜欢的两个女子——浅韵和竹扬,都是不爱说话、沉稳持重的类型。只不过浅韵沉默之余是体贴入微、细致周到,竹扬寡言之余是面冷心热、不让须眉。

    知言轩这一文一武两个女子,其实性子上是殊途同归。只可惜了淡心……出岫默默叹了口气,但也为竹影和竹扬感到开心。如此也好,夫唱妇随,想必这夫妻二人闲来无事斗斗拳脚,也是乐事一桩。更何况,两人都在自己身边侍奉,也更亲近。

    想到此处,出岫一口应下:“你去吧,这事交给我,保管说动竹扬。”竹影眉目一动,隐隐透露些喜色,道谢而去。当天,出岫便趁着竹扬当值的时候,传她进来说话,直截了当地问:“方才竹影向我求娶于你,你愿不愿意?”竹扬娥眉一挑,一股子英气宣泄而出,沉吟片刻反问道:“他不是喜欢浅韵吗?”这话一出口,出岫知道竹扬必然也上心了。竹扬来知言轩最晚,那时竹影已和浅韵渐渐疏远,她若不暗中留意,又如何能得知竹影从前的心思?既然留心过,就有戏!

    出岫见竹扬这隐隐约约吃醋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忙替竹影辩解:“你别误会,他自小在侯爷身边服侍,同浅韵认识的时间长。若说情分是有,但他这人性子如何,你我都看在眼里,绝非三心二意之人。他既然向我求娶于你,自然是心里头放下了。”

    竹扬不置可否,只道:“我想先与他谈谈。”若是在寻常的高门深院,下人的婚事自然由主子决定,更别提女方还要私下与男方商谈婚事了。也唯有竹扬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才敢开口提这种要求。出岫也不喜欢矫揉造作的女子,见竹扬如此爽利,她也干脆地点头:“好,不过有一点,无论成与不成,你们都别互相生分。”竹扬闻言没再多说,径直往竹影的院子里去。平素里,两人虽然身为出岫的男女护卫,但一直分工持均,私底下来往也不多。

    竹影晌午才对出岫开了口,下午便见竹扬亲自寻过来,他心里也多少猜到一些。“你……来了。”竹影只说了这一句,再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其实仔细看去,竹扬虽不比浅韵、淡心长得美貌出众,但那飒爽英姿别具风采,也是文文弱弱的女子没有的气质。她修长手指握着佩剑,“啪嗒”一声放在桌上,开门见山道:“我不喜欢退而求其次,更不喜欢被人退而求其次。”

    竹影反应片刻,才明白她话中之意:“你都知道了?”“你对浅韵如此上心,傻子都瞧出来了。”只要浅韵出现,竹影的视线便会若有似无落在她身上,有时还会刻意避见。竹扬旁观者清,自问看得一清二楚。听闻此言,竹影苦笑一声:“这些都过去了,你可相信?”竹扬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没有吱声,静待下文。竹影见状,也不再隐瞒,索性将事情原本道出:“我同浅韵都是云氏家奴,也算自小认识,她十二三岁从太夫人身边调来知言轩,我与她朝夕相对,说不动心很难。”竹扬听了毫无反应,直直看着竹影,似在倾听,又似观察。竹影叹息一声,又道:“其实我也说不上对浅韵究竟是什么感觉,也许是习惯每日见着她,也习惯有事与她商量,总觉得倘若她嫁给别人,我心里会不舒服……但我知道浅韵心里没我,我向她表明心迹两次,她都拒绝了……”

    话到此处,竹影没再继续,那脸上说不清是黯然还是什么,总之脸色不大好看。竹扬则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想了想,问他:“你很伤情?”

    “有那么一阵子。”竹影如实点头,“可后来你过来了,便不同了……我虽自认喜欢浅韵,却不喜欢她认死理儿的性子,也不喜欢她的固执。你……很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很喜欢。”

    “原来你是相中我的性子,喜欢浅韵的人。”竹扬嗤笑。“不是……”竹影想要辩白,可看着竹扬直直投射来的目光,又不知从何说起。良久,才是一叹,“我虽不是滥情之人,但也比不得浅韵的执着长情。人这一辈子,喜欢过的人不止一个,但只要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谁,那便圆满了。”

    竹影素来不爱说话,如此剖白也算头一遭,即便他从前面对浅韵,也没有急切地说过这种话。好像唯恐对方不相信似的,他边说边去看竹扬的表情,见她还是没有反应,心下不禁有些失望:“是我唐突了,你若不愿,那就算了。”

    “我相信。”竹影话音甫落,竹扬忽然开口。“什么?”竹影脑子一蒙,尚未反应过来。竹扬执起放在桌上的长剑,面无表情地道:“你方才说,你和浅韵都过去了,问我信不信。现下我回答你,我信。”言罢目中划过一丝狡黠之色,悠悠而去。竹影在原地呆立半晌,才明白过来这话中之意,心头霎时涌起狂喜。待追门而出,对方已不见踪影。这事……成了!

    出岫也未曾想到,她回府之后接手的第一件婚事,竟然不是云慕歌,而是竹影和竹扬。没等云府二小姐嫁去曲州叶家,这年夏天,知言轩已多了一对伉俪夫妻。

    让她更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两人成婚的第二个月,慕王以南熙摄政王的身份下了旨意,赐立云氏四座牌坊。而前来传旨之人,是聂沛潇。

    聂沛潇清楚记得前几次踏足离信侯府的情景,一次是云辞大婚时他前来恭贺,一次是云辞病逝后他前来祭拜……两次都是为了云辞,可那时他又怎会想到,有朝一日竟会喜欢上云辞的女人!

    八个月未见,这一次聂沛潇是特意求了慕王才过来的。慕王见他如此执着,也没有再狠心阻止他的心思,倒有些顺其自然的意思了。于是,聂沛潇趁着这次赐立牌坊的机会,说动慕王做了这个传旨人,只为名正言顺来见出岫一面。

    原本他并不喜欢云府,只觉得这座华丽空荡的府邸死气沉沉,空有名望辉煌和四处铜臭,守旧地安享着富贵荣华。但如今因为出岫,他竟觉得云府的一角一落都透露着安宁与寂寥,与这府中女主人的性子是如此契合。

    八月正是金桂飘香的季节,云府里桂花树并不多,但这淡雅而又渺远的香气却弥散了整座府邸,浮动于秋日的肃杀,没来由地沁人心脾。

    聂沛潇带着一众从宫里来的内侍,在大厅里等了片刻。他闻着这隐隐约约的香气,脑海中一丝一缕都是出岫,正出着神,但听管家云忠一声禀报,他满怀期许朝厅外看去,来者却是有过几面之缘的谢太夫人。

    霎时,聂沛潇心头一阵失落,可到底还是依照礼节噙笑问候:“谢太夫人安好。”“诚郡王不远而来,老身有失远迎,还望莫怪则个。”太夫人一双眸子闪着精光,似能洞悉人心,似笑非笑道,“人不服老不行了,身子骨不便,走路也慢,让您久等了。”

    “哪里。”聂沛潇笑意不变,将旨意宣读,似不经意般地问道,“怎不见出岫夫人?论理她是当家主母,这旨意该她来接,怎劳驾您亲自出来?”

    太夫人摆了摆手,叹息一声:“说来老身还要向您告个罪。可不巧,我这媳妇近日身子不大爽利,一吹风便头痛得厉害,如今是半步也不出知言轩了。”

    出岫病了?聂沛潇心里一紧,面上泄露出几分担心。然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只是出岫拒绝见他的托词,遂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多做叨扰。此次前来烟岚城还有些公务在身,本王会在此逗留几日,改日再来拜访您吧。”

    太夫人没有留客,一路将聂沛潇送出云府正门之外,眼见他即将上马离去,忽而又笑着问道:“贵妃娘娘可好?”

    聂沛潇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亦是笑回:“母妃一切都好,劳太夫人记挂。”“人老了,最近总是忆起故人。”太夫人似意有所指,隐晦地道,“不比殿下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一道坦途只见新人。”聂沛潇望向太夫人,见她目中闪烁着莫辨光泽,心思一沉,似郑重又似玩笑地回道:“其实本王念旧。”太夫人未再多言,笑着送客。

    其实太夫人并不算欺骗聂沛潇,这几日出岫的确身子不适,额上总是阵阵扎疼。大夫来瞧过,说是忧思过度、休息不足,因而这几日,出岫闭不见客,有些庶务也都延迟处理了。

    可不想见聂沛潇倒是真的,原本走两步、接个旨也没什么,她是刻意避见,唯恐相见尴尬。

    如此在知言轩好好歇了四五日,出岫才感到缓过精神,又听禀报说那四座牌坊动工在即,心中更觉踏实一些。既然是聂沛潇前来传旨,那是否意味着他已妥协接受事实了?

    正想着,却听竹影前来禀道:“慕王两日前秘密回府,今日他府上捎来口信,想请您过府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