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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出乎意料颜面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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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腾了一场,总算到了开席的时间。

    接下来,倒是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安生了一会儿。

    等到席散了,庆元又邀众人去看戏,说今儿个的戏班子,是找玉欣借用的,倒是极有韵味。

    立时就有人兴奋起来,想问一下是不是要唱梁祝,话到唇边醒悟过来,今儿个可是喜日子,唱梁祝是不合适的。

    话说,自那日梁祝在玉欣府里面世,没多久就传遍京城,引起了轰动。

    各大戏班子都学了起来,导致贵夫人谈起看戏,都有一句口头禅:“看梁祝了吗?”

    这出戏可谓成了经典,有些唱词更是人人传诵,令刘愉声誉空前高涨。

    看不成梁祝,虽然有些遗憾,但正如庆元所言,玉欣公主家的戏班子水平甚高,值得一观。

    众人便三五成群,结伴往外走。

    虽然宾客众多,但看戏的绣楼很开阔,倒是不必担心坐不下。

    千柔依旧如之前那般,与玉欣、赵丽坐了一桌,打算在这里呆个半个时辰,就告辞着回家去。

    一时戏要上场,赵丽却红着脸,向千柔耳语,说想去如厕。

    正好身边有庆元公主府的人在伺候,玉欣忙招手让那侍女过来,给赵丽领路。

    赵丽道了谢,这才起身出来了。

    一时赵丽随着侍女出去,忙完了私事,沿着回廊走着正要归席,迎面却遇上杜氏。

    照了面,杜氏淡淡一笑,竟冲那侍女道:“我有些口渴,你快去给我斟盏茶来。”

    侍女愣了一下,登时就面露难色,犹豫不决起来。

    她是负责伺候人的,按理说杜氏下了命令,她自是要听从的,但如今她正在伺候赵丽,却是不好擅自离开。

    她心思转了一转,正为难着,赵丽已经开口道:“没事儿,你去忙吧,我认识路,自己回去就成了。”

    侍女一听自是感激不尽,忙应下来起身匆匆去了。

    这里赵丽便冲杜氏礼节性欠了欠身,正要与杜氏擦肩而过,杜氏启唇道:“你就是佳禾郡主带来的吧?你是什么人?”

    赵丽目露惊疑之色,却不好就此离开,只得说了自己的身份。

    杜氏见她果然是李靖行的表妹,便扯住赵丽道:“来来,你随我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赵丽皱眉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我要回去寻表嫂,却是不好奉陪的。”

    杜氏格格一笑:“你唤得倒是挺亲热的,但人家根本就不拿你当一回事。”

    赵丽眉头皱得更深,咬着唇道:“我与夫人素不相识,夫人这话也没头没脑,我听不懂。”说着,便伸出手来,想扯开她的手。

    杜氏却拉着她不放,淡淡笑道:“我反正是已婚之人,跟你一个小姑娘拉拉扯扯,谁都说不出什么,但你却是不一样的。我劝赵小姐还是消停些,跟我谈一谈,等我说完了再走不迟。”

    赵丽见她这样固执,一则担心这样下去无法了局,二则怕给千柔招来麻烦

    毕竟,杜氏是林家少夫人,是林家未来的当家主母,地位并不低不是自己能得罪的。

    心思转了一转,赵丽只得道:“既如此,我随夫人走一趟就是了。”

    杜氏这才觉得如意了,却依旧拉着她没放,直到走到一处假山后,见这里幽静无人,才觉得是绝佳之所。

    赵丽没心思跟她纠缠。

    之前发生的事儿,赵丽都看在眼里,明白眼前这女子跟千柔不对盘,自然想避而远之。

    再者,蕾儿跟林诗意起冲突的事儿,她也是知道的,自是坚定不移站在蕾儿这边,觉得那林诗意小小年纪就算计人,不是个好的。

    故而杜氏东张西望的当口,她直接开口道:“夫人有什么事儿只管说吧。”

    杜氏回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了赵丽一番,露出诡谲的笑容:“说起来,我与蒋公子未来的妻子刘小姐也是相识的,瞧她的面容,跟你倒是差不多,甚至稍逊一筹,并没有比你出众之处。”

    赵丽脸色一变,缓了一缓只得装傻道:“夫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竟听不明白了。”

    杜氏目光锐利,声音也透出意味深长之意:“你真听不懂吗?那刚才蒋公子进来的时候,你为什么含泪望着他?”

    赵丽见她叫破自己的心事,登时面红赤耳,手足无措。

    一颗心茫然无计之际,杜氏的声音缓缓飘来,似乎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说起来,我真为你不值呢。蒋公子这桩婚事,庆元公主本来不肯答允,是玉欣和佳禾郡主出力,才令庆元回心转意。佳禾郡主费尽心思,成全了一个外人的美事,却将你这个正经亲眷撇下了。”

    她叹了一声,接着道:“你的心思,佳禾郡主难道会不知道吗?她是个聪明人,什么都有一笔账的。若她明知道你钟情于蒋公子,却费心成全别人,也忒让人无语了。”

    顿了一下,又道:“若她不知道,那更糟糕,证明你在她心目中一点地位都没有。”

    随着她这番话,赵丽心中思绪滚滚,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整个人似乎痴住了。

    见她这样,杜氏心底乐开了花,面上却故意露出同情的神色,接着道:“听说你有个妹妹,还有个母亲,却都被撵了出去,只你一人留在锦绣园里。旁人议论起来,必定会说你有福气,能得到佳禾郡主的庇护,过安生日子,却哪里想得到佳禾郡主根本没将你放在眼里,更别提以真心待你了。”

    她叹了一口气,声音越发悲悯起来:“哎,偏偏看你的模样,还一直对她言听计从,瞧着你这样,我真是忍不住要为你叹一口气呢。”

    赵丽低下了头,默默无语。

    杜氏见她这样也不心急,仍旧反复念叨以赵丽的资质,是配得上蒋毓的。若之前千柔肯鼎力相助,那未来的蒋少夫人,必定不会是刘欣怡。

    赵丽一直没言语,直到她说完了,才目光一闪,咬着唇道:“林少夫人与我素未谋面,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意呢?”

    她叹了一口气,又道:“如今事已经成定局了,蒋公子自有佳人相伴,我亦会有自己的归宿。表嫂跟表哥已经商量好了,定下我的终生了。林少夫人这番话,虽是在为我抱不平,但于我而言,半点益处也无。”

    杜氏见她已然承认的确对蒋毓有情,唇边笑容微深,低声道:“虽然木已成舟,但你心里,难道甘心吗?想一想,本该是你站在蒋公子身边,陪着那俊美如仙人的男子,度过朝朝暮暮,如今却只能跟他擦肩而过。喜欢的男子得不到,难道你不恨佳禾吗?”

    赵丽声若叹息,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和自怜:“不甘心,又能如何呢?我出身卑微,无依无靠孑然一身,依傍着表哥表嫂过日子,无论他们怎么待我,我都得认命,不能争不能辩,更不能跟表嫂对着干。”

    杜氏听了这番话,只觉得像大热天喝下了一杯冰水一般,浑身毛孔都舒坦了。

    嗯,眼前这小丫头的不甘已经被自己挑起来了,若是再加一把劲,必定能让她对千柔生出恨意。

    若能成功,真是太好了。

    心思转了一转,杜氏亲昵拍了拍赵丽的肩膀,温声道:“我心底真的很为你不值,你别会错意了。你说得也有道理,你得依傍他们过日子,若是不顺从,只会让自己的日子更难过。但人生在世,身为女子,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嫁与自己中意的男子,与他长相厮守。”

    她目露悲悯之色,看着赵丽道:“若不能如愿,就算能锦衣玉食,心底也是难过的,仿佛行尸走肉一般。若嫁了旁的男子,一颗心日日被不甘侵蚀着,真真是度日如年。你年纪还小,不懂个中滋味,若你真嫁了旁人,你就会知道我所言非虚。”

    随着她这番话,赵丽再抬头时,目中已经迸射出一股灼热来。

    她伸手拉住杜氏的手臂,死死咬着唇,声音中带着咬牙切齿之意:“我不甘心,的确不甘心,但我能怎么样呢?表哥给我寻的那人,长相普通,又只是个举人,跟蒋公子比简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但是,形势没人强,我除了认命之外,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林少夫人,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鱼上钩了,杜氏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不敢大意,叹息道:“若然我跟你易地而处,遇上你这种情况,便会去求你那表嫂,让她帮帮忙,出面让蒋公子纳妾。虽然当了妾室,地位会低一等,但能跟心爱之人相守,心底总是能心满意足的,倒是不必计较更多。”

    事到如今,总算能将自己的意图说出来了。

    她已然知道,赵丽是定了亲的人。

    如今扯出这番话,自然不是真心诚意想为赵丽打算,而是想令赵丽和千柔反目。

    要知道,蒋毓的婚事,千柔虽然出手帮了一把,但之前得的消息是,蒋毓自己本就对刘欣怡存了几分心思,起了心要娶刘欣怡,千柔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蒋毓这个人,可不是千柔能掌控的,纳妾什么的,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再者,赵丽又有了人家,谋算的,又是给人做妾。不能说服蒋毓是其一,定了婚事又退婚,无事生非很麻烦是其二,其三,赵丽是李靖行的亲眷。有一个悔婚做妾的表妹,难道李靖行会觉得很光彩吗?

    除非千柔头脑发晕,不然,怎么可能帮赵丽退婚,再将她送进蒋府当妾呢?

    到那时,两人厮闹一番,赵丽却不能如意,那么,赵丽必定更会恨千柔入骨的。

    而那,正是杜氏期盼的。

    赵丽听了杜氏的话,仿佛惊呆了一般,许久才摇头道:“多谢少夫人为我着想,但我已经定了婚,此事不可为。”

    杜氏笑着道:“这有什么?定了亲可以退嘛,以你表嫂对你的敷衍态度,给你寻的人家,必定不是什么高门大户,退婚容易得很。”

    她早就将赵丽那未婚夫的底摸透了,此刻却不好直接透露自己知情,只能装出一副猜测的样子。

    赵丽仍旧摇头道:“退婚的确不难,但我并不愿意。我虽身份低微了些,但很早就发了誓,不给人做妾。”

    见她说出这样的话来,杜氏脸色有一丝扭曲,其后才干笑道:“原来你倒是个有志气的,我倒是没瞧出来。”

    她笑得很勉强,心底恨不得掐赵丽几下。

    赵丽的话,令她的算计要化为乌有了。

    尼玛,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死脑筋的人呢?一个下贱女子,还惺惺作态说自己不给人做妾,她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脸呢?

    正愤愤不平,听得赵丽道:“少夫人一片好心为我打算,我心里是知道的,只是少夫人这条路,却是行不通的。不过,少夫人见过识广,又肯对我好,不如少夫人再想一想,给我指一条明路,我必定感激不尽。”

    见她殷切看着自己,言语也万分恳切,杜氏一颗心才渐渐活了过来。

    杜氏默默想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温和,仿佛三月春风一般:“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主意好不好,但你既然问到我头上了,我自是不好避开不答。唔,我觉得,你表嫂对不住你,你也不必跟她客气,得想个法子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赵丽似乎将她的话听进去了,侧首想了一会儿,才苦着脸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表嫂将我置之度外,之前我还觉得该忍下来,但听了少夫人的话,却是觉得自己之前太傻了。我也想跟她斗,但以我的身份,跟她对着干,不啻于螳臂当车。”

    杜氏笑着道:“瞧你,这么沮丧做什么?你不是有个姨娘吗?那可是你表哥的生母呢。你鼓动你表哥,将姨娘接回去,然后运作一番,令姨娘对佳禾生出不满来,是很容易的事儿。再然后,你可以看着她们婆媳相争,坐山观虎斗呢。”

    赵丽先是点头,其后又摇头,叹息道:“这话倒也可行,但少夫人有所不知,整个锦绣园都是表嫂的嫁妆支撑着,所有下人都对她忠心耿耿,我表哥也肯宠着表嫂,对她言听计从,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我那姨娘虽是表哥的生母,但只是个妾室,又没有什么心眼,根本就不是表嫂的对手。”

    杜氏目光一闪道:“照你这么说,这条路的确行不通,不过不用怕,你表嫂也不是人见人爱的,何况她锋芒毕露,早就惹不少人厌弃。你可以寻找同伴,以有心算无心,必定能成事的。”

    赵丽听了这话,抬头微微一笑道:“厌弃表嫂的人?想来,少夫人是其中之一了?”

    杜氏因为还没有跟千柔撕破脸,便不肯直接承认,笑着道:“赵小姐说笑了,我怎么会是其中之一呢?”

    赵丽一脸自信之色,含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少夫人何必瞒着我呢?少夫人刚才跟我长篇大论,百般为我着想,难不成不肯跟我坦诚相对吗?”

    杜氏听了这话,才道:“你很自以为是,罢了,你爱怎么说随便你。”

    赵丽唇边笑容微深,温婉道:“少夫人,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你对我好,我们又有共同的对手,我觉得,我们很投缘。”

    杜氏颔首道:“你这话说得不错,我们确实投缘。唔,以后没人的时候,我就唤你妹妹吧,这样亲热一些。”

    赵丽欠身道:“多谢少夫人和气相待,但我身份低微,不敢跟少夫人姊妹相称。”

    眼睛一眨,转而很诚恳的道:“请少夫人教我该怎么做,才能跟你联起手来。”

    杜氏目光一闪,笑着道:“具体怎么做,其实我也说不好,但锦绣园的消息一直都封锁得很好,有些事儿,费了很多功夫都探听不到。妹妹你住在里面,一切事宜了如指掌。这样,以后你多给我传递些消息,好让我对里面的情况多一些了解,成吗?”

    赵丽毫不迟疑,立刻点头道:“这事儿不难,我能做到,但得知了消息后,少夫人想怎么做呢?”

    杜氏的本意,自是想为玉茗铺路,好让玉茗对李靖行的性情、行踪、心情了如指掌,然后才好图谋勾搭之事。

    只是,这意思若是透露出来,得解释很长时间。

    且彼此是初次相交,杜氏还是想留个心眼,不肯将心底的打算和盘托出。

    另外,佳禾郡主身边有人心向着自己,倘若自己筹划一番,以后宴席上寻个机会,让赵丽给千柔下点春药什么的,令她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放荡的一面,令她颜面无存,也是可行的。

    再者,还有李蕾儿,有了赵丽,也是能算计的。

    各样计划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杜氏很清楚,自己跟赵丽只是初次相见,不能太肆意忌惮。

    等到赵丽为自己办了一两次事情后,自然再无退路,到时候,自己想怎么利用她就怎么利用,不必有半点顾忌。

    这样一想,杜氏便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含糊的道:“怎么做我目前也没主意,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肯照我的话行事,来日必定有好戏看。”

    赵丽见她不肯说,只得不再追问,转而道:“少夫人的话,我自是相信的,你交代的事儿,我也会办妥,但我怎么跟你联系呢?要不,你给我个信物,再指定个地方,我探听到你想要的消息,就派人去那地方见你的人,如何?”

    杜氏闻言,现出一抹迟疑之色。

    她虽然对自己很自信,觉得自己蛊惑人心的本事很强,但要她交托信物,心中不知怎的有些发慌,想要退缩。

    赵丽见她这样,便道:“看来我虽然诚心诚意,但少夫人却不信我。罢了,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还是自己苦,将心事闷在心里算了,倒是不必痴心妄想对付表嫂。”说着,便叹息一声,转身欲走。

    杜氏见她要走,忙道:“妹妹这是做什么?我们处得好好的,万事好商量。”赵丽低着头道:“少夫人肯给我信物吗?”

    杜氏眼珠子一转道:“要不,你给我个信物,我们按日子约定好,到时候,让底下的人凭信物相认,自然就成了。”

    赵丽一脸难色,皱着眉道:“我身上的饰物都是有数的,若是弄丢了,不好跟表嫂解释。且我的东西都是寻常货色,难免会出错。”

    抬头四下望了一番,转而道:“这地方虽然僻静,但今儿个是大喜之日,宾客甚多,必定会有人过来走动。若是瞧见我跟少夫人单独闲聊,再闹腾到我表嫂跟前,那表嫂该给我脸色看了。”说着,朝杜氏欠了欠身,又要转身离开。

    杜氏见她真要走,只得将心一横道:“罢了,只是个信物罢了,何必为了这个,伤了我们的情分?我给你就是了。”说着,便抬手解下腰间的玉佩,递了过来。

    赵丽含笑接了,忙道:“少夫人放心,你这样相信我,我绝不会辜负你,让你失望的。”

    杜氏颔首,这才道:“之前你那表哥还想谋西席之位,近来却很少出门,为什么呢?”

    赵丽淡淡笑道:“具体缘故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但表哥近来日日用心苦读,似乎想准备应试。”

    “应试?”杜氏挑眉,细细想了一回,沉吟道,“科举三年一次,哦,是了,太子即将登基,想必他们得了消息,知道太子即位后会开一次恩科,这才提前作好准备,好一举成名。”

    她说到这里,心底升腾出一股怒气,哼道:“不是我非要说你表嫂的不是,她得知这么重大的消息,却藏着捏着,不肯跟人分享,好让自己的夫君能一举成名。哼,这种小气之人,真是不值得你尊敬她。”

    林家虽然是武将世家,但杜氏的娘家还是有读书人的,故而杜氏觉得千柔明知道要开恩科,却死守消息,生怕大家知道了后,加大李靖行的压力,满腹的牢骚抱怨。

    赵丽听了这番话,登时被雷得外焦里嫩,呆若木鸡,心说,我表嫂跟你又不熟,为什么要将这消息告诉你?再者,新皇一日不即位,不下旨开恩科,这事儿就没尘埃落定,怎么能到处嚷嚷呢?

    当然,这话她只在心里想,面上却依旧是带着笑容,继续与杜氏虚与委蛇:“少夫人说的是,我那表嫂的气量确实小,只可惜今儿个时机不合适,要不然,我一定将她怎么对待我的给少夫人讲一遍。”

    杜氏得了即将要开恩科的消息,一颗心登时活泛起来,且她跟赵丽已经聊得差不多了,也没心思再扯下去,便道:“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去之后,好好搜罗他们夫妻的消息。五日后的巳时,我命小厮到香满楼候着,到时候,你派个丫鬟出来,拿着我的信物相认。以后约定好,让他们或五天,或十天见一面。另外,那香满楼的掌柜跟我很熟,有什么重大消息,或我想让你帮忙,就让他传递消息,也是可行了。”

    她顿了一下,又解释道:“这香满楼是个小酒馆,就在锦绣园南边一里开外的位置,你让丫鬟打听一下,自然就晓得了。”

    赵丽露出静心凝听的模样,颔首道:“少夫人之言,我记下了。唔,刚才我是以如厕为由出来的,已经耽搁很长时间了,不如我先走,少夫人待会儿再来,成吗?”

    杜氏颔首应了。

    赵丽这才朝她欠身,带着笑容自去了。

    看着赵丽渐行渐远,杜氏无声无息笑了起来。

    事情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呀。

    且今儿个不止将赵丽收服了,令赵丽对千柔生了恨,还得了要开恩科的消息,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嗯,待会儿回去后,立刻打发人去给杜家传消息,让他们做好准备,才好在科举上一举成名,最好将李靖行压下去,那就完美了。

    虽然玉茗要出手,但李靖行近来只怕不会怎么出门,算计起来,倒是没有那么方便。

    今儿个蒋毓订婚,李靖行倒是来了,但众目睽睽之下,却是不好下手的。

    再者,之前玉茗吃瘪,斗志受到影响,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呢。

    不过不要紧,今天不能成事,以后还会有很多的机会,再者,如今又有赵丽相助,自己能对锦绣园了如指掌,算计起来事半功倍。

    接下来,自己的手段,能尽情施展了。

    她在这里细细畅想着,丝毫不知道离去的赵丽掀起了一场风雨,令她名声尽毁。

    赵丽归席时,台上一出戏已经停了,正是中场休息的时候。

    千柔仍旧在跟玉欣说笑,见她进来正要说话,赵丽已经凑了过来,在千柔耳畔道:“表嫂,我问你个问题,成吗?”

    见千柔点头,赵丽这才道:“表嫂,若有人执意要跟你做对,你可会怕可会忍可会退?”

    千柔愣了一下,皱眉道:“无缘无故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丽淡淡笑道:“表嫂别管我为什么问,直接回答我就成了。”

    千柔依旧一头雾水,见她执意望着自己,便含着一丝笑容道:“你看我像是委曲求全的人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原数奉还。如此恩怨分明,才是小女子当为之事。”

    千柔这番话,说得直白又认真。

    她不会主动去惹事,但若有人惹事找上门来,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不会退让的。

    她不当圣母,不会干出以德报怨的事儿,也不会当肉包子,任由别人咬却不还手。

    赵丽颔首,咬一咬唇道:“有表嫂这句话,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千柔越发错愕,见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不知怎的,突然意识到刚才赵丽出去后,必定有不寻常的经历。

    她心思转了一转,正要开口询问,赵丽已经盈盈起身,转身去了。

    千柔越发惊讶不解,愣愣看着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这时,赵丽已经越众而出,一步一步,走向了庆元公主。

    众目睽睽之下,她敛衣跪下,向庆元公主道:“公主见多识广、德高望重,小女子现在有一事不明白,还望公主能开恩,为小女子解惑。”

    庆元吃了一惊,旋即想起她是千柔带来的,下意识去瞧千柔,见千柔一脸茫然之色,不由得心中惊疑。

    当然,以她的身份,这意外虽然让人惊讶,但也只是瞬间就能平息的。

    庆元便含着笑容道:“你是佳禾家的亲眷吧?有事只管说就是,倒是不必行这样大的礼。”说着,便朝赵丽做了个虚扶的动作。

    她身边的侍女是个机智的,见主子态度很好,忙伸手去扶赵丽,很是恭敬。

    赵丽这才起身来,恭声道:“按理说今儿个是蒋公子的好日子,小女子不该节外生枝,但小女子心里如噎在喉,不吐不快,只能求公主这个主人帮忙了。”

    庆元见她谈吐有礼,心中倒生出一丝好感来,笑着道:“你只管说就是,本宫绝不会介意的。”

    赵丽谢了,这才道:“刚才小女子去外面办私事,回来的路上,遇上林少夫人了。这林少夫人,公主自是很熟的,之前没开席时,她曾出头为玉茗公主解围,又跟我表嫂针锋相对。”

    众人听了这话,嘴角齐齐抽了一下。

    其实她不必费心解释,只要她提林少夫人,大家就没有谁不知道的。

    但她偏偏要将刚才的事儿念叨一遍,生怕大家忘记之前是杜氏先惹是生非一般。

    赵丽可不管围观者的心思,在众人的注视下,将刚才杜氏如何寻上她,如何挑拨她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这番话一出口,众人的脸色登时就精彩纷呈,久久都无法回神。

    就连庆元这样阅历广阔的,都惊得站起身来,简直疑心自己听错了。

    至于千柔和玉欣,也是面面相觑,满脸的不敢置信。

    赵丽倒是一派镇定,将刚才的经历娓娓道来,一个字都没有漏。

    讲到一半时,恰好杜氏就在门口出现了,见众人惊异的看过来,还不解其意。

    等进去后,看清赵丽正在庆元公主面前站着,这就罢了,她嘴里竟然正在说刚才与自己交谈的内容。

    杜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冲,想冲上去捂住赵丽的嘴,想大声喊她在污蔑人,甚至想不顾面子,跟赵丽厮打……

    还没等她行动,手臂已经被人拉住了。

    杜氏气得正要破口大骂,侧首一看,却是玉欣。

    两人目光交织了一瞬,玉欣冷笑道:“林少夫人想做什么?众目睽睽之下,你可堵不住那女孩的嘴。哼,本宫劝你还是消停些,给自己保全最后的体面吧。”

    杜氏被她拉着,一颗心直往下坠,却不敢挣扎。

    眼前这位主儿,不止是公主,更是齐逸峥同父同母的姐姐。

    齐逸峥即位后,旁人地位如何不可知,但玉欣绝对会是人上之人。

    心思转了一转,杜氏只能带着怒火看向赵丽,目光前所未有的狠厉。

    如果目光能杀人,赵丽早被她凌迟处死了。

    那么强烈又带着恨意的目光落在身上,赵丽自然不会一无所觉,但她没有回头,更没有退缩。

    她既然走出这一步,这出戏,就一定会走完,谁也别想拦着,谁也拦不住。

    如是,满屋子人的目光,都在赵丽和杜氏身上打转,只有赵丽在娓娓说话,别的声音早止歇了。

    众人直到此时,才将事情弄清楚了,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都兴奋起来,觉得这出戏比刚才戏台子上演的,还要精彩一百倍。

    赵丽将刚才的事儿讲完后,红着脸道:“不错,蒋公子乃人中龙凤,我曾经在机缘巧合之下,见过他一次,自那以后,我就再难忘记他的风采,但那又如何呢?我一直都知道,以我的身份,给蒋公子做妾都不够格。我出身低微,全靠表哥、表嫂怜悯才能活下来。且一直以来,表嫂对我很好,拿我当姊妹一般看待,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给我送一份,为了我的终身大事百般费心。这几个月来,我感受到有人真心关怀我,视我为亲人,脸上的笑容,比之前十几年加起来还多些。”

    她看着庆元公主,恳切的道:“民女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见识浅薄,公主你告诉我,难道就为了自己的私心,我就该对表嫂生怨吗?难道我该恩将仇报吗?难道蒋公子是任人摆布的主儿吗?难道表嫂对我这样好,我竟要当一个愚蠢妇人,背叛她,联合外人对付她,拿刀子戳她的心吗?”

    她一连几个“难道”,言语十分锋利。

    众人嘴巴齐齐一抽,心底却明白,眼前这个女孩,虽然只是千柔家的表亲,但也跟千柔一般,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庆元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赵丽道:“好孩子,你心思纯良,初次遇上这种事惊慌失措,想找人讨个主意合情合理。难得你看得起本宫,本宫就僭越指点你一番。”

    赵丽忙欠身道谢。

    庆元带笑道:“你表嫂的品行,素来是极好的,本宫之前对她有成见,直到近来才晓得,如她这般坦荡聪慧、心怀大义的女子,理应得到众人的爱护。你知道念她的好,知道不能忘恩,知道我儿子的婚事,不是她能做主的,她虽然伸出援手,但也只是从中说了几句话罢了。难得你眼明心亮,有良心,本宫觉得你很好,很喜欢你。”

    她目光在杜氏身上一转,露出笑容道:“本宫刚才的话,全是出自真心,不知道林少夫人意下如何?有何高见?”

    杜氏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看着赵丽嗫嚅着唇道:“我跟你无怨无仇,跟你素未谋面,你编出这番话来,到底想做什么?想败坏我的名声吗?”

    她回头看向千柔,声音中已经多了一丝呜咽之意:“佳禾郡主,我知道之前我侄女心存恶念,算计你的长女令你很生气,但那是孩子们的事儿,且我那侄女已经得了教训,你何必死扭着我不放?”

    千柔皱眉道:“这话从何说起?赵表妹一进来后,只跟我说了两句话,立刻就去了长公主面前。我连你们遇上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指使她呢?”

    赵丽接口道:“此事跟我表嫂毫无关系,林少夫人,你拉扯她做什么?你心思转得倒快,想矢口否认刚才的事情吗?哼,刚才是你找上我的,给我领路的侍女就是见证。”

    玉欣闻言开口道:“刚才是谁伺候赵小姐的?还不给本宫出来吗?”

    话音一落,立时有个侍女站出来,一面行礼一面道:“刚才奴婢领着赵小姐出去的,正要回转时,林少夫人突然过来了,张口就要奴婢去倒茶,催得很急。奴婢只得从命去了,等斟茶回来,林少夫人却不见了。”

    另有一个侍女出列道:“奴婢刚才在外面走动时,远远瞧见林少夫人在跟个身穿紫衣的女孩说话,之前瞧不出身份来,如今才明白,原来是赵小姐。”

    她们是庆元公主府的人,只负责伺候人,可不会偏向谁。

    何况,庆元公主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玉欣又站出来出头,只要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该站在谁那边。

    杜氏身子发抖,摇摇欲坠起来。

    她终是明白了,眼前的赵丽,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自己今天找上她,是生平最大的错误。

    赵丽见她这样,暗自冷笑不已,却不肯放过她,又道:“已经有人证证明少夫人确实跟我接触了,另外我手上还有信物,少夫人不会忘记了吧?”

    她说着,果然伸手将之前杜氏给的玉佩拿了出来,奉给庆元公主道:“公主请看,就是这块玉佩,是林少夫人亲自从她腰上取下来的。今儿个来宾众多,公主可能没留心林少夫人的装扮,但但凡女子,都爱在旁人的饰物上下功夫。公主可以让侍女拿着这块玉佩,在人群里走一圈,总有人能认出来的。”

    庆元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正要依言而行,杜氏厉声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哼,我还想说那玉佩是我给你的谢礼呢。”

    她哼了一声,看着赵丽的目光仿佛淬了毒一般,声音却透出楚楚可怜的意味:“不错,刚才我是跟你聊了几句,但我只是想跟你打听一下佳禾郡主和李小姐的喜好,好给她们备礼物上门致谢。因为你如实告知,我心里很感激,这才以玉佩为礼,表达心中的谢意,谁知道你包藏祸心,竟然自编自导了这么一出戏陷害我,你这样颠倒黑白,不怕午夜梦回,有鬼神找上门来吗?”

    刚才的事,她不能认,死都不能认。

    她想算计千柔是一回事,但这份心思,只能闷在心里,不足为外人道。

    千柔她并不怕,关键是在千柔身后,有一个齐逸峥。

    那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二十岁时就为了先武王妃,杀了几十个姬妾,眼睛都没眨一下。

    如今,他一心痴迷顾氏,没事还想生出事来,到顾氏跟前献殷勤呢。

    若是让他知晓此事,自己的日子多么难过,不想可知了。

    杜氏嫁人后,自问对男人的心态还是了解的。

    但凡男人,都有些下贱,越是得不到的,越是会视如珍宝,怎么都不肯放下的。

    此事过后,齐逸峥会找麻烦不说,便是林旭东,只怕也会大动肝火,为了顾氏跟自己叫板。

    杜氏对自己的形势挺了解的,自然不肯认下来,受千夫所指。

    一直没言语的玉茗站了出来道:“瞧林少夫人的模样,真的很委屈呢,似乎真是受了无妄之灾。”

    她说到这里,看向赵丽似笑非笑的道:“据你话中之意,你跟林少夫人只是初次相见罢了,你又是佳禾的亲眷,她怎么会蠢到一见了你,就对你深信不疑,联合你对付佳禾呢?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赵丽不卑不亢的道:“回公主,这个中道理,其实并不难想明白。林少夫人窥破了民女的心思,知道民女对蒋公子有倾慕之情,以言语相激,想让民女生出怨怼之心。林少夫人口才绝佳,又以己度人,民女方才一直虚与委蛇,才令她将心里话和盘托出。”

    她看向杜氏,目光锐利起来,声音也带着讥讽之意:“此事民女若宣之于众,就必须揭破对蒋公子有情之事。民女已是定亲之人,蒋公子又即将为人夫,民女却不知检点,没有半点闺阁少女该有的矜持贞静。若叫破此事,林少夫人固然讨不到好,我自己也会名声尽毁。因了这个缘故,林少夫人才肆意忌惮,根本就不会忌讳什么。”

    玉茗瞳孔一缩,心底却不得不承认,她竟然将话圆得合情合理。

    但凡是女子,尤其是未嫁的少女,都将自己的名声视如生命。

    赵丽这么干,可谓开了先例。

    杜氏应该是太自信了,又以己度人,觉得一个小丫头,自己绝对能够玩弄于股掌之中,却根本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心计如此之深,不但会做戏竟然还反过头来,狠狠咬了杜氏一口。

    心思转了一转,玉茗淡淡道:“你刚才指控林少夫人的话,是真是假本宫不予置评,但你明知道此事于自己名声不利,为什么还要站出来揭破此事?”

    赵丽含着一缕决然的笑容,很从容的道:“士为知己者死,表嫂对我恩重如山,我虽是小女子,却也明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林少夫人想算计表嫂,百般探听锦绣园的消息,包藏祸心。我人微言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将此事叫破,让大家评评理,让大家告诉我,到底谁是谁非。”

    她扬起下巴,模样很淡定,眉眼美丽惊人:“再者,我认识蒋公子在先,定亲在后,且我定亲之后,一心一意只想过自己的日子,并没有再惦记蒋公子,为他要死要活之心。我自觉得心思坦荡,就算因此惹来闲话,那也是我该受的,与人无尤。”

    语落,满场皆静。

    千柔已然站起身来,目光落在赵丽身上,不由自主红了眼圈。

    为了自己,这个女孩,竟然做到这一步了。

    她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将自己的面子、名声彻底抛下,为的,只是揭露杜氏,好将杜氏击败,令自己少一个居心叵测的对手。

    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得她舍弃一切相护?

    她心情激荡,默默在心底发誓,从今以后,赵丽会是自己的妹妹,一辈子都是。

    屋里静了不知多久,玉欣拍手道:“赵小姐有志气,有担当,这番话坦荡无私,连本宫都要为之折服。”

    庆元也回过神来,淡淡笑道:“本宫说句托大的话,以我家毓儿的姿容,为他倾倒的女子真不在少数。赵小姐对他有倾慕之情,虽然于理不合,但情有可原。且你当着众人面,坦诚认了这件事,又投桃报李,百般回报护着你的亲眷,足见你的人品真真是百里挑一的。若有人因此看轻你,本宫必定站在你这边,将那说你闲话之人打成猪头,为你出气。”

    玉欣接口道:“姑姑此言甚合我意,赵小姐你放心,从今以后,本宫会护着你。说你闲话的,便是跟本宫做对,本宫不会放过。你那未婚夫,若是因这事要跟你退婚,你只管答应下来,本宫必定给你寻个更出色的男子,风风光光送你出嫁。”

    赵丽欠身道:“多谢两位公主维护民女,民女感激不尽。”

    目光在杜氏身上一转,沉声道:“事到如今,少夫人还不承认吗?既如此,不如我们一起赌咒好了。”

    收敛了神色,口发毒誓道:“刚才我所言句句属实,举头三尺有神明,我若瞎编捏造,叫我缺胳膊少腿成残废,毁容貌丑如无盐,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誓言也太毒了吧?

    不过,就是因为毒,才显得她心思坦荡,毫无畏惧。

    玉欣也惊了一下,才道:“赵小姐实话实说,自然不怕应誓。”

    目光转向杜氏,眼神登时犀利起来,冷笑道:“赵小姐已经发誓了,林少夫人,轮到你了。”

    杜氏惊恐抬头,一双美目溢满泪水,嘴唇哆嗦了半天才道:“我什么都没做,你们却这样对待我,我……我……”说到这里,似乎承受不住打击,双眼一翻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