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096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她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贺玄,他穿着黑衣,削瘦冷漠,明明是温暖的三月,他却像站在寒冬里,纷飞大雪从周身洒落,谁也近身不得。

    她那时尚小不知害怕,哪怕是这样的贺玄也没让她吓得躲起来。

    父亲让她叫他玄哥哥,她嘴甜,张口就来。

    但到现在,她再也叫不出口。

    母亲以为她长大了,脸皮薄怕羞,但她心里清楚,是因为这几年聚少离多,有次他从襄阳回来,母亲与她正当在赵家做客,她趴在窗口看见他立在庭院里与赵坚说话。他穿着漆黑的衣袍,却披着赤红的斗篷,头上的金冠闪闪发亮,那一刻,不知为何,她好像不认识他了。

    瞧见她,他也没有过来说话。

    以后再相见,莫名的就好像隔着一层什么,或许他们原本就不是同一类人,她渐渐的将他淡忘。

    可现在,她却知道了他的将来。

    杜若有些心乱,不明白为何贺玄会做皇帝,那些梦实在太荒唐了,可偏偏梦到的都已成真,她弯弯的眉略颦,偷偷瞧了贺玄一眼。

    去年他去岭南镇压起义,扩充赵坚辖下领土,壮大大燕军队,已是有一年未见。

    但十八年岁的年轻男人仍如往昔,墨色的锦袍穿在身上,像浓郁的夜,他隐于黑暗,不动声色,腰间的长剑却焕发出夺目的光彩。那是前几日赵坚封他为雍王时所赐下之物,宝剑赠英雄,好彰显他对这位年轻王爷的看重。

    赵坚在外便常说,他是把贺玄等同于他三个亲生儿子一般看待的。

    他大约没想到,有一日贺玄会把江山从赵豫手里抢过来,杜若恍惚间,目光对上了贺玄的眼睛。

    很奇怪,这样冷淡的男人却拥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他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你生出一种错觉,好似他是温柔的。闪动的眸光,清澈透亮,像高山上的一捧清泉,引人低头去饮,杜若连忙转过头。

    杜凌已经看清楚那幅画了,不满的道:”哪里像你,这是宫女罢?你怎么会做宫女?你将来怎么都是名门世家的贵夫人!”

    又不是说身份,杜若道:”你瞧她的眉眼,难道不像吗?”

    她手指点在宣纸上,细细长长的,像文珠兰的花瓣,有着动人的娇美,贺玄不由自主也看向那幅画。画里的小姑娘秀眉杏眼,很是甜美,但比起杜若好似还差了些。

    他仍记得初时看见杜若,她穿着银绣葫芦藤的襦裙,梳着双丫髻,圆圆的脸蛋玉雪可爱,声音好似云雀,走动间腕上金铃叮当作响。她叫他玄哥哥,那天以后,每当他来,她总是玄哥哥长,玄哥哥短的。

    在他的人生里,也只有她这样叫过他。

    曾经那样亲近过他。

    他撇开眼,听着她甜甜的声音:”哥哥,你仔细看看,到底像不像。”

    杜凌道:”我还是看不出来……”他问贺玄,略有些自嘲,”贺大哥,你看呢?父亲常说,你眼神比我好使。”

    因两人比骑射,没有一次他能赢过他,可不知为何,他就是喜欢贺玄,他想知道他到底是如何练就一身本事的。就像这次去岭南,他才带了五千精兵,却大败敌军两万兵马,难怪赵坚要封他为王爷,甚至还给予他虎符,让他调兵遣将。

    也难怪父亲提起他,总是会对自己露出挑剔的眼神。

    贺玄一定是有什么秘诀!

    是不是拜了什么高人为师?他生父去世的那么早,而他来杜家,却从不曾向父亲讨教,倒是父亲老神在在的要教他,他漫不经心的。

    这样一个神秘的男人,实在太激发杜凌的好奇之心了。

    没想到杜凌会问他,贺玄怔一怔,想去看那画,却又对上杜若的目光,小姑娘也好像受到惊吓,瞪圆了眼睛。

    已经有多久,他们没再说话了?他原本也不知该说什么,可现在杜若这样看着他,却叫他莫名的不想拒绝,他把画拿起来。

    他竟然真的要答吗?

    杜若小脸绷紧了,其实她并不在意贺玄的回答,她跟那小姑娘像不像,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想到梦里,他提剑对着她,她又有些害怕,因她不知道贺玄要对她做什么,那些梦没有告诉她答案。她握一握拳头,让自己笑起来,轻声道:”玄哥哥,你看得出来吗?”

    有两年多了,她没有这样叫过他。

    那三个字缠在舌尖,有些陌生,听起来怯怯的。

    她在害怕他?

    贺玄剑眉微扬,虽然他不像赵豫那样会讨好她,哄得她欢快的叫着他豫哥哥,可他从来没有吓过她,她怕什么呢?

    他们相处的岁月到最后带给她的,只是害怕吗?

    他看一眼画,又看她。

    琥珀色的眼眸染上了从树叶中洒落的斑驳阳光,交织出别样的神采,是冰冷还是温柔,她分辨不出。

    003,

    春风拂过,在鼻尖留香。

    杜若的眼睛盯着贺玄,杜凌的眼睛却盯着妹妹,因为他一早发现这两人有些不对头,五年的感情了竟话都不说,他觉得可惜,所以刚才才会借故让贺玄看那幅画。

    可刚才,她竟然又叫他玄哥哥。

    杜凌一头雾水的时候,贺玄开口了,淡淡道:”不像。”

    并没有参杂感情,就事论事的样子,杜若眉头一拧,心想,贺玄的眼神跟哥哥一样,都不好使,也不知他如何打仗的。

    她把画收了,慢慢的卷,生怕哪里弄皱了。

    旧习惯还是没有变,卷个画都磨磨蹭蹭,贺玄想起最早在杜家时,她有回要显摆她那些宝贝,让他坐着等,可等到她一样一样小心拿出来,他差些都睡着了。

    她不知道她这样的习惯有多磨人,好几回他看着,都想伸手把东西从她手里抢过来,可又怕吓着他,从始至终也没有做成这件事。

    他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花木。

    耳边却听杜若在问杜凌:”你们要去哪里?”

    杜凌道:”我刚才请贺大哥来书房坐坐,今儿大吉,好些官员都在搬家,生怕有人趁机作乱,皇上派了贺大哥来晋县视察的,他也不能久留,我现在就送他出去。”

    原来如此,杜若眼睛一转,心想,哥哥口口声声贺大哥贺大哥的,他一定没想到贺玄将来会是皇帝,他当了皇帝,赵家势必就倒了,不过她现在对赵豫厌恶透了,并不同情他。江山易主也不关她的事情,她只关心杜家,关心自己,她不希望贺玄当上皇帝,杜家遭受重创。

    唯一能避免的法子,兴许就是杜家与贺玄一直保持现有的关系了,她与贺玄重修旧好,应当便会无事。

    所以,只是叫个哥哥,又有什么呢?

    不是难事!

    她悄悄吸一口气,笑眯眯道:”哥哥确实不该打搅玄哥哥的,省得耽误事情呢。”

    ”自然,本就是向贺大哥请教一些兵法罢了。”杜凌笑笑,与贺玄道,”等贺大哥下回得空,我再请你喝酒。”

    他朝门外走去。

    然而贺玄并没有动。

    记忆里,杜若喊他玄哥哥只停留在两年前,可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一反常态,叫了两次,要说第一次还有些害怕,第二声简直是驾轻就熟,他垂眸看向杜若,眸色清浅,却又重若千斤。

    杜若头皮有些发麻,心想他肯定是起疑心了,难道他不乐意她叫他玄哥哥?她目光落在他身上,浑身华贵,是了,他现在是雍王,兴许更想听到她叫他王爷。杜若略侧了侧头,轻声问:”难道王爷不喜欢?”

    叫哥哥,是熟悉的亲密,叫王爷,是陌生的新奇,贺玄盯着她好似樱桃般的嘴唇,心想她的声音是有些神秘的甜美的,虽然有时候觉得聒噪了些,可仍是觉得很悦耳。

    他淡淡道:”也不是。”

    看来并不讨厌。

    杜若嫣然一笑:”玄哥哥,走好。”

    更甜了,杜凌在前头听着嘴角一扯,感觉杜若喊他都没有那么甜,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眼神真不好,其实这两人从来没有变过?

    贺玄眸中闪过丝微不可察的笑意,转身告辞。

    解决了这桩事情,杜若为自己的当机立断很是骄傲,高高兴兴的沿路回去。

    此时丫环们已经把小件儿都在往外送了,她停在旁边,从竹萝里拿出一样天青纱裹着的东西,慢慢剥开。

    黄杨木雕刻的一只小羊在梨花树下,四肢弯曲着,侧躺着在睡觉,憨态可掬,那是贺玄唯一送给她的东西。

    那时她要过生辰,早在半年前就与贺玄说,让他送生辰礼,每回见他一次就要提一次,他耳朵长出老茧,勉为其难送了这小羊。她见到了,还说羊不是那么睡得,说肚子该贴着地,他说,你是这么睡的。

    她属羊。

    现在看起来,那雕工也很厉害,他说他有一套很锋利的刻刀,是父亲留给他的,她后来回送了他一条自己编的长命缕。

    杜若把这木雕重新包起来,放在一众小件中。

    各房的东西陆续都搬上牛车,就要出发去长安了,杜家二老爷杜云岩亲手搀扶着老夫人出来,走一步,叮嘱一步,恨不得弯下腰背着她走去门口。

    谢氏瞧在眼里,面露不屑。

    这小叔子也就嘴上功夫厉害,哄得老夫人疼惜他,可杜家谁不知道这家是靠着谁?幸好老夫人拎得清,大事儿从不含糊叫杜云岩得逞,至于小事,就像杜云壑说的,难得糊涂。

    她这丈夫啊,胸襟宽阔,做事敞亮,不过也正如此,她才会看上他,看着他的面子不去计较。

    老夫人心知今日吴姨娘又在蹦上蹦下,瞧见杜云岩一脸孝顺的模样,她语重心长道:”你媳妇不容易,你便体谅她的苦劳,也不能叫姨娘骑在她头上,下回再给我生事,我不管你什么心思,定要将这贱人赶出去的!”

    那是老生常谈了,杜云岩笑道:”娘,您放心,我回头就去训她,勒令她一个月不要出门,您看行吗?”

    ”做姨娘得有个自知之明,她无一儿半子的,还不是仗着你的宠?而今咱们是国公府了,战乱虽淡了规矩,可不消几年又会是太平盛世,我不想杜家被人指指点点,说出了一个宠妾灭妻的孽障!”

    这话就有些重了,杜云岩也才知道老夫人这回是来真的,赵坚建立燕国,各家各户回归原有的位置,她是要重新竖立门风。这吴姨娘是他前几年买回来的,打仗么,男人总得有个消遣,现在老夫人是不想姑息了。

    他正色道:”儿子一定谨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