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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安早先虽是因程敏瑜的利用对她生出了厌恶之心,但后来想想却也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程敏瑜虽说是不够坦诚,但到底也算不上心眼坏,更何况她在家中只怕也是处境艰难,这才会那么拼力一搏。

    如今事隔两年,两人又做了妯娌,慧安却是不想抓着那点小事得罪人的,当然她也不会真心对待程敏瑜,面儿上过的去也就是了。

    更何况这关府之中她还没站住脚,更不知都是个什么情况,程敏瑜主动示好,慧安没有不热情接待的道理。

    故而两人一言一语倒也笑闹的畅快,屋中不时传出欢笑之声,只程敏瑜想着方才关元鹤那张冰脸,也知人家夫妻现如今才刚刚新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也怕招了人厌,便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笑着道。

    “我听芷巧说见梅园的云姑娘方才往这边来了,云姑娘平日里不常出院走动,我还想着来你这里凑份热闹,没诚想还没动身,圣旨便到了。这便就又晚了一步,要说咱们三爷真是光宗耀祖了,这还没到而立之年,就自己挣了份家业,我还没能好好恭喜你一番呢。”

    慧安闻言垂首,目光微闪了下,她就觉着程敏瑜大着肚子这大热的天却不辞辛苦地过来必定是有事,果然……

    慧安想着,抿了口茶,这才笑着客套了几句,程敏瑜便接着道:“要说云姑娘是个好命的,那般相貌,若是没长在咱相府这样的门户,只怕是要遭罪的……”

    她言罢见慧安只笑着吃茶,并不接话,这才又道:“也是云姑娘讨人喜爱,上回我去兰姨娘那里作耍,姨娘因前些时日病了,老爷瞧着姨娘脸色不好,便叫关荣亲自送了些上好的血燕过去。兰姨娘便还想着云姑娘,统共就没多少,还专门叫丫头分了三份出来,予我了一份,一份却是送到三房五姑娘那里了,那另一份可不就送去了梅园嘛。兰姨娘还说云姑娘平日里就身子骨弱,如今这天气又燥,最是容易疲乏,多吃点补品总是好的。”

    虽是兰姨娘是关晨之的生母,但慧安倒不怕这事程敏瑜会信口雌黄。云怡出生大户人家,她身边的嬷嬷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收到燕窝交了大厨房去做,想来那燕窝起码仇嬷嬷是没瞧出问题来。在燕窝中下料本就不容易,更何况这燕窝还分成了三份同时送了出去,又是关白泽叫关总管拿给兰姨娘的。

    这么瞧着那燕窝八成是没问题了,那问题是出在大厨房了?不过昨夜之事这么快便传遍了全府,兰姨娘这么快便得知了云怡是因燕窝而生出了病来,这消息也够灵通的了……

    只不管这暗中动作的是不是崔氏,那来棋风院中请人的翠烟却是崔氏的人,这事崔氏是脱不开干系的。

    慧安想着,便只笑道:“兰姨娘倒是心善之人。”

    程敏瑜只从慧安面上也瞧不出她到底作何想法,只该说的她也说了,却也没赖着不走的道理,和慧安又随意拉扯了两句,她便扶着腰打起了哈欠,慧安便道。

    “这有了身子就是容易疲乏,快回去歇着吧,咱们如今住在一个大院儿里,什么时候想见走几步路也就见着了,来日我再瞧你去。”

    程敏瑜便笑着点头,扶着丫头的手起了身。慧安将人送出去,方嬷嬷瞧着程敏瑜坐上小轿被一堆丫头们簇拥着远去,这才道:“瞧着倒是极得宠的样子,只那小陈姨娘却也怀着呢,如今却已有八个月了,若是生了长子,四少奶奶只怕就不好过了。”

    慧安闻言瞧向方嬷嬷,方嬷嬷便道:“兰姨娘是老爷的良妾,是云州州同陈大人的庶女,兰姨娘一直嫌四少奶奶出身低,四少奶奶过门没两个月便从云州同宗里抬了个侄女进府,给四少爷纳了妾,府里都称小陈姨娘。这小陈姨娘进府没半年就怀上了,刚怀上便将身边的大丫头玉娟给四少爷收了房。那玉娟颇有几分姿色,倒是将四少爷的心笼了过去,整日都混在姨娘房里。那会子四少奶奶都没个笑脸,后来回了趟程府,带回来一个叫雨荷的丫头,这才将四少爷的心给收拢了回来。好在没三个月四少奶奶便也有了,这才算是熬了过来。只如今四少爷那屋中,却是这位新来的雨荷姑娘最是受宠。”

    慧安方才见程敏瑜面带红光,人也丰盈了不少,还以为她进来关府后很是得宠,倒没想到……

    慧安不由想起那年凤阳侯府宴客,程敏瑜央她下了帖子,那日追在关府小姐和崔氏后头献殷勤的模样,又想起韦圆来,到底是不一样,女子在夫家,背后的势力才是硬道理,只有自己腰板直了,才能真的过好日子,才有和男人谈条件的资本,男人的宠爱终究是靠不住……

    当初程敏瑜设计嫁给关晨之时,关晨之既然众目睽睽地英雄救美,那便说明心中是有几分喜欢的,只没想着这份喜欢竟会去的这么快。瞧程敏瑜那样子,却是一点也不后悔嫁进关府来的吧,毕竟是正室夫人。

    对程敏瑜慧安倒是没有什么同情的,她有她想要的东西,只怕也早已想好了嫁进来会过的日子。想着这些,慧安不由又想起了前世的自己,竟是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明白,一味的死缠着李云昶,却丢了本该牢牢抓在手的资本,今世却是不能再如此了……

    虽关元鹤对她多有宠爱,但该保留的,该抓在手中的东西,还是不能放弃。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兴许有保留才能叫爱更持久,也能叫自己有透气的空间,能够呼吸到清新的不受约束的空气,不至于为爱所累。

    慧安想着目光微闪,接着才喃喃的道:“我瞧她挺开心的样子,还以为……”

    方嬷嬷闻言便笑,道:“姑娘真是又犯傻了,那雨荷就算再得宠,等四少奶奶生下了嫡长子,这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的?瞧着四少爷那样儿却也不像是会维护一二的,这妾尤且是个随意发卖的物件,更何况一个通房丫头,捏个错处便是打死了也是没人能说出二话来的。”

    慧安闻言只笑了笑,未再多言,想到关元鹤方才叫自己到书房寻他,慧安也未叫丫头们跟着,只问了书房的位置,又和方嬷嬷打了个招呼,便慢步往东边的套院而去。

    谁知她还没到书房门口,便见月洞门处一个穿翠绿色袒领襦衣,天青色襦裙,腰间打橘红如意结的丫鬟站在那里探头探脑地往里瞧,见她过来却吓得一抖,接着才忙过来行礼。

    慧安瞧了那丫头两眼,却是个眼生的,见她手中还托着个白瓷盘,上面放着四样精致的点心,慧安不由挑眉,又瞧了瞧那丫头扑了脂粉的娇美面颊和她勒的紧紧的纤细腰身,有那么一刻慧安却在恶趣味的想着,也不知这般她觉不觉着憋闷,会不会透不过气来?

    慧安想着便真开了口,喃喃着道:“不怕勒坏肠子吗?”

    那丫头本是得知关元鹤自己在书房中,这才想着过来一试,谁知道她前脚过来,慧安后脚就到了。她瞧见慧安心中着实慌乱了一下,只后来却想着自己不过是来送个点心,这连书房的院子都没进呢。便是遇到了慧安,慧安也不能没个理由就随便发落了自己吧。她只是来伺候的,又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这才一惊之下,又恢复了面色,从容地过来给慧安请安,谁知道慧安盯着她竟是半响无言,也不叫她起来,也不发作,只半响才呢喃了这么一声。

    可慧安越是不说话,丫头心里便越是没底,越是紧张,如今一听慧安这话,先是一愣,接着才恍然过来,她万没想着慧安会直接来这么一句,当即就戳破了她那点心思,丫头心里一惊,手一抖,那盘子便脱手而出,接着她便猛的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少奶奶……不,太太……奴婢,奴婢……”

    慧安却似早已料到她会这般,眼明手快地接过那盘点心,却是瞧也不再瞧那丫头一眼,大步便进了院子。

    那丫头心提着正不知慧安要怎么发作自己,却不想下一刻慧安竟就这么走了,一时间她只觉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煞白,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接着才猛地回过神来,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奔远了。

    院子里没人伺候,极静,慧安端着盘子推开房门,却见偌大的书房中空无一人,慧安一愣,还没来得及将盘子放在一边的桌上,便听书架后传来动静。她绕过书架,正见被书架挡住的东墙上还开着一扇小门,慧安一愣,关元鹤便从小门里走了出来,道。

    “过来瞧瞧。”

    慧安见他神情中带着几分卖弄,由不得笑了起来,快步过去被他拉着进了那连着的厢房。入目却见两大排的红木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窗边置着桌案,西面的墙角还放着一张罗汉床,上面收拾的极为整齐,铺着湘妃竹编的席子,放着两个大引枕。

    慧安瞧那桌案上摆设着青瓷美人瓶,里头插着一捧四季海棠,桌案上的摆设用具也都极为精美小巧,便知这书房定然是给自己准备的,往书架边一走,果然那书架上放着的多是医书。

    只这些书非是一时半会儿便能搜罗来的,只怕这小书房也是早先他便已准备了的,慧安想着唇角便勾了起来,走到书案后却见书案左边的墙上还开着一个小门,推开却是连着另一个小院的。

    小院极为僻静,只种着两颗芙蓉树,院子三面整齐地建着青砖瓦房,这小门连着一条抄手游廊,直通院子北边的敞厦。

    慧安正瞧着,关元鹤便从身后搂住了她,笑着道:“这院子先前是我练功用的,我叫人把右边的五楹敞厦给你改成了药房,以后我瞧公文,你便在这边陪我。或是翻翻书,或是到院子里配药,若是想练会儿鞭子那静房却也方便。平日的药材还能在这院子里晾晒,回头我再叫人给收拾些藤架和晾晒药材的藤筐过来,你看好不好?”

    慧安学习医治马病本就是被迫之举,虽是她没有瞧不起手艺人的意思,但她生在京城,长在侯门,自小受到的教育便和大辉所有的大家闺秀无甚两样,也就因她是沈清唯一的孩子,沈清又极为宠爱,这才叫她性格更跳脱一些。

    但她到柳城学习治马病,说好听了是学医,说难听了她现在也算半个兽医了。一个大家闺秀去做兽医,这说出去却是叫人难以相信的,故而慧安一直就担心关元鹤会阻拦。却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纵容,支持自己。

    其实慧安先前决定随太后离京就是奔着柳城去的,那时候也已想的清楚,即便将来会因学治马病被人看不起,被人笑话,她也要坚持,因为这是她袭爵的唯一希望。她也想过即便关元鹤不支持,因此生气,甚至想要退亲,她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在雁州时慧安便担心他会就此事发作,只关元鹤却一直没对她提起这事,慧安就知自己是过关了,可她想要更进一步却是极难,若是明年想要到北境去,就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而如今嫁了人关府对此事的态度却是极为重要的。

    慧安甚至想过如何劝说关元鹤,如何劝说老太君,倒没想到关元鹤竟是如此态度。

    其实这会子慧安想想便也恍然了,这两年自己在柳城的所作所为关府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得到,但她能如此平静的在马场呆了这两年,在大婚前还不守妇道地往北境一趟,嫁过来后却无人就此事拿捏她,想来对此关元鹤只怕早已劝服了老太君,只怕老太君也是表过态的……

    她想着便有些动容,目光晶亮地回头,见关元鹤侧脸瞧过来,慧安就笑了,睫毛轻闪着在关元鹤脸颊上印了一个吻。

    关元鹤微愣,见慧安细白如瓷的皮肤上浮起红晕,两颊艳丽的像燃烧的火,眼波盈盈,被浓密的睫毛挡着的眸子中泛着春水般的波光,眉梢眼角一股妩媚从骨子里透出来,他的心就漏跳了一拍,只觉那落在面颊上的轻吻犹如落在了心尖上,登时便搅的他心潮微荡,只觉着做了那么许多,便是只为这个吻也是值当了。

    其实当初他刚听闻慧安在柳城瞒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后又怎么可能不生气,只是冷静下来后,也便知道慧安这般坚持的缘由为何了。

    想着慧安先前便曾询问过他对她袭爵的态度,想着当初自己的答复,还有当初自己会对她起心思,不也正是喜欢上她的刚毅,坚持和挣扎,如今既然已订了亲,也没道理反倒事事束缚着她。

    直到听闻她被病马踢伤,却还是继续坚持摸索穴位,还是不辞辛苦的往马场跑,他虽心疼生气,但却想到了那日瞧见她一身血污却还是死死掐住宋青亭脖颈,和他一起倒下时的情景。

    想着那一幕,他非但气散了,反倒再瞧那信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只觉这才是自己要寻的那女子。

    他虽不知慧安为何认定学了治疗马病便能立功,但细细想想,这也确实是一个机遇,也难为她能想到此处。

    北边打了胜仗在奏报里他着重提了这次交战,所用马匹多是南方马场所养,皇上龙心大悦,牛监正和那几个兽医博士都有封赏,但却独独没有提及慧安,他怕慧安伤心,故而这事半点都没和她提及。

    只没想到今日皇上竟下了封侯的圣旨,方才慧安接旨时的恍惚关元鹤也是看在眼中了的,所以这才将她带到了这里,也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将来不管怎么样,他是会支持她的,她如今已经是他的妻,他得叫她在他的呵护下过的更加畅快得意才成。他的妻子,岂能同一般女子一样!

    而且他也是昨儿才发现了慧安学治马病的一个妙处来,大辉对出征将士的家眷是要留京的,可若是那些脓疱兽医无法解决的病症,慧安却都能手到病除,若是叫她在皇上面前展现了这方面的才能……

    他才想想法子叫慧安在太仆寺领了差事,到时候前往北疆却是顺理成章了,这样也就不必夫妻分隔了……

    大辉是没有婚嫁的,他这次回来请的是省亲的恩旨,大辉官员省亲一般也只能沐休七日,他是因刚打了胜仗,北胡刚退,这才得了恩旨,能在京城停留一个月。

    想到一个月后他就要离京,要和慧安分居两地,他便抓心抓肺的难受。还有一个月,这事得抓紧了。还是小妻子想的周全,早早的就学了医治马病,此事做的实在是太合他的心意了!

    关元鹤想着这些,又见慧安面颊绯红,便心中一荡,轻啄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声道:“等以后我们搬到自己的府邸,便再建个小的起居室,要大大的浴室……也不叫下人伺候,就你和我……嗯……想做什么做什么……”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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