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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此人非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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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段凡、宋格取得可喜突破一样,距离他们并不遥远的权北故也得到了一心想求证的答案,并且是完全契合推测的答案。

    此时他并不在思茅市,而是在下辖宁洱县同心乡一户以种茶为生的农民家里。三间失修的瓦房,堂屋里的摆设也很是陈旧。和他相对而坐的是一位饱经风霜的妇人,虽不到50年纪,相貌已经可以用老妪来形容了。

    但权北故关心的并不是这家人拮据的生活状况,而是摆在老木桌上的一份失踪人口通知书。

    失踪者是这家的小女儿,杨媚。但她不是那个在青昆私立幼儿园工作,又死在崇明县的杨媚。两条失踪报案记录,一条是两年多以前,一条是半年前,同一个人绝对不会失踪两次。

    宁洱县的杨媚初中肄业,出嫁前一直在附近茶厂工作。权北故翻看了杨母提供的相册,照片上的杨媚皮肤黝黑粗糙,完全不似死在崇明的那个女人通身白皙。

    她的性格腼腆木讷,每张照片都不敢直视镜头。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受过高等教育,并且在双语幼儿园工作的呢。

    有人利用杨媚的身份,在青昆过着小白领的好日子,又因为某种原因死在了崇明县。

    这个推测在权北故到达青昆的第一天就有了,他走访过杨媚生前的同事,所有人都反应她是个爱独来独往的人。工作两年时间,从来没人去过她家,也没见有老家人来看望过。

    这些信息引起了权北故的警觉,他勘查过杨媚购买的单身公寓,发现根本不像一个25岁女孩的家。除了必要的家具外,那几乎就是间清水房,像极了随时准备逃亡之人的临时居所。

    而当他踏足杨媚的老家玉泉市时,得到的信息又和青昆大相径庭。他走访过杨媚的母校,老师说她是个喜欢花花草草的文静女孩,还喜欢画画。再加上米线店老板娘的说辞,更让权北故确定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虽然得出结论,但权北故没有觉得一点放松或者高兴,因为他还有一个更诡异的问题急需解答。

    崇明县女尸为什么和杨媚长得九分相似,除了肤色差异外,两人简直就像双胞胎一样。

    但崇明县的死者不是杨媚的姐姐,这户人家的大女儿还活得好好的,正和丈夫在广州打工。杨媚也没有年龄相仿的表亲,更让死者身份扑朔迷离。

    “杨媚失踪前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权北故压下疑问,平声问道。

    “能有啥事,不就是挣钱过日子吗?”杨母摇头,垂眸搅衣角。

    “你不用有顾虑,我是来帮助你的。”权北故知道她没说实话,立即启用最擅长的谈判技巧,循循善诱。

    杨母似是纠结,又似乎很痛苦。半晌,又摇头道,“警察同志,她都走了两年多了。我也不盼了,就当没生过这个孽障。”

    “天下父母心,我知道你很牵挂杨媚。你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我帮你想办法。”权北故看着杨母眼角浸出湿意,用更加亲和的声调鼓励道。

    杨母闻言就低声啜泣起来,好半天,才怯生生的抬起头来,“丫蛋经常挨王守根那个畜生的打,她是被打怕了,才跑的。”

    “王守根?杨媚的丈夫?”权北故瞬间蹙起了眉,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妙。

    “哎,真是造孽。”杨母再次低下头去,细弱蚊蝇的说,“他两是在厂子里认识的,没两个月就住一起了。都怪我家女子肚子不争气,几年都没给王家留个种。”

    这些话对于一个乡下妇人来说是羞于启齿的,但面前这个年轻警察又让杨母看到了些希望。如果能把女儿找回来,她家就不会被乡里乡亲戳脊梁骨了。

    “杨媚失踪前是不是也挨过打?”权北故在记事本上写下证词,又问道。

    “打,怎么不打。王守根每回喝了酒我家女子都要遭殃,那天还是年初一,哪能少得了酒?”杨母越说情绪越激动,也顾不上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问题,把女儿遭受家暴的细节吐了个干净。

    窝在驾驶座上打盹的小刘被开门和关门声吵醒,还没等他揉眼睛去看,后座就传来命令声。

    “通知普义乡派出所,叫他们出几个人去龙口村等着。”

    “现在?”小刘有点吃惊。乡下人都歇的早,现在已经9点多了,还要继续走访吗?

    “对,就现在。”权北故压低声调,不容置疑的说道。他必须今天问到答案,否则谁也别想睡觉。

    普义乡离同心乡不远,权北故在村口和四位治安民警汇合,一路听着狗吠声进了村子。

    除了狗叫,另一种更不和谐的声音很快传入权北故耳朵里。他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小院,眉头因为不悦而蹙紧。

    “权警官,前头就是王家。”一个民警见权北故驻足不走了,指着铁皮门说道。

    权北故见四人都面露难堪之色,鄙夷的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哼。看来王守根是本性难移,即便娶了新媳妇也不消停。

    王守根的老父母正躲在自己屋里等待风暴过去时,听见大门处传来拍门声。老两口以为是邻居又来抱怨,赶紧披上衣服去开门,却被站在门外的警察给吓了一跳。

    “他王叔,我们有事找你家老大。”熟悉民情的民警上前表明来意,又朝王老汉使眼色,示意他知趣些。

    权北故此时已经无心安抚畏畏缩缩的老人,径直朝正屋走去。打骂声比在院外听得更清楚,还有一个女人的呜咽声细碎可闻。

    愤慨驱使着权北故大力推开房门,里面触目惊心的场面让他几乎控制不住想咆哮的冲动。

    长得膀大腰圆的王守根正揪住妻子的头往墙上撞,床上还坐着个一岁左右的小婴儿,正傻呆呆的看着爸爸对妈妈拳脚相向。

    “警察。”权北故维持着最后的冷静,按照规章制度向王守根出示证件。

    “警察?”王守根一回头才发现屋子里多了几个人,就势又推搡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一把,才不屑的瞥了权北故一眼。

    “老子办家务事,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刑法第二百六十条,虐待家庭成员,情节恶劣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权北故收回警官证,低沉着嗓子念了一遍相关法规。

    说完,他就果断吩咐民警,“带他回派出所。”

    他本来是打算来录份证词,并没有动真格的意思。但眼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人和吓得连哭都忘了的孩子,他也再难维持一贯的淡定。

    从还没进门时听到的第一记暴力声开始,他的脑海里就涌现出许多惨案。在他参与过的谈判工作中,涉及最多的就是家暴受害者自杀案,规劝结果也有好有坏。

    他永远忘不了那些可怜女人的血泪控诉,也忘不了那些从屋顶跳下的绝望身影。如果有什么是他的职业底线的话,非家庭暴力这一种犯罪行为莫属。

    “哪个敢动老子?!”王守根是乡里远近闻名的混人,哪肯乖乖就范,叫嚷着凑近权北故脸前。

    “同志,同志。有话好说,别抓我儿子。”王父王母也急了,卑躬屈膝求个不停。

    权北故瞪了满身酒气的男人一眼,也不愿再惊吓两位老人,稍微敛去脾气道,“关于你前妻的失踪案有些话要问你,麻烦走一趟。”

    他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一只熊掌般结实的拳头就挥了过来。

    “王守根!”治安民警被王守根的暴力举动吓得疾呼出声,可下一秒,更加惊人的事情发生了,震的四个准备上前保护权北故的人傻在原地。

    只见文弱书生迅猛的弓背一躲,凌波微步般侧身一闪。两声衣料摩擦响动后,就是王守根杀猪似的痛呼声。

    “再敢动一下就是袭警!”权北故反箍住王守根的肥胳膊,膝盖顶住他的膝关节内侧,威严警告在标准的擒拿动作定格后落下。

    “行行好,行行好。”王守根痛的呲牙咧嘴,嚣张气焰荡然无存,一个劲的求饶。

    “带他回去。”权北故把他推到治安民警面前,严厉腔调不改。怎么说他也是警校全优毕业生,如果连一介莽夫都制不住,岂不是丢了特聘专家上司的脸?

    四个治安民警看着权北故大步而去,都下意识的做吞咽动作。还真神了,没想到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有这等身手,高人果然深藏不露。

    当权北故踏着碎石子路去派出所时,身在S市的奚娮刚刚走进家门。

    “回来啦?喝不喝银耳羹?”赛博迎上去,眨眼把奚娮扫描一遍。嗯,心跳平稳,血压正常,状态还行。

    奚娮吐纳一口气,无心吃食的问题,“凌姐姐呢?”

    “房里呢。”赛博瘪了瘪嘴,刚才他好心去劝冷美人不要整天闷在房里工作,却被她的冷眼瞪得好生没趣。

    “盛一碗银耳吧,我端进去。”奚娮想着夜宵不吃就浪费了,打算去慰问操劳的王牌法医。

    赛博十分规矩的点头,转身往厨房去了。自从主人走了之后,明眼人都看得出奚娮的精气神越来越差。他现在也不敢拿她逗趣玩笑了,每天就想着怎么照顾好她的饮食起居。

    奚娮在主卧里洗澡换上居家服,端着银耳羹进了客房。凌玥还在忙着,像是没听见开门声。

    凌玥确实没听见什么响动,忽的看见白瓷碗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才抬起来。

    “快趁热喝吧。”奚娮淡笑着把碗推到她手边,没有劝说她休息,自觉的爬上大床。

    楚司淼走了后,她就厚着脸皮搬进了凌玥的房间。原因很简单,没有每晚不重样的安眠幻境,她一个人待在偌大的主卧里会害怕的睡不着。

    凌玥合上笔记本电脑,走到床边询问,“伏琅怎么样?”

    “没辙。”奚娮只用两个字概括刚刚结束的谈判。

    伏琅在L市重感冒还坚持查案,回来就倒下了,接连几天反复高烧。现在才刚好了些,就嚷嚷着要上班。叶丹娜劝不住他,只得叫奚娮出马。可她口水都说干了,大师兄还是坚决要上前线。

    凌玥听了就轻笑一声,坐到床边舀了勺银耳送过去,“他不听就算了,我再给他开两天的药巩固一下。”

    “他真的能上班了?”奚娮摇头示意不想吃,她现在忧心的什么胃口都没有。

    “病毒感染只要控制住炎症,不发烧就没什么大碍了。伏琅身体底子还是挺好的,躺了这么几天,也该让他活动活动。”凌玥见她拒绝,就收回勺子自己吃了。

    “哎,我简直服了。”奚娮无奈的嗔怪一声,转头看向窗外。又一天过去了,楚司淼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凌玥自然明白她的心事,也没继续工作,上床歪在了软包床头。

    卧室里一时安静的只剩凌玥均匀的吞咽声,奚娮的心绪逐渐沉淀,只觉得疲惫,更不愿讲话了。

    凌玥把一碗银耳汤喝尽,才伸手去拉奚娮的手。她现在一点不担心伏琅,就是心疼越来越沉默寡言的奚娮。

    “不用这么担心,对楚司淼你还没信心吗?”凌玥等了一会儿,不见旁边的人还是不出声,就主动开口了。

    “有信心。”奚娮似是应承,又像自我安慰的说道。她知道楚司淼一定能平安回来,可就是放不下牵挂。

    “我俩真是有缘,都找了个爱跑得没影的男人。”凌玥见她还盯着窗外的夜色看,适时的换了调侃语气。

    奚娮微怔,这才转头去看。凌玥侧身靠在床头,白净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中有些无奈,又有些小女人的娇嗔,竟是别样的好看。

    “莫上校也经常玩‘失踪’吗?”奚娮有些好奇了。凌玥是标准的女强人,并不常把老公挂在嘴边。现下她提起,奚娮也有兴趣听。

    “可不是吗,任务一来跑得比兔子还快。那节奏就像在外面有了新欢,打算抛弃我们孤儿寡母似的。”凌玥调笑着,又亲昵的捏了一把奚娮的脸颊。看来她喜欢这个话题,那就牺牲一下自家老公的高大形象吧。

    “任务?”奚娮不解,摇着她的手臂要求听细节。上回她也提过这两个字,只是当时她一心都在被天象折磨的楚司淼身上,并没有太在意。

    “特种部队经常去执行保密任务。”凌玥自然的答道。

    奚娮條的睁大眼睛,震惊的问,“是不是就是镇压分裂分子什么的?”

    她常在微博还有电视上看到一些军事新闻,内容都与打击恐怖主义有关。难道莫劭扬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吗?他真的上过前线?

    “嗯。”凌玥颔首,又安抚性的轻拍奚娮的手背,“你是没看到他脱了衣服是什么样子,那些伤疤我看了都觉得疼。”

    “可是,莫上校是领导,怎么还要亲自去?”奚娮真是吓到了,不觉想起第一次见到莫劭扬时,被他与众不同的气场震慑的畏惧感。现在她才明白过来,只有杀过人的人才会有那种浓重的肃杀气质。

    “所以说他和楚司淼是一类人,认为这地球离了他们就转不动了。”凌玥瘪嘴,微微抱怨道。

    “那他也不管你?去了也不报个平安吗?”奚娮缓了一会儿,才又问道。

    “既然是保密任务当然不能和家里联系,他每次都是一个电话就走了,什么时候回来根本不知道。”凌玥把视线移向墙壁,神色淡然的说,“他受过很重的伤,子弹卡在心脏边上。那次是我给他做的手术,当时看到他浑身是血,我真的以为他活不过来了。”

    奚娮條的抿紧嘴唇,心头狠狠一痛。原来凌玥才是最不容易的,比起她来说,自己又算的了什么呢。

    凌玥沉吟一会,又朝奚娮笑了,“就连遇到楚司淼那次,他也受了伤。一刀扎在右下腹,差点刺穿脾脏。”

    “凌姐姐……”奚娮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到了一个词,最可爱的人。莫劭扬就是最可爱的人,全天下所有的军人都是最可爱的人。

    “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楚司淼比莫劭扬更厉害。既然莫劭扬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你还有什么不放心楚司淼的呢?”凌玥轻声劝解,还不忘给了奚娮一个坚定又温柔的微笑。

    “那你不担心莫上校吗?”奚娮很佩服凌玥能如此平静的说这些话,她是怎么做到的?

    “当然担心,但是只有我在家过得好,他才能无所顾忌的冲锋陷阵。他负责守卫国家,我负责稳定军心。”凌玥笑意不改,眉宇间尽是骄傲又毅然的神色。这两句话是她的肺腑之言,是和莫劭扬一起经过无数生死考验才领悟到的,希望奚娮能明白她的用心。

    奚娮看着凌玥,竟有种心灵被深深震撼的感觉。和她面对面的女人有一张看不出年龄的清秀娃娃脸,身材也是娇小的。但她的心又是顽石般坚硬,灵魂如钢铁般坚毅。

    “凌姐姐,谢谢你。”半晌,奚娮才稳住情绪致谢。比起凌玥,她真的太不成熟,抗压能力也太弱了。她现在应该把精力都放到本职工作上,要连同楚司淼的份一起好好奋斗才是。

    凌玥心头一松,笑容中又多了些满意和赞许。奚娮确实很出色,聪敏机灵,情绪自控力强,领悟力也没话说。楚司淼真是好眼光,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了这么个金子般可贵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