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死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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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氏期间问了慕青璃不少问题，慕青璃全都回答有度，可谓是尽善尽美，于是古氏瞧着她的目光也变了，多了些旁的神色。
“对了，这说第一次见丫头，却也忘了准备礼物。”古氏说着，将
自己手上的镯子退了下来，“这个就送个宁嫣郡君当见面礼吧。”
连孙氏都愣了一下：“老姐姐这可使不得，她一个小娃娃哪里用得上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快些收起来……”
那镯子一看就不是凡品，按理说一般长辈第一次见晚辈，也不用准备这么厚重的礼物。
不过古氏万分固执，定是要慕青璃将镯子收了下来。
慕青璃无奈只得拿了，古氏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
古氏又坐了会子，到了临近饭点儿，婉拒了孙氏的挽留，告辞回去了。
“这是个好东西。”孙氏看着慕青璃手腕上的镯子缓缓摇头，“她倒是舍得。”
她说完之后看向慕青璃的脸蛋儿，若有所思。
这首辅还好几个儿子，其中长子有个最小的儿子和慕青璃年纪差不多，说起来就比她大了一岁多，这首辅夫人不会是有了结亲的打算吧？
孙氏这样想着，看向慕青璃的目光就变得悠长起来。
慕青璃虚岁已过了十四岁，按理说是要赶快定下亲来，首辅万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虽说是这几十年来新晋的贵族，算不得世家，但手中权柄在握，自然是个不错的结亲对象。
不若好好打听一下那家儿郎的品行，若是不错的话，也算是有个准备？
慕青璃被孙氏的眼光看的有些不舒服，干脆问她道：“祖母，可是这镯子收的有什么不妥？”
“无事。”孙氏回过神来，对慕青璃和蔼一笑，“璃儿，过了今年你大姐就要出嫁，你有什么心里话，全可以跟祖母说说。”
慕青璃听她这么说，眼底幽光一闪，却坐直了身体做洗耳恭听状。
“虽然当年你做下了些糊涂事，不过好在没有传出去，没有妨害到你的名声。”孙氏顿了一下，“如今你大姐嫁给了苏家，以前的事儿就更不会有人提起，就权当没发生过吧。你心中要是有什么喜欢的人，可以跟祖母说，祖母自然希望你嫁的好。”
竟然是要说她的婚事。
虽然孙氏满嘴为她着想，但慕青璃还是恭恭敬敬道：“孙女儿恪守礼仪，从未做过让慕家蒙羞之事，祖母放心就是。”
孙氏听见这话不由松了口气。
慕青璃向来脾气倔强，主意拿的很正，若是违背了她的意愿强行给她婚配，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
而且慕青璃没有娘，张氏又是个不争气的，这件事儿少不得她出面解决。
现在没有心上人自然最好。
孙氏笑的更加慈祥：“那若是有合适的人选，祖母为你留心一二可好？”
慕青璃看着孙氏那双浑浊的双眸紧盯着她，下意识的想拒绝，可是想到慕容绝尘，便又苦笑出声。
她与他已经没了可能，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家里的相看呢？
说起来她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若是对方家世差不多，便这样了吧……
慕青璃垂下眼睫：“孙女儿全听祖母吩咐。”
她这话的平静中夹杂着一丝心酸，可惜孙氏并没有听出来。
“好，好。”孙氏笑得牙不见脸。
慕青璃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
之后没隔了两天，古氏又来了，她与孙氏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将丫鬟都遣了出去。
又过了三天，换孙氏到万家拜访，回来之后就将于嬷嬷叫道她屋子里。
“上次让你查得那个万家的大少爷，看的怎么样了？”孙氏问道。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着人查清了。”于嬷嬷说道，“那万家少爷从小品行端正，万家的老太爷格外疼爱他，连启蒙都是老天爷亲自教授的。”
“哦？这是为什么？”孙氏有些好奇。
“老太爷年轻之时有段日子仕途不顺，在官场上频频遇到小人，甚至有段时间被外放了，不知老夫人可还记得？”
孙氏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万家是在如今首辅的父亲为官时发迹的，万家那位老天爷本来就是个八品小官，因为政绩优秀，为人又委实聪明，就一步步的爬了上来，从白身变成了大楚的官宦人家。
后来如今的首辅长大，老太爷更是当机立断的替他求娶的古家的大小姐，有了古家的扶持，万家才算是在官场站稳了脚跟。
“当初万首辅被外放四年多，本来都不抱希望能再回来。没想到在这万家的小少爷出生的那天，他就接到陛下的圣旨，说是允了他回京述职，从此更是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老太爷当即觉得这孩子是上天给万家的福星，加上这位小少爷委实聪明伶俐，自然最为受宠。”
孙氏听到这里却皱了皱眉：“那会不会被惯出一身毛病？”
京城大多数官宦人家的弟子，全都是斗鸡遛狗不干正事，能守得住祖业已经算是好的，奋发向上的可谓罕见。
“老夫人放心，这点奴婢自然也找人打听过。”于嬷嬷继续说道，“那位小少爷虽然受宠，万家却并没有疏于对他的教养，长得也是颇好，若不是年纪太小，未必比苏家大公子的名声差了。”
孙氏明白，于嬷嬷最后一句话其实是说的夸张了。
苏云逍再怎么说都是十八岁就能入了殿试的人，纵观大楚历代都找不出几人，那孩子再优秀也是比不上的。
不过照她这么说，至少不会差了。
“上次万老夫人来的时候跟我隐晦的提及此事，我今儿去万家，也见到了那孩子……确实是一表人才，配璃儿也不亏。”孙氏缓缓说道，“万家和咱们家算得上门当户对，既然他们有了结亲的心思，我也打算考虑一番。”
“老夫人英明。”于嬷嬷赞道，“这定是一桩好姻缘。”
孙氏叹了口气道：“是不是好姻缘的，我已经不多求了，只是希望家中不要出什么意外，这两年朝堂上的风向诡异的很，我们总不能将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苏家和慕家一样，都是隐形的太子党。
而万家则是谁都不支持，完全是纯臣。
万一将来有个意外，最后登基的不是太子，就要指望万家了。
于嬷嬷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孙氏这么执着的凑成这段婚姻，不由感慨到，真真是应了那句话。
婚姻便是结两姓之好，其余什么都不重要。
……
转眼间就到了深冬，慕青璃也懒了下来，若是没事儿便不怎么出门，在屋子里看看书算算账本，又开始琢磨些个小玩意。
她一直有个打算，在古代开一个专为女人打造的品牌，平日里卖些胭脂水粉，弄成高端定制路线，说不定能挣大钱。
毕竟女人的钱永远是最好挣的。
“好香啊。”霜儿进屋后抽了抽鼻子，“小姐，您弄好之后能给我两瓶么？”
她家小姐弄出来的东西总没错，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近水楼台先得月。
慕青璃停下手中的东西斜睨了她一眼：“有何不可，这一盒便是你三年的月银，我算你便宜些，两年的就行。”
“小姐……”霜儿听得鼻子皱了起来。
她家小姐也太会赚钱了些，都将主意打在自己丫鬟身上。
旁边的杜鹃闻言捂着嘴笑了起来，在屋里给慕青璃做衣衫的夏绫也笑了出来。
她这两年也长大不少，本就精致的容颜更加夺目，站在那儿全然不像是个丫鬟，若非是慕青璃，旁的主子都压不住她的风采。
这段时间，院子里的丫鬟也知道慕青璃信任她，纷纷讨好于她，但夏绫性格沉稳，做事还是不偏不倚，这一点让慕青璃颇为欣赏。
“对了，昨儿奴婢听到些个流言。”杜鹃忽然开口道，飞快的瞄了眼霜儿，“据说靖王出事儿了。”
“靖王？”慕青璃挑了挑眉，眼睛眯了起来，“他怎么了？”
霜儿听见之后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直直的看向杜鹃。
“听说是服用完五石散后性格发狂，虐杀了府上的一个丫鬟。”
杜鹃说这话的时候身体发寒，估计着慕青璃和霜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心中还是颇为惶恐。
就她听到的消息，靖王府的那个丫鬟死状相当凄凉。
肚子被一剑劈开就不说了，身上满是青紫色的虐痕，死不瞑目。
虐杀……
慕青璃却是明白了。
五石散那种东西向来都有催情的功效，靖王服用后控制不住自己便找了丫鬟来侍寝，又玩出了些SM的把戏，只是没控制住，将那丫鬟的命要了。
可以靖王府的实力，别说是丫鬟，就算是府上的妾室死了，也应该被瞒的死死的才对，怎么会被外界知道？
慕青璃便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奴婢是听去外面采办的刘叔说的。”杜鹃说道，“别说是奴婢了，现在京城中大街小巷，各个茶楼都在传，而且一个比一个不堪，靖王这下怕是完了。”
“真是活该！”霜儿咬了咬嘴唇，“那靖王纯不是个好东西，真希望陛下能直接赐死了他！”
靖王竟然敢抓了她威胁自家小姐，若不是慕青璃去的即使，她真的是连命都留不下。
这下靖王是打死都别想翻身了。
皇家将颜面看的比什么都重，只要不传出去，随便你折腾。
靖王这么做可以说是犯了众怒，彻底断送了他的帝王梦。
可问题是这件事儿怎么会透漏出来的呢？
慕青璃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
知道她与靖王恩怨的，好像只有他了。
可是他怎么会再理会她的事儿呢……毕竟两人是再没有瓜葛的陌路人了啊。
……
质子府。
慕容绝尘躺在软塌上闭着眼睛，窗户打开着，冬日散漫的阳光照射进来，将他的睫毛照的根根分明，但也显得他的脸格外苍白。
吱呀一声，门被从外面推开。
“殿下。”一个暗卫走进来报告道，“事情已经办妥了，消息全部散了出去，就算是大楚皇室想替靖王瞒，也瞒不住了。”
“嗯。”慕容绝尘没有睁眼，也没有起身，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将他的发丝吹得扬起，乌发拂过他的面颊，有些憔悴。
暗卫看了眼大开的窗户，上前准备将它关上。
“站住。”慕容绝尘吐出这两个字，依旧没有睁眼，“退下。”
那暗卫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他跟了慕容绝尘许久，不由规劝道：“殿下如今病的这么重，还是莫要着凉的好……”
“本殿说，退下。”他的声音也许不如往日犀利，但其中的气势丝毫不减，没有一丝商榷的余地。
暗卫看了眼也只能告退，只是临走之时又说道：“云侧妃在院子门口等了两个时辰，说是有急事……”
“不见！”慕容绝尘声音中陡然多了些戾气。
暗卫心中一惊，都想给自己一耳光。
明知殿下最近最听不得这个名字，为什么还要提及，这不是存心让殿下不痛快么。
他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立刻退了出去，转眼间屋子里就剩下慕容绝尘一个人。
屋子安安静静的，他躺在那里，好像周遭再无生机，外面的寒风依旧再吹，可慕容绝尘似乎没有反应一般。
过了不知道多久，再次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慕容绝尘耳廓一动，双眸忽的睁开，其中有精光闪过，下一刻云姬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臣妾见过殿下。”云姬站在慕容绝尘五步远的底下，拜倒在地。
慕容绝尘盯着她，双眸冷得几乎能结冰，许久之后妖娆一笑，但那笑容中全都是杀气：“云侧妃这是看着本殿要死了，所以直接无视本殿的话了？”
云姬惊的立刻抬起头，慌张否认道：“臣妾从不敢这样想，只是臣妾实在不知做错了什么，但殿下贵体为重，万不能因为臣妾作践了自己的身子……殿下若是对臣妾有什么不喜，尽可责罚臣妾。”
说着就重重磕了头，再不抬起来。
慕容绝尘目光冰冷的看着她，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本殿看着你便身体不适，云姬若是真心替本殿解忧，就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若不是这个女人，他跟璃儿未必会走到这一步。
他真的是做错了，当初在知道她做下那等事的时候，就该直接软禁的云姬，将她的武功废了，从此锦衣玉食的养着她，却再也不让她离开质子府一步。
云姬一惊，眼泪已然落下下来，声音也有些哽咽：“臣妾跟随殿下那么多年，什么都不求，只希望能在殿下身边继续带着……臣妾，臣妾可以不要任何名分，只求殿下不要赶走臣妾！”
殿下怎么会忽然用这种态度对她，难道是知道了上次的刺客是她派的，或是慕青璃告了状？
慕容绝尘看着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心中却是作呕。
他从躺椅上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逆着光，一步步的向着云姬走去。
即便他脸上全是冰冷的神色，云姬的心也不由自主的狂跳了起来。
多久了……他的目光已经有多久没有落在她身上了？
从有了慕青璃开始，殿下的眼中就再也没有了别的女人，再也没有用正眼看过她。
若是因为自己做下那些事，就能让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也是值得的吧……
云姬还在脑海中想着，慕容绝尘已经走到她身边，一手捏起她的下巴，慢慢的凑了过去。
他越过云姬鲜嫩欲滴的唇瓣，滚烫的气息停在了她的耳朵前。
“别再本殿面前演戏，那句恶心绝不是作假，此生此世，本殿再也不会看见你这张脸，永远不会——”他说着放开云姬，退后到她两步远的地方，“今生今生，本殿与你死生不见！”
说着就转过头，打了个响指，立刻有暗卫出来拉云姬离开。
云姬愣在那里，知道暗卫抓住她的胳膊才惊慌的反抗起来。
“殿下，求您收回成命，殿下——”云姬的声音中尽是撕心裂肺的绝望。
她本以为殿下只是生了她的气，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
七年，她陪伴的他七年的时间，他怎么能说得出那句“四生不见”！
云姬声嘶力竭的朝着慕容绝尘爬过去，却被暗卫拉住，生生拖了出去。
“殿下，要怎么处理云侧妃？”又暗卫出现在慕容绝尘身后问道。
“废了她的武功带回大晋，若是没有我的允许，永远不准她离开房门半步。”
云姬是个心思狠辣之人，若是将她留在大楚，定会对慕青璃的造成威胁。
他不能给她制造危险。
慕容绝尘说完，暗卫就得令离开了。
他没有再回到躺椅上，而是缓缓走到了窗户旁边，看着外面的雪花慢慢飘落。
慕容绝尘伸出一只手到窗外，那只手漂亮的不可思议，除了过分苍白的颜色，就像是上苍最完美的作品。
看着一片片雪花落在他的掌心又消融不见，慕容绝尘的眼底染上些许哀伤。
去年的冬天，他将她带去了自己常去的木屋，那是对他来说，比质子府更像是家的地方。
当时的他就在心中决定，要带着她一起离开，两人厮守一生。
后来慕青璃也接受了他，就在他以为从此可以一生一世的时候，她又放开了他的手。
“璃儿，你究竟是个怎么狠心的女人啊……”慕容绝尘自言自语的说道，绝美的面容在冬日里露出些许萧瑟来。
……
慕青璃半夜忽然惊醒，再也睡不着了。
她瞪着眼睛躺在床上了一会儿，才穿着鞋子，披着披风走下地来。
她能听见外间守夜的霜儿均匀的呼吸声，便没有吵醒她，自己从桌子上倒了杯茶水，仰头一口饮下。
那茶水已经凉了，落入她的腹中更是带来一片激灵，但是慕青璃心中的烦躁有增无减。
“大半夜的，这又是怎么了……”她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的说道。
今天早些时候，孙氏让丫鬟将她找去，和她说了万家的事情。
现在两家还没有正式下定，只是在摸索对方的意思，所以孙氏也是想跟慕青璃确定一下，看她有没有什么想法。
慕青璃默然的说道：“祖母若是觉得好，孙女儿自然没有意见。”
反正嫁给谁，都是一样。
只要那公子人品上佳，又是个上进的，她就别无所求了。
“你这孩子。”孙氏听了之后叹了口气：“虽说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要自己自己喜欢才行，总归是要过一辈子的。那万家小公子的人品祖母已经打听好了，是个好的，唯一的不足就是不是嫡长子，你嫁过去不能掌家。不过万家的长辈们都对他颇为宠爱，以后分家时你们拿的不会比嫡长子少，你嫁过去权当先熬个几年，和他家的大少夫人处好关系，自然没人会为难你了。”
她虽然是出于政治考虑，准备将慕青璃嫁给万家，但此刻不像是前世那般穷途末路，还有商量的余地。
而且孙氏对待慕青璃多了些个真心，还是真的希望她能嫁的好。
想到慕青璃还没有见过那人，孙氏便补充道：“你要是同意了，祖母就找个机会让你俩见上一面，你瞧上了咱们在将此事过到明面上，你看怎么样？”
慕青璃点了点头。
孙氏自然大喜，着人去安排了，于是就定在半个月后，两家的老太太约着去上香，彼时就能名正言顺的带着自己孙儿去，这样一来就算两人见面后不满意，也不会让外人那里落下什么话柄。
慕青璃的婚事传到张氏耳朵里时，她不由得冷哼一声：“那个小贱人，真是便宜她了！”
最适合她的结局，就是被卖到窑子里，当那千人骑万人跨的窑姐儿，如今成了首辅家的儿媳却是便宜了她。
慕青璎知道后倒是无所谓，瞥了瞥嘴巴继续做自己的嫁衣。
她虽然不希望慕青璃好，但眼下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婚事更重要，慕青璃最近有了婚约也好，这样云逍哥哥就不再惦记着她，能和自己安安心心过日子了。
想到这里慕青璎甚至有几分开心，劝张氏道：“娘，你就别管她了，那小贱人的性格争强好胜惯了，怎么可能容得下家中有别的女人分她的权利？你等着看吧，只要她嫁过去，万家大少爷的夫人与她少不得斗起来，一来二去只会惹了自己夫君的嫌弃。”
古氏期间问了慕青璃不少问题，慕青璃全都回答有度，可谓是尽善尽美，于是古氏瞧着她的目光也变了，多了些旁的神色。
“对了，这说第一次见丫头，却也忘了准备礼物。”古氏说着，将
自己手上的镯子退了下来，“这个就送个宁嫣郡君当见面礼吧。”
连孙氏都愣了一下：“老姐姐这可使不得，她一个小娃娃哪里用得上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快些收起来……”
那镯子一看就不是凡品，按理说一般长辈第一次见晚辈，也不用准备这么厚重的礼物。
不过古氏万分固执，定是要慕青璃将镯子收了下来。
慕青璃无奈只得拿了，古氏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
古氏又坐了会子，到了临近饭点儿，婉拒了孙氏的挽留，告辞回去了。
“这是个好东西。”孙氏看着慕青璃手腕上的镯子缓缓摇头，“她倒是舍得。”
她说完之后看向慕青璃的脸蛋儿，若有所思。
这首辅还好几个儿子，其中长子有个最小的儿子和慕青璃年纪差不多，说起来就比她大了一岁多，这首辅夫人不会是有了结亲的打算吧？
孙氏这样想着，看向慕青璃的目光就变得悠长起来。
慕青璃虚岁已过了十四岁，按理说是要赶快定下亲来，首辅万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虽说是这几十年来新晋的贵族，算不得世家，但手中权柄在握，自然是个不错的结亲对象。
不若好好打听一下那家儿郎的品行，若是不错的话，也算是有个准备？
慕青璃被孙氏的眼光看的有些不舒服，干脆问她道：“祖母，可是这镯子收的有什么不妥？”
“无事。”孙氏回过神来，对慕青璃和蔼一笑，“璃儿，过了今年你大姐就要出嫁，你有什么心里话，全可以跟祖母说说。”
慕青璃听她这么说，眼底幽光一闪，却坐直了身体做洗耳恭听状。
“虽然当年你做下了些糊涂事，不过好在没有传出去，没有妨害到你的名声。”孙氏顿了一下，“如今你大姐嫁给了苏家，以前的事儿就更不会有人提起，就权当没发生过吧。你心中要是有什么喜欢的人，可以跟祖母说，祖母自然希望你嫁的好。”
竟然是要说她的婚事。
虽然孙氏满嘴为她着想，但慕青璃还是恭恭敬敬道：“孙女儿恪守礼仪，从未做过让慕家蒙羞之事，祖母放心就是。”
孙氏听见这话不由松了口气。
慕青璃向来脾气倔强，主意拿的很正，若是违背了她的意愿强行给她婚配，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
而且慕青璃没有娘，张氏又是个不争气的，这件事儿少不得她出面解决。
现在没有心上人自然最好。
孙氏笑的更加慈祥：“那若是有合适的人选，祖母为你留心一二可好？”
慕青璃看着孙氏那双浑浊的双眸紧盯着她，下意识的想拒绝，可是想到慕容绝尘，便又苦笑出声。
她与他已经没了可能，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家里的相看呢？
说起来她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若是对方家世差不多，便这样了吧……
慕青璃垂下眼睫：“孙女儿全听祖母吩咐。”
她这话的平静中夹杂着一丝心酸，可惜孙氏并没有听出来。
“好，好。”孙氏笑得牙不见脸。
慕青璃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
之后没隔了两天，古氏又来了，她与孙氏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将丫鬟都遣了出去。
又过了三天，换孙氏到万家拜访，回来之后就将于嬷嬷叫道她屋子里。
“上次让你查得那个万家的大少爷，看的怎么样了？”孙氏问道。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着人查清了。”于嬷嬷说道，“那万家少爷从小品行端正，万家的老太爷格外疼爱他，连启蒙都是老天爷亲自教授的。”
“哦？这是为什么？”孙氏有些好奇。
“老太爷年轻之时有段日子仕途不顺，在官场上频频遇到小人，甚至有段时间被外放了，不知老夫人可还记得？”
孙氏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万家是在如今首辅的父亲为官时发迹的，万家那位老天爷本来就是个八品小官，因为政绩优秀，为人又委实聪明，就一步步的爬了上来，从白身变成了大楚的官宦人家。
后来如今的首辅长大，老太爷更是当机立断的替他求娶的古家的大小姐，有了古家的扶持，万家才算是在官场站稳了脚跟。
“当初万首辅被外放四年多，本来都不抱希望能再回来。没想到在这万家的小少爷出生的那天，他就接到陛下的圣旨，说是允了他回京述职，从此更是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老太爷当即觉得这孩子是上天给万家的福星，加上这位小少爷委实聪明伶俐，自然最为受宠。”
孙氏听到这里却皱了皱眉：“那会不会被惯出一身毛病？”
京城大多数官宦人家的弟子，全都是斗鸡遛狗不干正事，能守得住祖业已经算是好的，奋发向上的可谓罕见。
“老夫人放心，这点奴婢自然也找人打听过。”于嬷嬷继续说道，“那位小少爷虽然受宠，万家却并没有疏于对他的教养，长得也是颇好，若不是年纪太小，未必比苏家大公子的名声差了。”
孙氏明白，于嬷嬷最后一句话其实是说的夸张了。
苏云逍再怎么说都是十八岁就能入了殿试的人，纵观大楚历代都找不出几人，那孩子再优秀也是比不上的。
不过照她这么说，至少不会差了。
“上次万老夫人来的时候跟我隐晦的提及此事，我今儿去万家，也见到了那孩子……确实是一表人才，配璃儿也不亏。”孙氏缓缓说道，“万家和咱们家算得上门当户对，既然他们有了结亲的心思，我也打算考虑一番。”
“老夫人英明。”于嬷嬷赞道，“这定是一桩好姻缘。”
孙氏叹了口气道：“是不是好姻缘的，我已经不多求了，只是希望家中不要出什么意外，这两年朝堂上的风向诡异的很，我们总不能将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苏家和慕家一样，都是隐形的太子党。
而万家则是谁都不支持，完全是纯臣。
万一将来有个意外，最后登基的不是太子，就要指望万家了。
于嬷嬷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孙氏这么执着的凑成这段婚姻，不由感慨到，真真是应了那句话。
婚姻便是结两姓之好，其余什么都不重要。
……
转眼间就到了深冬，慕青璃也懒了下来，若是没事儿便不怎么出门，在屋子里看看书算算账本，又开始琢磨些个小玩意。
她一直有个打算，在古代开一个专为女人打造的品牌，平日里卖些胭脂水粉，弄成高端定制路线，说不定能挣大钱。
毕竟女人的钱永远是最好挣的。
“好香啊。”霜儿进屋后抽了抽鼻子，“小姐，您弄好之后能给我两瓶么？”
她家小姐弄出来的东西总没错，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近水楼台先得月。
慕青璃停下手中的东西斜睨了她一眼：“有何不可，这一盒便是你三年的月银，我算你便宜些，两年的就行。”
“小姐……”霜儿听得鼻子皱了起来。
她家小姐也太会赚钱了些，都将主意打在自己丫鬟身上。
旁边的杜鹃闻言捂着嘴笑了起来，在屋里给慕青璃做衣衫的夏绫也笑了出来。
她这两年也长大不少，本就精致的容颜更加夺目，站在那儿全然不像是个丫鬟，若非是慕青璃，旁的主子都压不住她的风采。
这段时间，院子里的丫鬟也知道慕青璃信任她，纷纷讨好于她，但夏绫性格沉稳，做事还是不偏不倚，这一点让慕青璃颇为欣赏。
“对了，昨儿奴婢听到些个流言。”杜鹃忽然开口道，飞快的瞄了眼霜儿，“据说靖王出事儿了。”
“靖王？”慕青璃挑了挑眉，眼睛眯了起来，“他怎么了？”
霜儿听见之后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直直的看向杜鹃。
“听说是服用完五石散后性格发狂，虐杀了府上的一个丫鬟。”
杜鹃说这话的时候身体发寒，估计着慕青璃和霜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心中还是颇为惶恐。
就她听到的消息，靖王府的那个丫鬟死状相当凄凉。
肚子被一剑劈开就不说了，身上满是青紫色的虐痕，死不瞑目。
虐杀……
慕青璃却是明白了。
五石散那种东西向来都有催情的功效，靖王服用后控制不住自己便找了丫鬟来侍寝，又玩出了些SM的把戏，只是没控制住，将那丫鬟的命要了。
可以靖王府的实力，别说是丫鬟，就算是府上的妾室死了，也应该被瞒的死死的才对，怎么会被外界知道？
慕青璃便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奴婢是听去外面采办的刘叔说的。”杜鹃说道，“别说是奴婢了，现在京城中大街小巷，各个茶楼都在传，而且一个比一个不堪，靖王这下怕是完了。”
“真是活该！”霜儿咬了咬嘴唇，“那靖王纯不是个好东西，真希望陛下能直接赐死了他！”
靖王竟然敢抓了她威胁自家小姐，若不是慕青璃去的即使，她真的是连命都留不下。
这下靖王是打死都别想翻身了。
皇家将颜面看的比什么都重，只要不传出去，随便你折腾。
靖王这么做可以说是犯了众怒，彻底断送了他的帝王梦。
可问题是这件事儿怎么会透漏出来的呢？
慕青璃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
知道她与靖王恩怨的，好像只有他了。
可是他怎么会再理会她的事儿呢……毕竟两人是再没有瓜葛的陌路人了啊。
……
质子府。
慕容绝尘躺在软塌上闭着眼睛，窗户打开着，冬日散漫的阳光照射进来，将他的睫毛照的根根分明，但也显得他的脸格外苍白。
吱呀一声，门被从外面推开。
“殿下。”一个暗卫走进来报告道，“事情已经办妥了，消息全部散了出去，就算是大楚皇室想替靖王瞒，也瞒不住了。”
“嗯。”慕容绝尘没有睁眼，也没有起身，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将他的发丝吹得扬起，乌发拂过他的面颊，有些憔悴。
暗卫看了眼大开的窗户，上前准备将它关上。
“站住。”慕容绝尘吐出这两个字，依旧没有睁眼，“退下。”
那暗卫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他跟了慕容绝尘许久，不由规劝道：“殿下如今病的这么重，还是莫要着凉的好……”
“本殿说，退下。”他的声音也许不如往日犀利，但其中的气势丝毫不减，没有一丝商榷的余地。
暗卫看了眼也只能告退，只是临走之时又说道：“云侧妃在院子门口等了两个时辰，说是有急事……”
“不见！”慕容绝尘声音中陡然多了些戾气。
暗卫心中一惊，都想给自己一耳光。
明知殿下最近最听不得这个名字，为什么还要提及，这不是存心让殿下不痛快么。
他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立刻退了出去，转眼间屋子里就剩下慕容绝尘一个人。
屋子安安静静的，他躺在那里，好像周遭再无生机，外面的寒风依旧再吹，可慕容绝尘似乎没有反应一般。
过了不知道多久，再次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慕容绝尘耳廓一动，双眸忽的睁开，其中有精光闪过，下一刻云姬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臣妾见过殿下。”云姬站在慕容绝尘五步远的底下，拜倒在地。
慕容绝尘盯着她，双眸冷得几乎能结冰，许久之后妖娆一笑，但那笑容中全都是杀气：“云侧妃这是看着本殿要死了，所以直接无视本殿的话了？”
云姬惊的立刻抬起头，慌张否认道：“臣妾从不敢这样想，只是臣妾实在不知做错了什么，但殿下贵体为重，万不能因为臣妾作践了自己的身子……殿下若是对臣妾有什么不喜，尽可责罚臣妾。”
说着就重重磕了头，再不抬起来。
慕容绝尘目光冰冷的看着她，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本殿看着你便身体不适，云姬若是真心替本殿解忧，就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若不是这个女人，他跟璃儿未必会走到这一步。
他真的是做错了，当初在知道她做下那等事的时候，就该直接软禁的云姬，将她的武功废了，从此锦衣玉食的养着她，却再也不让她离开质子府一步。
云姬一惊，眼泪已然落下下来，声音也有些哽咽：“臣妾跟随殿下那么多年，什么都不求，只希望能在殿下身边继续带着……臣妾，臣妾可以不要任何名分，只求殿下不要赶走臣妾！”
殿下怎么会忽然用这种态度对她，难道是知道了上次的刺客是她派的，或是慕青璃告了状？
慕容绝尘看着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心中却是作呕。
他从躺椅上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逆着光，一步步的向着云姬走去。
即便他脸上全是冰冷的神色，云姬的心也不由自主的狂跳了起来。
多久了……他的目光已经有多久没有落在她身上了？
从有了慕青璃开始，殿下的眼中就再也没有了别的女人，再也没有用正眼看过她。
若是因为自己做下那些事，就能让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也是值得的吧……
云姬还在脑海中想着，慕容绝尘已经走到她身边，一手捏起她的下巴，慢慢的凑了过去。
他越过云姬鲜嫩欲滴的唇瓣，滚烫的气息停在了她的耳朵前。
“别再本殿面前演戏，那句恶心绝不是作假，此生此世，本殿再也不会看见你这张脸，永远不会——”他说着放开云姬，退后到她两步远的地方，“今生今生，本殿与你死生不见！”
说着就转过头，打了个响指，立刻有暗卫出来拉云姬离开。
云姬愣在那里，知道暗卫抓住她的胳膊才惊慌的反抗起来。
“殿下，求您收回成命，殿下——”云姬的声音中尽是撕心裂肺的绝望。
她本以为殿下只是生了她的气，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
七年，她陪伴的他七年的时间，他怎么能说得出那句“四生不见”！
云姬声嘶力竭的朝着慕容绝尘爬过去，却被暗卫拉住，生生拖了出去。
“殿下，要怎么处理云侧妃？”又暗卫出现在慕容绝尘身后问道。
“废了她的武功带回大晋，若是没有我的允许，永远不准她离开房门半步。”
云姬是个心思狠辣之人，若是将她留在大楚，定会对慕青璃的造成威胁。
他不能给她制造危险。
慕容绝尘说完，暗卫就得令离开了。
他没有再回到躺椅上，而是缓缓走到了窗户旁边，看着外面的雪花慢慢飘落。
慕容绝尘伸出一只手到窗外，那只手漂亮的不可思议，除了过分苍白的颜色，就像是上苍最完美的作品。
看着一片片雪花落在他的掌心又消融不见，慕容绝尘的眼底染上些许哀伤。
去年的冬天，他将她带去了自己常去的木屋，那是对他来说，比质子府更像是家的地方。
当时的他就在心中决定，要带着她一起离开，两人厮守一生。
后来慕青璃也接受了他，就在他以为从此可以一生一世的时候，她又放开了他的手。
“璃儿，你究竟是个怎么狠心的女人啊……”慕容绝尘自言自语的说道，绝美的面容在冬日里露出些许萧瑟来。
……
慕青璃半夜忽然惊醒，再也睡不着了。
她瞪着眼睛躺在床上了一会儿，才穿着鞋子，披着披风走下地来。
她能听见外间守夜的霜儿均匀的呼吸声，便没有吵醒她，自己从桌子上倒了杯茶水，仰头一口饮下。
那茶水已经凉了，落入她的腹中更是带来一片激灵，但是慕青璃心中的烦躁有增无减。
“大半夜的，这又是怎么了……”她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的说道。
今天早些时候，孙氏让丫鬟将她找去，和她说了万家的事情。
现在两家还没有正式下定，只是在摸索对方的意思，所以孙氏也是想跟慕青璃确定一下，看她有没有什么想法。
慕青璃默然的说道：“祖母若是觉得好，孙女儿自然没有意见。”
反正嫁给谁，都是一样。
只要那公子人品上佳，又是个上进的，她就别无所求了。
“你这孩子。”孙氏听了之后叹了口气：“虽说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要自己自己喜欢才行，总归是要过一辈子的。那万家小公子的人品祖母已经打听好了，是个好的，唯一的不足就是不是嫡长子，你嫁过去不能掌家。不过万家的长辈们都对他颇为宠爱，以后分家时你们拿的不会比嫡长子少，你嫁过去权当先熬个几年，和他家的大少夫人处好关系，自然没人会为难你了。”
她虽然是出于政治考虑，准备将慕青璃嫁给万家，但此刻不像是前世那般穷途末路，还有商量的余地。
而且孙氏对待慕青璃多了些个真心，还是真的希望她能嫁的好。
想到慕青璃还没有见过那人，孙氏便补充道：“你要是同意了，祖母就找个机会让你俩见上一面，你瞧上了咱们在将此事过到明面上，你看怎么样？”
慕青璃点了点头。
孙氏自然大喜，着人去安排了，于是就定在半个月后，两家的老太太约着去上香，彼时就能名正言顺的带着自己孙儿去，这样一来就算两人见面后不满意，也不会让外人那里落下什么话柄。
慕青璃的婚事传到张氏耳朵里时，她不由得冷哼一声：“那个小贱人，真是便宜她了！”
最适合她的结局，就是被卖到窑子里，当那千人骑万人跨的窑姐儿，如今成了首辅家的儿媳却是便宜了她。
慕青璎知道后倒是无所谓，瞥了瞥嘴巴继续做自己的嫁衣。
她虽然不希望慕青璃好，但眼下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婚事更重要，慕青璃最近有了婚约也好，这样云逍哥哥就不再惦记着她，能和自己安安心心过日子了。
想到这里慕青璎甚至有几分开心，劝张氏道：“娘，你就别管她了，那小贱人的性格争强好胜惯了，怎么可能容得下家中有别的女人分她的权利？你等着看吧，只要她嫁过去，万家大少爷的夫人与她少不得斗起来，一来二去只会惹了自己夫君的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