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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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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济跄踉跌退背靠在船舷上,捂在腹部的左手鲜血自指缝间流出染红一片,右手依然死死握住刀柄挡在小男孩身前。

    小男孩取出一个一尺三分长的精致匕首,匕首离鞘寒光冷冽,一看便知此物绝非凡物,几可比肩上古鱼肠。

    小男孩双目死灰直视隐身人后的络腮胡男子,冷笑道:“托济叔叔猜我能杀几人?”

    托济眼神黯然,叹息道:“一个够本,两个便算为你父亲报仇。”

    小男孩口吐一字“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迅疾掠入人群中,小男孩内力虽弱却自小得到阿史那台虏这位凡间刀道大宗师的悉心调教,不拘招式还是身法哪里是这些大头兵可比的,匕首寒光划弧毒辣刁钻总是以他人难以想象的角度方式刺出,每次划出必然伴着一蓬血花飞溅。

    托济得到小男孩的配合没有了后顾之忧,奋起神力刀式愈加大气霸道捭阖,刀犹未到刀气已先至震得后突厥士兵心脉迸裂而亡,脚下一条血路向着络腮胡男子伸延而去。

    络腮胡男子看着小男孩身上血伤处处非但没有显露出颓势而然激发出血性愈战愈猛,更加没有想到托济受伤之后竟还能如此悍勇,只是顷刻间便有十七名手下死在两人手中,心中即惊且怒伸手夺过身旁士兵手中的长矛,挺身刺向托济。

    托济见状哈哈一笑,捥出一蓬刀花迫退围攻的士兵,踏步连闪刀子攻向络腮胡男子。

    托济早已将生死度外还在乎什么受伤?故而刀式更加开合睥睨骁勇无畏,刀乃百兵之胆,讲究无招无式以胆为先,托济此举正得刀道之精髓真义,络腮胡男子功力本就不如托济,现在托济于血战之中终于领悟刀道真义,已得进刀道大宗师之境愈加不是其对手。

    刀光矛影接踵相交,络腮胡男子心胆被托济骇人刀气所夺心神出现破绽,托济身负重伤斗到现在已是奇迹,暴喝一声,回光返照似的神力大生一刀劈向络腮胡男子。

    络腮胡男子慌忙平举长矛格挡,流云纹大刀切豆腐般斩断矛身,刀光一闪自络腮胡男子胯下闪出,络腮胡男子惊恐的看着托济,手中断矛落地的刹那他身子由上到下平分两半跌倒在甲板上。

    托济转身回刀刹那却见一柄长剑直抵小男孩后心想救已来不及,惊怒大喝道:“小心!”小男孩回首却见剑已临体,即要掷出匕首时但见一道银白划过长剑围绕他旋转一圈,气场激荡将围在他身旁的后突厥士兵手中兵刃尽数折断,击退数十步。

    再一瞬一道雪白天马从天而降,马上端坐一位身着雪白衣袍脚踏雪白长靴的手持一把银白仙剑青年,这人不是仇决更是何人?

    仇决蹙眉冷声道:“滚。”声音不大却能钻入众人耳中魂魄之内,夺慑心胆。

    不肖说突然杀出的白衣男子功力如何,且看他坐下白驹宛似神龙竟可一跃十几丈从岸边跳到船上,已非常理所能度之,众后突厥士兵怔了怔回神后慌忙闪入两边两艘三桅平底大船上,驾着两船仓惶望西驶去,因去势顺水不时便不见了踪影。

    托济看到追杀的兵马退去,心神一松身子猛然跌倒。小男孩变色不顾身上伤痛闪步接住托济,仇决扶着托济另一边的臂膀渡过去一股法力后,这才将他扶坐在甲板上。

    托济得到得到仇决渡过去的法力后神志一清,操着生涩的汉语说道:“谢谢侠士救命之恩。”

    仇决叹道:“这些话不必再说,你时间不多了。”

    托济笑道:“托济死不足惜,我是替这个孩子谢你。”此人不愧为使刀的大宗师人物,豪情心胆皆如刀!如同阿史那台虏一般是个让人不得不钦佩的重情义的英雄豪杰。

    仇决黯然点了点头承下托济的谢意。

    托济摸着小男孩的头顶,眼中欣慰遗憾亏欠神色百般交杂,悲凉道:“托济叔叔再也不能保护你了,好好的活下去,突厥灭亡乃是时势所致,勿要学主公一般为复国费尽心机精力,快乐的活下去,没有复国,没有仇恨得快乐活下去。”此话不止是说给小男孩听得,还是说给仇决听的。

    小男孩泪痕染面,颤声道:“破狼最听托济叔叔的话了,我一定会好好快乐的活下去,只求叔叔勿要丢下破狼。”

    托济苦笑道:“人总会死的或早或晚,能够跟随主公一场托济已不枉此生,勿要伤悲。”破狼闻言大哭起来了。

    托济看着仇决,诚恳道:“托济本不该有此奢求,侠士绝不是凡人,恳请仙长收破狼为徒,托济愿生生世世为仙长做牛做马以报大恩大德。”言罢呕出一口鲜血。

    仇决虽法力大跌五感却未消退,又因顺风所以托济与络腮胡男子所说的话落入他的耳中已然知晓破狼的身世,仇决看着破狼不拘神情还是面相均向阿史那台虏,心中好一阵为难筹措,且不说他自己还未修成金丹出师不得妄自收徒,便说阿史那台虏虽不是他所杀却间接因他而死,可算是破狼的杀父仇人,若是再收破狼为徒,日后这段孽缘该如何了事?却又不忍拒绝托济临死托孤,而且他还在破狼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托济见仇决面露为难却为直接拒绝,强支身子跪在仇决身前,叩首道:“恳请仙长收下破狼,不然教他一个十岁孩子如何能活在世上,仙长可怜可怜这个孤苦的孤儿吧。”言罢有呕出一口鲜血,却要叩首下拜。

    仇决连忙拖住托济,不由自主的答应道:“我答应你。”话一出口才察觉到自己在说些什么,后悔已来不及了。

    托济满脸欢喜,对着破狼说道:“快拜见师父!”

    破狼闻言抹去眼泪跪立在仇决身前连叩三首,悲凉且正声道:“师父在上,阿史那破狼拜见师父。”说的竟是正宗的汉语官腔。

    托济看到阿史那破狼第三拜时脸上笑容倏地一僵,身子伴着阿史那破狼的叩拜砰然倒下。

    阿史那破狼拜完却听见一声闷响,惊忙看向托济,却见托济面挂笑容瞑目而死,扑身到托济身上嘶声恸哭。

    仇决立身一旁心中滋味难言,今日的阿史那破狼一如三年前的他一般,痛失亲人的痛苦悲戚再次袭上心头。

    半饷后阿史那破狼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仇决扶起阿史那破狼,想要安慰规劝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叹声说道:“入土为安,将他葬了吧。”此时船只已然燃起了大火。

    阿史那破狼泪眼朦胧,抽泣道:“师父,我没有亲人了,一个也没有了。”

    仇决心头滴血,强作笑颜道:“从此我便是你的亲人,你还有一位亲人在玉门关等着我们。”笑得却比哭得还要难看,但落在阿史那破狼眼中却是这个世上最美丽温馨的笑容。

    阿史那破狼点了点头,仇决将他放在千雪痕背上,然后抱起托济的身体跳出甲板蜻蜓点水渡到对岸,千雪痕通窍中期修为相比法力倒退的仇决还要高出一线,载起阿史那破狼紧随仇决踏波达到岸边。

    且末河河畔长长的枯草随风摇曳,枯草中平地起出一堆小坟丘,坟前无碑只有两人一长一少,一立一跪。

    阿史那破狼跪在托济坟前默然无声,半饷后磕了三个头,起身面相仇决,道:“师父,可以启程了。”一如十年前的仇决。

    仇决凝视阿史那破狼道:“你根骨奇佳小小年纪便已达到练气期,天资犹胜为师,只要你肯发奋努力为师必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你若愿寻找仇人复仇我亦不会阻拦。”仇决一生从未食言纵是教出一个将要知晓真相后而要杀他的徒弟他一样无憾无悔,只因他自己被仇恨侵蚀明白此中无奈与痛苦,也因为阿史那台虏与托济的高洁情操已彻底打动了他。

    阿史那破狼回首看着托济的坟墓,道:“徒儿已答应托济叔叔忘记仇恨快乐活下去便绝不会食言,父亲虽死在汉人手中,但毗伽可汗在父亲死后派兵追杀我,可见父亲纵是攻下于阗镇一样会被吐蕃人杀死,父亲为振兴突厥费尽心血到头来却被自己的族人背叛,若是他肯听从达干所言与大唐修好怎会落到这步田地,战争只会让更多的孩子失去亲人,徒儿不愿世上再多出很多像我一样的孤儿。”

    仇决大惊,道:“这些话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阿史那破狼道:“是我自己说的。”

    仇决心中惊诧万分,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十岁孩子说的话,其心智胸怀远超常人!

    仇决自愧不如,叹道:“仇恨给不了你什么,只会为你带来对生命的失望与痛苦,既然你选择忘记过往仇恨重行开始,便把名字也改了吧。”

    阿史那破狼思忖一会点头道:“师父所言极是,徒儿要忘记过往仇恨开启新的人生旅程,师长如父请师父为徒儿赐名。”

    仇决道:“浪子无家归,流落似飘零,故乡是一生不变家园,你的家乡在北方大草原,从此便叫拓跋思北如何?”

    阿史那破狼欣然道:“拓跋思北拜谢师父。”言罢便要跪下拜谢,却被仇决制止了。

    仇决笑道:“男儿铁骨不拜苍天不跪地唯跪父母双亲,以后不比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