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好梦易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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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昌侯有三房小妾了。”若雅没什么表情,答了一句,事不关己的模样。

    “看来我上次揍他揍得轻了。”苏挽月想起前段时间还打了他三十大板,虽说那时候就是皮开肉绽,如今开来,家里这么多老婆还要去非礼宫女,色心难改,实在是可恶。

    听到苏挽月这句话,若雅难得笑了下,她笑起来很显小,笑容软软柔柔,皮肤白得几乎能看清下面的红血丝,“苏姑娘,您棒打建昌侯的事情,整个京城都传遍了,真是女中豪杰呢。”

    苏挽月愣了下,被人当面这么说,脸上羞得立马红了,眼神左右摇摆,不知道看哪里。若雅似乎看出了苏挽月不是那类爱听奉承的人,也不习惯被人夸奖,笑了一笑,也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只是轻声提醒了句,“苏姑娘,公子还在后山等您呢,从这屋子出去,往左十五步,再一直往西边走些距离就到了。”

    苏挽月点了点头,望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有些地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是哪里。

    外头果然是个阴天,苏挽月扯了扯领子,按着若雅刚刚教的方向。毛茸茸滚兔毛边的衣领,白色的兔毛衬得她脸色很好,但鼻尖瞬间被冻红了些。空气有些潮湿,走在室外就觉冷。绕着那屋子走了一圈,找了唯一一条路往前头走。因为料峭寒意,所以走得有些急,苏挽月赶路的时候,脚程一向很快。

    侧目望了望周围的环境,这儿清幽得有些吓人,除了昨天看到的那一对苍鹰,没有任何的虫鸣鸟叫,即便是冬天的深山,也不可能安静成这样吧。苏挽月满腹狐疑,望着前头不远处有一个身影,一身蓝裳,站在桥上等着自己。

    这儿还有桥?苏挽月有些不解,但仍是朝着那蓝裳的身影走了过去。

    “你找我来干什么?”苏挽月双手抱胸,抬着下巴问了句。

    冷霜迟饶有兴致望着苏挽月的脸,挑了下眉菱,站在桥上没动看着走近的人。许久没有开口说话,风呼呼在吹,拂过她脸上,有种脱俗绝尘的感觉,她静态很美,不说话的时候,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就算没有细致精巧的妆容,却像是天生就描眉画眼似的,也浓淡得恰到好处。

    “你为什么不说话?”见冷霜迟迟迟没搭理自己,苏挽月又问了一句,一双杏目,瞪人的时候并不显凶。

    “昨天睡得好么?”

    “特别好。怎么,你还希望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苏挽月面无表情,面对冷霜迟的挑衅,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桥下的水流很急,这片地儿很安静,淌过石头发出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绿草青青,疯长般的茂盛,和屋子前头寸草不生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树林那头却是看不清了,粉红色的薄雾,一眼就看得出来的不正常,苏挽月站在桥下,看了看那片树林,再侧过头看着依靠在桥上的人,盯着看了许久吐出两个字,“下来。”

    想象之中冷霜迟会刁难或者再挑衅下,但未想到没做任何反应,只是移了脚步走下那座石桥,立在苏挽月面前,眉眼精致,眼睛里的神采让苏挽月一瞬间觉得他相极了某人。

    “你在想什么?”冷霜迟眼睛很利,瞥见了苏挽月在一瞬间皱了又舒的眉。

    “你刚刚的表情,很像一个人。”

    冷霜迟笑了笑,没再问下去。

    “桃花瘴你应该再熟悉不过。”眼角有痣,衬得一双丹凤眼平添了几分柔媚,永远眼中含笑的模样,侧过身示意着身后那片瘴气,冷霜迟接着说了下去,“过了这片地方,你就能回到京城。”

    苏挽月愣在原处,不知道冷霜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放你出去。”冷霜迟轻声说了一句,语气肯定,但却缥缈地像是天外飞音一样。

    “真的?”瞪大了眼睛,苏挽月不可置信,有些怀疑从上到下扫视了冷霜迟几遍,“你肯定还有其他条件。”

    冷霜迟一下子就笑了,摇头叹了口气,像是在感叹苏挽月的聪明。

    “说吧。”苏挽月摊手,示意冷霜迟接着讲。

    “我是个天生很好奇的人,要是想知道某件事情,别人却不告诉我,会让我日思夜想寝食难安。”冷霜迟皱了皱眉,也很无奈自己知根究底的性格,“你和朱佑樘感情曾经那么好,为什么你小产后,性情大变?我一直很好奇这个。”

    苏挽月已经无能为力去纠正冷霜迟了,也懒得管他直呼皇上的名讳。咬了咬唇,半天没说话,她觉得被人问起这种隐私很尴尬,稍微有些常识的人也不会去问,倒是冷霜迟,你永远无法拿常态去考虑他。望着他满脸好奇的神色,苏挽月眉头越皱越紧,“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冷霜迟抬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神情,“你心知肚明我对你有兴趣,我也对所有出乎我意料的事情感兴趣。”

    冷笑一声,苏挽月冷冷看着冷霜迟满眼的笑意,虽说出手不打笑脸人,但偶尔就是有些人让苏挽月想扯烂了那张脸,“冷霜迟,你别逼我现在就和你作对。”

    “我结下的梁子很多,不在乎多你一个。”冷霜迟无所谓的态度。

    “我还真不喜欢你的性格。”苏挽月语气稍微硬起来了,“你不要逼我。”

    “这世上每个人不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却只有你想把不喜欢的给毁了。”没一点收敛的意思,再站近了半步,已经越过了男女之间能忍受的范围,“苏挽月,别以为这天下有本事的就你一人。”

    不怒反笑,露出一排整齐的月牙色,眼睛弯弯,杏眼很漂亮,抬眼对视着冷霜迟,忽然开口说了句,“是因为你,满意了么?”

    他的好奇心并不是空穴来风,是骨子里的敏感和直觉,让他想要问个明白,但听着苏挽月苦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冷霜迟眼里的疑惑却更深了。“能完整告诉我么?”添了句,语气柔和。提了下眉,这是冷霜迟没有想到的,明显一瞬的失神。

    苏挽月沉默了良久,像是在回忆,而后开口说道,“那天晚上,我很生气,摔了一地的东西,把吏部送过来的奏折全撕了……他倒没有怪我,任由我胡闹……勒令我以后不准同你往来了,原来他早就知道你我在应天府发生的事,只是一直未说……”苏挽月侧目望着桥下的流水,冷霜迟曾经吻过她的唇,也看过她一丝不挂的身体,任凭其中一点,都足以让朱佑樘禁止苏挽月同冷霜迟往来。他放过冷霜迟一马,只是因为冷霜迟救过苏挽月一命,除此之外,他的确没有心慈手软的立场。

    “很多事情,要是从不提起,就会深埋心底,但若是有一天再拿出来讲,就如同导火索一般,后果可能是天崩地裂。”深深叹了口气,仿佛疲惫不堪,除了自己的来历,苏挽月不曾隐瞒过朱佑樘任何事情,这件事情的隐瞒,只是不想引起无端的矛盾,“我原以为,我心中无愧的话,就不算对不起他,我从未对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动过情,但他却不信我,说的那些话太伤我心。”

    冷霜迟想要安慰一句,却发现自己被苏挽月的话给说伤了。“从未”这两个字,说的斩钉截铁,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需要怎么样的毅力和专致,才能始终如一的专情。冷霜迟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女人就是那样,认定了一个就不会更改,但这样的性格,很多时候自伤而不自知。

    苏挽月是个脾气很怪的人,心高气傲眼里容不得沙子,她小心翼翼捧着自己的真心给别人时,就注定这是条不能回头的路。不到迫不得已,不到真的触碰到底线,她不会愿意两败俱伤。

    “应该本以为我不会再出现了,只是没想到五年后,我会再来找你。”冷霜迟冷笑了下,他很能理解朱佑樘的心理,哪个男人都会介意的。

    “他说我水性杨花时,很奇怪,我没有什么伤心,只觉得不值得。这是他第二次跟我说这种话,我不愿去谅解。”这句话背负了太多情绪,但说出来却平平淡淡,苏挽月虽本性就不是喜怒太过现形的人,但做到现在不物喜不己悲也不知以前修炼了多久。

    “他人评价,如镜花水月,你别太放在心上。”或许年纪大了,有很多值得庆幸的事情,比如年少轻狂时都在在乎的,现在已经不在那么重要,比如说名声。冷霜迟现在最不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名声,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苏挽月笑了下,抬眼望着冷霜迟,“理由我说完了,可以放我走了么?”

    “没了么?”

    “其他细节,我就不必和你一一道来了吧?”苏挽月扬眉,冷言说了一句。

    “好。”干净利落的答应了,冷霜迟微微侧身,示意苏挽月可以走了。

    仍是有些怀疑,不太确认冷霜迟回这么爽快,那人似乎看出了苏挽月的迟疑,笑了笑,媚眼如丝,“因为我觉得没关系,我们总是后会有期的。”

    “我警告你别耍花样跟踪我。”苏挽月抬手示意了下,眼神很狠,但冷霜迟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回望着苏挽月有些阴毒的眼神。

    没再说什么,从冷霜迟旁边经过,走过那座石桥,朝着那片树林走去,不过一会,就隐没得不见一点身影。

    “桃花瘴,销魂瘴,桃花瘴里万魂销……”桥边的人笑吟吟哼着很单调的歌,桥下的水悠悠流过,隐没在前面的树林里。冷霜迟确信苏挽月走得出这片结界,但却又无奈,不能追随她出去,不是不能,是不敢。

    冷霜迟是太易动情的人,贪念一刻的极致爱欲,乐此不疲短暂沉迷于不同风情的女子,却始终不敢去面对日后的天长地久。对苏挽月,他知道继续纠缠也难有好良缘,但就想这么混乱纠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