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赶鸭子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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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铭辰觉得自己的耐心随时可能被那一眼看不到队尾的毛头兵给磨光掉,一段时间没回营部,一回来就发现死老高智商看涨不少,特别是整他的段数,简直是直接连跳四级,从蓝带一路直奔黑带去了。

    “有这闲功工夫看他们在这儿抡胳膊,还不如放我回去打会儿枪是真的,格老子这手快半个月没摸枪了。”想起上次五连七连那几个瓜皮在打靶场磕枪子的时候,他只能带着一群龟娃大冬天的练军姿,厉少校心里的郁闷,恐怕只有月亮能懂他的心了。

    “是不是兵王不摸枪都这副抓心挠肝的样子啊。”厉铭辰正瞪着眼前那个捋掳袖子的小兵量血压,背后一个声音就意外的插了进来,他回头,竟意外的发现是许久没见的杨洁。

    “我说怎么好好的把我拉到军区给新兵做体检,原来是这样啊……”军装外面套着白大褂的杨洁婷婷站在厉铭辰面前,眼睛里之前的心驰神往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笑意。“严阿姨是不同意你们吗?”

    厉少校的脸已经彻底从多云转黑了,严女士真把军队当她自家开的,下次再见外公必须和他老人家反应下情况了,职权滥用到这种程度,太不像话了。

    见厉铭辰不答话,杨洁也不气,手一伸,“来都来了,去做个检查吧,顺便和我说说你俩的进展,我也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见厉铭辰一副防范的样子看她,杨洁又是好笑,“我也是想自己早点得清静不是。”

    严美这个做妈的功课倒是做得的彻底,这边把厉铭辰扣在部队,温昕那里把她困在医院陪魏跃,而杨洁这儿严美也没忘。杨洁当初就是她先相中的姑娘,家世好、人也漂亮,所以杨洁一直是严美心中理想的儿媳妇儿人选。

    坐在视力表前,厉铭辰听着杨洁细数他家严女士最近的所作所为,气的得都想笑。

    “左。”他指了指视力表。“抱歉拖累你了。”

    “呵呵,如果是以前,我倒是乐得被拖累,不过现在不会了。”

    对杨洁,厉铭辰谈不上什么感情,所以她的话,厉铭辰答不上话,他看着白亮的视力测试屏,眼睛眯了起来……

    厉铭辰体检那天,温昕真的打算直接去部队找厉铭辰他的,可两天没消息的佟俪突然打电话来说,魏跃情况有反复,希望她能过去看下。摸着还没明显起伏的肚子,温昕叹口气,少校,看来只好要你晚几天高兴了。她没想到,这一晚就足足晚了四天。

    而这四天,足够佟俪发现温昕情绪的变化。病房的窗子外,她看着房间里面的俩两人,心里突然多了份懊悔,本来的儿子媳妇儿,就因为自己当年的不依不饶就这么没了。

    当初手术前,温昕爸爸就说过手术的成功率不很高,是她寄予了温爸了太高的希望。温昕爸爸的死,儿子多年的失意,以及家庭多年的清冷,这一切直到今天,佟俪才猛然发觉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从医生办公室回来的白鹭看到走廊里的佟俪,奇怪的地走上前问她怎么不进去。佟俪摆摆手,“小鹭,陪我出去走走。”

    “哦……”白鹭一步三回头地的朝身后瞧,她想呆待在魏跃身边,可她同样也不好忤逆佟俪。白鹭不知道的是,今天是佟俪给儿子最后的争取——魏跃的病情到了今天算是彻底稳定住了,就算严美再怎么想,她也不会、也不愿再勉强温昕留下照顾儿子了。

    除非她自愿。

    魏跃已经彻底清醒了,不再是之前醒少睡多的状态。现在他躺在床上,静静看着温昕给水杯填满水,把花瓶里的花换掉,再就坐在一旁削苹果。这个午后,他的幸福感是清楚分明的。

    “苹果给你拿勺子刮成了泥,虽然口感没原来好,但营养是一样的。”勺子举到魏跃嘴边,温昕看着他说。女人脸部线条柔和得几乎让清醒过来的魏跃恍惚回到了过去,那段只存在于记忆里的旧时光,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小时光。头顶还缠满纱布的魏跃表情微怔地的看着温昕,“心心,你是原谅我了吗?”

    被问的人拿着苹果泥勺子的手顿了顿,又恢复了动作,伸到他嘴边,“吃吧……”

    魏跃乖乖咽下去,眼睛还是盯着她,等着答案。

    “嗯……”她的幸福已经来了,肚子里的孩子告诉她一件事——该放下的是时候放下了。温昕第一次直接的答复让魏跃的大脑前所未有地的兴奋起来,他突然直起腰,拉住了温昕的手,“心心,那你是能再回到我身边了吗?”

    魏跃突然的动作吓了她一跳,温昕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这只早就不能再灼到她的爪子拍开,可她不能,温昕只能伸出手,慢慢地的、慢慢的地……把魏跃推开。热度逝去,像褪了一层皮,火辣辣的感觉过后,魏跃听到他爱的女人说:“我不介意以前,是因为我在意现在的幸福,魏跃,我有孩子了,厉铭辰的。”

    他回过神来,屋子已经空了,同样被清空的还有一个失去心脏的胸膛。从此以后,你的生活再没奢望这个词了,因为不需要了……对着白净的天花板,魏跃笑着自言自语。

    温昕本想等佟俪他们回来,自己把话说清楚后就彻底走掉,断开瓜葛。可在算计之外的一件事把这一切安排全部提前了,一个陌生号码来电,一个不算太陌生女人的来电,说着和她还有肚子里孩子休戚相关的电话内容。

    不是杨洁先自报家门,温昕也许压根儿就想不起来自己见过这个人——据厉铭辰交代,他唯一有过的相亲对象。

    杨洁的电话内容很短,却在最短时间内把她的心提溜到了嗓子眼吊了起来儿。杨洁的话很轻,却一字一句说的是肺腑之言。“厉少校坚持说自己没病,他那个脾气我想你比我们这些外人了解的多,一旦坚持了什么,改变的可能性就极低,现在他们部队的领导正在做他的工作,但我想,这个任务你去做,应该最合适……”

    其实她对厉铭辰的了解并不比温昕少多少,她知道厉铭辰的倔强在整个T师是出了名的前几名,他爱吃辣,不爱吃甜,扎腰带喜欢扎到倒数第二格,睡觉时总保持端正的仰躺式。一直以来,杨洁都是固守着自己的心,她把师姐告诉她关于厉铭辰的点点滴滴深埋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去想不去看。如果这次不是厉伯母安排的这次会面,她对厉铭辰暗生的那点情愫不知会不会就这么一直被掩埋直至消亡。

    然而厉铭辰在抗洪时意外受伤的眼睛却给了杨洁一丝希望。

    谁都能接受一个身体健康、体格健壮的老公,可如果这个男人可能会有失明的危险呢?杨洁握着电话的手紧紧的,她不怕陪厉铭辰治疗的这个过程,她希望那个人怕。

    可杨洁等了老半天,没等来温昕的答复,耳边却响起一阵嘟嘟的忙音声——温昕把电话挂了。

    这几天是厉铭辰生活最混乱的几天,他眼珠子瞪得的都快把高汉的皮活活瞪掉两层了。“我没病,你听不懂话吗!老子没病!”

    好家伙,以前厉小子总说自己自称“老子老子”的显得多老气横秋,他自己现在不也开始这么自称了吗?高汉心里这样想腹诽着,嘴上却丝毫不能表现出不满都不能表现出来。这小子真要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好和老首长交代啊。

    可不管军医院的大夫还是他这个营长,或者是最能说的教导员赵宏申谁来劝,厉铭辰就一句话:老子没病!

    厉铭辰的态度高汉不是不理解,眼睛不像是胳膊或者腿出了问题,真的出现情况,可能厉铭辰的军旅生涯到这儿也就结束了。

    他是该怕,哪怕最硬的军汉在被告知可能要把这身军装脱掉的时候都会怕,高汉自己也怕。他走到眼睛都有些气红的厉铭辰身边,拍拍他肩膀,“厉小子,暂时性的要你离开去治疗是为了以后的回归……”

    连着和几个“领导”力争快三天,饭也没大怎么吃的厉少校气有点喘,被高汉这么一拍,他一屁股坐在了营部的木头椅子上,胳膊支着腿,半天吭着气说:“谁也不能把我从队里撵出去,我没病……”

    “谁也没说要撵你啊……”带了这么些年的兵,厉铭辰是高汉遇到的最讲不听拧的臭小子,他真不知道该拿他咋办了。高营长已经愁的没着没落了,按照杨洁他们医院的眼科医生说,像厉铭辰这种眼病,是越早治疗越好,拖下去,不是瞎子也必成瞎子。咋办咋办……高汉原地画圈。

    营部的门在这时被从外打开了,听到声音的高汉一抬头,就看到赵宏申的小脑袋探了进来。赵宏申冲着高汉招招手,把他叫了出去。

    厉铭辰生平从没面对过这样的抉择,按照医生的话,手术治疗50%的痊愈机会,那不痊愈的那50%呢,难道就要他瞎半辈子当个废人?

    厉少校又开始对他的板寸施暴。短短的头发断裂中突然多了股柔和的力量,温昕温柔的音调有着说不出的不满,“厉少校,讳疾忌医可不是个合格军人该有的素质,更不是我男人该有的表现。”

    他猛抬头,看到的就是正朝他半嗔微笑的温昕。厉铭辰“腾”一下从板凳上弹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行吗?再不来我孩子他爸爸胆子小得的快连病都不敢治了……”温昕依旧笑着。

    “谁病了,我没病!”倔牛再度附体,厉铭辰脖子梗了两秒钟,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孩子,什么孩子?”

    厉铭辰反应了一会儿,眼珠子再次瞪得老大,目光从温昕的脸庞一直打量到她小腹,“你、你、你……这、这、这……”

    “你什么,这什么。你要做爸爸了,厉铭辰,你给我听清楚了,你要做爸爸了,所以眼睛必须……”温昕的话刚到正题,就突然卡住了,少校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随之而来温昕觉得肩头一阵湿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厉铭辰愿意把这辈子唯一的一次献给此时,他不愿告诉温昕,这过去辗转反侧的两个夜晚里,自己曾经动过就瞎在军人这个岗位上的念头。他的确是怕,怕和他过世的父亲一样,被推进医院后就再没能穿起这身军装。

    “媳妇儿,我眼睛如果真瞎了咋办?”少校咳咳两下嗓子,把鼻音稍微去掉了些。

    “眼睛有病咱就治,现在的医疗这么发达,何况就算治不好还有我养你,再不济咱们以后靠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养呗……”温昕说的得轻松,却再次让要厉铭辰放了一阵水。

    患难与共,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毕竟他眼睛的毛病不是那么轻松治好的。

    温昕拍拍高出自己一头大多的男人的呗,说:“少校同志,难受就哭,我给你打折,准你哭六块钱的……”

    厉铭辰暗自想,这媳妇儿真是欠收拾了!

    已经决定好今后怎么办的厉少校心里顿时盘生出一个新主意,孩子是有了,他们的婚事想来严女士不会再反对,可厉少校不打算就这样完了,他觉得最起码他这个做儿子的应该告诉严女士一件事。

    接到蒋一冰电话时,严美正在C市的云海机场准备登机去美国一次。这段时间一直忙活着厉铭辰的事情了,结果公司总部那边的一些事务就没来得及处理,本打算着趁这段时间消停,自己偷空去次美国,可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厉铭辰的身体就出了这么大个的情状况。

    儿子啊儿子,你学什么不好,干嘛吗和魏跃学什么拒绝治病呢……坐在返程车里的严美心里恨铁不成钢。她不清楚的是,厉铭辰和魏跃之间,就目的性而言,差之天壤。

    参军后,厉铭辰参加过大小各种型军演十余次,身上大小的伤迹也是十余次处不等,而在这些伤疤的背后则是一次次的骄人战绩。

    这其中,表现最突出的,同时也是最得T师首长赞扬的,当数去年团级间的对抗演习那次——厉铭辰带着二十人直接从背后偷袭到蓝方主要火力点,成为了T师有史以来以少制多的经典战例之最。

    拿陈师长对蓝方指挥官路一鸣评价的话来讲,就是再厉害的一鸣只要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厉铭辰,都得改名叫“不鸣”。

    所以,当从容霸气的厉妈妈遭遇到冷静且不安按套路出牌的厉少校时,高汉给自己的六字方针就是——不参与、就看戏。

    严美本以为厉铭辰应该早就住进医院了,事实证明,她这个当妈的是过于太不了解自己儿子了。从蒋一冰他们医院出来,严美这才慌了神,按照蒋一冰说的,为了当那个兵,厉铭辰竟然拒绝治疗,甚至连自己眼睛有病的事实都给否认了。

    “儿子啊,那是眼睛啊,不是别的,可不能儿戏啊……”前锋营训练场上,严美已经不知道和厉铭辰重复第几次这句话了,厉少校可好,抱着胳膊只是看着新兵训练的进展,时不时对某个动作不到位的新兵蛋子吼上那么两嗓子,其他的就是对他老妈的充耳不闻。

    高汉站在离严美五步远的距离外,看着这对母子以这种奇怪的方式对峙了有十分钟,考虑着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走上前去,“阿姨,我先带你回营部去待会儿吧,外面冷,回去咱再商量。”

    十二月中旬,C市市郊的风也应景的地感染了几丝凛冽,打在脸上,有些刺刺痛痛的。

    人生过半的严美从没活得的像现在这刻这样无力过,之前她以为自己同儿子之间只是一点简单的隔阂而已,可真的遇到事情时,这个本以为很小的隔阂就被无限扩大后呈现到自己眼前了。

    直到现在,严美才发现,她与厉铭辰的母子关系已经被经营的得千疮百孔。

    接过高汉递来的老式青瓷茶杯,严美坐在营部里算最高档的一个带个革质硬垫的木板凳上,捂着杯里的热茶直出神。对眼前这个阿姨辈的中年女人,高汉一直有种面对高射伏击炮一样的感觉,拿他媳妇儿蒋一冰的话来说,面对强悍的英雄遗孀,高营长立刻遁形为高孙子。

    “孙子”搓搓手,对“奶奶”说:“伯母,厉小子总这么不配合,也不是个事啊……”

    “啪嗒”一声,杯子里的水面波澜一瞬后,什么东西融了进去,严美别开脸,“可我说什么,那孩子都不听……”

    整理得的丝缕分明的头发垂下一丝凌乱,严美微颤的声音让要高汉心里一颤紧,暗自说:“厉小子,再怎么这都是你亲妈,给我见好就收。”

    他收起眼光,“伯母,其实有一个人估计说话厉小子会听……”

    高汉的话理所当然的和那个人有关,而那个人此时却在城市一角看望另一个人。

    从入院以来,进过手术室、进过ICU,进过加护病房再到现在的普通病房,目前这间是魏跃住的最舒心也最坦然的一间。当内心放下某件重要的东西后,身上剩下的只有满满的轻松。

    也许这是温昕最后一次来医院看他了,他不知道厉铭辰和温昕说了什么让那天本已离开的她又来了医院,他只知道他要把这一刻的温昕完完整整的地全部刻进脑子里,之后把他最爱的人推向她想要的幸福。

    温昕不知道魏跃在想什么,此时她正专心数着输液管里的滴数,调了一会儿,她低头问魏跃,“心还慌吗?”

    医院的小护士粗心,冬天来住院的病人又多,给魏跃打了吊瓶人就跑去了隔壁。如果不是温昕来发现魏跃的不舒服,还不知一会儿会咋样呢。魏跃摇摇头,“不了。”

    他拍拍床边,示意温昕去坐,样子像是要和她说话。温昕从旁边拿把椅子过来坐,却被魏跃固执的表情生生拉回到离他不近不远的床边。

    是不是所有生病的人都执拗得的像个孩子呢?想到厉铭辰,温昕产生这种疑问。

    温昕今天来是纯属意外,因为厉少校有令:去医院确认“那家伙”确实没事之后,她就要回来安安心心的地做少校夫人,安安心心的地陪他,只陪他。

    温昕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所以少校有令,少校夫人从命。

    冬天的太阳被低温冻结成一块块,菱形雪花一样照在医院洁白的背面上,温润却刺得严美眼睛一阵阵疼。

    谁说风水不是轮流转的,前几天她还是站着嘲笑佟俪是个为了儿子,去求一个小丫头的可怜人。她没想到,笑时的嘴角还没归位,自己转眼间就成了那个可怜人。

    还真是在其位,知其事,手悬在乳白色合成木板门上,严美总算体会到她曾一度十分看不上的佟俪当时的所作和所想了。

    温昕本来是坐在床边,听魏跃说着他以前在国外留学时的事情,避开那段记忆,他和她还是可以安静相处的。一个在床上,一个在不远不近的床沿,“温馨”的画面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咚咚咚……”

    对严美的到来,魏跃不意外,意外的只有温昕。“左夫人,你怎么……”

    “温昕,咱们谈谈好吗?”严美局促不安地搓着手。

    他们第二次的谈话地点在人民医院五楼病房楼梯转角处。

    严美手里的爱马仕包包快被她抓成了“爱抹布”了,而站她对面的温昕也没见好多少,只不过比起还在决定拿什么怎样姿态和人首次示弱的严美来,经历了太多这种情景的温昕稍显淡定。

    “左夫人,有什么事你请直说。”温昕先开的得头,换来了严美的一长串话,“温昕,我想说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想让你劝劝铭辰能配合把眼睛治下,只要铭辰能治眼睛,你们的事情我再不反对了……”

    那个时候的温昕还能说什么。拒绝?再卖个关子?她一向不是那种人。最后她只给了严美几个字:放心,厉铭辰会没事。

    病房里,魏跃看着拿着包匆匆同严美一起离开的温昕,笑着说了一句:“祝你幸福。”

    住他邻临床的是个五岁的小男孩,正捧着个大圆苹果坐在床上端详,听到魏跃的话,脑袋被剃了小光瓢的小娃娃歪头看了眼他,“妈妈说,只有妈妈、爸爸还有宝宝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幸福。”

    他是个脑血管畸形的孩子,魏跃搬来的时候他就在,据医生说他就三个月不到的生命了。魏跃从桌子上拿了个火龙果递给他,小家伙盯着这个水果篮子很久了。

    “妈妈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小男孩咽了口口水,瞧着魏跃还不收回的手,“大哥哥,我拿苹果和你换就不是要了吧。”

    男孩儿妈妈回来,发现儿子正拿小勺一小口一小口地的舀着火龙果,眼睛一阵阵发热,儿子的病花光了家里几乎所有的积蓄,现在他想吃点没吃过的水果都满足不了。

    魏跃闭着眼刻意不去看女人的脸上表情,属于她的幸福是短暂,而属于自己的则是一去不复返了,两者都是悲哀。

    **********

    难得的下午给新兵安排了打靶训练,换了轻薄作训服的厉铭辰几乎把上午送走严女士的事情忘的得一干二净,正趴在地上一梭子一梭子地子弹的打个痛快。

    第一次来打靶场的新兵蛋子被他们营长犀利的枪法震得发出一阵阵嘘赞叹声,血气方刚的年纪正是年轻气盛、谁也不服谁的时候,可在真本事面前,他们的敬佩之情也是最难以自掩的。

    打光了第四梭子弹,意犹未尽的厉少校被跑步过来的占东风拍了起来。

    “老厉,人来了,高营长叫你去见呢。”知道厉铭辰是咋想的,的占东风拍拍站起身的厉铭辰的肩,“我事先告诉过你吧,咋打算的最好和嫂子先说声,我看嫂子的脸色可不好啊。”

    先告诉温昕那还演个毛线,他厉铭辰咋有本事把媳妇儿的身份在严女士那里定下来,就咋有本事把媳妇儿哄好了……厉少校虽然想的自信,可越走越急的步子正朝他身后的占东风泄露着什么。

    温昕的确很生气,在她看来,不管严美过去做了什么,厉铭辰都不该拿他自己的身体同他妈开玩笑。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一见厉铭辰就把他扯到外面空地的温昕,第一句话就是对少校的炮轰。严美还在营部里坐着,高汉陪着,事到如今,对刚进门就被温昕提溜出去单谈的儿子,严美是轻易不敢说话了——毕竟儿子最大!

    “老婆,我错了,可是不这样,她这毛病就总也改不了……”在媳妇儿面前就戾气全收的厉少校被准夫人一瞪,不甘心地的改口,“我妈……行了吧。”

    厉铭辰很无奈,名分定了,随之而来的管束也就多了,连他最不习惯的称呼都要改。

    “一会儿进去你别说话,我来说,记住没?”少校嘱咐。

    “一会儿你说的话不许太过分,要有礼貌,记住了!”温昕反嘱咐。

    少校对天翻白眼,加了个孩子的温昕,气势他算是赶不上了。

    “铭辰,大夫说你的眼睛越早治疗效果越好,妈求你……”看着温昕一脸凝重的地进门,严美心想肯定是没劝动,苦口婆心地的想再劝劝,谁知厉铭辰竟直截了当,“我去治疗。”

    他声音还是冷冷的,不防被温昕给了一胳膊肘,这才不情不愿的地再开口,“可是在那之前,有件事必须先办了,妈……”

    厉铭辰第一声发音是在他出生后第330天,不到一岁的时候,那时候,一个模糊的“ma”音把他爸爸高兴的得一结束训练连作训服都没换,直接脑门顶上来就是一顿猛亲。那天的情景过去快三十年时间了,严美依然记忆犹新。

    而在今天之前,厉铭辰最后一次叫她,严美同样记忆犹新。是在她第一次把左柚爸爸带回家的时候,被勤务兵从军区幼儿园接回来的厉铭辰书包还没放下,刚叫了一声“妈妈”就看到了她和左立冬彼此交握的手,那次距离今天,时隔近二十四年。

    严美手紧紧抓住木头椅背,情绪缓和了半天才声线模迷糊的地说:“哎,什么事,你说……”

    她觉得眼睛出毛病的不是儿子,是她,不然为什么眼前的东西看着都那么模糊呢。

    “我要和温昕结婚,越快越好!”少校声音沉稳、坚持。

    “不行!”

    “不行。”

    这次“婆媳”俩的意见难得的一致。

    排除掉不喜欢温昕的那点小心思,严美和温昕的大方向还是一致的。

    “先把眼睛治好了再说!”少校夫人气势十足。

    完了完了,这媳妇儿真是惯的得没边儿了,难不成真想把先上船后补票这事坐实了吗?等他眼睛好?等他眼睛好就不是先上车后补票那么简单了,指不定小船都满江跑了,厉铭辰这叫一个郁闷啊,温昕怎么这么不听话。

    少校无力的瞪视被温昕直接真空粉碎掉。

    “是啊,眼睛要紧啊,铭辰……”让温昕来劝儿子,成了她感谢她,可让严美真接受她做儿媳,这个做惯了自己主、也做惯了别人主意的严女士,真挺不情愿的。

    “小子一时半会儿瞎不了,不大操办最起码先把证给我领了,你还真想我外孙都落地了还是个黑户口?!”门缝外面趴半天的老将军实在忍不住闺女再这么胡闹,直接一手被柚子扶着,一手拄着拐棍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严美面前,严光裕的拐棍“咚咚”在地上敲了两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摸样,“你啊,活了半辈子的人了,怎么管你们那帮小白丁没管够?把我外孙管没了看我不揍你!”

    “孙子……什么孙子?”严女士突然恍然大悟。

    厉少校瞪了水果一眼:要你多事,我就没想拿孩子的事情压她。

    水果小姐得嘚瑟着眉毛:可这样才能一击毙命,最简单直接。

    高汉早溜了,趁着严将军行家教时,左柚蹭到莫名其妙就“被嫁人”、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温昕旁边,“嫂子,你放心,就算哥是明天去治病,今天咱也能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的,有个冤大头可是答应了的。”

    冤大头?温昕脑子哪里还有多余的脑细胞反应冤大头是谁,她现在想的是咋把老爷子急着要他们结婚的念头打消掉。温昕看着已经拉着严美去商量具体事宜的严光裕,拉了厉铭辰的胳膊一下:“不先治眼睛,别想我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