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半生荒唐,余生有你 > 第24章 爱恨终结的宿命(2)

第24章 爱恨终结的宿命(2)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然后呢?”

    她说出小孩子那三个字的时候,白梓岑几乎是欣喜若狂的。

    女嫌犯皱了皱眉,像是非常不高兴:“然后我抱着小孩子上了一辆车,带她回老家了。可是到了老家之后,她一直在咳嗽,咳啊咳啊咳,每天咳,吵死了……”刚一说完,女嫌犯忽然烦躁地捂住了耳朵,身临其境地向白梓岑表达着她曾经的厌恶感。

    听见女嫌犯说晓晓一直在咳嗽,白梓岑的心在滴血,那么小的孩子,要是真的一直咳着,指不定就是要出毛病的。于是,她迫不及待地问下去:“你带她去看医生了吗?”

    女嫌犯懵懂地点点头,扁着唇,像是很不乐意:“我带她去看医生了,医生说她有肺炎,肺炎不治会死掉。但是肺炎要住院,要花钱。”

    “然后呢?”

    女嫌犯忽地憨憨地笑出了声:“然后我把她丢垃圾桶里了。”

    垃圾桶。

    当那个干瘪的名词,从女嫌犯嘴里吐出的时候,白梓岑彻底崩溃。她攥紧了她的囚服,也没有动作,只低声地询问着她,像是想从她口中探得点零星的希望。

    “你、你说什么?”

    “嘿嘿,那时候的天好冷的,她估计是冻死在垃圾桶里了。”

    白梓岑曾想过千万种女儿的境地,却从未想过这一个字——死。或许是她太过乐观了,她总觉得,她的晓晓应该活着,幸运的话应该会是被一个小康家庭收养了,生活和乐。又或是和她一样被卖进了山村里,虽然艰苦,但也吃喝不愁。

    但她从不曾想过——死。

    多么干净利落的一个字眼,就那么将她和她的晓晓天人永隔。

    她曾在宝贝回家网站上发布过无数的信息,每年更新一次。她想象着她的晓晓可能去了江南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小家碧玉的姑娘。又或者去了西北地域,变成了一个豪迈洒脱的女孩。

    母亲总是对女儿有着无限的想象力,幻想她成为一个漂亮美丽的姑娘。在牢里的时候,白梓岑也曾趴在高墙下的日光里,遥遥地遐想着晓晓长大时的模样。

    只是,这一个“死”字,一切终究成了空。

    白梓岑脱力地瘫坐了下去,刚刚面对女嫌犯时的歇斯底里,早就不见了踪影。法警见白梓岑已然安静下来,就偷偷地绕道带走了女嫌犯,生怕白梓岑生出些疯狂的举动。

    法警离去很久以后,她依旧呆坐在地上。她也不哭,只是用没有焦距的眼神,盲目地盯着一处。

    发呆,之后又是无尽的发呆。

    直到一双熟悉无比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她才下意识地循着他五指的曲线朝他望去,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表情。

    梁延川使了些力气,想将她从地上拽起来。白梓岑倒也乖顺,顺着他胳膊的力道,缓慢地站了起来。

    然而,还未等她站直,梁延川就看见她的身影重重地落了下去。

    砰——

    他看见她跪倒在他的面前。

    “起来。”他说。

    她岿然不动,像是个没了生命的木偶。

    法庭里传出开庭的铃音,寂寞地在大厅里回响,像是低沉悲哀的悼念曲。

    “延川,对不起。”她跪在他的面前,卑微得像是个乞丐。

    “起来。”他又说。

    她轻轻地将整个额头贴在他的膝盖上,双手揪住他的裤脚,绝望的模样,如同是忏悔的基督教徒。

    “延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来回地重复着同一句话,直到眼泪像是发了狂似的喷薄而出。她泣不成声,像是要活活哭死在眼泪汇成的海里。

    哭到最后,连气都喘不上,她只能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着,嘴里的那句话,依旧未能停止……

    “对不起。”

    她歇斯底里的哭声,令梁延川心乱如麻。源于骨血里的反应,让他来不及用最冷漠的情绪,掩盖这一层心烦意乱。

    他终究是蹲下了身,将她按在怀里。

    “白梓岑,不准哭。”

    所谓旁观者清,站在不远处的曾兆,早就将一切收入了眼底。

    白梓岑的疯狂,梁延川的心疼。

    须臾之间,他忽地发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永远排除在外的看客,一个局外人。

    宽敞空荡的法院大厅里,供人休憩使用的长凳冰冷而狭长。

    白梓岑醒来的时候,身旁只剩下了曾兆一人,而她正卧倒在他的怀里。白梓岑记得,自己是哭晕在梁延川的怀里的,只是现在对象换成了曾兆,倒是让她有些不自在了。

    她匆忙地从曾兆的怀里挣扎而起,掩了掩肿成核桃一般大小的眼睛,不敢直视曾兆的目光。

    “小岑,醒了吗?没事吧?”曾兆像是个没事人,甚至,连刚刚亲眼目睹的白梓岑与梁延川的亲昵,也似乎一并忘去了。

    “嗯,没事。”白梓岑支支吾吾。

    曾兆温柔地望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牵起了她的手,扶她起来:“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回家吧。今天是周五,小舟正好休假,一起回我家吃个饭吧。”

    两人才一同走了三步不到,白梓岑就不落痕迹地松开了他的掌心。于是,他走在前,她走在后。

    “兆哥……”她停下步子,不轻不重地唤了他一声。

    “嗯?”从鼻腔里发出的声响,依旧是温柔至极的。

    白梓岑大着胆子:“你难道不想听我亲口解释,关于我和梁延川的关系吗?”

    他回过头来,隔着半米的距离,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神温柔依旧:“如果你不愿意提起的话,我可以就当它是一件往事,过了就算了。毕竟,我和你要进行的是未来,而不是徘徊在过去。但是……”他顿了顿,终于将心底的话说出来:“如果你愿意解释的话,我确实很想知道。虽然,那只是一段过去。”

    曾兆尽量把自己的在意,描述得稀松平常。不过很可惜,他并不是一个擅长伪装的人。

    “兆哥,我应该跟你说过的,我有个不见了的孩子。”

    “嗯。”

    “那个孩子,是我和梁延川的。”她语气艰涩,像是从牙缝里,才终于将这句话挤出来。

    “我看出来了。”

    白梓岑沉默良久,才终于抬起头来,与他目光交接,与他相视一笑:“如果你不介意浪费你的时间的话,我想跟你讲个故事。”

    “当然不介意。”曾兆的笑容温柔依旧。

    她朝他迈近一步,眼里有曾兆看不懂的光辉:“十多年前有个小女孩,她的爸爸得罪了远江市的第一把交椅梁振升。于是,梁振升处处和他作对,甚至,还绑架了他的女儿,将她拐卖到了一处偏远的山村里,过了整整六年苦不堪言的生活。”

    她嘴角微扬,抿成一股自嘲的弧度:“她本以为,这样的生活已经够惨了。然而,现实仍是再次给了她强有力的一刀。她好不容易从山村逃出去,回到家里的时候,却发觉自己的父母已经出车祸亡故,甚至她唯一的哥哥,也在车祸中成了植物人。”

    曾兆是震惊的,他并不知道白梓岑的拐卖竟是事出有因的。山里的人贩子委实多,而曾兆一直单纯地以为,白梓岑只是人贩子捕获的猎物而已。

    曾兆的喉头像是被鱼刺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岑,你……”

    白梓岑朝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说:“你先别打断我,让我继续说下去,不然我真怕我这辈子再也没有勇气将这些话说出来了。从山里逃回家之后,她一直刻苦学习,希望考上最好的学校,有最好的工作。这样,等以后有了钱她就能给她的哥哥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苍天不负有心人,她考上了远江市最好的大学。然而很可惜的是,她大二的那年,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分水岭。就在那个时候,她所有的梦想,都破灭了。”

    “为什么?”

    “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人,梁延川。”当那无比熟稔的名字从白梓岑口中说出的时候,她不禁有些眷恋,“他们像所有人一样相爱,然而,却像是命里相克一样。某一天,她忽然发现,她爱了很久的男人,竟然是害她被拐卖、间接害死她父母的罪魁祸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疯了。她曾经有多恨毁了她家庭的人,那时候她就有多想报复。她做了她这一生最后悔的决定,报复,彻彻底底地报复。只是,她报复的对象错了。她选择报复的人,不是梁振升,而是他的亲生儿子……梁延川。”

    她平静地笑着,将这个情节跌宕的故事,继续说了下去:“于是,她继续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接近梁延川,只为了等到某一天能够亲眼见到梁振升,然后亲手杀了他。为了这个近乎可怕的目的,她彻底毁了自己。她二十岁的时候就跟他同居,二十一岁的时候,就不顾一切为他生下了孩子。然而,还未等她来得及实施报复,梁延川就发现了她的目的。那时候她已经疯了,眼看自己的计划全部泡汤,她竟然拿起了刀子捅了他。刀子扎在了他的心口,他差一点就死了……”

    尾音尚未落下,曾兆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小岑,可以了,别说了,别再揭自己的伤疤了。”

    时值傍晚,法院大厅外夕阳正好,晚霞彩光稀稀落落地洒进室内,温暖了一片。白梓岑别开脸,望着灿烂的霞光,自言自语似的说:“揭开自己的伤疤有什么不好呢,我甚至希望能在上面撒点盐。这样,或许下次想起来的时候,就能不那么疼了。我现在有时候都会想,是不是梁延川……会比我更疼。”

    晚霞衬得她眉目温和,她笑了笑,问他:“兆哥,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特别心狠的人?我明知道梁延川是无辜的,但我还是发了疯似的利用了他,就单纯是为了报复。”

    “小岑,别这么说自己,你当时只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其实在晓晓出生之后,我曾一度想要放弃报复,就单纯地跟他过一辈子。只可惜我终究是瞒不过他。我有时候觉得,我现在活得这么狼狈也是件好事,至少面对他的时候,我能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我的错,已经得到报应了。”白梓岑抬起眼睑,与曾兆四目相对。而后,嘴唇微启,吐出的话,足够让曾兆怔在当场。

    “兆哥,你知道吗?连晓晓都是我亲手扔掉的。”

    “什么?!”曾兆难以置信。

    “你别看现在我找她找得发疯,但当时确实是我亲手扔掉她的。只是因为……我不想让她成为仇人的孙女。”

    她仰起头朝他笑,无端的目光里带着绝望的弧度:“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对吧?”

    曾兆沉默了,许久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走到白梓岑面前,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彼时,夕阳余光正好从窗户缝隙里扫了过来,隔开了一片阴暗。于是,白梓岑在暗里,他在光底。

    他语气迟缓:“小岑,你还爱他吗?”

    得闻曾兆的话,白梓岑被握住的那只手微颤了颤,而后稍稍侧过脸,不让曾兆看见她的表情。

    “他……知道你坐过牢吗?”

    她笑了笑,并未回应。

    “是……因为他?”曾兆蹙眉。

    她又笑了笑。

    曾兆伸出手,第一次大胆地捧住了白梓岑的脸颊,逼迫她直视自己:“小岑,当年还在村里的时候,我就想娶你。这个愿望,直到现在都从未变过。”

    “兆哥……”白梓岑是想拒绝的。

    “小岑,你该忘记他了。”他冷不防地打断她,不让她的拒绝再有机会说出口,“你刚才听到那个女嫌犯说的话了吗?晓晓被扔在了垃圾桶里,那么冷的天,再加上肺炎,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成活的几率几乎为零。白梓岑,你该醒醒,她怎么可能还活得下来……”

    如果说刚才女嫌犯的话,对白梓岑来说是无比巨大的打击。那现在曾兆的话,更像是一盆冷水,将她希望的火苗,从心底浇灭,从此永不复燃。

    望着白梓岑僵硬的表情,曾兆第一次大着胆子跟她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忘了梁延川,陪你一起忘了晓晓。我们可以有另外的孩子,我会陪着你,一起看着他慢慢长大,然后我们一起看他结婚生子。他不会再有晓晓一样的命运,他会很幸福地活在你身边。”

    曾兆的话,对于一个失孤的母亲来说,如同一个天大的诱惑。

    曾兆握住她的手,轻柔地捧到唇边,在她的手背上烙下一吻:“小岑,从今天起我们好好在一起吧。我向你求婚,我想娶你。未来,我们会有可爱的孩子。还有小舟……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吗?”

    有那么一刹那,白梓岑是真的领悟了。

    她真的不想再执迷于梁延川这个名字了。因为,那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旅程。

    她已经二十六岁了。她已经学会不会再幻想着白马王子爱上灰姑娘的故事。她也懂得,不是所有母子分离最终都能像电视剧里一样得到团圆。天差地别的爱情,终究是没有结果的。她一个坐过牢,活在社会底层的女人,哪有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

    这不过短短五年的岁月,她就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连心都一并老了。

    眼眶里有些温热,她朝着曾兆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而后,任由他温热的唇,覆上她的额头。

    白梓岑曾看过一本书,书里说,亲吻额头,是不含一丝杂念的,是男人对于女人最为纯洁且虔诚的吻。

    白梓岑记得,似乎也有人如曾兆一般虔诚地亲吻过她的额头,甚至还不止一次。

    那个人似乎是梁延川。

    只是这一刻,这个人是不是他,已经不再重要了。

    许阿姨的骨癌已经到了晚期,各种穿刺化疗让她本就衰老的身体不堪重负。最后,许阿姨选择放弃治疗,直接出院。

    白梓岑特地抽了周六的空当,陪许阿姨整理出院要用的东西。由于工厂污染案得到了赔款,许阿姨不必再回到旧工厂宿舍楼,巨额的赔偿款已经足够她在养老院安度晚年。

    这些天,得了曾兆的照顾,白梓岑也搬离了原来的污染工厂,就近在工作的地方找了个小公寓。

    中午太阳正烈,盛夏的气氛异常浓郁。连带医院里狂躁的中央空调,都在不遗余力地发挥着制冷的功力。白梓岑站在窗台边替许阿姨收拾衣服,许阿姨则是半躺在病床上,扭动着收音机,不停地转换着电台。

    大约是电台内容有些乏味,许阿姨忍不住和白梓岑攀谈起来:“小白,今天怎么没见着曾兆跟你一起来啊?”

    白梓岑原本利落的收拾动作,不由得稍稍停顿了。她回过脸,朝许阿姨笑笑:“他今天公司里有点事,所以没时间过来。他叫了司机,待会儿司机接我们一起去养老院办理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