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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百鬼密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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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亮,凤婧衣还在睡梦中便被夏侯彻从被窝里拉了起来,于是一脸地不高兴,抱怨道,“天亮了走不成吗,我还没睡醒。”

    夏侯彻见她眼睛都没睁,迷迷糊糊地往身上套衣裳不由哭笑不得,三两下把自己收拾妥当便接手了她的穿衣工作,难得好脾气地哄道,“就赶今天一天,回去了再好好睡。”

    凤婧衣苦着一张脸,咕哝道,“我再也不要跟你出门了。”

    “好了好了,忍一两天便好了。”夏侯彻笑语道。

    凤婧衣被他一拉出门,一股冷风吹来把她的瞌睡全给冻醒了,缩着脖子瞪着罪魁祸首,大有恨不得咬他两口的样子。

    夏侯彻低笑着在马上伸出手,道,“坐后面,省得风吹着你。”

    凤婧衣搭着他的手上了马,脸贴在他的后背,望着还黑暗无边的夜,不知公子宸他们准备得如何了?

    “沁芳,天亮之后,设法自己去白壁关,我们在那里会合。”夏侯彻道。

    此去白玉关凶险,只怕实在分不了人手保护一个宫女,反正对方也不会去追杀一个无关紧要的宫女。

    “那我也留下,等天亮再跟沁芳走好不好?”凤婧衣出声道。

    夏侯彻手伸过来,拍了拍她的头,“坐好。”

    凤婧衣望了望沁芳,道,“你路上小心,我们白壁关见。”

    沁芳不会武功,与他们同行也确实会有诸多不便。

    院中的几名侍卫打着火把,为首一人道,“主子,可以走了。

    两拔人一前一后将夏侯彻与凤婧衣两人护在了最中间,快马离开了落脚的村落。

    凤婧衣知道,此去白玉关必经过榕城,夏侯彻大部分护卫都还等在白玉关,他算准了他们会利用北汉的兵马联合对付他,一定会选在白玉关内动手。

    可是,他不知道有一个与他兄弟几十年的楚王已经成为敌人的盟友,早已料到了他的计划和心思,偏偏放弃了在白玉关与北汉联手对付他的机会,在榕城设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入套。

    榕城说是一座城,不过只是一个小镇子而已,此时天还未亮,镇上了无人迹,一行人进了城走了一段路,夏侯彻突地一勒马,“停!”

    跟着他的护卫都是多年亲随,一听他叫停便知是有状况发生,一个个不由都警惕起来。

    凤婧衣皱了皱眉,暗自骂道,这混蛋真是比畜生还灵敏,天生带着危险探测器似的。

    “怎么了?”

    夏侯彻安抚性地伸手拍了拍她,低声道,“火把熄了,都下马。”

    这样安静的晚上,暗处的人虽然隐藏极好,但这么多人的吐息声他若还听不到,便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凤婧衣暗叫不好,这还没到伏击地点就被他察觉了。

    “把马赶过去。”夏侯彻低声吩咐道。

    侍卫们一听,狠狠在马上抽了一鞭子,马儿扬蹄便奔了出去。

    然而,跑了没多远便是无数羽箭破空的声音,随即马蹄声便彻底消失了。

    夏侯彻一手牵着她,一手悄然抽出了随身的剑,“往西走。”

    “那里是死路,不如往北等方大人过来接应咱们。”侍卫长提醒道。

    往西便是百鬼密林,那里根本是个必死之地。

    “这个时候了,等他来收尸吗?”夏侯彻一边拉着凤婧衣往西边走,一边低声斥道。

    这些人既然选择在这里动手,又岂会留给他往北撤退的活路,唯一不会防备的也只有百鬼密林那一条路。

    他们这里一动手,公子宸那边也发现上了当,顿时一吹银笛下令追击,顷刻之间原本黑镇的镇中亮起数百火把,亮得有如白昼。

    沐烟第一个提刀追了过去,长刀如电劈向夏侯彻,“老娘忍你很久了。”

    哪知,对方举剑一挡,她握刀的手便一震发麻,人也被震出几丈去。

    凤婧衣岂会看不出沐烟那一刀是使了十足十的功力了,竟然这样就被逼退了,这个人当真是强悍得变态。

    沐烟被震退,转瞬又长刀一挥砍了过来,动作迅捷且华丽,可也正是因此,才被青湮说她的功夫华而不实。

    可是,做为一个美艳的杀手,她必须杀人也要杀得漂亮,那才叫乐趣。

    公子宸跟过来,远远看着被数百人围攻的夏侯彻一行人,将灯笼往树下一挂,自己站在树下远远地看着热闹,脸上的黄金雕花面具在明灭不定的火光下显得格外妖异。

    沐烟不肯服输,几番对战下来,身上便吃了两剑,火大的挥起刀直接往凤婧衣那边砍,夏侯彻知她有伤在身,连忙举剑去挡。

    恰在此时,沐烟另一只手上寒光一闪,狠狠一刀便划向夏侯彻的脖子。

    夏侯彻虽然退得及时,脖子上仍被划了一道血痕,好在伤口不深,不足致命。

    沐烟望了望自己短刀上的血迹,有些可惜的皱了皱眉,她是使长短双刀的,短刀只在关键的时候才出手,且百试不爽。

    今日竟然失手了,实在有些郁闷。

    公子宸远远瞧着对方的护卫被她们砍得差不多了,手间把玩的银笛往唇边一横,开始下另一道命令。

    众人一听笛声立即开始后撤,随即便开始出动背后背着的驽箭,乱箭如雨放了过去,随行的十几名护卫仅只剩下不到五个,夏侯彻不得不带上几人往林子里撤退,以躲避毒箭的攻击。

    “喂,我还没打完呢?”沐烟回来便朝公子宸抱怨道。

    “别忘了咱们的目的,是要逼他们进林子。”公子宸道。

    沐烟虽然不甘心,但还是不敢再有异议,望了望黑漆漆的林子,道,“那公主怎么办,她刚才完全有机会跑的。”

    “大约她是要亲眼看到夏侯彻死在百鬼密林里才甘心吧!”公子宸收起笛子,取下脸上的黄金面具,拿衣袖小心地擦拭着,爱不释手。

    “要是她自己也死在里面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公子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凤婧衣也是一样谨慎的人,如果她在刚才那样的时候跑了,万一夏侯彻没有死呢,她岂不就完全暴露了。

    “刚才只要咱们再坚持下去就能在这里杀了那鬼皇帝的,何必让他往百鬼林跑?”沐烟收起刀,一脸的不甘心。

    自己挨了两剑,只让对方破了点皮,心中焉能不恨?

    “你都在他手里捡不到便宜,要这样杀了他,怕是要陪上整个隐月楼,太亏。”公子宸道。

    楚王和北汉皇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时候他们如果损失惨重,最后的便宜不是全被这两方给占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沐烟道。

    公子宸将擦好的面具重新戴上,取下挂在树上的灯笼道,“一半人留下守住出口,一半人随我入林。”

    如果她只是带人在这里守着,夏侯彻他们在林子里躲着,天一亮等白玉关那边发现异样追过来,让他们顺利会合了,他们这一晚上可就白忙活了。

    所以,她必须将他们逼到林子深处,进到那片迷林之中,找不着路出来,才算成功将他们逼进了百鬼密林。

    至于凤婧衣,如果夏侯彻真的死在了百鬼林里面,她会放出信号烟,沁芳早在她的衣服上熏香了特别的香料,是一种西域食香虫最喜欢的,到时候她放出虫子带人跟着进去就能找到她。

    黑暗无光的林子里,夏侯彻拉着凤婧衣走了好一段,方才停下了道,“去一个人回去看看,有没有追兵。”

    凤婧衣紧张地抓着他,不知是冻得,还是紧张,不自觉有些发抖,“我们要怎么办?”

    “先等等看,如果他们没追上来,我们就在这里等天亮,方潜等不到我们肯定会回来接应。”夏侯彻不由将她搂在怀里,将大氅裹住她。

    “他们……是南唐人吗?”凤婧衣颤着声音问道。

    夏侯彻沉吟了片刻,道,“是。”

    凤婧衣便沉默了下去,不再问了。

    “可有从里面认出南唐长公主?”夏侯彻道,方才那些人不仅要杀了他,连她也是不放过的。

    “太黑太乱了,我看不清楚,不过那些人都是她的亲信和死士。”

    她越来越发现,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了。

    夏侯彻没有说话,但那一身放出的杀意,即使看不见,也让人不寒而栗。

    正在两人都沉默之际,前去打探的侍卫回来了,“皇上,他们进来搜山了,怎么办?”

    “往林子里面走。”夏侯彻说着,拉上凤婧衣已经先走起来。

    “可是都说进了这林子,就会出不去的,我们……”凤婧衣有些害怕地说道。

    “朕从来不信那样的鬼话。”夏侯彻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说道,“里面再有什么,也总比留在这里被乱箭射死要强。”

    一行几人飞快地在林子里摸索着前进,直到天色微明走进了迷雾林中,方才摆脱后面的追兵。

    “现在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休息一会儿再寻出路。”夏侯彻道。

    凤婧衣望了望周围,喃喃道,“我们还走的出去吗?我不想死在这里,这里太冷了……”

    “说什么傻话?”夏侯彻看着她小脸冻得通红的样子,不由有些心疼,伸手拨了拨她贴在脸上的湿发。

    凤婧衣伸手摸了摸他脖子上的伤口,“还疼吗?”

    “皮肉伤而已。”夏侯彻握住她的手望了望周围,对仅剩下的四个侍卫说道,“你们分头到周围看一看,不要走太远。”

    可是,四个人这一去一个多时辰也不见回来了。

    “是,”几人领命,向四个方向分头而去。

    “听人说,这百鬼密林里有一片让人迷路的迷雾林,是不是……就是这里?”凤婧衣望着白雾茫茫的四周,有些恐惧地说道,“他们是不是回不来了?”

    “我们再等一会儿,等不到也必须走了。”夏侯彻面色沉凝地说道。

    凤婧衣不再说话,一语不发地坐在他旁边。

    又过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一个人回来,夏侯彻起身道,“我们该走了。”

    凤婧衣仰着头望了他半晌,还是跟着起来了,“我们走哪边?”

    “走我们来的那边。”夏侯彻说着,拉着她往一个方向走。

    然而,在林子里走了好长一段,还是不见走出迷雾林,凤婧衣面色惊恐地望着一个地方,指着一处被折树枝的树,“这是我们刚才坐的地方,我们又走回来了。”

    夏侯彻望了望周围,的确是又回到了他们之前歇脚的地方,剑眉不由深深地皱起,这百鬼密林真的就那么邪乎吗?

    “走这边。”他一手拉上凤婧衣继续前行,一手不断挥剑在树上做下记号,以防再迷了路。

    然而,又转了一圈,结果又看到了自己在树上做下的记号,显然又走回来了。

    “见鬼。”夏侯彻沉声骂道。

    凤婧衣抿了抿唇,劝道,“再走一次试试,直走不要拐弯,应该就不会再转回来。”

    “走吧。”夏侯彻牵上她,继续前行。

    虽然没有再回到原来的地方,可是眼前始终都是迷雾重重,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直朝前走着。

    他们在林子里找不着东南西北的时候同时,公子宸已经带着人下山回了榕城。

    “人都赶进去了?”沐烟问道。

    “送进迷雾林了,只怕现在是出不来了。”公子宸说着,伸了个大大地懒腰,拿着自己的金扇子一打开道,“好了,事情办完了,大家都回盛京去吧。”

    沐烟咬牙切齿地望着百鬼密林的深处,恨恨道,“早知道是这样,就该从金花谷借些毒虫毒蛇放进去,让他死得更快点。”

    “你带人先回盛京吧,我还得在这里待些日子。”公子宸道。

    她还要在这里等凤婧衣,要么夏侯彻死在里面她活着出来,要么是他们两一起出来,又或者……一起死在里面。

    他必须等到这三个消息中的一个,但愿,等来的会是第一个消息。

    “知道了,你小心些那个楚王,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鸟。”沐烟上了马,朝着她叮嘱道。

    夏侯彻都不是好东西,他们一个爹生的,自然这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哎哟,这你都看得出来,也不是那么胸大无脑嘛。”公子宸揶揄地笑道。

    “老娘既有脑,也有胸。”说着,不由挺了挺傲人的资本,鄙视地望着马下的人,“不像你,一马平川,也难怪你只能穿男装。”

    公子宸白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实在不想再认识她。

    不过,她的提醒倒是对的,虽然夏侯渊也跟他们搭伙了,但这样老谋深算的狐狸是断然不可完全信任的,否则只会被他吞得渣都不剩。

    既是合作,便是各取所需。

    隐月楼不想占他的便宜,他也休想占到隐月楼的便宜。

    迷雾林中,夏侯彻与凤婧衣兜兜转转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出了迷雾林,眼前的一切开始清晰起来。

    只是,入目之中,还是些了无人迹的树林。

    “终于走出来了。”凤婧衣长长地松了口气。

    夏侯彻望了望她,道,“继续赶路吧,要走出这百鬼密林,只怕还没有那么容易。”

    凤婧衣只是笑了笑,那么容易走出去,又何必把你弄进来了。

    夏侯彻拉着她快步在林中穿行着,不料脚下突然一软,整个人便像踩空了似地往下陷,却立即把边上的凤婧衣用力扔了出去。

    凤婧衣落地连忙爬了起来,正要过来便听夏侯彻喝道,“别过来,是沼泽。”

    她这才看清楚,他人已经半个身子都陷进了泥沼里,且还在不断地往下沉。

    沼泽不比其它地方,一旦掉在了里面,你越挣扎,就会陷得越快。

    凤婧衣站在原地看着他一点一点下沉,望了望了无人迹的四周,一步一步地往后退,最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他现在没有护卫,没有帮手,只要她不去救他,他就只能沉到那泥沼里,活活溺死。

    只是,她没有看到,泥沼里一点一点下沉的男人,望着她决然而去的背影,眼底渐渐生出的阴冷……

    她一口气跑了好远,扶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战死的上官邑,代她殉国的上官素,险些毒发的凤景,还有无数追随她死于南唐的将士,密密林林的影子开始涌现她的脑海。

    这口怨气,压在她心头才短短半年时光,已经快要让她喘不过气来了。

    “他要死了,夏侯彻……他终于要死了!”她手狠狠抠进粗糙的树皮,似是要发泄心头的无边恨意。

    可是,在她摸出身上的信号烟之时,却蓦然想起了那日在寺中夏侯渊说过的话,顿时心底生出一股无边的寒意。

    这个人被那么多人算计都没死,会这么简单就死在这百鬼密林的泥沼之中吗?

    抑或者,这又是这个生性多疑的男人对她的又一次试探?

    这么一想,她恨恨一咬牙,环顾四周开始飞快地收集树藤,一边往回跑,一边快速编织成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