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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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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猴子是人,也有自尊,他知道萧宝儿没有恶意,不代表能接受他们这种行为。忙用市侩掩饰着心底的脆弱,问:“歌唱完了,你怎么给赏钱?”

    萧宝儿挠挠头,“你不是我的桑吉吗?为什么要给钱?”

    猴子不说话,圆溜溜的眼睛写满疑问,似乎在说,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的桑吉了?

    萧宝儿大方地说,“行吧,想要什么赏钱?”

    猴子拽着铁链使劲儿摇晃,他想要自由。不等萧宝儿问话,姚溪桐主动说,“别问我,这链子精钢打造,没有钥匙神仙也无法打开。”

    萧宝儿托腮瞅着猴子瞧了又瞧,感叹道:“你既然不想成为我的桑吉,要不拜我为师?我教你武功,你靠自己打开铁链好不好?”

    姚溪桐再次为萧宝儿神一样的逻辑折服。

    打开铁链的方法有很多种,可以去找钥匙,或者去找当初打造铁链的工匠,再不济还可以求助包子铺这种事事都能处理的神秘组织。他都已经想好要收萧宝儿多少钱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萧宝儿是怎么想到要收一只猴子为徒的?关键是猴子为什么要同意,他知道萧宝儿有绝世轻功?否则就萧宝儿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抵不过卖艺人一根手指。

    难不成猴子是青山君派来的?不对,事情不是这样子,他们进入鬼镇是偶然……

    姚溪桐觉得脑子快炸了,揣摩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简直就是噩梦。

    另一边,萧宝儿对猴子说,“前不久我学了套轻功,反正也不练,我教你好不好?”

    姚溪桐急忙竖起耳朵,以为能够偷听到武俊的绝学,怎料萧宝儿对猴子耳语,好似是直接把武俊的心法交给猴子,让其自己领悟……

    厨房里,何伯看着气急败坏的姚溪桐说,“公子,老奴的轻功也不错,要不让老奴教你几招?”

    “何伯,像我这种一点儿功夫底子都没有的人怎么学习你的心法?再说了,我对学武没有兴趣,只是江湖上有那么多人想知道武俊的轻功绝学师从何处,包子铺若能拿到秘籍心法定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

    姚溪桐伪装出的市侩模样让何伯微微叹了口气。

    晚饭只有一道菜,取名:踏青。牛蹄筋炖汤,白白浓浓的汤里,有只切开煮烂的牛蹄。牛蹄炖得酥烂,几乎所有的胶质都已融在汤里,汤汁也变得浓稠醇厚,飘在汤面上的绿色葱叶让汤汁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喝一口下去,嘴唇间黏黏的感觉,舌头仿佛被冻在了口腔,唇齿间香气回荡,好喝得紧。

    饕喜欢这菜,询问烹饪这道菜的步骤。

    姚溪桐道:“制作牛蹄汤需要经过三道工序,大约一整天。首先把新鲜牛蹄放入水中,炖三四个小时后捞出,去壳修毛,从牛蹄中间劈开去腥,再放入水中炖三四个小时。炖牛蹄汤最好是大锅文火,火候到了,炖出的汤汁即使是夏天,冷却后也会冻住,营养价值非常的高。”

    饕很满意这个答案,把手中的米饭递给了众人。最高兴的就是姚溪桐,吃了几天硬馍,看见馍就恶心,也算能吃点像样儿的食物了。

    “你不是发誓说一个月不吃肉吗?”

    “我没说不喝汤啊!”

    萧宝儿瘪瘪嘴,“烤蹄筋更好吃,你定是为了喝汤才选择炖蹄筋。”

    苏苏的关注点不一样,想要得到园外楼的庇护,首先要自己找材料做出好菜换取住宿的权利,其次要用好吃的食物换取其他食材。她问:“这锅汤和那些肉都换了些什么?”

    “今晚我们可以住这儿,你们手上抬着的米饭,汤里的香葱。”

    苏苏不满地问:“没有了?一头牛就换那么点东西?”

    “你不会怀疑我藏私吧?有必要吗?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

    苏苏无言以对,至今能活着全靠姚溪桐层出不穷的美食点子,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让她伺候萧宝儿。有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子就已经够了,多个姚溪桐简直是噩梦,两人凑一起是超级噩梦,所有事因为他们正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越走越远。

    “今天出去可有收获?”

    喜鹊一言不发地走了。苏苏哀叹一声,“你看见了,还和昨日一样,怎么走都在原地打转。昨日被你们破坏的屋子今儿还是老样子,这些人料定我们出不去。”说着她把一张图交给姚溪桐,“喜鹊每次登高看见的街道和标志性的建筑我全部画了出来,你看能不能找到阵眼。”

    “画工不错,你出自书香门第吧?”苏苏早已习惯姚溪桐这种见缝插针的套话技巧,她道:“幼时家贫,母亲靠绣品补贴家用,我跟母亲学过几年刺绣,画画就是那时候学会的。”

    “令堂可还在世?”

    苏苏瞪了姚溪桐一眼,这人不知道见好就收吗?问过她母亲,是否还要问家中有几口人,这些谎话怎么来得及现编?又如何能在将来的行程中自圆其说?

    姚溪桐很无耻,自问自答的说,“你干嘛瞪我,生气了?是否是令堂已经过世,我问到了你的伤心处?”

    萧宝儿是直肠子,非常不习惯中原人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忍不住道:“她父亲是谏官,多次谏言先帝别因色误国,先帝为此恼怒不堪,又得遵从祖训不能随意打杀谏臣……先帝身边的奸佞为了邀宠,寻借口杀了她父亲。”

    姚溪桐佯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得意的还想再问,就听萧宝儿说,“苏苏的事儿到此为止,宣泽信她,我自然也信她,你信我即可。”

    苏苏暗自叹息,真是一个傻公主,就没看出来姚溪桐一点儿也不简单?相信这人的下场就是被困在这个神奇的镇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入夜,苏苏看着蹲坐在房间一角的猴子说,“主子,能不能让他出去?他在这儿我都不敢换衣服了。”

    “大家都是女孩子,怕什么?”

    “早上的话只是随便说说,也许他唱的就是当地童谣,是我孤陋寡闻想多了……”苏苏话里的意思萧宝儿懂,猴子只是唱了首歌,不代表他就是歌里会被父亲溺死的女孩。她问:“你这么说也对,要不我把他抓过来再研究一下?”

    “主子,还是不要吧!”

    “为什么?”

    “他能听懂我们说话,你这样说很失礼。”

    萧宝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苏苏,“你以为嘴里不说,他就看不到你眼里的恐惧和嫌弃?他跟我们不一样,这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想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待遇,根本不稀罕你的口中的礼貌以及假装出的善意。”

    苏苏是个聪明的女子,她从萧宝儿这话听到了另一层意思,说的是猴子,隐喻的却是萧宝儿异族公主的身份。她的眼底肯定出现过萧宝儿口中哪些种情绪,看不起蛮夷,嫌弃蛮夷不知中原礼仪……

    “奴才有错,还请主子责罚。”

    “起来吧,要是你父亲还在,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犯不着见人就跪。我的话听懂就好,别往心里去,若你连眼底都堆满了虚情假意,今后的路也不用跟着我了。”

    难得萧宝儿说了几句场面话,苏苏听着有些不太习惯,总感觉出宫之后她就像改了性子一样。

    猴子听得懂她们说话,自觉地蹲到了门口,他伸出手想擦去眼角的泪水,动作到了脸上却变成用爪子挠腮。多年的驯化让他已经忘了人该怎么动作,只晓得但凡做出一点人的姿态就会挨打。

    采生折割,蒲牢堂不仅阉割他们的肢体,还阉割他们的思想。所有活下来的“畜生”都要牢记并重复别人的故事,时间长了,他们会忘记自己的身世,或者混淆了自己和他人的身世。即便逃出了蒲牢堂的控制,他们也找不到归家之路,永远活在别人恐惧的眼光之中。

    没人教他唱歌,今日那首童谣是他仅存的珍贵记忆。

    若不是苏苏说起,他险些忘记了自己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得知几个姐姐死于溺水时,好奇地跑到河边却不慎失足……几个月后,好心人将他河流下游送回家,却见家中正在办喜事。父亲以为他溺亡,把责任归咎于母亲,暴怒之下将母亲活活打死,尸体扔在了乱葬岗。

    为了给家族留后,父亲不办白事,先办红事,将母亲和他的存在抹杀得一干二净。

    他没有回家,立誓为母报仇,遭遇骗子,几经辗转被卖到了蒲牢堂。堂主见他骨骼不错,亲自泡药阉割,让他从一个发育正常的十岁男孩变成了长不大的妖怪。

    卖艺人来到蒲牢堂,他作为堂主的耳目被送给卖艺人。后者喜欢猴子,山中捕了大猴将其皮覆盖在他身上,让他从长不大的妖怪变成了猴子……

    他以为离开堂主就能自由,却只是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月光将猴子的背影拖长,直到另一个更大的阴影将其彻底吞没。

    猴子怕餮,他亲眼看着这个面目平凡的男子用手把卖艺人撕成几块。他颤抖着随餮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听见餮问:“她教你什么武功,快告诉我。”

    萧宝儿没教猴子武功,只是附在他耳旁说,“如果你能活着同我走出这个镇子,我教你最好的轻功并放你自由!”

    自由,这是世上最动听的承诺。为了自由,猴子隐瞒事实,把卖艺人教他的心法告诉了餮。

    餮认真地听完,嘟囔道:“这是什么垃圾轻功,事成之后我教你更好的。记得跟紧她,你若把她搞丢了,我会把你卡在木板之中,生吃了你的脑子。”

    猴子像猴子一样“吱吱”两声,餮满意的走了,好似萧宝儿已经装盘放在了餐桌上!想想就令人垂涎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