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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三、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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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宝儿在宣泽面前历来很挑食,宣泽早已习惯。若非亲见,他根本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女子的食谱之中,蛇虫鼠蚁都没落下。

    他问:“一路赶来那么奔波,怎么不多吃点儿?”

    “见你吃得少,人家吃不下!”

    “我最近改变了习武的时辰,早膳用的多些,午膳难免吃得少。”

    萧宝儿不满的撅起嘴问:“干嘛改变习武的时辰?”

    “有些应酬推不开,生活习惯不得已改了一些。”

    “你若当了天子岂不是陪我用膳的时间都没有?”萧宝儿说话百无禁忌。

    宣泽挥挥手让伺候的人全部走开,有些无可奈何的说,“我的宝宝,你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萧宝儿心中有无数问题想知道,此时却不是谈话的时机,她娇嗔的说,“我才不要长大,长大你就不宠我了。”

    宣泽突然抓住她的手,温柔的说,“我要这天下,只为了送你。我成了天子,也会日日陪你用膳。”

    “你说的,不准骗人家。”

    “我何时骗过你?”

    “春风楼的柳郎。”

    宣泽愣了片刻,道:“他啊,是个妙人,诗作非常好。我用了他不少诗作,但我从未对你说过这些诗作是我写的。”

    “可你也没说不是你写的呀?你还说穿着青衫是为了缓解我思乡的苦楚。”

    “宝宝,不过出去了一趟,我在你心中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萧宝儿别开视线不愿说话。

    宣泽喊人撤下饭菜,换了茶水鲜果,非常严肃的说,“宝宝,若有什么疑问你大可问出来,我不会骗你。”

    “宣桦为什么会娶完颜昭?”

    宣泽以为萧宝儿还和以前一样,满心装着他的事儿。没曾想一夜过去,这人还在惦记宣桦的婚事,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慢慢讲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宋地最初分为三块,由三个诸侯分别辖制,经过一系列争斗,最终成为眼前这样儿。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说的是宋地最富裕的四个家族,也是与宋主府关系最为复杂的四个家族。

    青龙姓秦,本家在梁地,宋地这儿的秦家是从本家分出来的旁支。

    大夏没有水军,海上防御全靠诸侯国自发组织渔民和商人抗敌。

    秦家的先祖就是海匪,长期骚扰大夏位于梁地的几个港口。夏天子出兵攻打,他们逃往海上,一旦退兵,他们又卷土重来。

    几次谈判之后,梁地诸侯自愿同水匪结亲,这才有了雄踞海上的霸主秦家。接着家族内斗,其中一支前往宋地,有了宋地的青龙。

    最初与宣桦定亲的女子是梁地秦家的女儿,为他们穿针引线的自然是宋地的青龙,其目的不过是想强强联合。

    太皇太后死了,梁地想称国,宋地也想。这种情况下,秦家唯一能做的就是站队表决心,怎么还敢把女儿嫁到宋地,宣桦定好的婚事就这样没了。

    天下女子那么多,秦家闺女没了,宣桦还有很多人家的闺女可以娶,为什么会搭上西肃公主呢?这个话题说起来更为复杂。

    犀兕香的梦境中,宣泽的母亲本是宋主明媒正娶的夫人,却在出嫁时因庶女身份被同父异母的妹妹顶替。宋主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不但没有帮其母,反而将其母视为奴婢一起召入侯府。

    本该为正妻的姐姐生下了庶子,冒名顶替的妹妹生下了嫡子。按嫡长子继承制,宣泽在出生那一刻就失去了王位继承权。

    真相究竟是什么,萧宝儿不敢直接问宣泽,以前一提这事儿他就生气,现在估计也如此。

    为今之计,萧宝儿只能根据其他事情,慢慢猜出当年的一切。

    宣泽的母亲姓白,宣桦的母亲自然也姓白,白虎的白。

    白家在宋地的名声不是太好,这和白家的发迹史有关。

    宋地没有兵,全境只有数万巡防。这群巡防的领头就姓白,由夏天子亲封,管辖着宋地境内所有治安事件。

    白家就从那时开始发迹,他们不是行商,也非坐贾,整日就干一件事,逼迫宋地境内的商家让他们入股。股份形式分两种,有背景的商家入现金股,没有背景的商家入干股。

    如果遇上不愿意他们入股的商家,白家就会利用手中权力让这些商家无法在宋地营生。

    白家两个女儿嫁入宋主府,为其诞下三子一女。大儿子宣桦,二儿子宣泽,幺儿宣塘,女儿宣锦。除了宣泽,余下两子一女全部出自宋主夫人。

    关于宣泽母亲的事情,宋地权贵多少知道一些。还知道宋主有心立宣桦为世子,却因为白家反对,事情一再搁置。

    大都朝局不稳,宣泽想要迎娶萧宝儿的消息早已传到宋地。一旦宣泽与萧宝儿事成,他就有了兵,宣桦如何才能强过他,名正言顺的继续宋主之位?

    宋主帮宣桦联系了西肃,多方斡旋才促成了宣桦和完颜昭的婚事。

    “宣桦的事儿说完了,宝宝还想知道什么?”

    “白家为什么要阻挠宣桦成为世子?”

    宣泽的解释很简单,“因为白家是我的人。”

    萧宝儿不懂,总觉得事情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宋地白虎,即便早已不是巡防营长官,其门生故旧不知有多少还待在巡防营,手中持有的商家股份更是不计其数。

    白家两个女儿嫁给宋主,为什么白家要支持宣泽而非宣桦?若喜欢宣泽多些,为何当初对其母被妹妹顶替一事儿保持沉默?

    萧宝儿总觉得事情出在宣泽的母亲身上,这话题不能问,她转而问另一个话题,“白家为什么要选你?”

    宣泽苦笑,“白家最初中立,直到我在大都闯出名堂,他们才打算选我。”

    答案很合理,找不到破绽之前,萧宝儿只能把疑问深藏心底。

    宣泽被小厮慧哥儿喊走,一去就是大半天,萧宝儿百无聊赖的坐着,直到绵绵给她端来一碗甜汤。

    “这是什么汤?”

    “墨色春雨。”

    “我没问汤名,我问做法?”

    绵绵惊诧地看着萧宝儿,以为她对煮汤感兴趣是为了做给宣泽吃,只道:“准备两口锅,一口大火煮水,沸腾后转小火,接着放入宋地特有的凉粉,其软硬程度全看个人喜好。”

    “另起锅煮糖水。将四物黑糖与砂糖一起放到锅内炒,炒出香味,边缘开始焦糖化时,加入水,继续煮到水开。端起放入先前煮好的凉粉,两者搅拌倒入碗中,上面缀以干桂花提香。”

    萧宝儿舀了一勺入口,无味的凉粉搭配极甜的糖水口味刚刚好。

    “这是你煮的?”

    “绵绵的主要责任是伺候好姑娘,这糖水是绵绵嘱咐厨房做的。”

    “我想吃糖腿破酥包。”

    绵绵听到这名称先楞了一下,接着说,“我让厨房准备。”

    萧宝儿等了一下午也没见到宣泽,晚膳吃的包子,鲜肉笋丁,不是糖腿破酥,这里的厨师就没听过糖腿破酥这种做法。

    临睡那一刻,宣泽来了,大老远就闻着身上有股酒气。

    “大都来了几个官员非要喊去喝酒,你还好吧?”

    服侍萧宝儿的侍女全都退了下去,宣泽拿起她们放下的梳子轻轻帮萧宝儿继续梳头,“我瞧你生气了,是不是因为没吃到包子?改日换个厨子给你做。”

    萧宝儿摇摇头,“你让她们唤我姑娘,没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她们,我想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我会娶你,像一个普通男人迎娶新妇那样。我们之间没有青山君,没有北辽公主,只是普通男子爱上并娶了一个普通女子。”

    “好啊,你不是醉话吧?”

    宣泽紧紧搂住萧宝儿,凝视着她的眼睛问:“你看我有没有醉?”

    萧宝儿逃避许久的情感在宣泽的眼神中决堤坍塌,她抱着宣泽就不撒手,“管你醉不醉,你答应我的事儿一定要做到。”

    “宝宝,我从未骗过你,更未失信于你。放心,我会做到的。”

    萧宝儿一脸憧憬的问:“婚后住哪里?”

    “海边,我喜欢听海浪拍打暗礁的声音,还喜欢看沙鸥翱翔。”

    “我不喜欢海边,没有烤羊腿吃。我们住山上好吗,开门就可以打猎。”

    “我家宝宝什么时候都惦记着烤羊腿,好吧,住山上,你给我做饭。”

    “我不会做饭啊!”

    “我也不会啊!”

    萧宝儿急了,忧心忡忡的问:“那怎么办?”

    宣泽把头埋在她颈窝,“我不管,做饭是女人家的事儿,我只负责砍柴,挑水。”

    “哎……”萧宝儿的小脸皱成一团,宣泽看得哈哈大笑,“我们住城里好了,每日去最好的酒楼吃饭,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你说好不好?”

    “只要和你在一起,住哪儿都行,城里就城里,我们住哪个城?”

    宣泽舒服的躺在床上,梦呓般说:“随便哪个城,只要你喜欢。”

    萧宝儿把头枕在宣泽胸口上,开心地说,“冬日我们去梁地享受阳光,夏日去陈地避暑,秋天去齐地狩猎寻找美味,春天来宋地赏花。”

    宣泽从鼻腔里嘟囔出个字,“好。”

    萧宝儿又说,“你会带我回北辽吗?一品居的醍醐是天下最好吃的醍醐,每隔一些时日我就想吃。”

    “你不喜欢北辽吧,那儿都是粗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每上一碗菜都有今儿中午吃的那么多……那儿天寒地冻的,开春就要忙着放牧,入秋开始准备过冬的食物,整个冬天只能待在屋里哪都不能去。”

    “宋地多好,冬日穿件大氅就能出门,柳树成了枯枝,还有梅花在盛放。北辽到冬季就剩白茫茫积雪,若天冷得厉害,皇宫里的树木也活不了……”

    萧宝儿絮絮叨叨的说着,宣泽渐渐入睡,不一会儿就发出了鼾声。

    夜静更阑,除了宣泽的鼾声,偶尔还能听到花园中传出几声虫鸣。萧宝儿将头从宣泽起伏的胸膛上移开,用手指慢慢从其面庞上滑过。

    很俊的男人,多年来都像如今这般宠着她,让她习惯了被人宠溺的生活。两人分开大半年,她的心灵一直在跋山涉水的苦苦寻求,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除了宣泽还有谁能让她心安。

    她把头又放回宣泽的胸膛,听着其跃动的心动慢慢沉入梦乡。她不后悔回来,宣泽依旧能让她感到心安。

    天还未亮,轻轻的敲门声将宣泽惊醒,发现萧宝儿伏在胸口酣睡,他试图将人抱在一旁。萧宝儿醒了,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他只得继续躺回原处,歇了想要起床的心思。

    一刻钟后,敲门声再度响起。

    萧宝儿气呼呼地问:“天还未亮,那么早喊你干嘛?”

    宣泽苦笑,“现在习武,洗漱之后处理公务,你走以后我都这样。”

    “让人家多抱一会儿。”

    “你呀!”

    宣泽任由萧宝儿抱着,一双大手从其后背拂过。这么点儿时间没见,他的宝宝出落成了大姑娘,瘦了、高了、更漂亮了!

    萧宝儿打拳,慢吞吞的模样一如既往。

    宣泽问她有没有感觉到巫祖所谓的拳法大成,她摇摇头,只道还和原来一样。趁着话题,她想说竹蛊的事儿,想说她体内多了七十年功力,想说她的武功时有时无……

    话到嘴边,她又咽回肚中,出神的看着宣泽武枪。

    一杆银枪被宣泽舞的密不透风,好像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或物都会被枪风给碾碎。这套威力无穷的枪法便是高文侑心心念念想要从北辽王那儿领教的枪法。

    北辽王将枪法亲自传授给她,她又毫无保留地教会宣泽。过往那些日子,她对宣泽总是毫无保留的。

    “你觉得怎么样?”

    “好!”萧宝儿说着就用衣袖帮宣泽擦汗。

    “我觉得也不错,只不过出使陈地那会儿见高勉舞枪,感觉更好看一些。”

    宣泽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首先把自己和高勉放在一个位置,其次还羡慕高勉的枪法。

    “枪是用来杀人的,要那么花哨干嘛?”

    宣泽一下子就释然了,还是萧宝儿懂他,那么简单的理由他怎么就想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