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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七、莫过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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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被宣泽带至一间偏殿,屋中热水衣裳一应俱全,看样子他在这儿已经守了段时间。

    萧宝儿刚换好衣裳,佯装镇静的宣泽再也掩饰不住心底的担忧,思念、以及痛苦。他深情的呼唤道:“宝宝,你没事吧!”

    苏苏也换好了衣裳,不掩开心地唤了声“公子。”

    宣泽无视她的呼唤,一直等待着萧宝儿的回答。却见其不着痕迹的躲在乌鸦身后,根本不想说话。

    “宝宝,你为何皱眉?事情发展成这样根本不是我能预计的,我以为杀了完颜昭,将你兄长喊来大夏能让我们更好地在一起。”

    萧宝儿还是不说话,他们最终走到了无话可说的那一步。

    宣泽又道:“都怪这该死的奴才,若不是她办错事,你兄长本该是我的座上宾……”

    苏苏盼了那么长时间只等到一句“该死的奴才”,滑落的眼泪被冷风一吹就没了踪影。早就知道宣泽心里没有她,可听到深爱的男子如此形容自己,完全无视她的付出,那感觉真的很难形容。

    萧宝儿终于开口了,问:“宋主想要什么?借助西肃的兵马好让他甩开大夏称帝?”

    宣泽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完颜昭死后,他封锁城门,把责任全部推到北辽,当日立我为世子,可参与宋地所有事物。”担心萧宝儿没听懂,他补充说:“宋地所有事物全都交到了我的手上,除了生意往来这一块。”

    闻言,萧宝儿对宋主非常的好奇。原以为他做那么多事儿就为了称帝,因为宋地无兵才想要投靠西肃。眼前听到的情况与猜测完全不一样,权利一旦交给宣泽,宋主根本没有办法再拿回来……不经意间,她想到太皇太后对宋主的评价,说其是个执着的人。

    难道还有比帝位更值得追求的东西?宋主不断拉拢巨贾财阀就为了派船远航寻找什么……事情越想越复杂,萧宝儿索性不去想,悲剧已经发生了,知道宋主的目的又能如何?

    她道:“恭喜你,得偿所愿,能放我们离开了吗?”

    “宝宝,你能去哪儿?北辽的情况你应该知道,现在回去就是送死。”

    北辽王死了,萧宝儿从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公主变成所有想成为北辽王的继任者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回北辽确实是送死。

    “我不回北辽。”

    宣泽下意识地问:“你不想搞清楚北辽王是否真的死了,不想找完颜禹和姚溪桐的麻烦?”

    “犀兕香早已预言了这一切,我当初没有选择嫁给你就是父兄会因此而死。万万没想到绕了一圈,该发生的事情怎么都逃不掉。”

    宣泽对犀兕香的态度从将信将疑变成了深信不疑。他了解萧宝儿,若不是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些事,以她冲动的性格不可能在目睹兄长死亡之后还能从容逃走,更不可能听到北辽王的死讯竟如此平静,还能躲在皇宫那么长时间。

    “宝宝,跟我回宋地吧,天下间只有我能保护你。”

    “我不回北辽,也不会去宋地,我只想离开这里,放我走吧!”

    “你能去哪儿?西肃屯兵边境,整日吵嚷着让朝廷把你交出去,大夏境内没有任何地方供你藏匿。”

    “这是我的事儿,不劳你费心,放我走!”

    “宝宝,这种时候不要任性好不好?跟我去宋地,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保护你。”

    最终还是走到了谈判的时刻,萧宝儿无视宣泽的深情,冷静的说:“太皇太后的玺绶在我手中!”

    “你可以选择我,那么跟着你回去的就是一个被天下追责的女子,你会为了保护她而失去所有。你还可以选择玺绶,利用这枚小玩意达成很多心愿。如果你选了玺绶,我不介意告诉犀兕香的其他预言。”

    宣泽无比难堪的盯着萧宝儿,问:“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认定了我会选择玺绶?宝宝,我选你,即便失去所有,我只要你。”

    苏苏被感动哭了。这样的青山君才是她喜欢的男子,无论如何都不改初衷,一直将心中所爱捧在掌心。

    猴子鄙夷的看着青山君,萧宝儿跟着他回宋地肯定死路一条。都不用白颂梅出手,仅对付黑白阁的鸱尾就够他受得了。

    腹诽宣泽的同时,他也腹诽萧宝儿。

    这人会不会说话,青山君自诩君子,她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让一个君子选择不是君子所为的答案?宣泽要是选了玺绶,还是能让苏苏感动哭泣的圣人吗?

    好比去买东西,问店家他们店的东西好不好,店家肯定会说好,说不好还能卖出去?

    萧宝儿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她了解宣泽,也知道他们之间需要一个了断。与其等宣泽逼她,不如她先逼宣泽。

    她道:“犀兕香的梦境里,你最终娶了萧华芳,我与萧卉婷都只是你往上爬的垫脚石。”

    “我猜高文侑并没调动兵马的权利。崔副将才是太皇太后真正倚重的人,而他与萧华芳关系非常。崔副将只认玺绶不认人,你若拿到玺绶,可以与天子联手直接废了聘婷公主……天子年幼,满朝文武还不唯你马首是瞻?”

    萧宝儿真的很聪明。乌族称国,高文侑回到大都,陈辽边境的兵马没有动作,种种迹象让她猜测出高文侑被蛊虫控制,娉婷公主并未拿到觊觎已久的兵权。

    除此之外,姚溪桐不可能让乌鸦去杀一个无名小卒,如果高文侑指挥不了大夏兵马,很有可能兵马掌控在崔副将手中。至于萧华芳和崔副将之间是否有联系,她不知道,但不介意误导宣泽。

    萧宝儿用寥寥数语帮宣泽勾勒出一个美好前景,巴不得宣泽就是个凉薄之人,选了玺绶送他们离开。

    宣泽沉吟了很长时间,最终用一种异常悲凉的语气问:“犀兕香的梦境中,你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宣泽这么一问,所有人又有都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萧宝儿为什么不回北辽?

    萧宝儿为什么拒绝宣泽?

    死亡是最好的解释也是最好的答案,只不过没人会这样想。

    萧宝儿眨眨眼,又恢复了往日呆呆傻傻的模样,嬉皮笑脸的说,“真是遗憾,我没有梦到结局就醒了。”

    话已至此,宣泽知道他们已经结束了,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耶律宝儿,你可以跟我回去,日子苦一些,但我必定保全你的性命。你也可以走,只不过再见就是敌人,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萧宝儿静静地看着宣泽的眼睛,轻声说,“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最好用我教你的枪法。”

    宣泽别过头不看萧宝儿,都说北辽王族身上有狼血,他总算见识到了萧宝儿无情冷酷的一面。

    萧宝儿说走就走,多留一刻的意思都没有。猴子与乌鸦随其一同往外行去,苏苏站着不动,她是宣泽的奴婢,自然要留下。

    宣泽看了眼苏苏,道:“从今往后,她是你的主子,替我好好照顾她。”

    苏苏不走,含泪说道:“公子,我至今还未报答你当日救我离开的恩情,我不走!”

    “我的话只说一遍,你若不走就留在这儿等着被侍卫当奸细捉走吧!”

    宣泽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宫闱之中,苏苏茫然地跪在地上,如果宣泽不要她,天下之大,又还能去哪里!

    猴子折回去道:“跟我们走吧,他不要你了。”

    苏苏像抓住一根落水的浮木,不解的问:“为什么?因为我把事情办砸了?”

    猴子想了想道:“你没听到他们的对话?青山君会娶萧华芳,那个女子听说不太好相处,你又那么漂亮,青山君让你跟着师傅肯定是为你好。”

    苏苏一脸希翼的问:“公子真的是为我好?”

    猴子叹了口气,“也许吧!”

    出了皇宫,大都城门口的防卫对于萧宝儿等人来说如同虚设。苏苏与乌鸦假扮父女在城中采购生活物资,萧宝儿和猴子提前出城在约定地方等候两人。

    猴子听到萧宝儿要回宫一趟,一连串该问不该问的话全都溜出嘴边。知道萧宝儿是回去送玺绶,他大呼此举没必要,宣泽最终也没有说要人还是要玺绶,萧宝儿就该装傻不给他玺绶……

    萧宝儿没理猴子独自走了,两人轻功一样,内力不一样,猴子想追也追不上。

    宫中专门辟出一组院落用于招待四霸极其子嗣。这地方离萧宝儿的寝宫很远,过去几年中,她从未踏足此地。

    原以为是偏殿,看起来会略显荒凉,到了才知雕梁画柱,富丽堂皇。选在这个位置,估计是为了宫中女眷着想,避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萧宝儿的武功已经到了一个境界,武俊的轻功施展开来大有踏雪无痕的感觉。她像风一样轻盈的落入宣泽院中,没惊动任何一个护卫。

    偏殿里的布置和宋地一样,简单实用,一点儿奢华的物件都没有。看到床铺上那些粗麻制成的铺盖,她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当日宣泽说起粗麻的模样依旧历历在目。

    这个只能前行,不想回到过去的男子,不断地用过去的事物激励自己前行,而她恰好是阻挡其前行最大的障碍。

    两人还有感情,却非爱情。

    她习惯了宣泽,这份习惯是两人相处多年培养出的信赖和依靠。

    宣泽想要对她负责,拥有越多权势,宣泽越不能容忍失去。她就好像宣泽幼年时用不起的锦缎,是其求之不得的公主,也是其一生的遗憾。宣泽不想有遗憾,竭力挽留她,但两人都很清楚,他们没有未来。

    横亘于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白颂梅,不是黑白阁,也不是耶律宗源的死亡,而是萧宝儿身上流淌着北辽王族的血统,她有逃不开的宿命。他们若是强行在一起,宣泽会遭受无数中原人的恶意揣摩与攻击……她最终会被宣泽抛弃。

    伟大的是爱情,强悍的是命运,犀兕香已经将此展示的非常清晰了。

    萧宝儿将玺绶放在宣泽床边,含泪摩挲着粗麻织成的铺盖,今日一别,也许再不会相见。若真有拿刀相向那天,她相信宣泽不会犹豫,她也不会。过去终将成为过去,宣泽的未来如日中天,她的未来却是一片黑暗。

    一段感情若无法强留,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放手。

    屋外响起脚步声,萧宝儿极快的藏身于屋顶,只见宣泽皱眉走了屋内更衣,看见床上放着的玺绶,他遣走侍女环顾左右,轻声问:“宝宝,你在吗?”

    萧宝儿屏息静气没有吱声,宣泽颓然的坐在床边,突然双手捂面痛苦的哽咽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真正的分离从拿到玺绶开始。

    片刻,门外有人报:娉婷公主召见。

    几次深呼吸后,宣泽平复了情绪,喊侍女进来伺候更衣。

    侍女拿出一件青色的衣裳,他道:“从今往后,不着青衫,这个颜色不准出现在我眼前。”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宣泽挑了件大红为底,绣黑色暗纹的锦衣,束黄金冠,英挺的模样让伺候他穿衣的侍女都有些移不开眼。

    萧宝儿微微一笑,本想用郎艳独绝来形容宣泽,不经意地却想起姚溪桐着喜服的模样。同样是大红色,姚溪桐穿出风流豁达,宣泽却穿出了潜藏已久的野心。

    目送宣泽褒衣博带的背影消失于门外,她觉得这样的结束挺好。

    他们相爱的时候太过年轻,都以为生命离不开彼此。这不是真的,在宣泽的生命中,她的分量最重也就是其先前所展示的那种痛苦,真实却十分短暂,且终究会被其生命长河中更加精彩的未来所覆盖。

    大都是天气总算热了起来,她的心却在宣泽离去那一刻彻底冻住了。宣泽只是失去一个爱人,她失去的却是爱人的能力。

    她自从生就卷入了北辽与西肃之间的斗争,眼睁睁看着母妃将北辽视为恶土,宁死也要回到西肃找寻心中的女儿完颜昭。

    她深爱的男子可以帮她杀死同母异父的姐姐,却不能带她离开权力中心。父亲,兄长因她而亡,谁说公主拥有一切,为何她的生命总在不断的失去?

    不管怎样,她需要在有生之年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