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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痴女撒泼,童言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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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瑾月小姑娘使劲迈过门槛从卫将军的腿边摇摇摆摆的跑过去,有几次险些没摔倒,然后直接从西里间的珠帘下钻过去跑到了姚燕语的大床跟前。

    卫将军回过神来之后赶紧的跟进去,在她刚爬上脚踏的时候把人捉住。然后拎着她的衣领把人捞起来转身去了窗下的矮榻上。

    软软的小东西捏在手里,大眼睛瞪着自己,眼神带着惊讶和愤怒,卫将军不由得有一点点心虚:这么欺负小孩儿是不是不怎么对啊?

    “你……”

    “嘘——”卫将军来不及多想伸手捂住小丫头的嘴巴,软软的嘴巴上满是口水,弄湿了卫将军的掌心。

    “唔……”小姑娘努力挣扎,这人好讨厌!

    “听话,你姨妈在睡觉。”卫将军怕把小娃娃给闷死了,赶紧的放手,然后以警告的眼神加暗哑的语气阻止小姑娘叫嚷。

    小丫头竟然真的没大声叫,却狠狠的瞪了卫章一眼,低声问:“姨妈为什么还不起床?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卫章顿时觉得很委屈:“没有。”

    “放开我。”小丫头瞪着卫章。

    “你不许吵。”

    “可以。”

    卫章果然把小姑娘放了下去,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己终究还是不够心硬?

    苏瑾月小姑娘下了矮榻,迈着小短腿跑到床前,先爬上脚踏,然后拽着帐子爬上了床。姚燕语面向里睡得正香,长发散乱在枕畔,一袭湖绿色的薄被盖到胸口,露出身上淡紫色的茧绸中衣。

    小姑娘看了两眼之后,两只小脚丫子在床边上用力的搓,把大红绣鞋踢掉,然后转身爬到姚燕语身后,悄悄地躺了下来。

    卫章原本是等着小姑娘自己看过后回来的,没想到这小丫头耍赖,居然脱了鞋子钻进了帐子里。

    啧!将军轻叹一声起身跟了过来,轻轻地掀开帐子看见那小小的一只张开腿脚从姚燕语背后搂着她的样子,不由得恼火——姚燕语是我的好吧?你个小丫头凭什么霸占着我的夫人?

    起来!卫章伸手去扒拉这个烦人的熊孩子。眼神凌厉,眼底一片肃杀。

    只是苏瑾月小姑娘闭着眼睛靠在姚燕语的背上,小手攥着她的衣裳,小脚丫子搭在她的腰上,对卫将军的眼刀视而不见。

    卫章怕吵醒了姚燕语又不能叫嚷,于是掐着小姑娘的腋下把她抱了过来。

    当然,小丫头是不想松手的,无奈大坏人的手劲儿太大了,她完全不是对手,姨妈的衣料又太滑了,一下就从手指间滑了出去。

    “呜……”小丫头嘴一撇,想要哭。

    “嘘——别哭。”卫章顿时头大,不管怎么说这小丫头是客人呢,如果把她给弄哭了夫人会不高兴的。

    “哼。”小丫头扁嘴,弯弯的大眼睛里闪着水光,好像只要卫章再说一点让她不开心的事情她立刻就大哭起来。

    卫将军万般无奈,又舍不得吵醒夫人,于是抱着小娃娃往外走。

    “我不要你抱。”小姑娘推卫章的肩膀,“我要找姨妈。”

    “姨妈在睡觉。”卫章试图同小姑娘讲道理:“姨妈很累,吵醒她她会不高兴的。”

    “我不会吵醒她。你放我下去。”小姑娘坚持着。

    放她下去又去爬床,卫章才不会上当,于是立刻换了话题:“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除非去骑马。”小姑娘立刻提了一个平时最不可能实现的条件。

    “好。”卫将军毫不犹豫的答应。

    奶妈子和丫鬟们一直守在院子里没敢离开,生怕将军一怒之下把惹事的小丫头从窗户里丢出来。所以,当卫将军单手夹着苏瑾月的腋下拎着她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奶妈子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顾不得害怕赶紧的上前去跪下磕头:“将军,姐儿不懂事……您别生气……”

    “没你们的事儿了,都下去吧。”卫将军言出必行,要带着小丫头去骑马。

    “奶娘,我要去骑马了。”小丫头被卫将军夹在腋下觉得还挺好玩儿,而且一切都抵不过骑马带来的喜悦。

    “啊?”奶妈子顿时傻在当场,眼睁睁的看着英明神武的辅国大将军夹着她家小主子扬长而去。

    不知道将军府门口的那些下人看见卫将军抱着个小娃娃上马出门是什么心情,反正黑风明显比平时兴奋,出了大门一路小跑,摇头摆尾的撒欢儿。

    苏瑾月被卫将军抱在怀里坐在马鞍上,被马儿颠得咯咯直笑,还煞有其事的喊:“驾!驾!”

    虽然有些吵,不过还蛮好玩的。卫章满腹心思都放在怀里这个小东西上,生怕一不小心把她翻下去摔坏了,完全不管黑风往哪个方向走。所以等有人从一侧拦住去路时,卫将军有一瞬间的愣冲——恒郡王?

    “卫将军,好巧。”玉树临风的恒郡王一袭浅灰色的绸衫立在马前,手里一把水墨折扇轻轻地摇着。

    “王爷。”卫章再不喜欢这位恒郡王,这会儿也得从马上下来。只是苏瑾月小丫头看了那个英俊儒雅的伯伯一眼,抓着马鞍子不肯下马:“不嘛,我不要下去。”

    “谁家的小丫头,这么可爱。”恒郡王忍不住失笑,什么时候嗜血成性的卫大将军居然也开始看孩子了?

    “外甥女。”卫章伸出大手扶着瑾月,生怕这小丫头一个不慎真的滚下来。

    恒郡王一怔,再细看苏瑾月漂亮的眉眼,一时恍然:“是苏家的小丫头吧?”

    卫章笑了笑,点头。

    “来,给伯伯抱抱。”恒郡王说着,上前去对着苏瑾月伸出双手。

    “不要。”现在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过黑风重要。苏小丫头死死地抓着马鞍不放手。

    恒郡王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对付小孩子还是有两手的,于是笑眯眯的问:“伯伯这边有好吃的点心,你要不要?”

    “噶?”苏瑾月小姑娘立刻抬头看过去,一双漂亮的眼睛特别的亮,仿佛最美的黑宝石。

    恒郡王又举了举双手,微笑着示意小丫头下来。小孩子终究还是抵不过美食的诱惑,迟迟疑疑的放开了马鞍,小身子一扭投向恒郡王的怀抱。

    卫将军的脸顿时难看的要死——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居然为了几块点心就跟人走了?!

    恒郡王并不知道卫将军的心情,只当是他天生就一张冷脸,于是笑道:“将军,去里面坐一坐吧,大街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个王爷一个将军,外加一个两岁的小女娃,站在这大街上当风景很好吗?卫将军能说不吗?

    再讨厌这个人也只能放在心里,这种感觉真是太糟了!卫将军气闷的把黑风的马缰绳丢给苏月斋的小二,随着恒郡王一起往苏月斋走去。

    刚走到门口,一阵急雨般的马蹄声从身后响起,卫章下意识的回头,但见一个穿着绛紫色骑装的女子从身后疾驰而过。卫章目力过人,早已认出那人是康平公主,想必是急着去找皇上求情要人的。卫章淡淡的笑了笑正要转身,康平公主却已经勒住马缰调转过来,高声喝了一句:“卫章!你给我站住!”

    卫章似是料到会有此事,淡定的站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康平公主策马回来。恒郡王却很意外,怀里的小丫头也因为这突兀的一声吓了一跳,圆嘟嘟的小脸绷了起来,大眼睛瞪得溜圆。

    “月儿不怕。”恒郡王已经从小丫头的嘴里问出了她的名字,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把小丫头咬到嘴里的手指拿出来,并拍拍她的后背,“没事的。”

    “公主有何指教?”卫章朝着康平公主拱了拱手,说话的语气不卑不亢,眼神里闪过几分桀骜。

    康平公主手里的马鞭一指,冷声说道:“卫章,你别得意的太早!如果我的人有什么闪失,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大姐。”恒郡王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话?辅国将军何时得罪你了,若有什么话说不开,大家坐下来好好谈,当街叫骂这种事情岂是皇室公主做得出来的?父皇知道了又要生气了。”

    “没你什么事!”康平公主横了恒郡王那个一眼,又冷声呵斥卫章:“卫章!你给我等着!”

    卫章淡然一笑:“公主不必担心,我卫章随时等公主前来问罪。不过公主你确定再耽误下去,崖俊……哦,应该说是……高黎族三王子朴坼不会被皇上凌迟了?”

    报复仇人和救小情人自然是小情人重要,仇人可以留着慢慢收拾,小情人那边晚一步就性命堪忧。康平公主又撂下一句狠话,手中马缰一带,转了方向往皇宫奔去。

    恒郡王叹了口气,说道:“自从梁驸马闹出那些丑事之后,康平真是一天比一天疯。”

    卫章淡淡的哼了一声,没说话。此时卫将军既不喜欢康平公主,也不喜欢恒郡王,总之心里心外都透着十二分的不爽。

    却说皇上昨晚亲自审讯高黎余孽,也是闹了大半夜没睡。搬了一道圣谕命云琨带人去捉朴坼之后,诚王便劝着皇上去歇息了。

    康平公主闯进皇宫的时候,皇上正在紫宸殿偏殿里睡着,外边的太监和护卫自然不准康平公主硬闯,但康平公主着实撒起泼来,侍卫们是没办法的。

    皇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外边的吵嚷声弄醒,心里便有些火气,再一问外边叫嚷的是康平公主,便抬手打翻了宫女递过来的茶,并怒道:“把这不孝女给我关进宫监去!”

    窝藏逆贼等同谋逆,虽然康平公主不知情,被余孽给利用了,但只凭她这会儿执迷不悟来紫宸殿闹事叫嚷也不是小罪,怀恩不敢多言,赶紧的答应一声出去传话。

    只是匆匆的去又匆匆的回,进来时面色苍白,跪在地上颤声回道:“万岁爷,不好了。公主她……撞了门口的石狮子……”

    “什么?!”皇上又惊又怒,噌的一下站起来往外疾走了几步又回来,怒道:“她怎么样了?”

    “回皇上,幸好护卫及时拉了公主一把,并没撞的太狠,但……也是流了一头一脸的血,奴才已经叫人去传太医了……”

    “她居然以死要挟朕!”皇上听说女儿没死,肚子里的火气又上来了,披着龙袍在屋子里来回的转圈。

    “她不是想死吗?让她去死啊!朕很怕她死吗?!”

    “为了敌族余孽跟自己的父皇叫板?!”

    “朕怎么会养出这么不成器的东西!”

    “真真可恨!”

    “可恨!”

    皇上越转越生气,忽然抬脚踹翻了屋子当中的镂花青铜鼎炉。

    怀恩和一众小太监小宫女都吓得跪了。

    皇上却气呼呼的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再抬脚想转圈的时候,忽然一个趔趄往地上栽下去。怀恩顿时魂飞魄散,忙一步冲上去,只来得及给皇上当了一回软垫。

    “皇上!皇上!”怀恩不顾的自己身上的疼痛,吃力的把皇上拉在怀里,连声喊道:“快!快传太医!快——”

    康平公主在紫宸殿外撞了石狮子!皇上在殿内晕倒了!

    这事儿飞一样传遍了整个皇宫。然后三宫六院,从正宫娘娘道妃嫔宫女太监们全都炸了窝。

    张苍北是被小太监抬着一路跑进皇宫的,等他到紫宸殿的时候皇上已经醒了。

    诊脉必,张苍北低声叹道:“皇上不可再生气了。”

    皇上幽幽的吐了口气,脸色十分的不好看。张苍北又劝道:“皇上,您肝火太旺,心律也不稳,千万莫要再动气了。这几天您胃口也不好,臣暂时也不敢给您用药,不如让姚燕语来给您施一次针?”

    “好吧。”皇上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怀恩立刻下去安排,张苍北也不敢离开,只在一旁守着。

    “康平呢?”皇上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问。

    张苍北有些莫名其妙,对宫里这些事情他素来不多问,于是转头看旁边的宫女。

    宫女忙回道:“静妃娘娘的人过来把公主抬过去找太医医治伤口去了。”

    “哼。”皇上不悦的哼了一声,没再多说。

    毕竟是亲生女儿,又是头一个女儿,她的身上有皇上年轻时的美好记忆,而且血浓于水,哪个做父亲的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眼前撞死?

    姚燕语进宫给皇上施针之后,又跟御前的掌药医女交代了一番,如何给皇上烹制药膳,平时的茶水要如何注意等。趁着皇上睡着,她方跟张苍北悄悄地出了紫宸殿。

    “师傅,皇上的病素来不是您老人家操心的吗?”姚燕语低声问。

    “师傅老了,有些事情也是力不从心。你继承了师傅的衣钵,就该替师傅出点力嘛。”老家伙嘿嘿一笑,眼神狡黠。

    姚燕语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师傅你想偷懒,对吧?”

    “你非要这么说也行。”老家伙又笑。

    “给皇上诊脉看病,闹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师傅你忍心看着徒弟我英年早逝嘛?”姚御医凑近了张老院令跟前,阴沉的瞪他。

    “可你总要走这一步的嘛。师傅还想趁着这老胳膊老腿能走得动,出去逍遥两年再去见师祖的。你不接手这件事,难道要让别人来接手?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姚燕语左右看看没人,拉着老头儿寻了个僻静的地方,低声说道:“我不想接这茬儿,师傅你能不能另请高明?”

    “那你还想不想制药,治病救人了?”

    “想。”姚燕语诚恳的点头,她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行医这条路一定要走下去,可这并不代表要搀和宫里这些事儿。

    “如果你想,就必须接手照顾皇上的龙体。”

    “为什么?”姚燕语皱眉,天知道她有多想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你呀!”张老头儿失笑的摇摇头,“真是太天真了。”

    “你以为,没有皇上的支持,国医馆能建起来吗?没有皇上的支持,你能安心在国医馆里研究你的新药吗?别的我不敢说,如果皇上今天对你冷了脸,明天就有许许多多的人踩到你的头上去。到时候你怕是连素净日子都过不上,更别说捯饬那些劳什子新药了。还治病救人?人家随便耍个心眼儿就能把你绕进去,下大狱还是斩立决,也不过是凭着心情罢了。”

    姚燕语微微皱起了眉头,老头子说的这些她也不是没想过,但她总觉得自己身怀绝世医术,而每个权贵都惜命的紧。他们怕生病,就肯定会用得着自己,用得着自己,就会对自己好……

    “这个世上永远没有中庸之道。”老头子看姚燕语陷入沉思,又给她添了把火,“你开始的时候选择了镇国公府和凝华长公主那边,就等于得罪了他们对立面的那些人。就算没有他们的对手,你们姚家就没有对手了?朝堂之上风云变幻,百年望族也有可能一朝覆灭。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医女了。”

    姚燕语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些话虽然很难听,但却都是事实。

    “你若想安稳的活着,想要活得恣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必须有皇上给你撑腰。除了皇上,谁都并不行。明白吗?”

    “明白了。”姚燕语轻轻地吐了口气,点头。

    “对皇上的龙体,你务必用十二分的小心。不过你也不用害怕,这些年皇上的身体被我调养的不错。今儿就是气坏了,才会这样。”张苍北终于开始安慰自己的爱徒,“而且,我也不是说话就走。我总要留下来等你完全掌握了才离开,不然也不能安心。”

    “是,燕语谢师傅关爱提携。”

    “去!谁要你谢了?你正经把你的《大云新药》给我编纂好了,就算是谢了。”

    姚燕语看着老头儿转身而去的萧然背影,忍不住失笑摇头。这老头,嘴上整天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其实心中对医道最为忠诚。他这辈子无儿无女,唯一的心愿就是把医道发扬光大。

    其实,他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医痴。

    正想着,身后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姚御医。”

    “嗯?”姚燕语回头,看见一个大宫女朝着自己徐徐一福,因问:“有事?”

    “静妃娘娘请姚御医去一下景华宫。”宫女虽然微微躬身,但语言不卑不亢。

    姚燕语心想怎么就这么倒霉,如果刚刚自己跟师傅走了,肯定就不会被这宫女给缠住了。而且,如果师傅在旁边的话,他肯定会帮自己想办法的。可是现在,自己要公然跟静妃娘娘作对吗?

    就算康平公主被皇上厌弃,但静妃娘娘还是妃子啊,自己一个从三品的医官,怎么可能跟皇妃作对呢?

    “请带路。”姚燕语淡淡的笑了笑。

    “是,请姚大人随奴婢来。”宫女又欠了欠身,带着姚燕语往后面走。

    景华宫位于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往后两处宫苑,三进三出,左右偏殿都是齐全的,此时初夏,院子里摆了十几盆芍药,争芳斗艳,正是开得最绚烂的时候。

    姚燕语随着宫女进了宫门,绕过正殿去了后面静妃娘娘的寝宫。

    康平公主已经被宫女们服侍着睡在静妃娘娘的榻上,人也从昏迷中醒来,头上的血也清理过了,伤药也用过,且用白纱布缠好。此时正抱着静妃娘娘的手呜呜的哭。

    宫女进去回话毕,出来带姚燕语进去。姚燕语以臣子之礼参拜静妃娘娘。

    康平公主看见姚燕语,立刻抓了旁边的一碗汤药兜头砸了过来。

    刚刚跪拜完毕站起身来的姚燕语凭着本能往一旁躲开,药碗啪的一声碎在地上,汤药弄污了花开富贵的地毯,尚冒着丝丝白气。

    “康平!”静妃娘娘气急败坏的呵斥女儿,“你太过分了!本宫请姚御医来给你治伤的!你怎么能这样?!”

    姚燕语则淡淡一笑,说道:“臣观公主气血甚足,应伤的无碍。”

    “你个贱人!是你魅惑父皇!是你!”康平公主靠在静妃的怀里,指着姚燕语竭斯底里的骂。

    姚燕语淡淡一笑,不疾不徐的问:“皇上乃一代明君,岂是别人能魅惑得了的?公主说这话,不怕皇上盛怒?况且还是在娘娘这里,公主这样说,又置娘娘于何地?”

    静妃听了这话自然不高兴,不过一个三品医官罢了,就算嫁的丈夫是将军,也不该在景华宫里放肆。于是她一边搂着女儿一边斜了姚燕语一眼,冷笑道:“姚御医,孰是孰非皇上自有圣断,康平贵为公主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姚燕语忙躬身下去:“是臣无状了。皇上那边还等臣去诊脉,娘娘若没有别的吩咐,臣先请告退。”

    静妃冷笑道:“皇上那里不是有张苍北吗?何时轮到你插手皇上的病情了?”

    “臣正是奉了圣谕才进宫的,娘娘若是不信,叫人去问问怀恩公公便知。”姚燕语心想你若是打听不清楚,怎么知道我在紫宸宫?

    “哼,你倒是有手段的,嫁了人,还能让皇上这么向着你。”静妃冷笑道,“我等后妃皆自叹不如。”

    姚燕语心里把静妃的祖宗八代都拉出来招呼了一遍,脸上却淡笑着:“娘娘过奖了。臣也不过是一点医术拿得出手罢了。”

    静妃没想到姚燕语会如此坦然应对,而且还这样说话,这……简直有些蹬鼻子上脸!只是她自持身份,又不能跟女儿一样撒泼,便冷笑道:“姚御医的脸皮还真是够厚。”

    姚燕语索性给她来了个更厚的:“多谢娘娘夸奖。”脸皮不厚怎么敢站在你这景华宫里?

    “……”静妃被这句话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气的脸都白了。

    “娘娘若没什么吩咐,臣告退了。”姚燕语再次躬身。

    “姚燕语!”静妃终于怒了,“你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来人!把她拉下去上上规矩!”

    旁边的宫规嬷嬷应声上前,就要拉扯姚燕语。

    姚燕语侧脸瞪了他们一眼冷声喝问:“你们看清楚了我的冠带,也是你们能拉扯的么?”

    从三品的医官袍服和锦丝冠在身,医官纵然不如文官武官,但身上也有朝服在,穿着朝服就代表着皇上和朝廷。宫规嬷嬷说白了只是后宫的奴才,岂能随便对朝廷命官动手?

    姚燕语看着萎了的两个嬷嬷,又转头朝着静妃娘娘一笑,说道:“娘娘若是觉得臣有罪,大可回了皇上,扒了臣的冠带,再来处置臣。如今这个样子,传出去人家不说臣无状顶撞了娘娘,倒是说娘娘藐视皇上和宫规,总是不好吧?”

    “你!”静妃气的脸色惨白,她在皇上身边三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被这样指着脸说话。

    “姚燕语你个贱人!分明是找死!她们不敢动你,本公主却不怕!”康平公主说着,就要下床来厮打。

    姚燕语又往后闪了两步,冷笑道:“公主伤了头,若稍有不慎,便可得破伤风的。”

    “你先去死!”康平公主说着,挥手便要抽姚燕语的脸。

    姚燕语淡定的一侧身躲过去,手腕轻轻一番,不知碰了康平公主哪里,康平便脚下一软,噗通一声叠在了地上。

    “公主!小心!”旁边的宫女们忙上前搀扶,另有嬷嬷想要上前制服姚燕语。

    姚燕语想再次躲闪之际,门外有人高声喊了一嗓子:“圣旨到!静妃娘娘接旨!”

    殿内的人都是一愣,还是静妃最先反应过来,整理仪容上前去,跪拜接旨。

    “皇上圣谕:静妃教女无方,德行有亏,身居妃位不思安分,挑拨是非,有损后宫安定。特褫夺妃位,降为嫔,移居景华宫西偏殿。钦此!”

    “皇上……”静妃一时懵了,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虽然没有皇子不求更高的份位,但在这种时候一下子被降为嫔,却是天塌下来的打击。

    不过这也不怪皇上,康平闯了那么大的祸,把皇上都给气的昏死过去了,静妃娘娘就只叫人把女儿抬了回来,居然没去紫宸宫请罪,这不教女无方,有失德行么?

    姚燕语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母女二人,淡淡的笑了笑,没说话。

    传旨的太监是怀恩的干儿子,他宣读完了旨意,转头看了一眼姚燕语,不冷不热的说道:“姚御医,皇上醒了,正在找你,请你赶紧去紫宸宫吧。”

    “好。”姚燕语依然是微微笑着,看了伏在地上起不来的静嫔及康平公主一眼,转身走了。

    康平公主又要起身指着传旨的太监骂,被静嫔一把拉住捂住了嘴:“你给我住嘴!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紫宸宫请罪!”

    康平公主愣了愣,转头看了一眼太监木木的脸,没再说什么。她再傻也知道这太监是皇上身边的人,这人回头去皇上跟前说两句不好听的,自己的母妃恐怕会更倒霉。

    康平公主把自己收拾了一番,随着静嫔往紫宸宫来请罪。皇上身边的护卫自然不能拦挡静嫔娘娘,但她们母女走到紫宸殿的殿门口却也不敢擅闯。静嫔一拉女儿的手,母女俩双双跪下了。

    此时紫宸殿的殿门开着,里面的讲话声很清楚的传了出来。

    “姚燕语,景华宫那边你受委屈了。”这是皇上的声音。

    姚燕语朗声回道:“回皇上,并没有。娘娘不过是叫臣去给公主瞧伤罢了。皇上也请放心,公主虽然伤在头上,幸亏他们给公主上药及时。但臣看气色还算好,应该没什么大碍。”

    门口外康平公主又变了脸色,想要起身冲进去,被静嫔一把拉住,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前就是她大意了,一心只顾着女儿的死活,忘了女儿冲撞了皇上的事情,这会儿如果再犯这样的错误,她们母女可就真的没活路了。

    “说起来,这是臣妾的罪过。臣妾替静嫔妹妹向皇上请罪。”这是丰皇后的声音。

    “行了,你也病怏怏的,后宫之事素来繁杂,你若是精神不济,可以让慧妃和贤妃帮帮你。”皇上的声音很淡,这算是对皇后的责备了。

    当着姚燕语和张苍北的面,皇后被皇上这样说,脸面上实在不好看。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身为皇后统领后宫,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有推卸不掉的责任。皇上这样说,她也无法怨怼。于是皇后便把这笔账记在了静嫔和康平公主身上。

    至于后宫将要上演什么样的戏码,姚燕语完全没兴趣,她要做的只是保皇上龙体平安,然后自己独善其身。于是趁着空隙,赶紧的福身回道:“臣去看看皇上的药膳。”

    “这些事情交给掌药医女就行了。朕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都退了吧。”皇上朝着姚燕语和张苍北摆摆手。

    姚燕语正是求之不得,于是赶紧的跪拜告退。出门时,看见跪在门外金砖上的静嫔母女,姚燕语愣都没打,匆匆而过。好像生怕一不留神就被这对母女给沾上晦气似的。

    张苍北和姚燕语出去之后,皇上沉声吩咐怀恩:“让门口她们两个进来。”

    康平公主抿了抿唇,眼睛里迸发出一线希望。静嫔赶紧的转头看康平,用眼神警告她一会儿见了皇上一定要好生认错,不能再任性胡言了。

    母女二人起身进殿,便见皇上靠在榻上,皇后坐在榻旁,帝后二人都面色沉沉,不见一丝喜色。

    “臣妾(女儿)给皇上(父皇)和皇后娘娘请安。”静嫔母女双双跪倒在皇上的榻前。

    皇后看了一眼皇上,皇上没有叫起的意思,皇后也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问:“康平,你头上的伤无碍吧?”

    康平公主忙回道:“谢皇后娘娘关心,刚姚御医不是说过了,这伤并无大碍。”

    “既然没什么大碍,就回你自己的府里去养着,别跪在这里了。”皇上淡淡的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静嫔听了这话赶紧的给女儿使眼色,让她谢恩。

    谁知道康平公主根本就没看见,只是膝行两步至皇上的床榻前,哀求道:“父皇,女儿求你放过崖俊吧!他只是个秀才,又懂得些骑射功夫,女儿才留他在身边当教习的。您别听卫章他们胡说八道,女儿遇见他的时候是在京郊的一个庄子里,他怎么可能是什么高黎王子?”

    康平只顾自说自话,却没注意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皇后皱起了眉头,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康平公主,神色十分的无奈又带着悲悯之色。

    静嫔吓得白了脸,立刻上前去拉了女儿一把,斥道:“国家大事岂容你胡说八道?!你父皇让你回去,你还不谢恩?!”

    康平公主提起崖俊就收不住嘴了,此时根本听不进去静嫔的话,而且还一甩手挣开了静嫔的手,直接抱住皇上的腿,苦苦哀求:“父皇,求你了!父皇,梁峻乃无能之辈,又拈花惹草,这些年女儿受够了!女儿要跟他和离,女儿要给崖俊一起过……”

    “混账!”皇上气的脸色惨白,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抬脚把康平公主踹了出去,“你真是恬不知耻!”

    皇上虽然快六十了,但因一直没落下弓马骑射,此时又气急,这一脚踹出去完全没留力,正好踹在康平的心窝上。康平公主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气儿来。

    “康平,你这也太过分了。你跟驸马已经有一子二女,现在你居然为了一个黎奴要跟驸马和离?你这岂不成了天下笑谈?你将置皇室声誉于何地?置你父皇于何地?刚姚燕语还说你的伤无碍,依我看,你怕是撞糊涂了吧?!”皇后不悦的责备。

    驸马梁峻是梁思阡的儿子,梁思阡是丰老夫人的内侄,丰皇后的姑舅表兄。刚刚康平公主把梁峻说的一无是处,皇后岂能不生气?

    只是康平公主跟着了魔一样,一心要救心肝宝贝,根本顾不上皇后的冷嘲热讽,等缓过气来,又要上前去求皇上开恩。

    静嫔气急败坏,直接上前把她拉回来,劈手给了她一记耳光:“混账东西!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康平公主被自己的母亲抽了一记耳光之后,有些发懵。只是那一记耳光却没能换来皇上的同情反而更加生气,皇上一抬手推翻了旁边的高几,怒声骂道:“都给朕滚!滚!”

    静嫔被暴怒的皇上吓到,赶紧的趴在地上跪好:“臣妾该死……求皇上恕罪。”

    “滚!滚!滚……”皇上气的摇着头,连连摆手,一口气说了十几个滚。直到静嫔拉着康平公主匆匆退下,方又朝着皇后怒道:“你也滚!”

    皇后咬了咬牙,依然一脸镇定的站起身来朝着皇上一福:“皇上保重龙体,臣妾告退。”

    皇上连连摆手,颓然闭上眼睛谁也不看。皇后无奈的阴沉着脸退出了紫宸殿。

    丰皇后以国母之尊,回到凤仪宫后立刻下了一道懿旨:“康平公主病了,公主府里不宜养病,叫人把她送到慈心庵去安心礼佛,静心休养,直到病愈。”

    跟着皇后懿旨来的还有四个精细摸摸和四个宫中的护卫。

    康平公主自然不依,但嬷嬷和护卫却是听命办事,直接用迷药把康平公主迷晕了,用毯子裹起来送到马车里,一路送往慈心庵去了。

    另过了不久,静嫔娘娘因担心女儿一病不起,为了让她安心养病,不受宫里繁杂事务的袭扰,皇后又命人把她从景华宫里移了出来,送到皇宫最僻静的沐恩斋去。

    此是后话,暂且不必细说。

    只是那日卫将军带着苏瑾月小姑娘从苏月斋里吃了一顿好吃的点心回来后,便对那里念念不忘。以至于回到家里见了母亲,还高兴地跟她提及。

    “有个地方的点心很好吃月儿好喜欢。”

    “那里的伯伯也很好。”

    “吃点心的地方不是姨妈家。”

    “那里的名字跟月儿的名字一样呢。”

    “娘亲,什么时候你也带月儿去哪里吃点心啊?”

    这些话断断续续的从小姑娘的嘴里冒出来,姚凤歌前后连起来一向,顿时心惊。

    于是立刻把奶妈子叫到跟前细问,才知道是卫章怕瑾月扰了姚燕语好眠,带着她出去骑马,街上遇见了恒郡王。王爷在苏月斋请卫将军和小丫头喝茶吃点心,聊了半日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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