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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她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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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夫人第二天果然又来了,但这次萧云锦早有准备。

    坐在静雅阁的客厅里,她笑容可掬地对齐夫人说:“霏儿这孩子身子还没好,我怕她们伺候的不周到,把我的丫头都调了过来,亲家母,你就放心吧!”

    儿媳妇生病,做婆婆的带了丫头亲自忙前忙后地照顾,多么少见。

    齐夫人只得客气一番,又问季姨娘怎么没见到。

    “哦,你说她呀。那孩子还懂点生意经,霏儿又这么惦记着她亲手开办的那个银钱铺子,我就让季姨娘过去替她管一管。韵儿手下的铺子太多了,恐怕管不过来,你也知道前阵子闹出来的挤兑事件,这铺子里不能没个坐镇的人!”

    齐夫人当然对此有印象。想到萧韵专门从南方筹了大笔现银拉过来给女儿救急,她有点呐呐。

    女儿最近恢复了从前熟悉的诸多技艺,可是有得必有失,她又把后来精通的那些银钱经忘了个一干二净。虽然女儿天资聪颖,已经在加倍努力地学习,好重新捡拾起来,可她身体太差了,所以累成这样。

    “嗯,虽说是这样,可正室身子不爽快,姨娘这个做下人的……”

    “嗐,我说亲家母,这你就想不开了。下人到哪儿都是下人,是不是?”

    妾就是妾,照顾正室,替正室看铺子,还不都是按照正室吩咐去做的?铺子管得再好,人家也要叫她一句姨娘不是么。

    齐夫人觉得心里舒坦了些。翟家夫人这么说,应该是向她允诺,那个季姨娘始终都会是一个姨娘吧。

    哼,最好是这个意思。要胆敢凭着一个大肚子就撺掇姑爷宠妾灭妻,看她不向齐老爷哭诉,到时候有他们好受的!

    “亲家母,你还不知道吧,”丫头上了茶点,萧云锦亲手给齐夫人端过去,“韵儿的大舅哥昨天来了呢。”

    “哦?”齐夫人有些意外。随后就释然了,儿子经常和女婿在一起,这也不算什么。

    等等,不对劲。

    丈夫奉皇命外出了,孝顺的儿子一向是府衙事儿办完了就回来,生怕她这个做母亲的感到孤寂。昨天儿子很晚才回家,原来是找女婿去了,那么,一定有要紧的事。

    会是什么事呢?

    “亲家母,你还不知道呢?”萧云锦做出惊讶的表情,放低了声音,“也对。这样大的事,他大舅哥想是怕你知道了受不住……”

    她三句两句就把齐老爷再次面临的困境告诉了齐夫人。

    “什么?!”

    齐夫人扶着椅子扶手,觉得头晕目眩。

    丈夫,竟然又被人弹劾了!

    “亲家母,你没事吧,亲家母——”

    萧云锦张罗着把齐夫人架到了齐霏卧房里的贵妃榻上。母女两人现在一个躺床上,一个躺榻上,成了一对儿病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萧云锦发话了。

    “等等,不用了……”齐夫人虚弱地喊,“夫人若是方便,烦请送我回家,我要在家里等震儿。”

    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富贵太太,平时除了管理下人和参加偶尔的宴会之外,她的世界很简单。丈夫走了,齐家像个孤岛,而她只有躲在这个岛上。现在忽然听说暴风骤雨就要袭来,她忽然觉得好害怕,好脆弱。

    她打算好好地问一问儿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娘,您慢走。”齐霏要下床送她。

    “霏儿,你不舒服,好好躺回去。”齐夫人拒绝了女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静雅阁。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她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女儿没有像失忆那段时间一样,抱着自己嘘寒问暖,软语安慰……

    齐夫人不知道的是,她最最厌恶的季姨娘,正在为挽救她的丈夫而殚精竭虑地忙碌着。

    雨璇没有像萧云锦说的那样去打理银钱铺子。她很早就带着小七,直奔临风阁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前一天,她和萧韵说好,以后白天都到临风阁商量事情。

    萧韵一直等在临风阁门口,见她掀开车帘子,急忙走过去,把她从马车里抱了下来。可是她下车之后,他仍不放她,打横托着她的身子就往楼上走。

    临风阁门口人来人往,还有掌柜和小二在悄悄打量。雨璇觉得难为情,想要挣脱。

    “别动。你起这么早,一定头晕,你怀着孩子呢,别逞强。”萧韵扣紧了她的腰,在她耳边悄声说。

    她只好垂着头,面红耳赤地任由他抱着往他的房里走。心里暗骂,昨天不是告诉了他,不许再对她暧昧?这样搂搂抱抱的,算什么!

    萧韵走得很慢,一路遇见不少人,见他们这样,都偷偷地笑。

    哎呀,这是哪个贵公子,小心翼翼地抱着的,一定是刚娶的妻子,看他满脸笑意的样子!而他怀里的小媳妇低着头,满脸飞红,连白皙的脖子都红透了!啧啧啧,等下进了房,不知他们会做什么……

    雨璇在一众揶揄的眼光中,好不容易进了萧韵的房间,立即挣扎着要下来。

    “快放我下来。昨夜情况如何,快点说吧,说完了我好去铺子里。”

    萧韵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一直抱着她进了他的卧房。齐霏回来之后,他都住在这里。

    一进去她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几案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餐。萧韵笑吟吟地,直接把她抱到了椅子上。

    “我用了饭来的……”她弱弱地抗议,可是胃里已经开始条件反射地加速蠕动了。她起得很早,没什么胃口,当然早饭没吃多少。现在美食当前,真是食指大动。

    萧韵已经开始盛饭了。煮得烂烂的绿豆百合粥,煎得软硬适中的荷包蛋,白白胖胖的小笼包,清脆爽口的酱黄瓜……每一样都静静地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好像在嘲笑她的心口不一。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她忽然心一横,赌气坐了下来。

    吃个饭而已!又能怎样!她现在是两个人吃饭,不能饿着肚里的孩子!

    “慢点吃,小心烫。”见她拿起匙羹大口舀粥喝,萧韵勾起了嘴角。这就对了!

    他贪婪地看着她吃,这样共同进餐的日子,似乎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这是糖心蛋,吃的时候小心别弄到衣服上。”他把盛着煎荷包蛋的小瓷碟推到她面前。

    雨璇喜欢吃糖心蛋。把生鸡蛋打进热油里,正反面都快速煎一煎,让蛋清凝固成白色,然后立即捞到盘子里。吃的时候,从四周先把蛋白吃光,然后就是鼓鼓的蛋黄部分,也是煎蛋的精华部分。小心地咬一个小口子,里面热热的、金色的蛋黄就会往外冒,轻轻一吸,都进了嘴,有一丝鲜甜的味道。

    临风阁的厨子手艺好,煎出来的糖心蛋,外面只有一层薄薄的蛋皮,裹着内里厚厚的蛋液。雨璇一口吸干,第二口就把剩下的蛋皮都吃进嘴里了,一个煎蛋几秒钟便不见了,她对着空荡荡的小瓷碟意犹未尽,只好咬了一大口小笼包。

    “还想吃?”她听见萧韵问。

    她嘴里都是包子,只能冲他点头。

    “我再让他们做。”

    萧韵满意地离开,雨璇又看了看空碟子,对自己的贪婪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是因为怀孕了,所以才这么能吃?

    那天早上,她一共吃了六只糖心蛋,萧韵一共让人添了两次。

    ……呃,确实有点多,不过据说这是因为肚里孩子想吃,不是么。萧云锦告诉过她,怀孕了想吃什么就必须吃什么,要不然,生出来的孩子就会缺一块儿……

    很多年以后,当她对萧韵说起这一幕时,被他嘲笑成“打着孩子的旗号贪吃煎蛋的皮卡丘”。

    ……

    吃饱喝足,萧韵把她带入一间密室。

    她觉得很惊奇,昭睿在如梦轩有密室,萧韵在临风阁也有密室。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热衷于在别人想象不到的地方开辟一个空间呢?搞得这么神秘,让她想起了那些谍战剧。

    然而,接下来的情形,更像谍战剧。

    萧韵将她安置到一张舒适的椅子上坐下之后,就开始喊号,从一号一直喊到七号,每喊一个号,她眼前一花,就发现面前跪了一个黑衣人,都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出现的。而喊到七号的时候,她发现陪着她过来的小七恭敬地跪在了那里。

    黑衣人长得都极其普通,完全记不住长相的那种。相对来说,小七算是好看的一个了。

    雨璇感到迷惑不解。她记得萧韵说过翟家培养了一批精锐的保镖,难道就是这些人?看他们的精干气质,怎么感觉那么像特警呢?

    “这位是季姑娘。”萧韵笔直站立,冲那些黑衣人一指,“她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们都能尊重她!”

    “是!”七人齐声应答,又齐刷刷地向她行礼。

    没等雨璇从触动中缓过来,萧韵又问:“最近都有什么进展?照旧详细说,不用避着季姑娘!”

    他背对她而立,她却从他简短的语气中,感到了他的威严、冷锐与沉着。

    黑衣人按照自己的名号,一个个地禀报起来。雨璇震惊地听着,对于萧韵的日常工作,她这才算有了一点点了解。

    萧韵,到底是什么人?他绝对不可能是个普通的富商儿子!

    ……

    六个时辰之前。

    如梦轩。

    昭睿坐在桌案前,面无表情地听萧韵把话说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我说翟聿宸,你当本少爷是你的小厮哪?本少爷花费那么大的代价,辛辛苦苦铺的路,你说踩就踩了——”

    “赵玉通倒了,对你也是有好处的。”萧韵打断了他的抱怨。

    “哼!秦家的爪牙是好是歹与我无关。”

    “砍掉了一只臂膀,秦相的势力就江河日下了……”

    “扳倒皇后,那是你的事。”昭睿耸肩,“哦,还有你的老丈人一家的事。”

    “你不是也在帮子煊吗?”

    “你说得对,我帮的是齐震,不是你翟聿宸。”

    萧韵看了看昭睿的神情,忽然笑了。他走到昭睿面前,把一样东西拿了起来。

    那是一座微缩版的宫殿模型,飞檐碧瓦,朱漆廊柱,玉石台阶,做得十分逼真。

    “你干什么,给我放下!”昭睿伸手要拿回小宫殿。

    “呵呵,这不是鸿宾殿吗?现在怕是一堆废墟了。你居然找人做了一个它的小样,你就这么对当年那件事不能释怀?”

    昭睿闻声恶狠狠地说:“翟聿宸,你不要自作聪明。我知道你已经都知道了。你这样生活在万千宠爱之中的人,又怎么会明白,而我也不指望你明白!”

    萧韵用手指拨弄着一根根小柱子,淡淡地开口:“赵玉通的儿子,和欧阳煌往来甚密,了解他很多事情。难道不是你一直都想打听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光让玉清缠住了欧阳烁,可还是套不出欧阳煌的消息。毕竟那位‘黄公子’还不敢抢太子的女人,他再怎么垂涎玉清,玉清也不好主动接近欧阳煌。”

    “……”

    “我可以帮助你扳倒旭王父子,这不是你来大益的目的吗?你我合作不止一次了,多一次你也吃不了亏。”

    昭睿悻悻地看着萧韵,半晌才吐出一句:“说吧,要我做什么?”

    “让玉清把欧阳烁约出来私会。明天,就在锦衣阁。反正他做这种事也不止一次了!”

    ……

    七个黑衣人都领了任务离开,房里又只剩下萧韵和雨璇。

    “今日,如梦轩玉清姑娘会把太子约到锦衣阁的海棠苑见面,你对这个地方还有印象吧?”他给她倒了杯茶。

    雨璇接过茶杯,点头道:“那次我们去挑衣服,赵耿本来要去海棠苑,结果老板娘说有贵人用了,他就强行闯入我们在的沁馨苑。”

    “记得真清楚。”萧韵赞许地笑,“这个老板娘口中的贵人,就是太子欧阳烁。”

    “哦……”

    她当然记得清楚了。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个片段,都好像被牢牢地镌刻在了脑子里,抹都抹不掉。

    “可是,你把太子引过去,是打算让玉清从他嘴里套什么消息呢?”

    “呵呵。套消息,在哪里不能套,何必非要去海棠苑。”萧韵的黑眸带着笑意,“雨璇,你猜猜看。”

    雨璇低头啜饮,边凝眉苦思。须臾,她抬起头来。

    萧韵一见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就笑了。一定是猜中了。

    “你要让太子去‘巧遇’赵耿?”

    “确切地说,是赵耿和姚二姑娘。”

    “明白。可你怎么让他俩过去幽会呢?”

    萧韵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只小锦盒递给她。

    “还记得上次我们捡到的红珊瑚手钏吗?”

    ……

    姚小姐喜滋滋地来到了锦衣阁。一打开沁馨苑的门,她立即被人抱住了。

    “卓涵哥哥,轻一点……”赵耿闩了门,一边猴急地啃她的脸,一边撕扯她身上的衣服,她生怕衣服被扯坏了,连忙配合着他解衣裳。

    和赵耿的事似乎让家里听到了一些风声,她被看得严严的。初选通过之后,父亲告诉她,她被皇后相中了,内定为太子良娣,要她以后谨守本分。

    她被看管得益发地严,母亲和嬷嬷成天守在她的闺房里,要想偷跑出来见情郎更加不容易了。两人一个多月没见,她只有窝在闺房里一张一张地写“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可是写完了,又只能一张一张地烧掉。

    谢天谢地,今天母亲外出,嬷嬷也因为家里有事而回去了。与此同时,她又惊喜地接到了情郎的纸条,说找到了上次两人幽会时,她丢失的红珊瑚手钏,让她到锦衣阁来取……

    赵耿把姚小姐按到榻上,扯下了她的裙子,然后火急火燎地拽掉自己的裤子。

    正要入港,忽然眼前一花,似有一阵掌风,姚小姐头一歪就不省人事了。

    赵耿还没来得及唤她,就感到背后让人给按住了。

    “赵公子,”他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笑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淫媾未来的太子良娣,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是什么人……”

    赵耿不敢回头,只心惊肉跳地问,但只问了半句,就听那人又道:“你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是不是该说,你痴情得连命也不要了,专门挑太子在的时候密会佳人呢?”

    “什么……”

    “呵呵,你不知道吗?太子就在你们隔壁。你说,要是我大喊一声……”背后那人冷笑起来。

    赵耿回头看,那是一个中等身高、蒙着脸的男人,虽然衣着不过是普通百姓,但全身都散发着森森寒意,像个江湖杀手。

    “你想怎样?”他也不笨,结合突然捡到姚小姐那只丢失的手钏,他觉得今天是中了某个局。

    “听说赵大人专门将贪来的金银珠宝放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咱兄弟成日里刀口舔血的,也想发笔横财。赵公子,画张地图吧!赵府的园子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哩!”

    等赵耿把画好的图交给他,那人又阴阳怪气地说:“赵公子,我也不怕你画假图。太子一向持久,怕是还要呆上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我就跟这儿陪着公子。一个时辰,够我那些兄弟来回赵府的了,呵呵呵……”

    “是真的图!”赵耿很恼火。这些人不过是敲诈点银子,他知道父亲把搜刮来的金银珠宝都藏在地窖里,不过就是给了他们又何妨?千金散去还复来,礼部尚书家还愁没人送银子?!

    然而那人把纸条从门缝递出去后,还是留了下来。半个时辰之后,房门被有规律地敲响,那人冲他笑着挥了挥手,这才离开。

    “太子还在噢!”这是那个小贼走之前留下的话。

    太子还没走,赵耿不敢大声喊叫。他只能庆幸,自始至终,姚小姐都没有醒过来。

    ……

    欧阳烁离开之后,打扮成玉香侍女的玉清推门走进了海棠苑,默默地帮玉清穿衣服。

    看见玉香满面疲惫的样子,玉清心里一酸,一把抱住了她。

    “公主,使不得。”玉香想推开她。

    玉清松开她,苦笑道:“什么公主。我跟着哥哥过来,为的是报仇,连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一定,这个身份我早就不在乎了,为什么你们还非要这样?你替我应付欧阳烁和欧阳煌两个人,哪里吃得消。”

    玉香一边在她的帮助下穿好衣服,一边低声回答:“玉香这条命是殿下给的,而玉香的仇人比您还多,能替殿下和您做一点事,同时又给自己报仇,玉香心甘情愿。”

    玉清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

    收拾完毕,两人戴上幕离走出门外,谁知走廊上过来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一下子撞到了玉清。

    “哎呀!”玉清躲闪不及,被撞得一个趔趄,幕离都掉到了地上,不由低呼一声。

    “对不住啊!”龚六小姐捡起幕离递给她,还关心地问:“小丫头,没撞疼你吧?真不好意思。”

    说着便转过身,对跟在后面的人说:“五哥,有没有银子,我今日出来可什么都没带。”

    龚盛培笑叹一声,边从怀里掏银子边嗔怪道:“你这丫头,虽说今后不用再学礼仪了,好歹也学了几个月,怎么反倒越发地走路没个样子呢?”

    “谁叫我是那出了笼子的鸟儿,乍一放生就不会飞了。”龚六小姐笑嘻嘻地接过银子递给玉清:“丫头,这是赏你的……”

    “多谢龚六姑娘,不必啦!我不缺银子。”玉清甜甜笑道,“姑娘好心善,刚才撞到了我,难道姑娘自己就不疼?”

    龚六小姐觉得很诧异。这个丫头打扮的女孩,说话怎么不自称“奴婢”?而且,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

    龚盛培已经目光深沉地看向玉清。这个声音,他听过!而那声音的主人,长着一副完全不同的容颜……

    他下意识地看向这个女孩的双鬓边缘。她是不是戴了面具?

    “莲儿,走了。”玉香见情况不妙,连忙提醒。

    “知道啦。”玉清再次冲龚六小姐甜甜一笑,欠了欠身子,转身离开。

    “喂,五哥,你看什么哪?刚才那个小丫头,不过姿色普通呀,难道你看上她了?哈哈哈哈……”龚六小姐见龚盛培盯着玉清离开的方向发呆,便揶揄个没完。

    龚盛培收回目光,冲龚六小姐脑门上敲了一记:“女孩儿家在外面不要乱说话!你不是缠着我来挑新衣服吗,快一点了,晚上我还有事。”

    “不会又是找霏儿的夫婿吧,你也行行好,翟公子那么忙,动不动就要离开京城,夫妻两个聚少离多的,你还总约人家出去。”

    龚盛培说:“不是你那好友的夫婿,而是她的兄长。”

    听他提到齐震,龚六小姐的心跳加快了,她死死地盯着龚盛培的嘴巴,希望他能说出更多的话来。

    可惜,他后来只是专心替她挑衣服,再也没说别的。

    ……

    临风阁里,萧韵还在跟雨璇叙述这一天的安排。

    “……原来你从赵耿那里套到赵家地窖的下落,是为了找那些卷宗。”雨璇说,“你可真厉害,我不过是从夜冽那次提供的官员人事资料里发现了赵玉通尚书大人还有这么一号极品亲戚,你就能一下子想到这样的好办法。”

    “我早就知道赵玉通利用手中权力拔擢亲信了,”萧韵说,“只是一直没顾得上去找那些卷宗的下落,只知道他把它们放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而那个地方必定都集中存放他所有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赵玉通主持多届科举考试,在秦相的指使下,擅自更改考生的成绩,让秦相的亲信入选,真正苦读的学子却不幸落榜,也不知害了多少人。

    本来,萧韵是打算通过那个红珊瑚手钏要挟赵耿说出地窖的下落,他觉得这样更简单。但是雨璇反对。

    因为这样一来,姚家可能要面临灭顶之灾。

    “姚小姐又没做什么伤害我的恶毒事,不过是嘴巴尖刻些。可这事爆出来,她一定活不成了,还有她的全部家人……我确实不忍心。应该有更好的办法的,我们再想一想。”

    萧韵拧着两道浓眉看她,她也皱眉看他。

    “别这样看我,你这个办法真的有问题哎。”她说,“你怎么证明这个物件儿就是姚二姑娘的?赵耿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不会耍赖啊?”

    “砸金蛋时大家都看见了,况且玳瑁阁的每件首饰都有独一无二的备案放到玉行,你不记得了?”

    雨璇想起玳瑁阁招股会那天见到他,唇边不由泛起一丝微笑。

    “……你想做什么,总是有办法的。可是,我还是觉得能有更好的办法,你说的这个法子,难免伤及无辜,要知道姚小姐的父亲虽然得到了秦相支持,但总的来说,他还算是个中立派。”换句话说,稍微争取一下,姚家还是不会站在秦党一边的。

    萧韵想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你说的有理。况且,这个手钏,以及赵耿这事,我想到了更妙的利用法子。”

    她问他是什么法子,但是这回他没有告诉她。

    两人又说到扳倒赵玉通的事情上去。

    “……如此一来,众目睽睽,让他的斑斑劣迹大白于天下,看到时他弹劾岳父的折子还有没有人附和!”萧韵击掌,样子颇为得意。

    “不过,说来说去,还是你的想法别出心裁。”他对她温柔地笑,“是你告诉子煊,与其针锋相对,不如直接釜底抽薪,让他做不成这个尚书!”

    柔情眼波蕴含了无限宠溺,雨璇看了一眼就不敢再跟他对视。

    她淡淡一笑,低头摆弄着衣角道:“也没什么。你还记得当时我想挑选合适的人上奏折,向皇上建议推行回收残缺污损纸钞的事吧?当时我左想右想,觉得不管找谁,有赵玉通在,都会得罪他。”

    “所以,你就觉得不如索性把赵玉通给替换掉?”

    “是啊,他才是最大的绊脚石。”

    “雨璇,想不到你开一间普通的商铺,竟然能帮助我们成就这么大的事。”萧韵叹道,“我觉得越来越离不开你了……”说到这里,才发觉情不自禁了,连忙住口。

    雨璇觉得心里一阵酸楚交织,暗暗做个深呼吸,不让自己被那股复杂的情感左右。虽然垂着头,她还是能感到他炙热的目光,十分害怕他再有什么举动。

    不能再对她有亲密的动作了,她会忍不住陶醉的。

    “皇上居然这么巧,又生病了。”她转移着话题,“可惜只给了我们两天的时间。也不知道哥哥……齐公子那边怎么样了。”

    起起落落的心,终于还是往下沉。不管怎样,她还是不愿意接近他。母亲曾说过,在她们那个时代,一个男子只能有一名妻子。所以,现在的他,是没有资格追求她的……

    其实,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个愿望并不因时代的变迁而变化。

    只是,这一点,对于变化身份之后的他来说,能保证给她吗?

    他暗暗苦笑,就着雨璇的话答道:“放心。有龚府帮忙呢。弹劾赵玉通的折子,龚府会首当其冲,第一个抛给皇上!”

    “那就好。”雨璇说,“我会一直关注此事,看着赵玉通倒台。今天的事情已经说完了,我想去铺子里了……”

    没有回应,她知道他还在注视自己,只得起身走向门口。

    然而那密室的门推了半天,还是纹丝不动。她想起这门是有机关的,扭过头来,想要喊萧韵开门,却见他已经来到了身后。

    “萧韵,开门——”

    萧韵没有回答。他伸手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轻轻地抱在怀里。

    “雨璇,不要走……”

    ……

    第二天,礼部档案库。

    管库的官吏叫做殷凡,职务是档案房司库。虽然这个职务不咋样,月俸也没多少钱,但是周围一般的吏员和衙役,都要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一声“殷大人。”

    原因,并不仅仅因为他掌管着大益最实权部门——礼部的档案库房钥匙。

    殷大人“上面有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他的妹妹嫁入了赵家,而这个赵家和礼部最高领导尚书大人是同一个家族。更妙的是,殷大人的妹妹,又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女儿,他这个外甥女在某一年采选时十分争气地入了宫,幸运地被皇后相中,做了坤宁宫的掌事宫女,成为一众宫女们心中的偶像,就是连皇帝大人也知道碧儿姑姑的名头。

    殷凡舅舅书读得不好,老着脸去求了碧儿,希望能在礼部谋求个体面职位。碧儿姑姑直接找了礼部尚书赵玉通大人。赵大人经过慎重考虑,把他安排到了档案库。

    只是,碧儿姑姑和赵大人都不知道,殷凡的头脑,是有那么一点点毛病的。

    用他周围人的话,八个字就可以概括了,那就是:疑神疑鬼,脾气暴躁。

    走在路上,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害怕,着急。

    进了府衙,总觉得有人想害他,背地里给他在上峰面前扎针。

    发禄米的时候,总觉得发给自己的少了,被别人有意克扣了。

    进餐的时候,总觉得有人要给自己下毒,随身带着一副银筷子试毒,谁也不许碰。

    ……

    为什么总会有这种感觉呢?

    “他们觉得本大人是托了关系进来的,都看不起本大人,嫉妒本大人。”殷大人曾愤怒地这样告诉自己的小厮。

    最看不起他、他也最最看不顺眼的,是个叫做杨毅的人。杨毅负责掌管礼部大印,也和他一样是走后门进来的,虽然这样的小官吏在礼部很多,但是杨毅在他面前总是一副高他一等的样子。

    不就管一颗小小的石头印章,有什么了不起!他管那么多重要的档案都这么低调和蔼呢,走后门进来的人就是小家子气!

    殷凡和杨毅曾经公然开撕好几回,居然有输有赢。在嘴皮子官司上败给了看不起的人,殷凡对此耿耿于怀。

    他殷大人可不是吃素的,骂起人来滔滔不绝、中气十足,可以连骂一个时辰都不口干,和他吵架的人最后都落荒而逃。谁都知道他后台硬,脑子又不好使,谁都不敢惹他。

    可杨毅就是个另类,殷凡觉得自己居然阴沟里翻船,英武名声有损,总想着什么时候扳回面子。

    这天一大早,殷凡等来了机会。

    “……血口喷人,你自己没把印章看管好,生怕上峰责怪,居然赖到本大人头上?一派胡言!”

    档案库门口围了一大群人,正中央两个吵得面红耳赤的人,正是殷凡和杨毅。

    “老夫想了又想,平素和老夫起过争执的心窄之辈,还能有谁,你的嫌疑最大!”杨毅的手指头都快点到殷凡鼻子上去了。

    他一来就发现不见了礼部大印,吓得差点尿裤子。还是跟着他的衙役提醒,说是不是有人恶作剧,他这才想到殷凡头上。越想就越觉得太有可能了,前不久还跟这神经病吵过一架,当时他发动腹中墨水,有理有利有节地把神经病噎得哑口无言,这货一定不服气。使出这么恶毒的伎俩来,像是殷凡小人会干的事儿。

    “无知老匹夫,你说话不过你那个老脑袋瓜子吗?不见了印章,该反省反省,前一日锁门之前都做了些什么,谁知道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发昏记错了!”

    杨毅快五十的人了,最恨别人说他岁数大了脑子不好使,现在殷凡揪住不放,左一个老糊涂,右一个昏脑袋的,把他气得差点中风。

    旁边的人连忙劝架:“两位大人都别争执了,幸亏今日赵大人有事没来,不然让赵大人听见了,说不定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落好儿。”

    “不行!得搜一搜这库房!方才老夫已经把所有房间都找了个遍,一无所获。细细回想,老夫平素谨慎万分,哪次不是再三确信锁好印章才离开府衙,怎会不小心放错?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他藏起来了!他能藏到哪里,只有库房最不好找,想必是在这儿!”杨毅不依不饶。

    “老混蛋!你怎么不说去你自己家好好翻一翻!”殷凡幸灾乐祸,死活不开库门。

    杨毅听了更气了,谁没事干把印章带回家啊!哪次不是锁在府衙的柜子里?殷凡这么说就是想栽赃陷害,更有可疑!

    “吵什么呢?”正在僵持,过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监察御史王大人。

    京城衙门多,都坐落在政通大道上,礼部隔壁就是都察院,王御史来了衙门之后,就发现了这里的异样。所谓微末之处是民情,御史都爱凑热闹,礼部闹出了这么激烈的争执,王御史当然要来关心一下。其他的御史闻讯也赶了过来。

    “王大人!您来评评这个理……”

    杨毅在礼部呆的时间久,和王御史很熟悉。他立即拉着王御史说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眼下最重要的不是何人冤屈了何人,而是礼部印章不见了。作为礼部属员,大家都应仔细查找,现下也只剩下库房没找了,检查库房不过是不得而为之。”王御史苦口婆心地劝,“倘或找到了,岂不是皆大欢喜,谁又能就说就是司库大人的不是呢!”

    这话合情合理,说得殷凡很受用。

    差点忘了,礼部大印真的丢失,赵尚书在内的所有人都得吃排头!王御史已经说了,要真的有,也不是他的责任,怕什么。

    “王大人就是明事理,比某些倚老卖老的人强多了……”

    殷凡一边从怀里掏钥匙,一边还不忘刻薄杨毅两句。

    杨毅听了举起拳头就想冲上去揍他,被人死死拉住。

    “杨大人,找到印章为重。”大家都劝。

    殷凡又白了杨毅一眼,这才把库门打开。杨毅忍着气,带了一群衙役进去。

    “杨大人,你吩咐你的人,翻找的时候,莫要弄乱了我的库房!”殷凡边推门边絮絮叨叨。

    开了库门,其他人还没什么反应,殷凡却觉得有哪儿不对。

    他看守档案库,对库里各个桌柜的摆放都是心里有数的。哪个柜子上放了多少盒卷宗,哪张桌子上摆了多少只箱子,他这个尽职尽责的库吏都知道。

    今天的库房,似乎和平时不一样……

    究竟哪里不一样呢?

    殷凡疑惑地扫视着每个柜子每张桌子,甚至忘记了要去叮嘱寻找印章的衙役们。

    “砰”地一声,不知哪个毛手毛脚的衙役碰倒了什么东西。

    殷凡立刻怒气冲天,一边骂着“叫你们小心点你们就是不听”一边朝发出巨响的地方冲。

    他没有冲过去。

    随着一声惊呼,进来的人迅速地围住了那个地方。

    有一只箱子从某张桌子上倒了下来,箱子没有封口,里面的卷宗倒了一地,有几本被摔得翻开了。

    王御史一眼看见露出来的几行字,脸色马上就变了。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本,拿到手里仔细翻阅。

    “殷大人,杨大人,”他严肃地说,“对不住。各位继续寻找,此外,请回禀赵大人一句,这些卷宗,下官要带走了。”

    说着,他便把手里的卷宗举起,递给和他一起过来的御史们看。

    “……篡改科考卷子……”

    有一个御史发出了这样的惊呼,很快就被其他的御史捂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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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知道大家捉急,其实我已经在码雨璇崛起的部分了,本文脑洞比较大,表嫌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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