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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心知,孰轻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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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三十四章  心知,孰轻孰重

    南宫玄这个男人,是她此世初见,黑衣罗刹血意弥漫,他是毒。

    是她决绝冷然,苦苦守候不置一言,他是真。

    是她回眸相看,身中奇毒唇边颤抖,他是梦。

    是她终落了心迹,万里明月寒风雪冷,他是魂。

    是她穿透了千年的一场幻想,是她于一片沉黑里觅得的宝藏,是她三更酒醒沾湿了的衣袖,是她风过长檐燕燕于归的巢,她怎么能放,如何舍得放。

    直到风苓乐狠下了心,决定了即日便舍弃了这华国的一切,也要去找南宫玄问个清楚,问问他为何突然生变,是忘了往日的情分,还是真的已经化身成魔?

    慢悠悠挪回屋里去,风苓乐仍旧是没有一丝困意,起身整理了行装,放置在一边,却见天明还尚早,索性就掌着烛火,翻书来看,随手便翻到一本《李长吉诗集注》。

    风苓乐平日里是不大愿意看他的诗,后世的评论家多言其鬼才绝艳,却一生坎坷多病,似乎正是应了人这一辈子的命数,风苓乐也觉得少读为妙,昔日与南宫玄还在一处时,风苓乐闲来读起李贺的诗词,南宫玄也嫌其中郁结沉疴,便不然风苓乐多读。

    不知不觉,风苓乐的脸颊湿了一片,她也是不喜欢他诗中泅血的痛楚,可昔日喜欢多读,还不是由着南宫玄宠爱她?歌词曾唱,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她曾经也是被偏爱的那一个啊。

    此情此景看到这本南宫玄亲自批注过的诗集,由着方才那片昏烛照的月色想起了其中一句,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李贺在苏小小的墓前凭吊时留下的一滩血。而如今,南宫玄的卧房里却睡着一个肖似她,却极为陌生的女人,风苓乐凄然一笑:“我问何处结同心,他说无物结同心,一如苏小小西陵松柏下郎情妾意的执手,换到我这处,就是西陵风吹雨。”

    借着烛光一翻,果然满书满页,都是隐约坎坷的血泪,风苓乐便又想起南宫玄对她说过:“以前小时候,在宫里读书,先生讲《开愁歌》的时候,有个比我略大的陪读拿了书去请教“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其中意趣。彼时我也不曾理解,二十岁的年纪,明明是青春正盛,却总觉时不我待穷困难行,实在是幼稚好笑。”

    风苓乐想起来,不由得笑了笑,似乎南宫玄嫌弃那句诗的表情还历历在目,自然他是爱舞刀弄枪的,风苓乐凄然地想,不想此时此日,今时今日,我也到了弱冠的年纪,却是连读这句诗的勇气都没有,阿玄,这句诗,原是只有人到末路才能知晓啊。

    风苓乐听闻远处传来几声锺响,抬头看,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外头也该到了天明的时候,叹口气,抬手用袖子轻轻擦了擦眼泪,再往后翻,翻到一页,为首的便是一句“长安有男儿,二十心已朽。”

    风苓乐当即阖眼长叹出一口气,将书放回原处。夜虫寂寂,月华无声,似乎天地偌大只余我一人,当即愁上心来,掌了烛台,失魂落魄地起身,出了卧房,往院中去了。

    羲和方起,晨光熹微,远处的天色泛起了鱼肚白,雄鸡唱晓,整座应天府也似乎活了起来。

    墨瞳一般都是这个点起来,今日也不例外,起身之后却觉得有些不对,今日这院中也太嘈杂了些,要知道风苓乐素日喜欢清静些,故而院子里粗使佣人极少,平日早起只能听见几声虫鸣鸟叫,今日却有些嘈杂的人声了。

    墨瞳换了劲装起身,却见院子里列队,列着二十人的队列,正在分发什么东西,这二十人细看之下都是战狱中的厉害角色,平时十分被风苓乐倚重。

    见墨瞳起身,众人忙站直了问好:“墨总管好!”

    墨瞳点点头,问道:“谁让你们在此列队的?大清早的喧哗,也不怕吵到乐儿。”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我让他们在此等候的。”

    墨瞳回头,正是一身劲装的风苓乐,双眸如同往常一样秀美,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所有的黑暗,十指纤纤却有力,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整个人英气中带着柔美。

    墨瞳皱眉:“乐儿,你这是?”

    风苓乐道:“我不能再等了,我须得亲自去看看,才能放心。”

    墨瞳道:“你什么意思?你要去乌邑?!”

    风苓乐没有答话,却轻轻点了点头。墨瞳罕见地有些激动:“你疯了,你这一走,应天府朝堂必定大乱。”

    风苓乐淡淡道:“我知道,只是我没办法,我不能丢下南宫玄不管,无论他是生是死,是佛是魔,他在那处,我便亦要在那处。”

    墨瞳久久盯着风苓乐,并不说话,半晌,才从那些随从的手中抢过一个包袱背在身上。

    风苓乐道:“你做什么?”

    墨瞳也不看风苓乐,只是说:“我也去。”

    风苓乐皱眉:“你不能去,你去了之后,大局谁来主持?”

    墨瞳厉声道:“你被鬼迷心窍了吗乐儿,大局,你还能说大局,谁来主持大局?”

    风苓乐看向旁边,袭末也正在此列:“袭末,把墨瞳拿的装备还给那位兄弟,请墨总管出去。我意已决,无需多言。我走之后,此地诸事还要你来做主。”

    墨瞳看着风苓乐去牵马的背影,久久地,才在喉头发出了一声类似啜泣的呜咽,继而转身离开。

    “这几天似乎是还凉了,下了几场雨,天是越发的冷了。母妃你又何必动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好啊。”南宫梵自顾自地沏了盏茶,滚烫地捂在手里缩在被窝里,抬眼看着自家娘亲在殿里里数落宫人。

    像是听到了这声没由来的抱怨,沈妃有些气笑了,也不再数落那宫人,转身进门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南宫梵那病歪歪的样子一眼,抬手点了点:“你倒是清闲,生来就是公子王孙的命,还生了副小姐的身子,受不得冻出不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