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太子妃花事记 > 第26章 『贰陆』丑兽传说

第26章 『贰陆』丑兽传说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孙皇后闻言指尖一颤,方明白他今日原是为了那个姓周的小淑女而来。

    她显见得是意外,眉眼微敛了敛,笑看着他道:“皇上喜欢的女子,臣妾哪里敢教训。不过是听她几个在御花园里咕叨后宫主位,这便叮咛了几句罢。皇上可是怪我多管闲事?”

    她仰着下颌,目光水澄澄,虽则夫妻十数载,到底肤若凝脂,一丝女儿情怀未泯。

    楚昂看穿她涩楚,抚着她手背道:“哪里是什么喜欢与不喜欢,这后宫与朝堂本就是一线牵,朕的喜好又岂能听凭己意?”

    孙皇后想起周雅的那句“他对我很仔细”,却只是默着不说话。下过雨的清晨似乎尤为安静,坤宁宫内显得清幽而冷寂。他抚着她的手,渐渐也觉动情不忍,便柔声道:“你既这样不舍把我分出去……莫若朕不做这个皇帝?”

    他这样说话时总触人柔肠,孙皇后就心软,又想起从前那个寡郁但又很眷恋妻儿的裕王爷。她把他的手搁在自己肚子上,应道:“皇上说哪儿话,像从前过了今日忐忑明日的就好吗?以后我替你当好这个管家就是了。”

    “管家”二字说出口,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可不就是管家吗?这才是第一拨,往后隔二年进一拨,隔二年再进一拨,一拨比一拨新鲜,唯自己渐渐人老珠黄。夫妻上升为内外廷的同僚,旧时光不返。

    楚昂轻语宽慰:“到底刚进宫年纪小,慢慢就懂得了规矩。她父亲是山西府尹,与肃王乃是多年交道,朕要拉拢他,就不得不宠幸他女儿。这些朝臣,宫里宫外都布着眼线,好与不好都瞒不住他们。”

    孙皇后静静听着,沉默良久,末了反倒宽慰起他来:“好了,我以后不说就是了,看把皇帝这样为难。”说完自己先绽颜一笑。

    气氛松弛下来。楚昂轻吻她脸颊,转了话题道:“对了,方才说又做了什么好吃的?端来给朕尝尝。”

    孙皇后便抚着腰肢儿站起来:“炖了点海藻荷叶鲜笋汤,老四缠着讨笋吃,他姥姥便给他在老家寄了不少来。原本没你的份,你既要吃,我趁他不在分予你一点。楚湘说身上不舒服,早上我让李嬷嬷过去看了。那丫头早慧,今岁十一,怕是事儿要来。你替我挑挑看朝中哪些官员的儿子好,我们也好留意观察他几年。”她眼睛不看人,带着笑意背过身去,碎念着往后殿走。

    楚昂看着她略显臃肿的背影,眼神有些悯恤的错然。

    四皇子楚邹手上提着只大风筝跨进门槛,抬眼看见父皇一袭玄色龙袍端坐在里头,前脚才迈进殿门,后脚就闪身出去。

    好小子,最近时常看见自己就躲,鬼里鬼祟也不知一天在瞎忙什么。

    楚昂放下茶盏,轻勾唇角:“站住。”

    楚邹步子一顿,立在原地,慢慢地转过头来。漆红的巍高殿门之下,一道枣红色小袍在风中轻拂,肩绣小龙两袖纹华虫,木愕地站在那里,拘谨又渴望跑掉。

    楚昂看着好笑,板着脸命他:“手上拿的什么怪物?过来给朕看看。”

    楚邹只得走进去,把风筝递给他。

    却是只用竹子扎成的丑兽,两支翅膀大得使他的小脸蛋只剩下窄窄一掌。楚昂拿在手里翻了翻:“倒是丑出了精髓……叫什么名字?是小顺子给你扎的?”

    “嗯,它叫巨翅神兽。”楚邹点点头,半句话噎回嘴里。其实想辩解它不丑,颜色都是自己照着古书里说的上上去的。那些风云怪诞的书阁叫他着迷。

    皇帝已经很久没认真看过他了,发现又高出了半个多头。小子学会了藏拙,在撷芳殿从不落课,也几不出错,但一切却都是平平。楚昂早就很想批点他,总是逮不着机会。

    便问道:“近日如何不来乾清宫里用膳?也不过来与父皇同寝?”

    许是当真娘胎里带出的习惯,这小儿子打小就爱和爹爹黏。有时候楚昂在前殿批阅奏折,批到凌晨二三更,去到内殿一看,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没声息就睡在他的龙榻上。袍子脱下来叠在他的枕头边,俊美的小脸蛋微微嘟着,伸成个“大”字把整张龙榻霸占。他看得好笑,就拨开他,自己在一旁躺下。半夜还踢人,一晚上吵着睡不好。这曾使楚昂内心柔软,而又觉得十二万分宝贵。

    楚邹犹豫不应,表情有些嗫嚅,半天了回答:“母后说父皇忙,不让儿臣去吵闹。”

    从前也是忙的,他小子想来还不是随时随地大门敞开。他不知道如果是他来了,楚昂是不会叫女人来侍寝的。

    小子有洁癖。打生下来就带的。

    楚昂轻轻地触了下儿子的脸蛋,目中带了点小悲凉的味道,说:“总有一天,会不会离父皇远去?”

    楚邹立刻坚定地摇摇头:“不会,我要父皇好好的。他们都说你是个好皇帝,你要注意身体,夜里不要批阅太晚。”

    那楚楚的桃花眸里满是五岁稚子的爱恋与关切,说着说着又从“父皇”变作“你”了。

    楚昂有些动容,把他揽坐在膝盖上:“若是有一天,你坐到了朕这个位置,你就晓得了朕此刻的心境。”

    楚邹微蹙眉头,从父亲臂弯里扭拧出来:“我不想坐这个位置。大皇兄为了父皇一直很努力,父皇让哥哥做储君,邹儿只想当个权倾朝野的王爷。”

    其实问他做个权倾朝野的王爷干什么,他自己也不懂。他只想有一天能够倨傲地在苦眼瓜子老太监跟前摆一摆真威风。

    楚昂不应:“背一段《论任贤》给朕听听。”

    那个太难了,楚邹支支吾吾,抬头看着天花与藻井搭不上话。

    楚昂清亮的长眸睇着儿子,其实把他洞穿。晓得他只是故意藏掩。

    便抚着楚邹的小脑袋,语重心长道:“我儿幼小聪颖,奈何不是长子,若不加封为皇储,朕就不能与你亲近。否则他日祁儿登基,锋芒毕露的王爷将不得善终,权倾朝野最后只能落个悲戚下场。”

    他仿佛想到了自己的命运,目光空朦地看着这个天性无忧的小儿子。楚邹说不出什么,他就叫他出去玩吧。

    楚邹就抓着风筝呼呼地飞走了。

    那一晚楚昂就寝在孙皇后的坤宁宫,夜里灯火熄灭之后,他轻抚着她隆起的肚子,温柔地对她说,若是个皇子就叫“楚邮”,若是小公主就叫她“楚湄”。他是瘦而健朗的,二十九岁的身体比之少年时候更要轩昂,孙香宁捧着他俊逸的脸庞,一遍又一遍的亲。第二日天亮,楚昂便封了周雅为贵人,住进了西六宫的翊坤宫。

    ……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御花园里清风溢香,几个主位娘娘过来请安,孙皇后就对施淑妃道:“你后来又说了她?没必要去说她,万岁爷如今正宠着,说多了反倒让人以为你心窄。”

    施淑妃的声音还是低低的,带着几分卑怯却又执拗:“妾身就是听不下去。这后宫之中唯皇后娘娘是尊,一切的雨露皆因得着皇后娘娘的恩典,不知感恩就算了,还在背后胡乱说道,妾身就是听不下去。”

    她自进王府以来就是谨小慎微,从来躲在后院不敢争宠,一个月也难得见楚昂几次面。今次得了龙嗣,心中对孙皇后带着满满感恩,关键时刻倒变得大胆维护起来。

    孙皇后也就不忍心苛责她什么。

    张贵妃斜眼睨着,这淑妃平时不闷不吭,进宫倒学会起巴结来了。

    不屑地弯起嘴角:“这群女孩子,进宫没几天心眼儿倒已不小。听说采选那天晕倒的那个何淑女,是被下了慢药的,慢慢耗着人的体质和颜色,久拖下去得成病。瞧瞧,这得多毒的手段。”

    何婉真采选当日晕倒后,被孙皇后安排在储秀宫后头的丽景轩里养病。孙皇后是派着太医去照应的,皇帝后来倒是没曾去看过一回。

    但谁会去给一个低调不招摇的淑女下药?必是给周雅下的,被周雅发现后调了个儿送去何婉真屋里罢了。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叫何婉真惹了万岁爷的注意。

    孙皇后目光略过张贵妃,也懒得接她的话。从王府进宫前莫名奇妙三番两次闹不适,她都懒得与她再细算。

    看了眼施淑妃的肚子,叮嘱桂盛道:“近日宫中有待产,吩咐御膳房那边要更多谨慎。这是万岁爷登基后的头两胎,必定要双双得着头彩。”

    桂盛弓着腰应了声:“是。”

    施淑妃感激地看着孙皇后,心中万死不辞。

    张贵妃揩着手帕,不慌不乱神态自若地瞥了一眼——嘁,没凭没据的,倒好像是自己下了毒似的。

    正说着,就看到锦秀领着二公主楚池,牵着个一岁出头的粉嫩小囡慢腾腾地走过来。小丫头穿着粉芋色的小马面裙,脚上蹬着朱红小鞋子,踝骨上一对儿金脚环叮铃叮铃,珠圆玉润得叫人可心疼。乃是刚学会走路的东平候府小大姐宋玉妍。

    听见太监禀告:“东平侯府大奶奶楚妙觐见——”

    “传。”

    假山石后走过来一道温淑娇婉的少妇身影,着一袭梅色缠枝花底褙子,下搭水色凤尾裙,头上钗环别得雍贵雅致又不失得体。身后跟着个奶妈,手上抱着还不会走路的小少爷宋玉柔,他的发育不必他姐姐快,现下才学会自己站呢。

    楚妙圆润的脸庞上带着笑,近到跟前屈膝一福:“妾身给皇后娘娘,诸位娘娘请安。”

    “平身吧,你与本宫之间还客气什么。”孙皇后对她甚是和颜悦色,不是因着背后的利害关系,而是因着本能的舒适。她是特意把她招进宫来说话的,妇人生产前见一见一点点大的小孩儿,能叫肚子里的宝宝看见了欢喜,到时候就愿意安稳出生了。

    楚妙站直身子,孙皇后细细端详她,发现腰身似是又粗了,而且面色看起来颇为润泽,就笑道:“数月不见,你倒是一日比一日好颜色。”

    楚妙有些不好意思,旁边嬷嬷卑微地代答道:“回皇后娘娘,大奶奶又有二个月身孕了。”

    皇后眼中难掩羡慕:“哦?难怪方才见你过承光门时,身边似是伴着道人影。可是他不放心你,特特把你一路送进宫来?”

    楚妙回头缱绻地瞥了丈夫一眼,爱羞道:“什么也瞒不住皇后娘娘。是他送妾身进来的,原是皇上要找他问话,这便特准了他把我一道送进宫门。”

    她嘴上说话,心中对丈夫的留恋却分明难遮掩,满满都是燕尔缠绵。

    孙皇后顺着视线望过去,只见那近承光门的古树旁矗着一道英健的侧影。俊目往这边看过来,看着一对稚嫩小儿的玩耍,疼爱不舍离去。

    这是孙皇后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东平侯府大公子,只见二十六岁上下年纪,身高挺拔,宽肩长腿,着一袭墨色飞鱼服,已经是从三品的禁卫军都指挥佥事了。之所以没再往上升,只是在等待东宫储君一定,再提他为太子少傅。

    孙皇后便隔着老远对宋岩颔首微笑:“呵呵,倒要好生谢谢他。听说去年皇帝抱小四子入宫,大雨夜的他给提前备了暖轿。这段日子也多劳他教导皇子们武艺。”

    那边宋岩见皇后发现了自己,就不便再继续逗留下去。略显赧愧地抱了一拳,爱宠地看了眼一双小儿女,转身踅出顺贞门,绕去东筒子长街上进宫面圣。

    此刻正值巳时上头,笔直延伸的一条长街上清风拂面。人在十米宫墙下直走,两面红红高墙似把天地也隔断。这里与内廷相去甚远,却临着淑女们的乾北五所。

    今日皇后娘娘带着后宫主位在御花园赏荷,一群小姐妹们不敢出去碍眼,只是关在院子里嬉笑打趣。他从路角拐过来,耳畔便袭来一阵嘤嘤娇语。那初时短暂的一场岔遇已成过去,早已人面两相异,他修伟的身躯从宽巷里掠过,对她们只是充耳再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