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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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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宜笑才说了这话就后悔了,裴幼蕊之前已经两次拒婚,哪怕她今天拿聂舞樱的婚事开了玩笑,却也不代表自己已然释怀——果然裴幼蕊只是笑了笑,转开话题道:“过些日子就是平安儿的生辰了,我这两日在琢磨着该送点什么好?”

    “马上入冬了,不如做些寒天里用得上的物件?”宋宜笑识趣的跟上。

    接下来两人东拉西扯的聊了会,见聂舞樱还没有出来的意思,宋宜笑也就告辞了。

    她回到燕国公府后不久,宫里就传出消息来,说显嘉帝亲自到铭仁宫征得太后同意,将魏赵二王双双出继给早逝的肃王与襄王。

    肃王是太后与先帝的嫡长子,按说魏王年长于赵王,过继到肃王名下的应该是魏王。

    但显嘉帝在这两个儿子里显然是更喜欢赵王的——应该还有苏皇后的缘故——总之皇帝把赵王过继给了肃王,魏王则记到了襄王名下。

    同时追谥肃王为“惠”,襄王为“靖”。

    谥法之中适用于“惠”的情况是柔质慈民、爱民好与;“靖”则是柔德安众、恭己鲜言、宽乐令终——老实说与肃王、襄王不是很搭得上关系,毕竟显嘉帝这两个早逝兄长扬名于世,归根到底还是在于军功赫赫,所向披靡。

    皇帝给他们拟这么两个谥号,与其说是给兄长的,倒不如说是给两个出继过去的亲儿子的提醒:着他们以后放低身段好好过日子,免得太子上台之后翻旧账。

    虽然说朝野上下都晓得皇帝偏爱长子,可为了给长子铺路,不惜把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是唯一的嫡子,更何况皇帝统共才几个儿子——过继出去,还是让满朝哗然。

    只是皇后与代国长公主都没作声,其他人固然不知内情,却也本能的感到事情不对,未敢出言。惟有裘漱霞,求见显嘉帝数次失败后,犹不死心,退而求其次,请求觐见太后。

    “过继的事情哀家已经点了头,你这会若是想哀家让皇帝收回成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太后短暂的考虑之后,命人把他带到清熙殿上,却不等他行完礼就开口说道,“这件事情你不要再管了,皇后就这么一个亲生儿子,这会她都没站出来说话,你急个什么劲儿?”

    见裘漱霞神情之中颇有愤懑,太后冷下脸来,扬手打断他将要出口的话,“皇帝并无易储之意,若这会不把魏王跟赵王过继出去,你是希望皇室以后手足相残吗?!”

    又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了你们这些掺合过夺储之事的人好,你懂不懂?”

    裘漱霞当然懂——太子的手段远不及显嘉帝当年,即使有皇帝不遗余力的支持,他对朝堂的控制力依然不行,所以显嘉帝要不将一度危及其储位的两个儿子过继出去的话,太子登基之后,为了稳固地位,第一件事必然就是把两个兄弟以及兄弟的支持者干掉!

    不然他根本没法安心做新君!

    这跟太子的秉性是否宽厚没有太大关系,因为即使太子不忍心,顾韶等人也会先斩后奏的——甚至不需要这些臣子们出手,单一个太子妃就绝对下得了这个手!

    而如今皇帝以过继的方式让这两个儿子失去了继承皇位的可能,却也给了太子一派手下留情的理由和余地。

    连带裘漱霞这些支持过夺储的臣子,也将因为皇帝此举,得到从轻发落的机会。

    毕竟他们之前拥护的皇子这会已经没有继承大统的指望了,对太子的威胁自然也急剧下降,那么不管是转投太子还是致仕、自请外放,总有商量的余地。

    但裘漱霞懂得这个道理,却不代表他甘心:“有嫡立嫡原是祖制……”

    “木已成舟,再多说又有什么意义?”太后头也不抬,“这话你在清熙殿跟哀家抱怨几句也还罢了,终究你是我亲侄子!你若去旁处说了,这就是存心要害赵王、不,是肃王了你懂不懂?!”

    太后别过脸去,不让裘漱霞看到自己的神情,但语气中仍然带出一抹呜咽,“你以为哀家舍得代国吗?可这天下,终究是皇帝的天下!”

    裘漱霞大吃一惊:“姑姑,您是说代国长公主她……?”

    “流放琼州!”太后扶着身畔的矮几,强忍的泪水终究落了下来,“代国虽然是哀家最小的女儿,可外孙都要落地了,终究也不年轻了——竟要千里迢迢去琼州那样的远地,他们这一去,哀家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他们吗?!哀家……哀家现在就这么两个女儿了啊!”

    底下裘漱霞怔忪良久,方露出颓然之色:太后连掌上明珠的代国长公主都保不住,遑论隔了一辈的嫡孙?

    代国长公主的命运在不久后流传出去,朝野上下意外之余,越发噤若寒蝉。

    “殿下还不去求情吗?”次日,东宫,太子妃心事重重的走进书房,“如今里里外外都知道,父皇要将代国姑母一家流放琼州,此一去,恐难有相见之日呢!”

    太子从堆满公函的案后抬起头,揉了揉眉心,方搁笔道:“都退下!”

    待伺候的人全退到外面去了,他才道,“惜素,我不与你说假话:若是其他人,包括二弟、四弟在内,这会要我去跟父皇求情,我都不会不愿意。毕竟父皇精心栽培我这些年,镇不住弟弟们,是我无能,不能全怨他们心大。惟独代国姑母,念着父皇的份上,我允诺不会动她,但也实在不想她在帝都了!”

    太子妃闻言也不意外,只提醒道:“妾身何尝不知道殿下的委屈?但殿下权当为父皇想想——父皇终究是皇祖母的亲子,且皇祖母如今膝下只有父皇一个亲生儿子了!”

    所以皇帝想方设法的保全代国长公主,其实也不全是出于兄妹之情,归根到底,也是考虑到太后。

    太子不肯去给代国长公主求情,自然是因为崔贵妃,只是他自己心疼亲娘,却又怎么能不体谅显嘉帝的孝心呢?显嘉帝坑了亲娘坑了发妻坑了妹妹,还秘密.处决了一个妃子,付出这样的代价也要支持太子,太子却不肯在代国长公主的事情上稍微迁就下皇帝——固然魏赵二王已经被出继,太子眼下的地位已经无法动摇了,可皇帝会是什么心情?

    “……你说的对。”太子终究还是被说服了,“我过会就去求见父皇。”

    太子妃松了口气,又关心了几句他的身体,这才告退下去——离开太子跟前后,她的脸色就下意识的沉了下来。

    诗婉不解其意,怯怯问:“娘娘,太子殿下听了您的劝谏,这不好吗?”

    “就算我不去劝他,迟早也会有人劝他的。”太子妃摇了摇头,脸上毫无喜色,语气平静道,“父皇与代国姑母的谈话外人不得而知,皇祖母借裘漱霞透露出代国姑母一家将被流放琼州后,父皇也没什么反应——其实这就是等着太子殿下去求情了。”

    “娘娘是担心陛下怜惜代国长公主殿下吗?不过奴婢觉得,陛下最疼的,还是咱们殿下。”

    太子妃闻言似嘲似讽的勾了下唇角:“父皇最疼的当然是殿下,你道父皇等着殿下去求情,是为了代国姑母么?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让殿下留个以德报怨的好名声?”

    如此代国长公主往后若还要跟太子作对,单这么件事也足以让她落下“恩将仇报”的把柄了!

    她目光扫过庭树,继续说道,“而且魏王也还罢了,以父皇对母后的情义,还有对赵王的宠爱,即使把他出继出去,怎么也要给他额外的封赏,甚至是世袭罔替的爵位的。如今什么都没给,你道是不打算给了吗?不过是存心留给殿下……之后再给罢了!”

    诗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么说,咱们殿下往后已经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了,娘娘又何必愁烦?”

    她是知道太子妃当初对太子下毒的事情的,但在诗婉想来,韩姬死都死了,死无对证,太子也没怀疑过太子妃。就算怀疑,太子妃当时也是被逼无奈,绝非故意谋害亲夫,就算叫太子知道了,冲着钟陵郡王的面子,太子难道还会把太子妃怎么样吗?

    避暑那会,侍卫季信故意放虎出笼,意图谋害钟陵郡王时,太子为了护住这个嫡长子,可是想都没想就挡在儿子身前的——足见太子多么宠爱重视钟陵郡王。

    有这么个儿子傍身,诗婉觉得眼下的太子妃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许是这些日子累着了。”太子妃心里苦笑,若只是太子,她确实不那么担心:太子被保护得太好,城府有限,还真玩不过自己!

    问题是,太子背后有皇帝!

    这些日子以来,苏皇后、代国长公主、崔贵妃、魏王、赵王……这么多人都有了结果,却不知道皇帝打算拿她这个长媳怎么办?

    太子妃每每想到这儿都觉得坐立难安,偏偏皇帝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没想好,愣是到这会都没提!

    这叫太子妃越发煎熬。

    只是这一份心情却不好对人倾诉,哪怕是诗婉这样的心腹——所以她只能随口搪塞,“钟陵这两日怎么样?学业固然重要,孝道也不可废,宣明宫跟殿下跟前,不那么忙的时候,都可以让他多走动走动。”

    这天下午,太子亲至宣明宫,替代国长公主一家求情,显嘉帝意思意思的考虑了会之后,也就答应下来,只是到底对这个妹妹不放心,所以决定将代国长公主的长公主之衔削为公主,以作警告。

    “本朝的规矩,帝之姊妹为长公主,帝女为公主。”但这消息才传出来,皇太后暴怒了,召了皇帝父子两个到跟前厉声呵斥,“代国明明是皇帝的妹妹,怎么可以贬为公主?这是叫她往后与长兴、玉山同列么?!代国自幼娇生惯养,先前要把她贬去琼州已经让我很不放心了,如今固然留她在帝都,却要使她受这样的羞辱,皇帝莫不是想逼她去死?!”

    太后本来就忍了一肚子的气,这会越想越恼怒,拍案道,“既然如此,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敢碍你们父子的眼——”

    说着拿起案头宫人做针线的剪刀,朝自己咽喉戳去——显嘉帝父子自是大惊失色,忙不迭的抢下剪刀,又跪下来请罪,一迭声的请太后息怒:“母后既然不允,此事就此作罢!”

    清熙殿上一时间闹作一团,好一会之后,太后可算冷静了些,宫人才敢近前禀告:“代国长公主驸马、富阳侯在宫门求见陛下,已经有些时候了,未知陛下见是不见?”

    显嘉帝正为妹妹的事情哄亲娘呢,这会听说妹夫求见,哪敢拒绝?

    当下吩咐:“快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