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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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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肃王前程如何,也不管聂舞樱这个“义女”的身世有多么不名誉,圣旨下来之后,各家还是纷纷备礼道贺。

    东宫给两边的贺礼尤其隆重——作为胜利者,在时下这眼节骨上该对弟弟们表现出足够的大度,这点不用太子妃提醒,太子也心里清楚。

    更何况晋国长公主从前没少照拂东宫。

    “据说皇后娘娘赐了一对比翼栖连理枝簪子给妹妹,乃是苏家从前魏时候传下来的物件,是用罕见的血玉雕琢而成。”虽然这天长公主府贺客如云,但聂舞樱本身不是八面玲珑的人,一群人围着她,她非但没觉得众星拱月,反而有些局促。

    寿春伯夫人看出她的不安,存心缓和气氛,就提出,“未知妹妹能不能让咱们开一开眼界?”

    聂舞樱闻言松了口气,起身道:“我这就去取!”

    片刻后她亲自捧了紫檀木匣出来,打开之后,难得一现的血玉对簪让众人都啧啧称奇。

    因着崔贵妃去世,太子夫妇得守孝,怕冲撞了喜气,这天太子妃就没过来。

    但太子妃的胞妹卫银练,之前由于宋宜笑的关系,与聂舞樱也算有些交情,却是在场的。

    见状掩袖笑道:“说起来这对簪子与我们卫家也有些关系呢!我们瑞羽堂在两百多近三百年前的一位嫡女,曾从准婆婆手里接下过这对簪子——那位嫡女后来与夫婿恩爱非常,乃是世人皆羡的琴瑟和谐。皇后娘娘赐这对簪子给县主,可是极好的兆头!”

    这个典故知道的人不多,毕竟是两三百年前的事了,就是晋国长公主,若非听了肃王转述苏皇后原话,也不晓得的。

    此刻听卫银练这么一说,众人都起了好奇心,纷纷追问。

    卫银练看到这场面倒懊悔了,今儿个的主角原该是聂舞樱,她无心一番话竟有些喧宾夺主,自不敢多言,只道:“其实就是前雍开国时候,西凉沈氏阀主夫妇的事情。”

    结果这话出来,顿时冷了场:卫银练先前说得含糊,其他人对于卫家祖上之人,尤其是女子,自然不那么清楚,可一说前雍开国时西凉沈氏的阀主——这个稍微看过几本史书的人谁不晓得?

    毕竟那会阀阅可没衰微,海内六阀任何一位阀主都不容小觑,这位沈阀主不但是魏末群雄逐鹿的群雄之一,还是前雍开国时的功臣,在当时可谓是名动八方,乃是魏末雍初必提的人物之一。

    作为紧接着雍朝之后的大睿,哪怕是女眷,也不会对他一无所知。

    重点是,沈阀主的平生固然如苏皇后所言,虽然经历跌宕起伏,终究与妻子相依相携白头到老,安享晚年儿孙绕膝之乐,寿终正寝——但他在前雍定鼎之后没几年,就自请回了桑梓西凉。

    名义上是驻守边疆,实则是受到了皇室的猜忌,不得已而为之。

    毕竟沈氏在前魏一朝,嫡支明沛堂可一直都是长居帝都的。

    如果不是受到了雍室的逼迫,沈阀主何以在壮年就携妻带子返回家乡?

    而眼下大家都知道,肃王在帝都待不了多久了,一旦显嘉帝驾崩,他吊唁完后,就会离都就藩——皇后送这么对簪子给聂舞樱,期许她跟肃王以后能如沈阀主夫妇一样,固然远离帝都繁华,却也平平安安和和乐乐一辈子,也还罢了。

    这会太子妃的胞妹点出了沈阀主,却是什么意思?

    “难道东宫很不满意皇后娘娘此举吗?”包括宋宜笑在内,一时间众人心里均这么想,“莫非东宫认为皇后娘娘拿沈阀主夫妇勉励肃王,有暗指东宫不念手足之情,逼走肃王的用意?”

    卫银练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看到四周面面相觑状后,方感到不对,慌忙解释:“要说这对簪子的典故,还是我小时候听长辈说的呢。今儿若非亲眼看到,我都快忘记了!”

    这话的意思,自然是她提沈阀主夫妇,与东宫毫无关系,纯粹是这对簪子与卫家祖上有关,她幼年时偶然听闻,这会讲出来,其实也是为了祝福聂舞樱将来与肃王,能和沈阀主夫妇一样恩爱一生,没有任何含沙射影的居心。

    闻言众人方舒了口气,但经过这么一番联想,气氛终究受到了影响,寿春伯夫人见状,暗悔自己多事,不该撺掇着聂舞樱取出血玉对簪让大家观赏,否则也没这许多事儿了。

    所以寻了个机会就对聂舞樱道:“这样珍贵的东西,咱们能看一眼就知足了,五妹妹快收起来吧,这会人多,可别碰着摔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又怕聂舞樱心思敏感,这会嘴上不说,心里难受,暗中对宋宜笑使个眼色——宋宜笑心领神会,待聂舞樱收好紫檀木匣,与众人告一声罪要入内时,起身道:“我觉得珠钗有些松了,五妹妹,借你妆台与我一用可好?”

    聂舞樱忙道:“四嫂跟我来就是!”

    姑嫂两个进了内室,宋宜笑琢磨着要怎么安慰小姑子,聂舞樱却以为她当真要重理仪容,将匣子交与丫鬟晚香,自己则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妆匣,热心道:“四嫂要怎么弄?重新梳一下发式,还是只把珠钗重插一下?我瞧您这支珠钗似乎重了点,看着确实容易滑出来。”

    宋宜笑听她语气不像心情不好的样子,意思意思的扶了扶鬓间珠钗,轻笑道:“方才以为要掉呢,结果这会感觉了下,好像还是挺牢的——想是旁边珠花上的坠子叫我感觉错了。”

    “四嫂是怕我听了卫小姐的话生气?”聂舞樱单纯归单纯,却不笨,闻言略一想就明白,不禁也笑了,“我哪有那么小气?”

    “哪儿是觉得你小气?”宋宜笑见她自己提起,索性把话说开了,“不过今儿个都是来贺你的,卫小姐虽然不是有意拆台,但那番话确实说的不妥当。”

    聂舞樱笑了笑道:“我倒不觉得不妥当——我倒很感谢她告诉我血玉簪的典故呢!”

    说到这里她回头朝房门口张望了下,见没人进来,又压低了嗓子道,“不瞒嫂子,我不是什么有大志向的人。早先赵王……肃王有意储君之位时,我虽然喜欢他,他也说要娶我,可我知道,这种指望是非常渺茫的:皇后娘娘瞧不上我的,而娘也不会放心把我托付给他。如今他虽然夺储失败,又要就藩,但我们却能名正言顺在一起了——哪怕以后终老他乡又怎么样呢?”

    见宋宜笑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道,“四嫂,你说,我这么想,会不会惹肃王生气?”

    “妹妹真是糊涂了,肃王是陛下亲子,陛下纵然无意易储,又岂能不为他考虑?”宋宜笑心想这种话你在我这个嫂子面前说一说也还罢了,难为还打算亲口说给肃王听吗?肃王虽然跟你同岁,可未必是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主儿——他要是这样的人,也不会积极于夺储了——眼下他才失败,你就算是他心上人,去说这话,也够扫兴的!

    是以道了句,“这才将他过继出去,跟着就向娘提亲,还不是因为知道你在肃王心目中的地位?肃王既然这么喜欢妹妹,又怎么会生妹妹的气呢?”

    跟着就委婉的劝,“不过世人大抵踩低拜高,当着肃王的面,妹妹可不要说这类话。否则肃王固然深以为然,其他人听到了,没准要说肃王是因为耽于儿女情长,才不为陛下所喜呢!”

    聂舞樱想想也是,认真点头:“听四嫂的!”

    合着你还真想过这样跟肃王表白啊?宋宜笑暗自苦笑,知道你一腔真情,可也好歹看看时间,才这么几天,肃王估计都没从打击中缓过神来呢,你这会去跟他说他输了也是件好事,十个里有九个半会觉得不痛快好不好?

    到底肃王才几岁?

    万幸小姑子是个听劝的,不然好好的一对有情人,若因此存下芥蒂,反倒是不美了。

    宋宜笑见没其他事了,理了理衣袖,正要说该出去了,忽听身后不远处“砰”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姑嫂两个尚未回过头去,晚香已经一个飞扑——到底没能扑住落下来的匣子,听着“砰”声之后沉闷的“哐啷”声,晚香简直魂飞魄散!

    也不只她魂飞魄散,已经转过身的姑嫂两个看到熟悉的紫檀木匣,也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怎么回事?!簪子?!”

    晚香这会已经恨不得晕过去了:“奴婢……奴婢把匣子放到柜子上,刚才开柜子拿东西,才、才才才把柜子关上,它它它……它就掉下来了!!!”

    “快点打开看看,里头东西坏没坏?”宋宜笑这会可没心情听她说经过,提醒了一句之后,又安慰脸色煞白的小姑子,“匣子里搁了锦垫的,柜子也不是很高,未必会坏。”

    聂舞樱咬着嘴唇,急步上前抢过匣子,小心翼翼的打开——才打开,她脸色就变了!

    宋宜笑在后面看到,知道不好,探头过去一看,果然:其中一支簪子,已然裂为三截,锦垫上还散了少许玉粉!

    晚香吓得整个人都懵了,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小姐,不,县主饶命!县主饶命!求求县主饶了奴婢吧!”

    ——比翼栖连理枝血玉簪是前魏时候的古物,流传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单凭它的价值,晚香就生机渺茫了,再加上这对簪子还是皇后所赐,蕴含着苏皇后对亲生儿子与准儿媳妇的祝福,象征意义如此重大,竟在晚香手里出了事,晚香不死怎么可能!?

    宋宜笑知道晚香的惶恐,蝼蚁尚且贪生,她这会求饶无可厚非,只是看着聂舞樱捧着木匣不住颤抖的模样,还是忍不住一个耳光掴到她脸上,沉声喝道:“闭嘴!”

    喝住晚香后,她强自镇定了下心神,小心翼翼的拾起断簪看了看,故作轻松道,“摔成粉末的地方不多,寻个巧手匠人,应该可以修得跟之前一模一样!”

    晚香闻言暗松口气,眼巴巴的望向聂舞樱——聂舞樱这会脸色比纸还白,眼睛却出奇的明亮,她愣愣的望着断了的簪子,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滑落,过了会才低声道:“就算修好了,终究也是坏的了。”

    这话听得晚香几乎瘫软在地,宋宜笑张了张嘴,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偏偏这时候虚掩的房门被推开,寿春伯夫人有些担心有些试探的走了进来,笑道:“四弟妹、五妹妹,你们怎么进来这么久?可是四弟妹的妆容……”

    寿春伯夫人话未说完,已看到了宋宜笑手里的一截簪身,顿时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