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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章 江南堂绝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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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头高门大户也不好做,因为说不得什么时候朝堂风云、大位之争这种大事一旦发生,就会波及自家的前程乃至于性命,那是想不被拖下水都不行!

    以前宋宜笑以为只要站对队,熬到胜利来临之后,也就高枕无忧了!

    不说一辈子不必再烦心吧,凭着共患难的情谊,君臣相得个十几二十年,总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燕侯府与端化帝之间的渐行渐远,给她上了一课——风险无处不在,押对宝也只能赢一时!

    所以这会虽然肃王登基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她已经要考虑,肃王登基之后——你说万一肃王没能登基?站对了队,未必是从此无忧无虑;但站错了队,横竖结果也就那样了,还有什么好考虑的——燕侯府要怎么办了?

    “其实相比长兴长公主这个隐患,裘漱霞这位表舅似乎麻烦更大!”因着铃铛方才说的事情,宋宜笑心中暗道,“因为长兴长公主这两年来性情转了不少,不管这种变化是真是假,但我们的第二个孩子都马上要落地了,她也即将再次下降——到底不是每一位金枝玉叶都能学二伯母的!”

    何况肃王因为出继的缘故,即使登基,到底有些底气不足,也未必肯像显嘉帝纵容晋国大长公主那样,纵容长兴长公主呢?

    苏太后跟苏家都不是糊涂的人,断不会为了宠爱一位长公主,做出影响肃王名誉的事情来。毕竟肃王才是他们这些人坐享富贵尊荣的根基所在!

    所以宋宜笑对长兴长公主存着防备归防备,却也没有当真如临大敌。

    倒是裘漱霞,这位可是简虚白的老对头了啊!

    “但望他之前针对夫君,乃是出自政局的缘故吧!”

    不过宋宜笑知道这种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她以前倒是一直认为,裘漱霞频繁的找简虚白麻烦,乃是因为两人政见不合。

    但知道了简虚白的身世之后,她再想起来这件事情,难免有其他看法:裘漱霞这个人,非常讲究规矩,为了维护这种规矩,他甚至可以坐视裘家绝后!

    在这个时代,尤其是他还没有叔伯兄弟,甚至连近支族人也没有——因为侍妾不敬主母,罔顾唯一一个庶子的要求也要将之远远发卖,以至于庶子思念而亡,这种事情,真的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

    从这件事情上,足以看到裘漱霞对他认为的规矩的维护,绝对不是浮于表面,而是深入骨髓了!

    所以他支持肃王,因为肃王是嫡子。

    所以他对简虚白各种刻薄时,对宋宜笑却很和蔼,因为宋宜笑,即使不是在宋家长大,却是宋家嫡长女。

    所以他对清江郡主不错,清江郡主,乃是晋国大长公主与结发之夫老寿春伯的嫡长女。

    也所以,他对简夷犹、简虚白兄弟都不好——哪怕简夷犹当时尚了长兴长公主,被划作肃王那一派人,他也是没什么好话。

    因为这两兄弟,是晋国大长公主,跟后夫所出。

    其中简虚白,甚至可能是晋国大长公主,与小叔子的私.生.子。

    裘漱霞的喜恶,其实不是按着政见来的,而是按照出身来的。

    这个出身不是指贫富,而是,父母的婚配情况。

    原配嫡出贵,再婚所出贱,庶出是直接不入眼。

    逆伦所出的私.生.子,在他眼里,已经不是卑贱的问题,而是合该去死了!

    宋宜笑意识到这点之后,哪能不担心他将来会继续跟简虚白作对?

    毕竟相比现在才选择肃王的燕侯府,裘漱霞可是肃王那一派的老资格老前辈了!

    最要命的是,他对简虚白的厌恶,乃是出身——这个谁能更改?

    就算能,老实说宋宜笑也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且不说简虚白的生身之母是谁,到现在他们夫妇也吃不准。

    退一步来讲,就算他确实是晋国大长公主与简离邈的私.生.子吧,简平愉跟简离旷活着的时候都没公然说什么呢?裘漱霞这么多管闲事凭什么?!

    简虚白吃裘家穿裘家的了吗?

    “也真是没办法——好在五妹妹跟肃王当初乃是两情相悦,这才三年不到,料想总不至于就失了新鲜了!”宋宜笑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其实是想劝丈夫改投太子的,但想到丈夫选择肃王的缘故,到底没开口。

    因为晋国大长公主对她也是真心实意了,她委实做不出来不管这位长辈死活的事情。

    此刻也只能自我安慰,“到时候跟五妹妹说一说这件事情,看她能不能帮忙在苏太后跟前斡旋一二,拦着点裘漱霞吧!”

    不过——想想就觉得憋气啊!

    何况想到聂舞樱,宋宜笑又加了件头疼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位五妹妹这三两年来,在西北可有什么大的转变?不然,肃王若登基,对她来讲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做王妃跟做皇后,可是两回事!

    就聂舞樱从前那娇气敏感还爱哭的性.子,真的是没人指望她是个合格的中宫。

    所以宋宜笑只能继续自我安慰,“那时候她还小,出阁之后终归会成熟一回的。何况这两年即使远在西北,他们也未必过得顺心,这日子过得不好,磕磕绊绊的,好歹能够磨砺出些城府了不是?”

    但想起最近跟这小姑子的通信情况……

    宋宜笑觉得,反正这小姑子还有点时间才能回到帝都的,还是到时候再想这烦心事吧!

    想到这儿,她瞥了眼屋角铜漏,正要着人把三个孩子喊过来做功课,未想苔锦走了进来,禀告道:“奶奶,昨晚的人又来了!”

    “昨晚?”宋宜笑怔了怔,才想起来那块令牌,不禁微微蹙眉,说道,“昨晚他们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来了?”

    苔锦摇头道:“奴婢不知!”

    “……来了几个人,都什么样子?是在前门还是后门?”宋宜笑沉吟了会,心想自己虽然对“随风”没什么好感,但到底是娘家的底牌——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既然主动找上门来了,若是一直不见的话,谁知道会不会一直纠缠下去?

    倒不如见上一面,好歹试探一下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是以问明来者疑似之前在宋府见过的蒲妈妈,而且是在后门求见后,便道,“着她去花厅候着吧!我换身衣裙就过去!”

    片刻后她在花厅等到了蒲妈妈——这位妈妈比之前见面时憔悴了不少,甚至到了有点形销骨立的意思。

    不过宋宜笑同她横竖没感情,也没交情,见这情况也没什么惊讶的,淡淡的道了声“坐”,又叫人奉茶,完了开门见山的问:“妈妈今日亲自登门,未知有什么事情?若是为了宜宝跟宜耀的话,请恕我无能为力!”

    “便是大小姐现在愿意帮这个忙,也已经来不及了!”蒲妈妈闻言,却惨笑了一下,喑声说道,“不然,昨儿个咱们何必遣人到这儿,欲助大小姐母女脱困?大小姐应该知道,那块令牌,原本只有家主才有资格动用的!”

    宋宜笑愣了会,才道:“你是说宜宝与宜耀?”

    “两位小主人都已经没了,就是大前天的事情。”蒲妈妈神情平静的说道,“所以,现在的‘随风’,是真正随风飘荡,无所依存了!”

    她看着波澜不惊,眼眸深处,却到底流露出悲哀之色。

    自幼被灌输了为宋家家主生、为宋家家主死、为宋家家主铺路一辈子——却不料,看过了三代家主,第三代家主尚未长成,却先去了!

    传承数朝的江南堂,自此绝嗣。

    从今以后,他们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

    即使是按照暗卫标准训练出来的蒲妈妈,非寻常妇人可比,此刻也不禁感到无所适从了。

    “你们怎么做得事?!”宋宜笑抿着嘴,忍了会,又忍了会,终于忍无可忍的冷笑出声,“虽然说宜宝跟宜耀被官卖为奴,但你们不是专门保护宋家传承不断的吗?!怎么会连两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她对宋宜耀这个弟弟虽然没什么感情,但对宋宜宝这妹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怜惜的——虽然还没怜惜到,愿意为了她去触怒太皇太后的地步。

    之所以在这对弟弟妹妹被官卖为奴之后,一直没管,却是认为横竖有蒲妈妈这班人看着,自己就不需要多管闲事了。

    毕竟这对弟弟妹妹的生身之母,不但是她的杀母仇人,之前也没少坑她,她自然不怎么想见到这对弟弟妹妹,免得勾起那些一点儿也不愉快的回忆。

    谁知这才几天啊,宋宜宝死掉也还罢了,反正江南堂重男轻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宋宜耀这根独苗居然也死了——宋宜笑现在怀疑,是不是江南堂败落的程度,比自己估计的还要惨得多?

    否则为什么别人家暗卫各种威武能干,宋家的暗卫平时不管事也还罢了,遇见主人危难时,更是尽显废物本色呢?!

    “奴婢们已经尽力了!”蒲妈妈说着辩解的话,语气平静,泪水却不断滑落下来,“派去保护两位小主人的人,都已经死了!若非……若非他们拼死掩护,甚至连现在这么几个人,都存留不下来!”

    也就是说,“随风”被打残了?

    宋宜笑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是谁干的?”

    她想着,蒲妈妈现在来找自己,估计就是请自己为两个弟弟妹妹报仇了吧?

    当然,她现在问归问,至于答应不答应,那得在知道了凶手是谁之后,才好做决定!

    所以下一刻,她就打消了为两个异母弟弟妹妹讨个公道的想法。

    因为蒲妈妈说道:“是衡山王爷!”

    “我八岁之后,便寄居衡山王府。”宋宜笑二话不说拒绝,“衡山王爷锦衣玉食的养我到出阁,对我不说跟亲生女儿似的,也一直客客气气!且不说他如今为妻女报仇,乃是师出有名,即使没有这件事,冲着他早年对我的恩情,我也不可能对他恩将仇报的!”

    那点微薄的姐妹之情,还比不上衡山王养她六年的恩义——反正宋宜笑是这么想的!

    蒲妈妈来之前显然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此刻也没什么激动的情绪,只道:“现在江南堂已经只剩您一位主子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是没有意见的!”

    宋宜笑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