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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太后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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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聂皇后很为燕国公府担心,但实际上,铭仁宫的谈判没什么波折,甚至可以说是一帆风顺。

    城阳王妃是这么跟苏太后说的:“太后为了长兴长公主殿下的事情,与陛下置气已经两年有余,尽管陛下依然对您孝顺非常,然而陛下当年既然能够罔顾胞姐之死,可见陛下是个有主意的人!即使太后与陛下乃是亲生母子,如果继续与陛下冷淡下去,对太后、对苏家,恐怕都将不利啊!”

    “皇帝虽然心狠,总也不可能说拿哀家这个亲娘怎么样。”苏太后起初不以为意,“至于说苏家,皇帝如果对苏家有情义,又怎么会看着阿虚把少歌都赶回了青州?婶母向来聪慧,该知道哀家现在根本没什么求着皇帝的地方,又何必勉强自己,去讨好他?”

    “太后自己当然没什么求着皇帝的地方。”城阳王妃一笑道,“但闻说太后欲从苏家为长兴长公主挑选嗣子?”

    苏太后皱起眉,明白她的意思:苏太后自己确实不怕肃泰帝,有她护着,肃泰帝也不会不给长兴长公主的嗣子面子,问题是,她都是早就做了祖母的人了,又能替长兴长公主抚养嗣子多久呢?

    到时候自己撒手而去,撇下女儿的嗣子,一个不好,岂非就要代自己承受肃泰帝的不喜?

    至于说干脆不替长兴长公主过继嗣子了,那也不可能。

    苏太后跟肃泰帝冷战这么久,主要还不是气恼肃泰帝的忤逆,主要是心疼女儿一辈子为了弟弟牺牲、却连个善终的结果都没有得到——让她看着女儿身后孤苦无依,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这么着,她还非向肃泰帝低头,或者委婉点说,要改变对肃泰帝的冷淡态度了?

    苏太后脸色难看起来:“婶母到底想说什么?”

    “太后是长辈,还是陛下的生身之母。”城阳王妃微笑着,“纵然要心疼陛下,总也要有个缘故。不然不但传出去会引起有心人嘀咕,陛下知道了,没准也会多想。太后说是不是?”

    “婶母是七窍玲珑心。”苏太后哼了一声,“有话直言就好,何必作弄哀家呢?”

    ——当她听不出来城阳王妃话中的挑拨之意吗?

    所谓“传出去会引起有心人嘀咕”,还能说是指有人会背地里嘲笑太后作为长辈,到底也只能对肃泰帝低头;而“陛下会多想”,却是比较直白的暗示,以肃泰帝的城府,说不准要疑心是不是苏家悄悄递了什么消息进宫,是以苏太后才会忽然对他转了脸色呢!

    不过苏太后虽然不喜欢城阳王妃说的这番话,却也不得不承认,城阳王妃都说到了她担心的地方。

    作为生身之母,现在也是名义上的婶母,而且也认为自己责怪肃泰帝理所当然,苏太后即使想跟肃泰帝缓和关系,但维持了两年多的距离了,这叫她怎么可能说亲切就亲切呢?没个合适的理由,太后是真的下不了这个台的。

    何况肃泰帝对世家门阀的疑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即使是嫡亲外家苏家,这位年少的皇帝也是防备重重——苏太后只要想一想,自己明明是为了女儿未来嗣子的前途,对他态度软和下来,结果他却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真是想不吐血都不行!

    “这不是现在看到现成的机会,来给你提个醒么?”城阳王妃安然一笑,开门见山道,“这会外头到处都在说皇后的不是,你也晓得陛下素来看重皇后——你站出去替皇后说几句话,既显得做长辈的宽容慈爱,又叫帝后都感激在心,台阶不就有了?”

    苏太后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悦的冷哼:“婶母这话说的也太好听了吧?阿虚媳妇跟皇后的私交也不是什么秘密,明明是为了皇后来的,口口声声倒仿佛是替哀家考虑一样了!这么着,哀家替你们办了事儿,还得领你们情。回头你们到了皇后跟前,少不得再表一番功劳——这是把哀家跟皇后娘儿两个当傻子了吗?”

    太后还有句更生气的话委实说不出口:她怎么说也是肃泰帝的亲娘,现在难道竟要靠讨好肃泰帝的皇后,才能跟儿子和解?!

    这换了哪个当亲娘的都不能忍好不好!

    “你这话说的,倒仿佛我们故意算计你一样了。”城阳王妃却仍旧笑着,“但你想想,你平时就没管过皇后死活,这点里里外外都清楚得很。忽然亲自发话维护皇后,那跟你直接对陛下低头有什么两样呢?今儿个我带阿虚媳妇来走这一趟,完了你再去疼皇后——固然皇后要记我们的好,然而也没人觉得你撑不住了只好对晚辈低头,是也不是?”

    她慢悠悠道,“好歹是个太后,太失.身份的举动做了,你就算不怕内外嘲笑,自己扪心想想,咽得下这口气吗?”

    苏太后被气笑了:“照婶母这么说,哀家这会去替皇后说话,难道就咽得下这口气?”

    “这件事情你迟早要表态的。”城阳王妃放缓了语气,“现在朝臣已经把矛头直接对准了皇后——如果结果不能让他们满意的话,你信不信他们下一步一准是把事情闹到你跟前,要你这个宗室长辈,关心一下陛下的子嗣问题?毕竟谁叫太皇太后跟晋国这些人都不在了,眼下宗室里能跟陛下说这些的除了你还有谁?”

    王妃端起茶水抿了口,继续道,“到那时候你要怎么表态?赞成那些人的谏议?这两年你都没过问过后宫之事,难为别人一起哄,你倒是老老实实给他们当幌子,去跟皇后结仇?虽然你没必要怕皇后,这个皇后也没什么好让人惧怕的,然而你一个太后,这么轻易的被几个臣子利用,说出去也太掉价了吧?”

    “什么都不说?你不说的话,那起子上表的人会帮你说啊——太后娘娘对陛下的子嗣问题闭口不言,这说明了什么?很显然太后也对皇后生不出孩子还要霸着陛下很不满意,只不过太后出身名门涵养好,故而矜持着不肯明言罢了!又或者,说你没能力影响到陛下,只能不作声了!”

    城阳王妃说到这儿,看着脸色铁青的苏太后,轻笑出声,“你最后基本还是选择帮皇后说话,既然如此,何必等那些人来逼你呢?顺着我跟阿虚媳妇今儿个进宫来的这一趟,把态度给表了,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苏太后转过头来瞪着她,半晌才要笑不笑道:“婶母占了大头的便宜,自然乐见其成!然而哀家出力最多,获利最小,凭什么?”

    “你还想要什么?”城阳王妃闻言,颇有些失笑的看着她,“太过份的可不行,这个我得给你先说好了!”

    “长兴往后的嗣子,我打算给他跟皇帝要个爵位。”苏太后干脆的说道,“虽然皇帝肯定会答应——但爵位也是有高有低的!”

    城阳王妃思索了会,说道:“顶多侯爵,公爵太高了,就算阿虚帮忙说话,陛下十有八.九也不会答应的!何况苏家现在已经有一个侯爵一个伯爵外加两位郡主,噢,还有你这个太后。纵然记到了长兴名下,终究也是苏氏血脉,要没意外,那孩子终归还是会跟苏家走近的。盛极必衰的道理,你应该懂!”

    苏太后苦涩一笑:“做娘的,谁不希望把好东西都给儿女呢?只可惜长兴去得那样早,嗣子再好也不是她亲生的,说到底,哀家也不过是怕她身后无人,在地下也是冷冷清清的没人管罢了!”

    “陛下也是你的骨血。”提到丧女之痛,城阳王妃也唏嘘起来,叹道,“他的孩子,也是你的孙辈。往后想开了,不妨养一个到膝下,两个孩子也能热闹点。”

    又说,“你总比我好了,我娘家早就没了人,想给我那几个早逝的孩子过继嗣子,也不知道去哪找呢?亏得还有阿虚一家子,不然我也早就下去寻我爹娘妹妹,哪还耐烦赖在这世上?”

    说到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无论苏太后还是城阳王妃都没了心情,见已经达成协议,也就散了。

    宋宜笑虽然是这场谈判的促成者,却从头到尾没能插上一句话。

    直到告退时,苏太后忽然直勾勾的盯了她一会,淡淡道了句:“皇后虽然没什么灵巧的心思,倒是好运道!”

    “是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宋宜笑笑得端庄,“否则太后娘娘何以这么快就点头?说到底也是因为心疼皇后娘娘不是吗?”

    苏太后没有正面回答这句话,只仿佛自语似的道:“懂事又心善的孩子,终归多招人疼些。”

    说完这两句话,太后也没有继续留她们的意思,宋宜笑自然就陪城阳王妃离开了。

    出宫的路上,城阳王妃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很沉默。

    快到宫门口了,她才幽幽道:“仪水当年也是懂事又心善,可惜她的运道,比当今皇后差太远了。”

    单纯的聂舞樱赶上了一群欣赏且愿意回馈她的宽容善良的人,为什么自己的女儿仪水郡主,偏偏遇见了恩将仇报的晋国大长公主?

    原本这两年因为带曾外孙,瞧着已经走出往事的城阳王妃,眉宇之间,再次浮上了阴郁。

    毕竟,聂舞樱是晋国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此时此刻,很难不让城阳王妃心理失衡。

    宋宜笑看得清楚,心里一个“咯噔”,忙道:“娘虽然不在了,但您方才还说呢,您还有夫君,有清越,有清世,我这个外孙媳妇纵然不够贤惠,然而您也没嫌弃过不是?”

    ——聂皇后虽然有人护着,但她到现在都没有生育的指望呢,仪水郡主好歹留了个儿子下来,让你现在有曾外孙抱不是吗?

    语毕见城阳王妃脸色缓和了几分,宋宜笑却仍旧不敢完全放下心来,生怕这位外祖母再次生出“弄死这个好运的晋国女儿,给我可怜的仪水报仇雪恨”的心思,复意有所指道,“我道今儿个根本不用我开口,只管跟着您呢,没想到方才都要走了,太后娘娘倒主动跟我搭了话!”

    ——请注意重点,太后主动!聂皇后心善、运气好的这个话题,可是太后主动挑起来的!

    苏太后今天从都到尾都没理会过站在城阳王妃身后的宋宜笑,怎么看到她们走了忽然出这个声呢?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的为了感慨一下聂皇后吗?

    城阳王妃听了出来,眼睛微眯,默然片刻,才哑然失笑:“太小看太后了,差点被她摆了一道,要不是你提醒,我都没发现!”

    苏太后显然是故意那么说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宋宜笑说出“皇后心善好运招人疼”这类话,委婉的提醒城阳王妃,当年心善不在聂皇后之下的仪水郡主,却是落到了什么样的悲惨下场?

    当然苏太后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引城阳王妃对付聂皇后,毕竟宋宜笑在侧——宋宜笑可是专门说服了城阳王妃走这一趟的,若发现城阳王妃起了这样的心思,哪能不设法打消掉——太后多半是有点气不过今儿个一直被城阳王妃压着气势,小小的报复一把,也是彰显一下她这个太后虽然是城阳王妃的晚辈,却也不是好惹得罢了!

    其实以城阳王妃的城府,这么浅显的计谋不该看不出来的。

    说到底,是因为她到现在都对仪水郡主之死,未能完全释怀,所以稍微受到此类刺激,都会立刻陷入阴暗的情绪里去,从而导致失去原本该有的敏锐。

    但也说明,城阳王妃已经有点放下了——在两年前那会,完全沉浸在报仇里的城阳王妃,犹如一张紧绷的弓弦,即使那时候提到仪水郡主,她心里的情绪比现在要激烈得多,但那时候的城阳王妃,却是非常警觉的。

    现在会出现这种失误,可见这两年的含饴弄孙,到底让她转移了不少心思,人一松弛,又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难免就会出现疏忽大意了。

    宋宜笑在心里分析着这位外祖母,面上则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靥:“外祖母是举重若轻,没把这些当回事呢!不然,我们这些晚辈,哪有本事在您面前玩心眼?就拿今儿这件事情来说吧,要不是您肯走这一遭啊,我估计在太后跟前也就能起个头,接下来不被太后赶出铭仁宫就不错了!”

    她这番话可不全是奉承,想到从苏太后入手,为聂皇后缓和局面这个法子之后,宋宜笑之所以特意花功夫说服城阳王妃走这趟,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辈分跟身份,很难说服苏太后。

    即使把太后说服了,估计太后心里也不会舒服。

    毕竟谁会喜欢一个年纪轻轻的晚辈上门来教训自己呢?

    但城阳王妃就不一样了,她是苏太后的夫家婶母,论到娘家辈分,也是跟老冀国公同时代的人。

    苏太后即使自恃太后之尊,不至于对城阳王妃诚惶诚恐,然而听城阳王妃几句重话,总也不至于翻脸记恨。

    “我啊也不过是仗着辈分罢了!”城阳王妃轻笑了一声,这短短片刻,看起来却已经调整好了心态,缓声道,“早些年,太后还没出阁那会,大家都在帝都住着,彼此向来有来往——要是论亲戚的话,那会太后还要唤我声表姨母呢!老冀国公之妻,是我没出五服的表姐。咱们六阀之间,早些年其实只要仔细论起来,都是亲戚。太后说起来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这把年纪,跟她说话自然就很随意了。”

    宋宜笑露出好奇之色,放柔了语气:“六阀之间早些年都是亲戚吗?我自幼在衡山王府长大,这些都不知道呢!不知道我那祖父,与您可也是亲戚?”

    祖孙两个边问边走,待到出了宫,上了马车时,已经是其乐融融——宋宜笑一边请教着不会影响到城阳王妃心情的往事,一边悄然瞥了眼渐渐落在身后的皇城,心道:“也不知道这次能替皇后争取多少时间?但望事情能够尽快出现转机才好!”

    【说下结文,现在在往结局写,之后有番外,正文里没来得及填的坑会在番外里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