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一舞长安 > 第180章 桃花

第180章 桃花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李鸾说,这或许就是天意。

    她说这话时,神色淡漠地望着窗外的落花。窗外浅金色的阳光勾勒着她的轮廓,白玉一般的面颊因苍白而有些通明。她气息衰弱,目光迷离,如同镜中花,水中月。虚虚幻幻,像是要在光晕之中尽数消解一般。

    卫青望着她许久、许久,只得苍白地说了一句:“老天不会这样待你我。”

    李鸾嘴角一抹苦笑,回过眸来,悄无声息地望着他。

    那表情似曾相识,如当年在东篱的海棠花下,她说她会等他时的一样。那种勉强又伤怀笑容,像回光返照般硬从苦中挤出一丝的甜来。

    她这样子,着实让卫青害怕。

    “你要吃东西,阿鸾……”他说着自己心中一涩,薄唇轻颤:“逝者如斯夫,如果有错,也都是我的错。”

    “或许是我们的错……”她纠正道,缓缓转身又望着屋外的桃花林:“那日我们是去求神纳吉的,或许这就是神明的意思……”

    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啪嗒”一声器皿破碎的响声。

    李鸾仓皇转过身去,见卫青神色冷淡地低着眉,手中的白瓷茶杯被捏了个粉碎,嫣红的血液沾染了玉白色的碎渣。

    “你不许再说这种话,听见了吗?”他的声音不大,以一种难以违抗的命令的语气,缓缓抬起头来郑重望着她,眼神不容质疑强硬:“你恨我、埋怨我,都可以,但不许你离开我。”

    说罢他染血的手指轻轻松开,手中的瓷渣簌簌掉落在地。他于此刻骤然起身,头也不回地迈出了李鸾的房门。

    自那日起,他有三日都没有来看过她。

    房中换了一个长得甜美的小丫头贴身伺候她,名字叫桃花,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年岁与样貌都与小璞有些相似。

    桃花说,她是将军命侯府的管事从奴隶市上挑回来的。管事说选中她的原因是因为她的模样好,眉眼也与原先贴身伺候李鸾的那位极为相似。她原本是没有名字,是家里的第三个女儿,便唤做三丫,也没有什么正经的名字。

    后来,还是卫青亲自给她取名为桃花。

    三丫至今还记得,自己见到侯爷时的那个午后。他一个人落寞地望着那埋怨即将尽数谢去的桃花,背手而立。她悄悄走进他,在他身后低声唤了一声“侯爷”。

    他沉默了稍许,缓缓地转过身来,三丫出入侯府不懂规矩,一时好奇便也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他。

    眉如远山染青黛,目若晓月映秋潭,与她想象中的甚不一样。

    原以为出征在外的将军都必定是横眉竖目,盛气凌人的样子,可眼前的人的眉眼那样温柔深远,像是漫天繁星倒映在春日里宁静的湖泊里,眉目俊朗,气息幽静。

    “你叫什么名字?”虽然没有笑,可语气亲切又温和。

    “三……三丫……”她愣了愣,当真觉得自己的名字粗鄙,脸一下就红了,赶忙低下头去。

    面前人沉默稍许,轻声道:“以后夫人就拜托给你了。”

    “是……”她抬起头来,正巧迎上他的温柔的笑眼。

    他浅笑,声音轻柔,如同一根羽毛撩拨着心房:“要说喏才是。”

    “……”她怔怔地望着他,怔了半晌轻声应了句:“诺。”

    “夫人她有着身孕,人却有些任性。你要护着她些,要为她的身子着想,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懂吗?”

    “懂。”

    他的唇边依旧凝结着如春风一般的笑意,缓缓转过身去望着身后的那片已经颓靡的桃花林须臾,轻哼一声:“以后,你就叫桃花吧。”

    她后来告诉李鸾,这名字是侯爷取的,说夫人最喜欢桃花。

    李鸾不吱声,见她手上捧着桃花羹,小火煨了许久,煮的糯糯的。上面浮着一层桃花蜜,是她今年春天和小璞一起摘的桃花瓣酿的。

    如此的巧合,倒又惹得她一阵伤心,胃里也顿时如翻江倒海一般。

    “我不饿,你端下去吧……”

    “那怎么行?夫人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侯爷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盯着您一定要吃些东西。”

    “你是我的丫头,还是他的丫头……”

    “我……”

    李鸾转眼望着她,见她紧蹙着眉头,轻轻抿着朱唇,一副委屈的模样。那神态像极了了小璞,每次说不过她的时候,她也总是这副模样。

    花开有相似,人却无相同。

    她后来问卫青,为何你要找这样一个丫头来,是想勾起我更多的伤心吗?

    卫青皱着眉沉默稍许,轻声道:“那我让她走……”

    李鸾觉得鼻子一酸,抬头望着卫青,凝视了许久才缓缓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阿青?”

    说着,她轻轻抬手去扯他的衣角,侧头靠向他温暖的衣袖:“你明知道我是在无理取闹,却还是这样放任我……”

    他觉得自己顷刻间就被她融化了,沉默半晌,俯下身去抚摸她美丽的面庞,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记亲吻。

    “阿青,如果我说了什么伤害你的话,你答应我,不要跟我计较。我总觉得自己身上背了太多的债,不配你说的幸福快乐。”她的眼泪顺着面颊落了下来,抬手抱住他的面庞,轻轻抵上他的额头:“如果我伤害了你,你不要太难过,那并不是我的本意。”

    卫青苦笑一声,吻住她的面颊:“你这样变化多端、难以揣测,总是对我忽远忽近,忽冷忽热。你是我的妻子,你的这些小毛病,我早都已经习惯了。”

    她泪眼涔涔地望着他:“你是否对我又爱又恨吗?”

    他的嘴唇慢慢顺着泪痕,一路吻向她的嘴唇:“我对阿鸾,只有爱,没有恨。”

    那一夜她才许他亲近,可她毕竟还有着身孕,卫青并没有真的碰她,只是于耳鬓厮磨中解了她的裙衫,抱她入怀。

    初夏夜里,虫声不眠不休,隔着窗纸却也听得清楚。燥热的夏夜,她的身体却冷得出奇,手脚都冰凉一片。卫青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贴着一块寒玉,要罄尽自己的体温才能将她温暖,便将她紧紧箍进怀中。

    “你多半是心中郁结,血脉不通才会这样的……”他轻声道:“明日找大夫来再给你开几服药,调理调理。”

    她怔怔地望着他:“你说这话,好像你就是大夫。莫非你不知道我的病,药石无医。”

    “你要答应我,明日开始要好好吃东西,过去的事情都不要再想了。”他轻轻吻上她的额头:“我发誓,那天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

    李鸾沉默了稍许,缓缓地移开来,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你向谁发誓……”

    卫青凝眸不语,看着她苍白却美丽的面容,忽然浮现了一丝苦笑:“你忘了吗?头顶这三尺神明,早已不眷顾我们了。”

    平阳再来看陆修蓉的时候,得知李鸾已经醒过来了。

    她问陆修蓉,李鸾可来看过她?

    陆修蓉摇了摇头,只轻声说:“她或许都不知道我在侯府修养吧。不来也好,见了面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反倒叫她白白可怜我。”

    “你如今这样,性子不能再那样要强了。”平阳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发:“等你伤好了我也不能总来看你,毕竟这出入只会越来越不方便。”

    “公主不必为我烦心,修蓉就是个奴婢,如今却也是个废人了。与其在长平侯府这样不明不白,还不如自生自灭来得干净。”她的眸子一片混沌,浑浊不清:“若是公主不嫌弃,修蓉愿意与公主回到平阳侯府去。”

    “你总归不能一直跟着我的,若不是这次意外,本也该考虑婚嫁的事宜了。”平阳轻声道:“你放心吧,就算以后我不能常来,也会派府上的人来这边照顾你的,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公主……”

    “我是为了你好。”平阳打断了她:“相信我,他会对你很好。”

    卫青说未免她情绪激动,等她的胎象稳了再带她去见小璞。李鸾听从卫青的话,开始强迫自己吃东西。可害喜的症状却没有减退,总是吃的越多,吐的次数也越多。大夫替她号过脉,说她体虚肝淤,心绪郁结,腹中的胎儿十分不稳妥。

    大夫开了几服药,命她按时服用。吃饭也不宜过多,多餐少食最佳。

    李鸾在房中待久了,总也想出去走走。可是卫青不允许她出府,只能在花园里来回走动。夏初时节,府内的池子里开满了睡莲,她总一个人寂静无声地坐在亭子里赏荷,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

    也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与平阳在石桥边撞上。平阳见到她倒不意外,倒是让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忘了起身行礼。

    “听说你醒了,不过一直没有时间去看看你。”公主依旧落落大方,温柔地与她客套,那姿态倒是比她更像是这侯府的主人。

    李鸾没有回应,怔了半晌,方才起身行礼。

    “本宫是来看修蓉的,她伤的比你重,可醒的比你早。”平阳浅笑着,似乎是故意将话题引至此处:“有些事情也没必要处处去麻烦侯爷,本宫也正想跟你这女主人求个请,希望能从平阳侯调几个与她亲近的人来府上照顾。”

    平阳不提起,李鸾那日在青云观中匆匆一瞥,早已忘了还有这回事情。

    “她……”

    “替侯爷当了一剑,眼睛也毁了……”平阳望李鸾脸上震惊的表情,心中如愿以偿:“如今她是什么都做不了了,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如今弄成这副模样。本宫自然是不能日日来看她,可心中又放心不下。侯爷说,只要是她的事情,长平侯府上下有求必应。本宫也不敢麻烦长平侯府的下人,所以想遣几位平阳侯府的仆人来府上照顾她的起居。”

    “怎么不敢麻烦,府中大半数的婢女都围着那间房子忙……”桃花在李鸾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里毕竟是长平侯府,公主想安排自己府上的人来,那这长平侯府究竟是谁做主呢?平阳侯府何等尊贵,在别人府上喧宾夺主总归是失了礼数。”李鸾抬眼望着平阳,不卑不亢地说:“但侯爷既然应允了,我也不好回绝。”

    平阳未想到她竟会如此聪慧,还以为她会因悲悯和愧疚而冲昏偷头脑,谁知片刻就识破了自己的意图。

    “一个……”李鸾望着平阳的眼睛:“公主选好,便可将人送来只是要记得,入了我长平侯府,从此便算是我府上的人。丑话我自是也说在前头,若是吃里扒外,我定是不会轻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