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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煽灭枕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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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腮帮子咬得紧扎,衬得圆脸儿越发的气鼓鼓:“奴婢在门口听了两句,似是听到那二少说什么重新提亲、重结两家鸳好之类的词儿……”

    府上如今只剩一个云菀沁,还能给谁提亲?

    “我呸!这个慕容泰还真是不要脸!”妙儿啐了一口,“这是看小姐如今进了一趟宫,得了太后的喜欢,有了贤名,又看见老爷迁了尚书!”

    云菀沁没料到慕容泰死灰复燃,又缠了上来,婚都退了,云家也给了个女儿过去,还野心勃勃,居然还敢肖想,提了裙子,带了二人出去,直奔花厅。

    花厅大门处,妙儿赶走外面伺候的家奴,云菀沁侧身站在一扇窗户外,看着里头的动静,厅内中间地上搁了两箱梨木朱红箱子,箱盖敞开,一箱似是捆扎得紧紧的名画孤卷,一箱则是玉器饰物。

    慕容泰也不打没把握的仗,来一趟,还是舍得下手笔的。

    撷乐宴后,魏王事败,没害成秦王,孙郡王被软禁府上由宗人府看管,慕容泰怕魏王派人来找自己,被宗人府查到头上,借了宴上隔食伤胃,托病在家里院子里足不出户,只叫画扇在跟前伺候着,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才放心下来。

    没人知道,在家中那这些日子,他的脑子里净是云菀沁在宴上的容姿,还有周围仕宦子弟的调笑取乐,说他没押好宝,弃了好棋,择了个废棋。

    慕容泰悔得牙痒。

    屋漏偏逢连夜雨,堂哥慕容安从边境回来了,这次互市蒙奴犯境,他立了军功,进宫参加庆功宴一趟,被宁熙帝表彰了一通,赐了九九果盒。

    袭爵世子位一直悬而未决本就不合礼制,慕容家中这个局面纯粹是侯府第二代子嗣同时夭亡的特殊情况所致,加上邢氏偏心二房,靠着皇家那股人情关系,给慕容泰找机会,才拖延下来。

    慕容安这么一立功,得了皇帝表彰,风头一时无两,慕容泰思前想后,也是不甘示弱,当即去找了祖母邢氏,将想要重与云家联姻,娶云氏为妻,邢氏当下就反对,之前那个口头婚事已经没了,再去求请,岂不是自打嘴巴?老侯爷也不会答应。再说了,何必非要困死在云家女儿身上。

    慕容泰只道那云家女儿是京城千金中正当红的人儿,一趟进宫就得了贾太后的喜欢,还赐宿一晚,引来不少仕宦人家的青睐,正好能沾光,兴许能驳回一城。

    也是这侯爷夫人邢氏偏心偏到了顶,将慕容泰视如命根子,禁不起缠磨,再想那云家长女确实今时不同往日,皇上孝母出了名,这丫头既然能讨贾太后欢心,若有机会在太后说上两句,想必也能为慕容泰的世子位出一份力,为了孙儿的前途,马上找夫君盘商起来。

    慕容老侯爷经云菀霏强入侯门一事,本与云玄昶不怎么来往了,就算朝务上有些互动,也是淡如水,如今听夫人说阿泰对那云家长女于心未死,有意复婚,一开始自然一口拒绝,亏得这祖孙两有本事,卖力游说,将慕容老侯爷劝得没辙儿,朝堂官场上,本就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细下琢磨云玄昶如今升了迁,长女亦是有能耐,再想想云菀霏被扔在外宅,早就已经出了气儿,便也没阻拦了,只叫慕容泰先去探探风声再说。

    慕容泰得了祖父的妥协和默认,又有祖母的大力撑腰,大喜,今儿便与家奴携着厚礼上了云家的门。

    此刻,云玄昶坐在上首,瞥了一眼那两箱子礼,打从霏儿过门后,被弃在外宅,再没有跟慕容家有过一丝半毫的来往。

    其实云玄昶嘴巴骂侯府骂得厉害,哪不希望与归德侯府重修旧好?到底是根基深的门户。

    霏儿不成材,前途已经是注定了,自己为了一女儿同侯府撕破脸皮闹翻,太划不来了,今儿一见慕容泰递帖子登门拜访,云玄昶虽心中还有几分气,可还是叫家奴将他请进来,再见他带了厚礼上门,一开口便是为霏儿的事赔罪,脸色好多了,却晓得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二少今儿临门,必定是有什么事。

    不出半刻,果然,慕容泰吐出来意,要重新与云家结亲。

    云菀沁贴了窗棂,只听云玄昶讽刺的声音飘出来:

    “结亲?怎么,这一回,是叫我家女儿去做贵妾还是贱妾啊?”

    “云伯伯这话说的,”慕容泰恢复以往旧称,拢袖抱手,俊眸盛满笑意,“霏儿那事,我也不过是顺爷爷的意思。长辈的意思,我这当孙儿的,不能违逆啊!您就前事不计,大人有大量!这不,今儿一行,还是足可表达我对云家的诚意,对沁儿念念不忘。您今儿若是给个准信,侯府马上便能准备提亲事宜,即刻迎娶,慕容与云家亦能重修旧好,今后手足相携,齐头并进,岂不是皆大欢喜!”

    云玄昶见慕容泰态度恭谦,若不是归德侯爷通融,这小子怎会上门私下求亲,心中越发生了骄傲,现在是侯府在求着,他急个什么,眉一皱:“不瞒二少说,打从撷乐宴后,这阵子,朝上不少家中子弟未娶正室的同僚都在打听沁儿的情况。我哪个都不好得罪,且先缓一缓吧。”

    这意思是要自己排队?慕容泰晓得云玄昶在坐地起价,女儿身价高了,自然价码与以前也就不一样了,牙根子一咬,还未及说话,花厅门口飘来妇人柔嫩谦卑的声音:

    “老爷。”

    云玄昶见怜娘亲自端茶过来,虽一讶异,倒也没任何责怪之意,语气反倒十分温和。充满着浓浓的宠溺:“你怎么过来了。”

    窗外,云菀沁没想到怜娘这个时候会冒出来,显然爹并没提前叫她来伺候,心下一疑,这个二姨娘,从进云家到抬了妾,行事都是稳稳,一点儿出格的事都不会做,今儿倒是有些逾矩,眼一沉,盯得她紧紧。

    怜娘身着银红袄子,套个青缎子背心,下身配条天青绫裙,发髻上嵌一柄精巧的宝石头簪子,手持红木托盘,里头置着茶壶茶杯,走近桌案边,给二人奉了茶水,斟毕,一福:

    “贱妾听闻老爷正在花厅见客,恰好刚用小烘炉亲烹的乌龙,干脆端来给老爷与客人享用。天气凉,老爷肠胃不好,用这个正是合适,”又望了一眼另一边儿的慕容泰:“慕容二少爷请慢用。贱妾不打扰两位了。”

    云玄昶望她一眼,眼神不无怜爱,笑着点点头:“今儿风大,你就别跑来跑去地伺候了,仔细着凉。”怜娘娇娇一笑:“有劳老爷挂心,贱妾这就先回皎月阁,老爷稍后还要去书房料理公务吧,切勿太操劳了,贱妾傍晚再去书房给老爷送茶。”说这话时,眼光却又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慕容泰。

    “好。”云玄昶满意地点头。

    怜娘也不多说了,只摆了杨柳腰身离开。

    慕容泰看见云玄昶的目光不无痴色,牢牢钉在那妇人的背影上,直到那妇人出了门槛儿拐了弯,不见了人影,才收回来。

    他心中倒是一喜,有机会了。

    这娇滴滴的妇人一看就是云家的姨娘,光瞧她一身的打扮,又能出来见客伺候,肯定是极会讨家主的喜欢,是当下后院得宠的人儿,再看两人的对话,还有云玄昶对着她体贴入微,柔到了骨子里,必定是感情最浓的阶段。

    男女关系蜜里调油的时候,妇人便是男人的心头宝。

    别看枕头风,可是胜过一切法宝,厉害得很呢。

    想到此处,慕容泰不经意地拾起杯盏呷了一口,笑道:“茶好,云伯伯眼光也好。”

    都是男人,云玄昶岂会不知道这小子在说什么,又瞥了一眼早就不见人影的门口,仿佛那儿还有姨娘的倩影,生了几分得意。

    慕容泰眉眼一眨,又提起关于云菀沁的事儿,云玄昶如今对侯府处于观望状态,既不想彻底撕破脸,也不想这么早就答应,反正多一条路也不错,只手一挥,语气略傲:“礼物就先请带回去,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慕容泰见他仍然咬得紧,这次也不多强求了,拱手一拜,暂且告辞。

    云玄昶也客客气气叫家丁送慕容二少出去。

    窗外外,云菀沁直起身子,她哪会不清楚慕容泰的性子,既连侯爷夫妇都能劝服,这次上门必定得死缠烂打说通爹,如今竟能这么爽快?

    话说慕容泰这边与随行的小厮被云家家奴领着出门,走了一半,只突然拍一拍头:“还有件事儿忘记同你家大人说,你先等着,我先过去说一下。”说着使了个眼色给小厮,意思叫他牵住云家家奴。

    云家那家奴也不疑有他,随着侯府小厮站在原地等着二少。

    慕容泰转身回去花厅,见甩掉人,又注意没人瞧见自己,身子一拐,东摸西拐,横竖这侍郎府也算不得大,一下子就找着了怜娘住的皎月阁。

    怜娘早就将院子近旁的奴婢都驱得一干二净,只命冬姐在院子外看着,别叫人进来,现在一听到脚步声,知道慕容二少来了,连忙出去。

    慕容泰见院子四周无人,顿时恍然大悟,这姨娘似乎早就在等着自己,她蹭去花厅伺候,原来是为了引自己过来!难怪她奉个茶嘴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将自己住在哪里说了出来,还暗示云玄昶等会儿会在书房办公,不会来皎月阁!都是故意的!这个妇人,到底盘算什么?

    不过,不管怎样,他确定这云家姨娘是帮自己的,那就好。

    二人在院子择了个隐秘地儿,避开人眼。怜娘率先开了口,柔声道:“二少一表人才,英明睿智,这么好的陈龙快婿,真想不通妾家老爷怎还要考虑。”

    慕容泰心照不宣,笑道:“全是我慕容家与云家之前有些误会。如今就靠如夫人帮我在你家老爷面前多美言了。”说着,又凑前几步,低声耳语:“如夫人替我操心,我也不会亏待了如夫人。今儿带来云家的礼物,我稍后托人将一箱放在云府巷口的逢源客栈二楼,如夫人随时可以派心腹去取……”

    怜娘方才进花厅时,也瞟过两眼那两箱厚礼,箱箱琳琅珍宝,若换了银子,可是一笔大大的私财,不觉心头一喜,却不显露脸上:“二少何必如此破费,弄得妾身倒像是为图钱财。”

    临走前,慕容泰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为什么如夫人会偏帮在下?”

    为什么?怜娘心中咯噔,那大姑娘一日在娘家,她就处处受桎,背后总像是有一双眼睛盯着,总像是前世的冤家!既这慕容泰上门提亲,看似又急切,何不助他一把,将那大姑娘快些推出去?

    肚子里这么想着,怜娘嘴儿上却是敷衍:“大姑娘与二少倒也算是金童玉女,一对璧人,妾身既是云家里的人,也免不了多操心一下。”

    慕容泰哪里信她这个当妾的会操心原配女儿的婚事,却也没再多问,呵呵一笑,离开了皎月阁。

    慕容泰贿赂完怜娘,再想想今儿云玄昶已经有些活络的态度,心下已经大大一宽,脚步轻快,正打算回去中庭,刚绕过走廊,只见前面有人挡了去路,脚步一滞。

    少女站在一根廊柱边,一双清丽美目光泽冷冷,直直飞过来,毫无避忌。

    他笑开了,见两边无人,背着手眯起眼,故意道:“沁儿,想不到你还会主动来见我啊……现在咱们还无名无份,不方便在你娘家私见,你放心,再过些日子,咱们两个名正言顺了,就能天天见面,”说到这儿,声音一低,略起几分挑逗,“夜夜见面了。”

    还真是志在必得了,哪来的自信?云菀沁只凝着他,一字一句,干脆利落:“慕容泰,我不管你为什么非要娶我,不过,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可能再进你家的门,你死了这条心。你这辈子的目的,不就是当世子,做侯爷,打败你堂哥么,你若执意叫我麻烦,我也能将你闹得不得安宁。咱们两个保持距离,最好不过。”

    慕容泰见她跑过来,单纯是为了打消自己的心思,灭了自己的信心,不觉鼻翼一抽,他就是恨她这没心没肺的凉薄样子,前世撞破奸情后就是如此,表面不吵不闹,暗中却给自己一刀子,今生知道自己和云菀霏的暧昧后,更是冷如冰霜,还要加踩一脚!

    为什么,这个女人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女子一样,哭哭啼啼,搂住自己,哀求自己不要离开?她无波无澜的样子,让他觉得失败!

    慕容泰火光一躁,忽的昏了头,上前两步,迫近她一张芙蓉玉净脸:

    “你当我只为了你现下的好名声才娶你?还是说你父亲升了个尚书,我便坐不住了?你当我还真是没见过世面啊?你当我归德侯府潦倒到要攀云家?我告诉你,云菀沁,要是前段日子,我接近你可能是为了报复,别有私心,可是如今我娶你,就是为了你这个人,你记住,我跟你才是一对!听见没有,我们两个才是天生的一对,才是宿世的夫妻,这是老天爷注定好了的,谁都改不了的!你以前嫁我,现在也注定要嫁我,若有下辈子,下下辈子,还是一样得嫁我!听见没有!你生生世世便是我的人!除非你能够翻天覆地,改换历史,与老天爷背道而驰!”说着说着,慕容泰的情绪激动起来,见她厌恶地转过头,手一抬,捏住她下巴,想要掰过来。

    后半截子话,云菀沁听得有些糊涂了,什么报复自己……报复自己什么?还有,以前嫁他,现在也注定要嫁他,……又是什么鬼!

    还没多想,见他动手动脚,云菀沁下意识唇一张,想也不想便咬下去。

    慕容泰手一疼,醒悟过来,恨恨一甩手,扬长而去。

    正好这时,妙儿不放心大姑娘一个人,已经噔噔跑了过来,见云菀沁面色有些迷惘,好半天才恢复,正要多问几句,云菀沁已经开口吩咐:“妙儿,你这两天跟着慕容泰,盯一下。”

    却说云玄昶公务完了,与往日一样,黄昏时分直奔这些日的爱巢。

    皎月阁里,怜娘给家主褪去披风,掸去风尘,再奉上热茶,又将他引到软榻前坐下捶背捏腿,松了松筋骨,最后照例坐在筝边,轻捻慢拢,奏小曲儿给老爷舒心解闷。

    瘦马馆里伺候人的手段精湛老道,有条不紊,一步步下来,能叫男子全身心沉溺温柔乡,不愿意苏醒。

    等云玄昶放松下来,心情极好,怜娘才巧然开声,提了花厅中的事。

    云玄昶如今只拿她当解语花,心头宝,见她伺候斟茶时听到了,如今主动来问,也就顺势拉住她手儿,笑道:“怎么,你觉得那慕容家二少不错?”

    怜娘只钻进男子怀里,捏住男子的衣襟,轻揉慢抚着,声音乖生生:“大姑娘的婚事,妾身哪里敢说三道四,只作为旁人眼光来瞧,大姑娘与那二少恐怕是最相配的,想来想去,妾身再想不到第二个合适的姑爷人选了。”

    云玄昶揉揉爱妾的手,摇头:“我原先还不知道沁儿这么有能耐,你不知道,如今她在仕宦大户中的名声正旺,都说她得太后的宠信,且还出手救过落难宦门女,颇有开国巾帼的气节与胸襟,现在不少同僚都私下给我推荐自家子侄,其中不乏比那归德侯府更高的门户。我何必委曲求全,非要吃回头草,当初侯府那老家伙还没给我气受么?这回,我可要好好挑选一下!”

    怜娘抚抚男子胸膛,宛如在为他顺气儿,语气恬静:“妾身说个不该说的话,老爷听了莫要生气。”

    云玄昶如今恨不能将她吞进肚子去,哪里会生气:“你说。”

    怜娘抑扬顿挫地说着:“这名声啊,有虚名儿,也有实名气,大姑娘如今一时出风头,所以名声被炒了起来,这种名气,是个虚高,那些名门大户不过是一时的兴头罢了,像那市集上的店铺,一看热闹,也不知道卖什么便都一哄而上~真心要买的有几个?老爷想想,那几个世家门户只是暗中打听小姐,并没什么实际举动,慕容二少才是真正诚心,亲自就登门来求女了,说明侯府真是有心。况且,云家与归德侯府以往关系一直就交好,说个不恰当的话儿,做生不如做熟!经历过退婚一事,那侯府与云家的关系必定牢固一层,二少也必定再不敢随便乱来,更加珍惜大姑娘,也就更重视云家,您说对不对呐,老爷~”

    每一句话正合云玄昶的意思,就跟戳进心肉里一样,将他本就不坚定的心说得大动,一时沉吟起来。

    怜娘倒也不急,转移了话题,到了晚间才又趁热打铁,劝了一番,一两天的枕头风连扇带着火,终是叫云玄昶定下来,吩咐了莫开来,叫他明日去归德侯府约慕容二少,过府细谈。

    妙儿从莫开来那里得了信儿,撒腿就回去告诉了小姐。

    初夏气得攥拳:“兜兜转转,难不成又要把小姐送回慕容家么?不是把礼物当场都退了么,还以为拒了呢,怎么又改变心思啦,老爷这到底怎么想的呐!”

    “怎么想的?”妙儿脸色小小一变,“还不是有人煽风点火,床头风吹得好!”走近几步,低声道:“那天奴婢跟着慕容泰出门,只见他命令小厮,搬了礼到逢源客栈,在二楼专门儿定了一间客房,将一箱礼放了进去就走了。奴婢觉得奇怪,那慕容泰不搬回去,存放在客栈干什么,买通了一个客栈小二,要他帮奴婢盯着,今儿一去,您猜怎么着!”

    “怎么了?”初夏忙问。

    妙儿道:“冬姐去了一趟逢源客栈,还叫了两个牙行的帮工,将那箱礼扛走了,不用说,肯定是那慕容泰买通了怜娘,叫她帮忙吹风!可惜啊!奴婢后悔没有亲自蹲点,不然准得跟踪看看那礼箱藏在了哪儿,有了证据,就去找老爷揭了那姨娘的皮子!”

    云菀沁眸内淡淡光芒一烁:“爹这会儿还没去跟老太太说吧?”

    “应该还没,才刚吩咐哥哥明儿早上喊慕容二少来呢。”妙儿说。

    “去西院。”声音稳稳然。吹枕头风?趁还没刮猛,直接煽熄!

    西院。

    童氏因近日一天比一天凉,老寒腿有些隐隐发作,大半时光都歇在炕上,尤其回门宴之后,几天都没怎么出院子了,今儿正在内室,用云菀沁之前按扶寿精方配的浴足药材泡脚。

    第一次用这药材时,童氏还取笑,凤仙花哪里能治风湿骨,一来二去试过一段日子,倒还真是有点儿效果,得了老寒腿,最疼的时候腿脚的筋肉扯得就跟麻花儿似的,紧绷绷的,就怕啪嗒一声,不小心断了弦,泡了几次,只觉筋络松软舒畅了不少,尤其入了深秋和立冬以后,更是舒服极了。

    这会儿,老太太泡脚泡得正是血活淤散,满脸的通红,丫鬟打帘说沁姐儿来了,听说老夫人泡脚,站在纱窗外等着,没进来。

    童氏喜笑颜开:“还不招呼沁姐儿进来!外面凉快,仔细着了风寒!”

    待孙女儿进来,童氏又招手道:“之前又不是没有给奶奶洗过脚,这会儿怎么就害羞了呢!奶奶最喜欢你那棉花小手,揉着最是舒服了——”

    云菀沁也不说话,倒比往常沉闷了几分,只福了一福,蹲下来就给祖母浣起足,童氏觉得她今儿性子不一样,有些奇怪,再一看,只觉不对劲儿,孙女儿一具纤楚楚的小脊背正上下起伏着呢,呜咽断续飘上来,将她一拉,吓了一跳,孙女儿眼儿红通通的!

    “沁姐儿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唬奶奶!”老太太第一回见云菀沁哭,心都跳快了,若是个平日就娇里娇气喜欢哭的女娃就算了,可这孙女儿素来稳重得跟大人似的啊。

    “沁儿只是想着,不知道还能给奶奶洗脚洗几次,心里伤感。”哼哼唧唧,抽泣不断。

    老太太脚也不泡了,抹了脚踩进婢子送来的棉靴子里,拉了孙女儿坐下,细细问起来,云菀沁犹哼着不止,晶莹的泪珠儿挂在睫毛上不掉,也不脏污,宛似水做的人儿,花瓣肉的唇刚一启,又合上了。

    看得童氏心下疼得紧,倒是跟着一块儿进来的妙儿小声嘟嚷:“……老夫人,老爷似是想将小姐嫁出去呢,还急得很。”

    童氏一怔,这是好事儿啊!可——那老二没跟自己说啊!想想不对头,眉毛一皱,忙问:“是哪家来提亲?老爷相中了?”

    妙儿努努嘴儿:“是归德侯府,慕容家。”

    “那——那不是你二妹的夫家么!嫁谁?不会还是那二少爷吧?”老太太一讶。

    “老夫人,归德侯府就两个孙少爷,自然就是二少爷。”妙儿细声道。

    童氏因云菀霏的缘故,对归德侯府的印象怎么好得起来,对那慕容泰的印象就更不消提,先是勾引二丫头婚前私通,颜面丧尽,不得已委屈求全为妾,害得前途毁了,再来又是翻脸不认人,将二丫头安置在外面。

    如今二房就剩沁姐儿一个女孩儿,还是嫡出的宝贝疙瘩,自然要精挑细选,怎么又要塞给那渣货?!

    难不成二房两个女儿,都得便宜了那二少爷,让他坐拥齐人之福?

    虽说那归德侯府爵高位重,值得攀,可偌大的京城,达官贵人多得很,莫非就那慕容家一个了?

    童氏吸口气:“沁姐儿,你是不是弄错了啊,家里也没什么风声,你爹吱都没跟我吱一声呢。”

    呵,等有风声就晚了!云菀沁擦把眼泪,轻声:“奶奶,爹没跟你吱声,却跟别人吱声了呢……皎月阁那边连下人都只怕听说了。”

    这一句,不轻不重敲到了童氏心上,心一紧,会意过来,好啊你个老二,先不谈那慕容泰该不该嫁,这么大的事儿,嫡亲孙女儿要嫁人,不跟我打招呼,一个云府就这么大,自己这儿半点风声没听到,原来是顾着跟小妾商议去了!那怜娘看似晨昏定省,照三餐地请安,每次乖乖顺顺,不无恭敬,也没给自己吐露过半句!

    这严重挑战了老太太的权威,本来刚泡完脚脸色就红,这一下,气得更是发了筛,吩咐一个嬷嬷:“把怜娘喊过来!”不单单是为了孙女儿,也是为了给自己讨一口气。

    妙儿瞅明白了,唇微微一扬,大姑娘这是——名为诉苦,实为告状。

    云菀沁一扯童氏的袖子:“奶奶,你莫恼,伤了身子——算了,孙女儿刚刚也只是给奶奶洗脚时,一时发了感触,万一闹大,爹到头来还怪我不该多嘴,破坏了新姨娘与长辈的关系!”头一低,脸上分明写着“闹吧闹吧,就怕闹不大”。

    “他敢!”童氏振振,“我自己知道的不成么?看哪个敢多嘴。剩下的事儿是大人的,你先回去。”说着一瞪,屋子里的嬷嬷与婢子连忙垂头。

    云菀沁放下心来,再不多说,领着妙儿先离了。

    却说怜娘今儿叫冬姐寻了个牢靠的地下当铺,以免日长梦多,把那一箱的饰品珍玩给赶紧统统当了,这会儿正在皎月阁拿着一张大票额的银票,看了又看,想找个隐秘地儿放着,八宝柜太招人眼,妆奁盒不够严实,床板下面又怕下人手脚不干净,给自己清理卧榻时偷了。

    怜娘找半天没找到地儿,忽的想起小院里有个地方很保险,还是老爷曾经提过的,连忙去将银票放在了那儿。

    刚回寝卧,西院那儿就来了嬷嬷,说是童氏叫她过去。怜娘赶紧娇声在室内答应:“好的,妾身收拾一下,马上过去。”

    皎月阁外的篱笆矮墙边儿,云菀沁见怜娘带着冬姐离开,对着妙儿窸窣:“里头这会儿没人,你在外面看着,我进去找找看。”

    妙儿一愣:“大姑娘找什么?”

    云菀沁只一笑:“慕容泰送她那么大一箱东西,你觉得她有地儿放么?目标那么大,放在哪里都不放心!还不如兑换成银子或者银票!”

    妙儿释然。

    云菀沁进去小院里,直奔怜娘寝卧里,她自己也有小金库,自然知道钱财藏哪里最安全,可搜了几个地方都没有,迟疑了一下,莫非那怜娘没来得及换银子银票?

    正想先出去,脑子一闪,云菀沁想到皎月阁里的一个地方。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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