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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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一四章取舍

    风烟醉里一团糟,朝堂上也同样不太平。

    奚家军的一部分精锐被调离北疆前往燕晋边境后,北燕的敌情暂时得到压制,但另一边的北齐却是越战越勇。

    奚息和棠遇的领兵增援的确让北齐的势头有所收敛,但却不足以完全控制局面。

    然而今日早朝上除了战事,还有一个重大议题被拎了出来。

    战情军报启奏完毕后,有一大臣突然站了出来。

    所奏之事竟是坊间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

    自然,作为当朝臣子,他启奏的缘由并非是信了这谶纬之说要查出那颗流落大晋的灾星,而是要尽快安定京中百姓,让他们不再被“谣言”误导,对皇子的名声有所污蔑。

    哪位皇子?

    那句“少年流落在并州,乞与王孙取次游”早就被传的沸沸扬扬,朝堂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棠观面色沉沉。

    坊间的流言他也是昨日才有所耳闻,果然,那不着调的活神仙是冲着他来的。至于是谁指使的……

    他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已经启奏完退回原位的朝臣。

    太仆寺少卿,棠珩的人。

    果然是他。

    棠珩面色同样不好看,尤其是在看清那站出来的是自己人之后,眉头蹙的更紧了。

    该死的,是谁让他在朝中提及此事的?!

    如此一来,棠观定然会以为从头至尾,这流言都是自己派人散布出去的……

    若是他一怒之下,将拓跋陵岐遇刺的真相捅到父皇面前可怎么办?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晋帝对此事却像是不甚上心,听到那句诗后,眼皮都不带抬一下,就将这个话题一带而过了。

    不仅连棠珩等人惊讶,就连棠观也有些意外。

    下朝后,棠珩还在琢磨着要如何开口表明此事并非自己所为,走在前面的棠观却是被急匆匆赶来的徐承德给拦住了。

    见棠观跟在徐承德身后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棠珩原本放下的一颗心又吊了起来。

    看来父皇还是在意那坊间传言,必定是不能容那个孩子的存在。

    颜绾和棠观将那孩子视作己出,若是将如今这样的情势归为他棠珩所为,想来即便是鱼死网破,这两人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想到这里,棠珩眸底掠过一丝戾气。

    究竟是谁,将那孩子的消息散布了出去?!

    “渊王爷。”

    一有些年迈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棠珩回过头,眸中的戾气尽消,笑道,“岳父。”

    来人正是荣国侯。

    荣国侯缓缓走近,先是替自家夫人问了问女儿的近况。

    一提到颜妩,棠珩面上的笑意淡了淡,但却还是点了点头,“一切都好,只是有些郁郁寡欢,怕是思念岳母,还望岳母能多来王府走动。”

    荣国侯放下了心,转而却是见棠珩面上似乎带着些忧色,再想起朝堂上那一出,心念一动,开口道,“王爷有烦心事?”

    棠珩笑的勉强,“只是最近调查拓跋陵岐遇刺一案没有什么进展,所以有些头疼……”

    荣国侯了然。

    寿辰那日的所有事宜都是由渊王一手操办,出了拓跋陵岐这么一茬,渊王难辞其咎。

    如果渊王能在肃王之前查出真相,那么便是将功赎罪。而要是让肃王抢了先……

    “其实如今北燕三皇子遇刺一案的真相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荣国侯笑,“便是让它成为一桩悬案又能如何?肃王殿下此时怕是也顾不得调查此事了。比起这件事,更加要紧的,是战事。”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四周,状似无意的说道,“流言一事,王爷走了一步好棋。万万不可前功尽弃。”

    棠珩皱眉。

    “只是要想扳倒肃王,光是一个孩子恐怕还不够,”荣国侯压低了声音,“质子府中的拓跋陵修……若是利用的好,也是步好棋啊。”

    说罢,荣国侯便告退了,只留下棠珩一个人在原地陷入沉思。

    那个异瞳孩子的事情暴露,似乎除了自己,其他人再没有这么做的动机,所以他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与其想着怎么让棠观相信自己,倒不如干脆利用这个机会,抢在棠观供出自己前,让他彻底没了翻身的余地。

    至于如何做……

    棠珩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

    他的好岳父倒是给他提个了醒。

    = = =

    御书房。

    棠观跟在徐承德身后走了进去,晋帝已经坐在书案后,战报被扔在一旁,手里却捧着那副从肃王府“讨”来的四牛图。

    “父皇。”

    晋帝抬头,见棠观到了,便放下了手中的四牛图,朝徐承德摆了摆手。

    徐承德会意,带着御书房内伺候的內侍宫女一起退了出去,随手将门合上了。

    “今日朝中提及的流言,朕早就有所耳闻,”晋帝意味深长的看了棠观一眼,“你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棠观心里一沉,“儿臣以为,此等谶纬之说,不可信。”

    不可信,不可信。

    晋帝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负着手从书案后走了出来,“少年流落在并州,乞与王孙取次游……”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棠观身边,他顿住步子,“这流言似乎指向的是你。”

    棠观抿唇,默不作声。

    “朕记得,你收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孩做义女?”

    晋帝淡淡的看了棠观一眼,“上次朕去你府中时,那女孩眼覆白纱,她就是流言中所传的异瞳灾星?”

    “……”

    灾星二字一出,棠观微微蹙眉,想要反驳什么,却又被晋帝打断。

    晋帝突然一改往日的颓然,面上难得带了些肃然,嗓音也严厉了不少,“眼疾?不宜见光?”

    棠观脸色一变。

    这是当时颜绾的说辞。

    “欺君罔上,胆子倒是不小!”

    晋帝的声音扬了扬,像是动怒了。

    闻言,棠观心中紧了紧,拂开衣摆屈膝跪了下去,“父皇……”

    的确,异瞳之说不可信,也不足以怪罪。

    但父皇若是动了怒,执意将欺君的罪名扣在颜绾头上……

    “……父皇,眼疾之事的确属实。”

    难得的,肃王殿下在晋帝面前说了谎。

    然而这谎话却是压根没能浇灭晋帝的怒火,反倒是在火上浇了把油。

    晋帝听了这话竟是大怒,两眼一瞪,恨不得将棠观瞪出个洞来,“属实?!你当朕是傻子不成?!怎么,妇唱夫随,你现在是要和那丫头一起欺君吗?!朕惩治不了你,难道还惩治不了她吗?”

    “……”

    棠观沉默了片刻,“一切皆是儿臣属意,与旁人无关。父皇若真要怪罪,儿臣愿一人承担。”

    晋帝冷笑,“好啊,好一出夫妻情深。慕容斐回京时已上奏过,说这义女是肃王妃所收。明知异瞳不祥,还收作皇室义女带在身边,如今流言肆传致使民心不稳,她难辞其咎!”

    这是……非要惩治颜绾的意思了?

    棠观眸底掠过一抹阴影,“流言无稽,儿臣以为,理应惩治造谣生事之人。稚子无辜,更何况好心收留之人。”

    如此口吻,便是已然和晋帝杠上了。

    “你!”

    晋帝被气的一噎,半天回不过神。

    要论他这一生,唯一敢顶撞他的也就他这儿子了。

    ……哦,还有儿子他娘。

    这娘俩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不通人情世故,半点不顾他皇帝的身份。

    堪称驳面子专业户!

    许是想起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晋帝的面色稍微有一点和缓,也不欲与棠观争辩了,转身便朝书案后走,说出的话却是坚决异常不容任何反抗,“罢了,朕不屑同你计较。你现在就回府,把那个异瞳的孩子送进宫!”

    进宫……

    棠观攥紧了手,有种不好的预感。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今前线战事吃紧,这个异瞳之女万万留不得!”

    晋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已经决定了软软的生死。

    棠观眸色骤冷,“父皇!”

    见棠观还要说些什么,晋帝的面色才真的沉了下来,“你若再多言一句,朕便当真治颜绾一个欺君之罪。”

    顿了顿,他缓缓眯眼,“保谁舍谁,你自己掂量!”

    = = =

    回王府的一路,颜绾满脑子都是那个在风烟醉里消失的东郭彦。

    在风烟醉的暗室外消失也就算了,更离奇的却是当着无暇这个绝世高手的面……

    老实说,能让无暇说出凭空消失这四个字,颜绾已经开始怀疑东郭彦的身份了。

    ……难道他不是神棍,而是真的精通奇门遁甲的高人??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她便下意识开始认真思考东郭彦说过的话。

    如果他是高人,那软软的灾星之说……究竟是他当真算出的,还是有人指使?

    若真如他所说,是北齐贺归指使,可原因呢?

    贺归的动机是什么?

    不知为何,颜绾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什么。

    寿辰那晚,北齐使臣贺玄手臂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