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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樱花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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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我希望你回刃雪城去,我和离镜留下来守在这里,因为你和刃雪城是幻雪帝国的命脉,而我们,则无关紧要。剪瞳望着我,对我低声说。什么无关紧要,我走到剪瞳的面前,望着她,说:我生命中重要的人几乎全部消失了,你和离镜就是我全部的天下,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了。

    所以我不会回去。王,你一定要回去,在刃雪城里面最后防守,因为刃雪城是最安全的地方。

    既然安全,那么要回去我们一起回去。王,不可能,全部撤退会让敌人更容易追过来使我们全军覆没。我和离镜在这里抵抗,好让你安全地回去。不可能,要回去也是你们回去。王……不用说了。我转过身准备离开,然后看到了离镜。我对她说,离镜,我不会离开你们的,我会守在你们旁边,好吗?然后我看到离镜温柔的笑容,她对我点头。

    然后我就和她一起离开,我听到剪瞳在我身后的叹息。当我走过离镜的身边的时候,一阵耀眼的强光突然从背后笼罩了我,一阵剧痛刺穿我的太阳穴,让我失去了知觉。在我昏倒在地面上之前,我看到了离镜眼中的泪光。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被送回了刃雪城。我走到刃雪城最高的城墙上面,看到不远处的火光,我知道罹天烬带领的火族的精灵已经过来了。可是离镜和剪瞳呢?我走回大殿,然后看到只有几个人还在大殿里面,一个年轻的巫师对我说,很多人都已经逃亡了。没有人想过这场战争会胜利,甚至我自己都没有想过。我在很多的梦境里都看到过罹天烬的幻术,那不是我所能够抗衡的。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一个满身血迹的士兵跑进来,他年轻的脸上是悲怆的表情。他摊开双手,然后我看到了他手心里的两个梦境。

    我突然觉得一阵眩晕,然后倒在了玄冰王座上。我知道,离镜和剪瞳,也已经离开了。

    梦魇·离镜·鱼渊

    王,我以为再也无法看见你了。可是,当我在雪雾森林中看到你的时候,我几乎要热泪盈眶,那些如同飞雪一样的往事从我的内心深处翻涌起来,我忘记了所有的语言。只记得那些星光如同杨花般飞扬的夜晚,我喜欢躲在冰海的岸边,看你在屋顶上寂寞的身影,看星光在你如同银色丝缎般的头发上舞蹈,看你的眉毛斜飞入鬓如同锋利的宝剑。我喜欢看你的长袍在风里展动如同绝美的莲花。

    可是,王,你叫我的名字,竟然叫的是梨落。我是岚裳啊,前世为你自尽的岚裳啊。

    那一刻我是多么难过,无穷无尽地难过。所以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其实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因为前世我无法成为你最爱的女子。

    王,在我还是岚裳的时候,我自尽的一刻想到你的面容,我是多么想成为你生命中最爱的那一个女子。可是我知道,梨落比我先遇见你,而且她那么善良,那么美丽。每次我想到她被埋葬在冰海最深处我就觉得忧伤。她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

    我不怪樱空释,因为我知道他和我一样爱你,而且他的爱超越了简单的亲情、爱情,是那么浓烈而又绝望。如同他所喜欢的樱花最后暮春的伤逝,一片一片如同自尽般的伤痕。

    当我转世之后,我知道我按照自己的意愿变成了你前世最喜欢的女子,我的容貌几乎和梨落一模一样。可是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幸福还是我的悲哀。我只知道,当你叫我梨落的时候,我多么难过。

    每天晚上我总是为你掌灯等待你的归来,我喜欢在夜色中等你,当我看到你从夜色最浓的黑暗中出现的时候,我总是会感觉到幸福。因为我让你感觉到,有人在等待你。

    而被人等待,应该是一种幸福吧。我总是傻傻地想,我应该是幸福的吧,因为卡索等待了我几百年,甚至隔世了依然等着,而且耐心地等待我的长大。我是个多么幸福的人啊。也许王觉得好笑吧,我希望你可以幸福,因为你是个那么善良而深情的人,可是你总是被忧伤和难过围绕着。王,记得你的弟弟对你说的话吗,哥,请你自由地飞翔。王,当你熟睡的时候,我总是听到你低低的呼吸声,可是你的眉毛总是皱起来让人觉得是个受伤的小孩子。你在别人面前都是坚强而刚毅的王,可是在我面前,我总是看到你脆弱的一面。我总是看到你盈满泪水的眼睛,那让我多么难过。所以我只有每天晚上点一盏宫灯,然后掌灯等待着你的归来。等待着你的温暖。

    王,尽管我前世是深海宫的人,我对水的操纵能力登峰造极,可是那不是我所喜欢的。相反,我觉得梨落这样血统不纯的女子,才可以带给你最多的温暖。所以成为梨落这样的女子让我觉得比成为灵力卓越的幻术师更好。因为可以给你更多的温暖。

    王,今世我是个无法说话的女子。我无法告诉你我就是那个等待了你几百年的小人鱼岚裳,我无法告诉你在你叫我梨落的时候我有多么难过。可是我想,如果我能够说话,那么,我不会告诉你我是岚裳。如果我做那么多的事情给你那么多的暗示,你都不能明白我是谁的话,那么,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王,我还是离开了。当我死在罹天烬的手上的时候,我很难过,不是因为我快要消散的生命,而是我突然想到:没有我为你掌灯,你在回家的路上,会觉得难过吗?没有黑暗中的那盏光芒,我担心你像个小孩子一样怕黑怕迷路。王,如果有来生,我愿意一直为你掌灯,等待你归家。王,我要离开了,不过请你坚强地活下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等着与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们全部的记忆。

    梦魇·剪瞳·雾隐

    我终于成为了血统纯正的女子,成为了深海宫灵力卓越的人鱼。可是,我却永远地丧失了卡索的爱。在我的前世,我没有陪着卡索一起生活下去,因为我是个血统低下的巫师。我没有深海宫人鱼的顶尖灵力,我无法为卡索延续下灵力更加精纯的后代,于是我被葬在了冰海的最深处。那个寒冷得几乎连鱼都没有的地方。我清晰地记得刺骨的寒冷刺破我的肌肤的感觉,生命一点一滴地流失,以及灵魂渐次离开身体时的惶恐。

    我仰望着高高的水面上的苍穹,那里只有很微弱很微弱的天光渗透下来,我含着眼泪呼喊我的王。可是我知道,他永远都无法听见,甚至,他不会知道我去了什么地方。我的眼泪同海水混在一起。我想起卡索的面容,他的脸上总是弥漫着雾霭一样忧伤的表情,隐忍地生活下去,顺从于命运。

    然后我的生命消散在冰海里。在我生命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的周围突然出现大群大群的深海鱼类,我看到它们闪光而森然的鳞光。

    我叫剪瞳,这是我转世之后的名字,我被深海宫的老人们发现于一团浓郁的水藻中,绿色的细若游丝的海藻将我严实地包裹起来。当她们拂开那些水藻的时候,她们看到了我的面容。

    其实她们不知道,年幼的我也不知道,一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了,她们发现我的地方,正是我被囚禁被埋葬的地方。

    我终于知道了命运的无常和残忍,如同一个霸道的人注定要让世间所有的人尝尽命运轨迹中的无奈和可笑,那些充满嘲讽和黑暗的时光的裂缝。

    当我年幼的时候,我的记忆依然残存在卡索的身上。我总是听到有隐约的声音告诉我,我要成为卡索的妻子,我要嫁给刃雪城伟大的王。

    这样的声音反复出现在我的梦境和生命里,如同不可抗拒的召唤。而在我成年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这种召唤的意义,因为它要我靠近卡索,靠近这个身上残存着我几百年前的记忆的男人,靠近我前世中最珍惜的温暖。

    我靠近他了,站在他的面前热泪盈眶,可是他却叫我,岚裳、岚裳。我潸然泪下。

    我想他也许已经忘记了,那个站在长街尽头,那个跪下来对他说“王,我接您回家”的梨落了。

    然后我成了他的侧室。我的灵力的确比前世的我有了很多的精进。我可以轻松地阅读那些大臣呈送上来的梦境,可以轻松地释梦告诉他们正确的做法,我可以看清楚事情的本质,我可以让卡索不那么累。

    其实我的身心都是疲惫的,不过每次我看到卡索在梦境中甜美的笑容我都会觉得快乐。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忧伤的男子,那个为了天下忧伤的男子,却永远不关心自己的男子。宫女们告诉我,以前,卡索总是累得趴在大殿的桌案上,然后深沉地睡去。我总是希望可以为他多做些事情,因为前世,我不能成为陪伴他的女子。

    卡索每次都会对我微笑,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他说:剪瞳,不要那么累。

    而我总是对他微笑,在他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纯银色的头发。一晃一晃,在他眼神的波纹里,晃动成前世我和他初次见面时漫天的落雪。

    只是,在我嫁给卡索几年之后,他娶了另外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成为了他的正室。她有着同我前世一模一样的容貌,我听到卡索温柔地叫她:梨落,梨落。

    我站在人群里,伤心的感觉如同灭顶,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下来,滴在他们牵手走过的红毯上。

    钟声响起来,我听到人们的祝福,那些欢呼声在我的头顶汹涌而过。我像是躺在奔流的溪涧下面,听着流水从头顶漫过去,无声无息地漫过去。

    从那以后,我经常一个人待在大殿里,为卡索处理那些冗长而烦琐的梦境,听所有大臣的上奏,日复一日地消耗我的灵力。而卡索,总是早早地就回寝宫去了,他说:因为离镜在寝宫的门口,掌灯等他回家。他说怕她在风里面,会很冷。

    我望着卡索离开的背影总是难过,可是我什么也不说,继续释梦,继续消耗我的灵力。我想,我成为一个灵力超卓的女子,为卡索分担忧愁,这是多么理所当然。

    可是,我不知道卡索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在空旷的大殿中,会冷吗?

    我想我这一生,也许都是要奉献给卡索的。因为我爱他。因为他是个应该得到幸福却一直被幸福隔绝的人。每次我看到他脸上如雾霭般沉沉的忧伤,我就想看到他笑的样子,如同阳光,清澈而明亮。终于我还是为卡索而死了,死在火族的新的皇子手上,罹天烬的幻术超越了我太多。我一直以为我是人鱼中灵力最好的人,可是,我发现,即使我的灵力再多一倍,我也无法赢过罹天烬。他天生就是上苍的宠儿。

    在我死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笑容,模糊而邪气,如同火族大地上长开不败的红莲。他对我虚空地伸出手,然后我的身体就从地上升了起来,如同有手把我凌空托起。

    然后我看到罹天烬的眼神中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他说:剪瞳,云朵上住满了亡灵。

    他的手指突然合拢,然后我的身体里突然传出撕裂的剧痛,那一瞬间我的头颅高高地飞起来。我看到了下面自己四分五裂的身体,纯白色的血液浸染在黑色的大地上,如同积雪融化一样。

    周围的一切渐渐模糊,我恍惚地看到天空上卡索的面容,他的脸上依然有着如雾霭般沉沉的忧伤,他还是叫我:岚裳,岚裳。

    我想告诉他,我是梨落啊,几百年前接您回家的梨落啊。我的忧伤从胸腔中汹涌上来,卡索,为什么在我死的时候,您都不知道我是谁呢?难道您真的没有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