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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五色石(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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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晚,祝生宿于书屋中,思量小姐诗词之妙,又喜又疑。想道:“女郎如何有此美才,莫非是他父亲笔削过的?”又想道:“即使文才果美,未知其貌若何?我须在此探访个确实才好。”次早起来,去书箱中取出一幅白鲛绡,把鸾箫这首诗录在上面,时时讽咏。早晚间贺公出来与祝生叙话,或议论古人,或商確时务,祝生应对如流。或有来求贺公诗文碑铭的,贺公便央祝生代笔,祝生挥毫染翰,无不如意,贺公十分爱敬。

    祝生在贺家一连住了半月有余,调鹤私禀道:“老爷本教相公先到阳爷家贺寿,今寿期已近,作速去方好。”祝生此时未曾访得鸾箫确实,哪里肯便去。调鹤见他踌躇不行,又禀道:“相公若还要住此,不妨到阳家去过,再来便了。”祝生想道:“我若辞别去了,怎好又来?”因对调鹤道:“此间贺老爷相留,不好便别。阳爷处,你自去把书礼投下罢。”调鹤道:“老爷书中已说相公亲往,如今怎好独差小人去?”祝生想了一想道:“你与我年貌仿佛,况我与阳爷未经识面,你今竟假扮着我代我一行,有何不可。”调鹤道:“这怎使得?小人假扮着去不打紧,倘或阳爷置酒款留,问起什么难应答的话来,教小人哪里支吾得过?”祝生道:“你只推说要到贺表叔家问候,一拜了寿,就辞起身便了。”说罢,便取出书信礼物,并将自己的巾服付与调鹤,教他速去速回。调鹤没奈何,只得将着书礼,雇下船只,收拾起身。到了船中,换了巾服,假扮着祝生,自往马邑去了。

    且说祝生住在贺家,不觉已是三月中旬。清明时候,贺公举家要去扫墓。鸾箫小姐以微恙初愈,不欲随行,夫人留霓裳在家陪侍,其余婢仆尽皆随往。贺公意欲约祝生同去墓所闲游,祝生打听得鸾箫独自在家,便想要乘此机会窥探些消息,乃不等贺公来约,先推个事故出外去了。约莫贺公与夫人等去远,即回身仍到贺家,在书斋左侧走来走去,东张西看。却又想:“小姐自在深闺,我哪里便窥视得着?”心中闷闷,只得仍走入书屋中兀坐。

    却说鸾箫自见了祝生的诗,十分赏叹,把来写在一幅绛鲛绡之上,朝夕吟味。那日夫人出外,鸾箫独与霓裳闲处闺中,复展那诗观看,因戏对霓裳道:“祝家表兄第一句诗,便暗合着你的名字,莫非他与你有缘。”霓裳笑道:“小姐若得配才郎,霓裳自当在抱衾与稠之列。”鸾箫道:“祝表兄诗才虽妙,未知人物如何?”霓裳道:“今日乘夫人不在,小姐何不私往窥之?”鸾箫道:“倘或被他瞧见了,不当稳便。”霓裳道:“小姐与祝生既系中表兄妹,相见何妨?”鸾箫沉吟道:“我见他不妨,却不可使他见我。我今有个道理。”霓裳道:.“有什道理?”鸾箫道:“把你身上的青衣来与我换了,我假扮了你,去窥他一面。倘他见了我问时,我只说是你便了。”霓裳笑道:“祝生的诗既比着霓裳,今小姐又要扮做霓裳,使霓裳十分荣耀。”说罢,便脱下青衣与鸾箫改换停当。

    鸾箫悄地步至梅花书屋,只推摘取青梅,竟走到庭前梅树之下。祝生正闷坐无聊,忽然望见一个青衣女子,姿态异常,惊喜道:“夫人已不在家,此必是小姐的侍儿了。”忙趋上前唱个肥诺道:“小娘子莫非服侍鸾箫小姐的么?”鸾箫看那祝生时,丰神俊爽,器宇轩昂,飘然有超尘出俗之姿,心中暗喜,慌忙回礼道:“妾正是小姐的侍儿霓裳也。”祝生听说名唤霓裳,笑道:“只霓裳两字便是妙极,小生前日诗中曾把佳名与梅花相比,何幸今日得逢解语花。”鸾箫道:“郎君尊咏,小姐极其称赏,未识小姐所作,郎君以为何如?”祝生道:“小姐诗才胜我十倍,但不知此诗可是小姐真笔?”鸾箫道:“不是真笔却倩谁来?”祝生道:“只怕是你老爷笔削过的。若小姐果有此美才,小生有几个字谜,烦小娘子送与小姐猜一猜,看可猜得着?”说罢,便去书斋中取出一幅纸来。鸾箫看时,第一个字谜道:

    上不在上,下不在下。

    不可在上,且宜在下。

    第二个字谜道:

    兄弟四人,两个落府。

    四个落县,三个落州。

    村里的住在村里,市头的住在市头。

    第三个字谜道:

    草下伏七人,化来成二十。

    将人更数之,又是二十七。

    第四个字谜却是一首《闺怨》,其词曰:

    一朝之忿致分离,逢彼之怒将奴置。

    妾悲自揣不知非,君恩未审因何弃?

    忧绪难同夏雨开,愁怀哪逐秋云霁。

    可怜抱闷诉无门,纵令有意音谁寄?

    若断若连惹恨长,相抛相望想徒系。

    一息自仍自怜,小窗空掩常挥泪。

    鸾箫看罢,微笑着:“这个有何难猜,还你小姐一猜便着。”言讫,便持进内边与霓裳看。霓裳未解其意,鸾箫道:“第一谜是指字中那一画,第二谜是指字中那一点,第三谜是‘花’字,第四谜是‘心’字,合来乃‘一点花心’四字。”霓裳听罢,仔细摹拟了一遍,称赞道:“此非祝郎做不出,非小姐猜不出,小姐何不也写几句破他?”鸾箫应诺,便于每一谜后各书四句,其破一画谜云:

    在酉之头,在丑之足。

    在亥之肩,在子之腹。

    其破一点谜云:

    其二在秦,其一在唐。

    其四在燕,其五在梁。

    其破花字谜云:

    五行属于木,四时盛在春。

    或以方彩笔,或以比佳人。

    其破心字谜云: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变化总无穷,通达是其用。

    鸾箫写完,将来袖了,再到书斋送与祝生观看。祝生惊叹道:“小姐才思敏妙如此,前诗的系真笔无疑矣。”鸾箫道:“方才小姐见摘去青梅,吟诗四句,郎君也请吟一首。”祝生道:“闻小姐佳咏。”鸾箫便念道:

    如豆梅初吐,枝头青可数。

    青时未见黄,酸中还带苦。

    祝生听了,笑道:“这是小姐嘲笑我了。她道我尚是青矜,未登黄甲,既饶酸风,又多苦况。我今试赓俚句,聊以解嘲。”遂授笔连题二绝,其一曰:

    当年煮酒论英雄,曾共曹刘肴核供。

    世俗莫将酸子笑,遨游二帝藐王公。

    其二曰:

    耐尔流酸爱尔青,秀才风味类卿卿。

    莫嫌炙得眉痕皱,调鼎他年佐帝羹。

    鸾箫看了,笑道:“二诗殊壮,但只自负其才,不曾关合在小姐身上去。”祝生道:“要关合到小姐身上也不难。论我胸中抱负,自比青梅,若论我眼前遭遇,正不及青梅哩。待我再题一绝。”又题道:

    香闺食果喜拈酸,妨尔常邀檀口含。

    最是书生同此味,风流未得玉人谙。

    鸾箫见了道:“这只就青梅关合小姐,还可竟把青梅比得小姐么?”祝生道:“这也不难。”便又题一绝道:

    溅牙能使睡魔降,止渴徒教望眼忙。

    中馈得伊相赞佐,和羹滋味美还长。

    鸾箫见诗,笑道:“前两句略轻薄些,后二句居然指为中馈,未免唐突。”祝生道:“诗中之谜,都被小娘子猜着。小生心事,小娘子已知。量小姐心事,亦唯小娘子知之。待我再题一绝,便将青梅比着小娘子。”又题道:

    倾筐当日载风诗,常伴佳人未嫁时。

    实七实三频数处,深闺心事只伊知。

    鸾箫见他笔不停挥,数诗立就,称叹道:“郎君如此美才,我家小姐自然敬服。我当以尊咏持送妆台。”祝生道:“我与你家小姐原系中表兄妹,可请出来一见否?”鸾箫道:“小姐怎肯轻易出来?待我替你致意便了。”说罢,转身要走,祝生向前拦住道:“难得小娘子到此,幸勿虚此良会。我若非与你有缘,何故拙句暗合芳名。今纵未得小姐遽渡仙桥,愿得与小娘子先解玉自L。”鸾箫羞得脸儿红晕,说道:“郎君放尊重些,老爷、夫人知道,不是耍处。况小姐不时叫唤,若逗留太久,恐见嗔责。我去也!”祝生拦她不住,只得由她去了。

    鸾箫回至香闺,把上项话一一对霓裳说知。霓裳听罢,触动了一片芳心,想道:“今日小姐把我妆得十分好了,祝郎心里已记着‘霓裳’两字。只是徒受虚名,却无实际。倘异日祝郎真见我时,道我不是昔日所见的霓裳,那时只怕轻觑绿衣,不施青眼。不若我今夜假妆小姐,暗地去与他相会,先定下此一段姻缘,也不枉他诗中巧合我的名字。”私计已定,便窃了鸾箫写的那幅绛鲛绡藏在身边,只等夜深,瞒着鸾箫行事。正是:

    你既妆我,我也妆你。你不瞒着我,我偏瞒着你。你妆我,不瞒我,是高抬了我。我妆你,偏瞒你,怕点辱了你。

    且说祝生见了假霓裳之后,想道:“侍儿美丽若此,小姐可知。”又想道:“人家尽有侍儿美似主儿的,若小姐得与霓裳一般,也十分够了,只可惜她不肯出来一见。”痴痴地想了半晌。

    到得抵暮,贺公与夫人等都回来了。当晚贺公又与祝生闲叙了一回,自进内边。祝生独宿书斋,哪里睡得着?见窗外月光明亮,便走到庭中梅树之下,仰头看月。正徘徊间,忽听书房门上轻轻叩响,低叫开门,好像女人声音。祝生连忙开看,只见一个美人掩袖而进,月光下见这美人凝妆艳服,并不是日间青衣模样。祝生惊问道:“莫非鸾箫小姐么?”霓裳也在月下仔细看了祝生,果是翩翩年少,私心甚喜,低应道:“然也。妾因慕表兄之才,故今夜瞒着侍婢霓裳,特来与兄面计终身之约。”祝生喜出望外,作揖道:“小生得蒙垂盼,实乃三生有幸。”霓裳取出那幅绛鲛绡,送与祝生道:“此妾手录尊咏《落梅诗》在上,梅者媒也,即以此赠兄为婚券。”祝生接了,称谢道:“小生拙句,得蒙玉手挥毫,为光多矣。”便去取出那幅白鲛绡来,递与霓裳道:“小姐佳章,小生亦录在这鲛绡上,今敢以此为酬赠。”霓裳接来袖了,说道:“只此己定终身之约,妾当告退。”说罢,假意要行。祝生忙扯住道:“既蒙枉临,岂可轻去?况月白凤清,如此良夜何!”一头说,一头便跪下求欢。霓裳用手扶起道:“若欲相留,兄可对月设誓来。”祝生即跪地发誓道:“我祝凤举若忘鸾箫小姐今日之情,苍天鉴之。”誓毕,把霓裳搂到卧榻前,霓裳做出许多娇羞之态,祝生为之款解罗襦,拥入衾中就寝。但见:

    粉面低偎,朱唇羞吐。一个把瑶池青鸟认作王母临凡,一个是崔府红娘权代双文荐枕。一个半推半就,哪管素霓裳忽染新红;一个又喜又狂,也像青梅诗连挥几笔。一个只道日里侍儿脱去,今何幸小姐肯来;一个正为早间小姐空回,故弃我侍儿当夕。一个只因落花首句巧合阿奴小名,特背娘行偷期月下;一个自喜倾筐一篇打动深闺心事,遂将玉人引至灯前。一个把慕鸾箫的宿愿了却十分,尚有几分在霓裳身上;一个听呼表妹的低声连应几句,曾无半句入小姐耳中。两幅鲛绡凑成一幅相思帕,三星邂逅先见双星会合时。

    两个恩情美满,鸡声三唱,霓裳起身辞去。祝生问以后期,霓裳道:“既已订约百年,岂可偷欢旦夕。兄今宜锐意功名,不必复作儿女眷恋。”说罢,启户徐行。祝生送了一步,珍重而别。次日,鸾箫寻不见了绛鲛绡,只道昨日往来书斋遗失在路上,命霓裳寻觅,霓裳假意寻了一回,只说寻不着,鸾箫只索罢了,不在话下。

    却说调鹤假扮祝生到阳城家中拜寿,阳公见他人物清雅,哪里晓得是假的?再三留款,调鹤只推要往贺家,连忙告辞。临别时,阳公道:“目今朝廷开科取士,贤侄到令表叔家去过,就该上京赴试了。”调鹤应诺。回见祝生,具道前事,并促祝生起身。祝生此时心事已定,亦欲归报父亲,商议行聘,即束装而行。贺公置酒饯别。祝生讨了一回书,星夜回到河东,拜见父亲。祝公见回书中已允姻事,大喜,随即遣媒议聘。一面打发祝生上京应试。祝生领了父命,携着调鹤,即日起身去了。

    是年河东饥馑,百姓流离,祝公屡疏告荒。宰相裴延龄不准其奏,祝公愤怒,特疏专劾裴延龄不恤天灾,不轸民命,乞斩其首以谢天下。裴延龄大怒,使奏称祝圣德妄报灾荒,侵欺国税,不加重治,无以儆众。奉旨祝圣德逮系至京下狱治罪,其亲属流窜岭南。那时祝生正在途中,闻了这消息,吃惊不小。泣对调鹤道:“老爷忤了权相,此去凶多吉少,我又流窜烟瘴之地,未知性命如何,祝氏一门休矣。”调鹤道:“老爷平日居官清正,今必有人申救,量无大祸。倒只怕岭南烟瘴之地,相公去不得,如何是好?”祝生听了,掩面大哭。调鹤沉吟道:“老爷只有相公一子,千金之躯,岂可轻去不测之乡?小人有个计较在此,可保相公无事。”祝生急问何计,调鹤道:“小人原曾扮过相公的,今待小人仍把巾服穿了,扮做相公,竟往官司投到,听其押送岭南。相公却倒扮做从人模样,自往别处逃生。”祝生道:“这使不得,前番阳家贺寿,是没什要紧的事,不妨代我一行。今远窜岭南,有性命之忧,岂可相代?”调鹤慨然道:“说哪里话,小人向蒙恩养,今愿以死报。”祝生泣谢道:“难得你有这片好心,真恩胜骨肉,我今与你结为兄弟。倘天可怜见,再有相见之日,勿拘主仆之礼,你认我为兄,我认你为弟便了。”说罢,走到僻静处,大家下了四拜,把身上衣服换转。调鹤扮了祝生,即往当地官司投到,自称是祝公子,因应试赴京,途中闻有严旨,特来待罪。官司录了口词,一面申报刑部,一面差人将本犯押送岭南。公差领了官批,押着调鹤即日起行。行了几日,路过马邑县,那阳城闻祝公子被窜,路经本处,特遣人邀请到家。调鹤前曾假扮祝生,见过阳公,今番阳公只认调鹤是真正公子,执手流涕,厚赠盘缠。又多将银两赏赐防送公差,教他于路好生看觑。调鹤别了阳公,自与公差到岭南去了。正是:

    勉强倒是贺寿,情愿却是捐生。

    前日暂时弄假,今番永远即真。

    且说祝生假扮做从人模样,随路逃避,思量没处安身,欲仍往贺家,“怕他家中人已都认得我,倘走漏消息,不是耍处。”因想道:“不如到马邑县投托阳年伯罢。”又想道:“前日拜寿不曾亲往,今日怎好去得?纵使阳年伯肯留我,家耳目众多,哪里隐瞒得过?”踌躇半晌,心生一计道:“我到阳家,隐起真名,倒说是书童调鹤,因家主被难,无可投奔,特来依托门下便了。”私计已定,星夜奔到马邑,假装做调鹤,叩见阳公。阳公念系祝家旧仆,收在书房使唤。祝生只得与众家童随行逐队,权充下役。正是:

    只愁季布难逃死,敢向朱家惜下流。

    话分两头。且说贺公正喜与祝家联了姻,忽闻祝公忤了权相,父子被罪,又惊又恼。夫人与鸾箫、霓裳各自悲恨。贺公乃亲赴京,伏阙上疏中救。一面致伟与阳城,书略曰:

    忆自装延龄入相之初,先生曾欲廷裂白麻,可谓壮矣。今装延龄肆恶已极,朝政日非,而先生置若罔闻,但悠游乡里,聚徒讲学,恐韩退之净臣一论,今日又当为先生诵也。仆今将伏阔抗疏,未识能回圣意否?伏乞先生纠合同官,交章力奏,务请尚方剑,誓斩逆臣头,以全善类。国家幸甚,苍生幸甚。

    贺公亲笔写了书,付与一个苍头,教去马邑县阳谏议家投递,约他作速赴京相会,苍头领命而行。不想数该遭厄,事有差讹,这苍头甚不精细,来到半路遇着一只座船,说是谏议杨爷赴京的船,苍头只道就是马邑县的阳谏议,不问明白,竟将家主这封书去船里投下。原来这杨谏议却是杨迎势,因欲贿通裴相,谋复原官,故特买舟赴京。正想没个献媚之由,看了这书,便以为奇货可居。又怪贺公前日拒其求婚,今日正好借此出气。当下将书藏着,一到京师,便去裴府首告。裴延龄正为贺朝康中救祝圣德,恐多官效尤,交章互奏,没法处他。得了杨迎势所首,满心欢喜,便表荐杨迎势仍为谏议大夫,随即代迎势草成疏稿,刻奏贺朝康纠众欺君,私结朋党,谤讪朝廷,宜加显戮。

    迎势依着裴延龄的亲笔疏草写成本章,并贺家私书一同上奏。宪宗即命裴延龄票旨。延龄拟将贺朝康下狱问罪,妻女入宫为奴,韩愈、阳城俱革职,永不叙用。宪宗依拟而行。命下之后,贺公就京师捉下狱中,缇骑一面到云州提拿妻女。

    这消息早传到贺家。贺老夫人大惊,抱着鸾箫哭道:“汝父捐躯报国,固所不辞。老身入宫亦不足借。只可惜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