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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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妈妈知道廖远很小时候就父母离异,父母各自有家。知道他生母很少探望他,也知道他生父继母对他实在称不上好。

    她听了也跟着掉眼泪。

    但她知道的所有这一切,都是廖远自己说的。

    他若说出朵花儿来,她就跟着笑。他若说出朵云来,她就跟着哭。

    但这不代表她就完全听信廖远的一面之词了。

    虽然接触下来,她也觉得挺喜欢廖远的,但是到她这把年纪,要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那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有些事情,不亲眼看看,不亲自去观察,是不能作出判断的。

    廖远告诉她的,只是他的家庭情况。真到廖远父母到底是个什么性情什么人品,郭家的人包括郭智其实都一无所知。

    这当妈的告诉闺女的都是人生积累的智慧之谈。郭智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但毕竟年纪不到那儿,也没有经历过婚姻的洗练,她也就是听听,并没有特别往心里去。

    毕竟她现在还处在一个“谈恋爱”的阶段。廖远离法定结婚年龄都还差两年。两年啊,足够一场爱情风云变幻,面目全非了。

    现在想这些,还早。

    后来她就悄悄告诉了廖远,已经把银/行/卡的事告诉了家里人这件事。廖远知道了,很是开心。

    所以后来每次,收到有入账的短信提示,他的心情就特别好。总觉的随着这卡里金额的不断增加,在郭智的家人面前也能稍稍有些底气了。

    他为之奋斗的目标,也在一点点接近。

    心里,好像一点点被填满,渐渐充实。

    但那个时候,郭智没跟他提春节的事。毕竟才刚过完元旦,离春节还有两个月呢。而且郭智虽然听了郭妈妈的人生谏言,却依然还没有去见廖家人的想法,更是答应了老妈结婚之前都不会去别人家过春节,所以她也并没有特别上心。

    还是到了离春节不到半个月的时候,她发现廖远似乎有点心事,便问了问。

    廖远很是踌躇:“两边都打电话,叫我回去过年。”

    “哦……”郭智说,“那就回去呗。”

    春节对国人来说,是一年中最最重要的节日。每到年根时,就抢劫、偷窃等案件激增,走在街上也时不时就听到有人在哼唱“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样喜闻乐见的大众通俗歌曲。

    郭智虽然知道廖远的父母对他都称不上好,但她从小在父母的宠溺中长大,对家人的感情极深极厚。出于人之常情,她也是希望廖远能和家人融洽和美的。

    更何况廖远这个孩子,只要长眼睛就能看得出来,他是多么的渴望家庭的温暖。

    “回去呗。”郭智鼓励他,“你纠结什么啊?”

    廖远避而不答。

    他虽然给郭智略略讲过家里的大致情况,却选择性回避了更多糟心的事情,并不想让郭智知道。

    他怕那些让人心烦的事被郭智或者郭家人知道了,会给他减分。

    就在去年,他还是非常渴望回家过年的。也的的确确采办了不少的年货给他的父母两边。大约也是因此,到了今年,他们对他都热情了很多,希冀他还能回家过年。

    他不好意思告诉郭智,其实他有点想去郭家过春节。可春节实在是一个太特殊,太重大的节日。这个节日里,大多数国人都会想尽办法回家,阖家团圆。

    他终究还不是郭家的女婿,还只是一个外人而已。在这个特殊节日里,去打扰人家一家人的天伦之乐,似乎……并不是很合适。

    他闷闷不乐了一段时间,还是买了回家的车票。

    到了年根,收拾了行李,跟郭智温存数次,才依依不舍的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认识郭智以来,还是第一次要分别这么久。廖远可不习惯了。

    上了火车打个电话,吃了午餐打个电话,躺下了又打个电话。

    刚刚回到自己家的郭智:“……”

    无语的捏捏眉心,问:“走之前你装的那几个剧本呢?”

    “在箱子里。”

    “掏出来,读!”

    “……”怏怏的挂了电话读剧本去了。

    这次他一如既往的置办了不少的年货回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地域经济水平不均衡,同样是电视机,在廖远他们家这样的小地方电器城里卖的都是一线城市已经淘汰了旧型号。所以那些去大城市打工的人,每次回家,都不会空手,总是会尽可能多的往家里带东西。

    廖远带了不少东西回来。他出发前给家里打了电话,到了火车站,破天荒的看见他爸在出站口接他。

    因为是个小站,下车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人群中,廖成军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儿子。

    他又高又帅,鹤立鸡群。穿衣打扮,有种微妙的和别人不一样的感觉。

    像个明星似的。

    廖成军莫名的,就有点骄傲。

    “小远!这边!”他挥着胳膊打招呼。

    廖远闻声,推着推车朝他这边走来。他带的东西多,下了车就花了十块钱,租了一个推行李的平板车。

    “爸。”他叫了他一声,到了出站口开始卸东西。平板车只让推到出站口,不让出站。

    “带了这么多东西啊!”廖成军笑逐颜开,过去帮着拎东西。

    廖远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没说什么,“嗯”了一声。

    多一个人,多两只手,就轻松多了。

    两人在火车站外上了出租车,廖成军报了地址,廖远却对司机说:“不,先去湖光宾馆。”

    廖成军诧异。

    廖远平静的说:“我在宾馆订了房,家里太挤,我还是住宾馆吧。”

    要放在旁人身上,这时候必得说些“大过年的怎么能住宾馆”之类的话。可廖成军在微微的尴尬之外,竟还松了一口气,痛快的说:“行。”

    惹得司机都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这两个,一看就是父子,眉眼像极了。老子就生得好看,儿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大包小包,一看就是回家过年来了。怎的儿子回来了,竟不回家住?当老子的,像是还觉得挺好?

    奇奇怪怪的。

    湖光宾馆是这县里最好的宾馆,离廖远的家也不远,车子很快就倒了。

    廖远想了想,对廖成军说:“你别下车了,在车上等我吧,我把行李放进去就出来。”

    “行。”廖成军说。

    廖远就请司机打开后备箱,开始往外搬东西。廖成军看了一眼,拉开车门说:“东西就别搬了吧,直接拉回家就行了。”

    廖远这才跟他说:“不全是给家里的,还有给我妈那边的,还有些给别人的。”

    廖成军“哦”了一声,微感尴尬。看着廖远从车上卸了不少东西,就觉得有点心疼。可他到底是说不出“不用给你妈那边这么多东西”这种话,只想着,不要叫妻子知道廖远其实拿回来这么多东西,只有一小部分是给她的。要不然,她又要发脾气。

    廖远办理了入住,把行李和带回来的东西都锁进房间里,挎上他的斜挎包,才跟着廖成军一起坐车回了家。

    “哟,小远回来啦!”家里的那个女人对他笑脸相迎,热情得不像话。

    他只跟她点点头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们俩的关系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廖远能回应一声已经算是礼貌了,过去这倔孩子还常常跟她顶嘴呢。因此,女人也不以为忤。

    她看着他大老远从帝都带回来的东西,很是满意。笑眯眯的打量着廖远。

    因为南方没有暖气,屋里湿冷,所以他们都习惯于在冬天穿成球。相比之下,廖远穿着黑色的短款羊绒大衣,里面是浅蓝的高领羊绒衫,看起来又清爽,又利落,一点也不臃肿。

    一段时间不见,这倔小子就又变得更好看了,女人心想。过去他成天穿着麻袋似的校服,都遮掩不住。现在他在帝都混了两年,穿衣服的品味和档次跟过去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了,看起来简直像个明星。

    她其实有点讨厌他的脸,因为他长得很像他妈妈。

    但再讨厌,她也不得不承认,廖远长得是真好看。

    这两年,廖远的变化足够让她看明白了。这只有高中学历的倔孩子去了帝都,他不是端盘子洗碗,也不是作保安快递员,他是当模特当明星,以后说不定有大出息的。

    当她想明白之后,也不禁有微微的后悔,后悔过去跟廖远的把关系处得太糟。其实她只要稍稍松松手,就可以让廖远过得更好一些,偏她那时就是不乐意。

    但她不仅泼辣,她架子还活。想到今后能从廖远身上沾到的光,她就毫不在乎,笑眯眯的就能放下身段。对廖远热情得仿佛她是个慈爱的长辈。

    她还要喊廖瑞出来,廖瑞的房门半开着,喊了好几声之后,才回了她一句:“待会!忙呢!”

    直到吃午饭,廖瑞才从屋里出来。一段时间不见,他好像又长高了一截,正是男孩子青春期精瘦精瘦的时候。

    见着廖远,他表情有点不好。直到他的妈妈笑着说他,又推了他两下,他才不情不愿的叫了声“哥”。

    从小廖瑞都是“廖远”、“廖远”的叫。这一声“哥”,叫得廖远浑身僵硬。

    他很不适应的“嗯”了一声。

    他的回应太不热情,廖瑞本来就叫得有点臊,见了他这态度,脸一直黑黑的。

    吃饭的时候,女人想起来问怎么不见他的行李。

    廖远不愿意搭理她,没吭声。廖成军赶忙说了他订了宾馆的事。

    回家过年,他不想再睡客厅的折叠床了。不只是不舒服,他们这里拜年的人来得早,总不能客人来了,他还躺在客厅里睡觉。

    以前他习惯了,也没觉得什么。但跟郭智在一起后,他和她在她的房子里过着温馨自在的生活。那种甜蜜的生活是他至少超过十年没有体味过的了。

    对生活水平的要求,就不知不觉被拉高了。

    而且他现在的收入比半年之前丰厚得多了,住一两周的宾馆需要的花费,现在对他来说,也可以不用太在乎。

    听他说不住在家里,女人和廖瑞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廖瑞的脸色明显的好多了。

    女人笑着埋怨:“哎呀,大过年的,怎么去住宾馆,要不还是回家里住吧。你和小瑞睡一个屋。”

    廖瑞闻言,不满的看他妈妈一眼。

    今年过年,她跟他说,让廖远回来之后把折叠床搭在他房间里,不搭客厅了。让他忍着点,就几天而已。她说,廖远在家里住不长。廖瑞十六岁了,正是少年人青春叛逆又中二的阶段。特别不喜欢别人进他房间,平时连他爸妈进他都不高兴。但他妈妈答应了他,过年他只要不跟廖远吵架,让廖远睡他房间,等过完年,她就给他买他想要的x-。他被迫着答应了,但心里老大不痛快。

    这都是为了x-。

    现在,听廖远说他住宾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她还要留他在家里住。真讨厌!

    这饭桌上,也就只有廖瑞这中二的孩子不明白他妈妈这句话,纯粹就是一句假模假式的客套话。

    廖远不住在家里,实际上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廖远低头扒了一口饭,对女人对他的热络视而不见。

    但他还是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廖成军,这个生了他的男人。

    哪怕只是一句全无诚意的客套话,却竟然不是从他嘴里,而是从这个女人的嘴里说出来的,也让廖远不知作何感慨。

    对这件事从始至终未发一语的廖成军,似乎对饭桌上和睦融洽的气氛感到非常满意。

    他夹菜,扒饭。

    吃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