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江上夜风大,浪也比白日里汹涌,波涛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白光。江心,一只两层楼阁的大船叫几条轻快小舟围了个结实。每只舟上不过三五人,齐刷刷弯弓搭箭射向大船。那箭头上绑了浸了火油的易燃之物,沾船即燃,借着夜晚风势,不过转瞬,那木制的大船已笼在一片火光之中,江心的水波亦染上粼粼红光。

    济北王果真不愧是带兵打仗混出来的,做事手法之干净利落叫林薇看得是目瞪口呆。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已经从扬州城外的运河上,转移到了眼下这个地方,隔岸远观济北王不知从哪里叫来的人,夜烧自家行船。

    济北王的做法,也让林薇心中惊骇。他的行动力太强了,心机太深,野心也太大了。她只不过想让济北王装失踪,好引得扬州城里的甄家人慌乱自露马脚,递给济北王一个甄家把柄而已。济北王就能把一个失踪生生变成*。谋杀皇子可是重罪,便是济北王再不受宠,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今日胆敢对皇子动杀手,明日就可能弑君,此行为已等同于谋逆了,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息事宁人,有济北王这样的对手,晋王和甄家人这次在劫难逃了。

    林薇默默地在心里想,济北王此人深藏不露,谋略心机之深,来日即便不登大宝也必定权倾一方,万万不可得罪。但济北王他若有真龙之运气,此次能借机一飞冲天,林家倒也算半个功臣,总是比晋王、楚王登基对林家来说要来得好。

    一时又在担心她爹爹,不知这会儿正在做什么呢?知道不知道济北王这样的大胆果断狠辣?她倒并不担心林如海无法应对,相比她,她爹林如海才是老司机。她只是担心家里老的老,弱的弱,小的小,林如海要护着一家子从容脱身,压力却也不小。

    幸好林薇昨夜来之时,除了金晟自己的人,她还带了燕微和燕戎。在昨晚济北王要她留下的之后,她已命燕戎借着自己一身的功夫,悄悄潜行回去报知林如海,并留在他身边保护他。燕戎的功夫是贾代善一手□□出来的,这几年跟着林薇,也暗地里训练□□了几个有悟性、有天赋的孩子,虽然未必能在此时顶上大用,但一个好汉三个帮,也不可小觑。

    又有林家本也是世家,家里也不是没有人的。最少林薇是知道的,林如海是一直作为林家单传独生子培养的,他身边打小伺候的那几个亲随,个个手上都有些真功夫。如今的林莯,别看他年纪小,他身边跟着的几个人也是林如海细心挑选了的。

    很快,林薇就没有时间再多想,因为济北王夜烧行船后,已经迅速带着他们一行人转移阵地,趁着黎明前天光黯淡,城内大乱,卢大人早已亲自带了无数人前往江边查看的功夫,换了布衣,掩了面容,偷偷混在赶早入城的人群里溜回了扬州城。甚至她们入住的地方,离盐运使和巡盐御史的宅邸都不远。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济北王自然是艺高人胆大,林薇心惊胆战之余,也颇觉刺激。

    林薇倒不很担心自己的安危,跟着济北王,如若还会遇生命之险,只怕济北王也是到了倒霉关头,阴沟里翻船了。而且,她还有燕微,关键时刻也不是完全任人宰割。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一夜之间,扬州城里的封疆大吏盐运使卢大人已像是老了二十岁,昔日深沉的眼睛如今满是血丝,素日里威严端肃的面孔此时尽是狰狞。

    “你说,你是不是来找我之前就动了手?好端端的,济北王的船怎么会全都烧了?江面上还浮了几具烧焦的尸首?那还未烧完的衣裳,衣裳,分明就是宫里上用的料子和制式。”

    卢大人一宿没睡,此时头发垂了几缕在脸上,衬得发黄的脸色更显出十分的憔悴。他一手抓着甄家三老爷的衣裳领子,手上皮肤绷得紧,显露出青筋一跳一跳的,口中声音像是从咬得咯咯作响的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你这个蠢货!你还真以为皇上就晋王一个儿子?就宠爱甄贵妃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你想死也别连累我!”

    卢大人狠狠将仍旧捆着的甄家三老爷掼在了地上,一把扯出他口中塞着的布巾,恶狠狠地道:“你最好给我说明白,江心济北王的船,到底是谁动的手?不说实话,我就让你永远也回不了金陵!”

    甄家三老爷年纪也不轻了,五十来岁的人,被他这狠狠一掼躺在地上半晌才缓过劲儿来,面上却尽是惊骇之色,他一面干咳着一面道:“我,我并没有叫人动手,济北王不是我叫人动手的。”

    卢大人显然不信:“不是你是谁?难不成济北王自己活得不耐烦了,烧了自己的船嫁祸给你?”

    他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住了。卢大人、包括甄家三老爷,甚至甄家大老爷和晋王甄贵妃等人,都从未将济北王放在眼里过。一个大梁最不受宠的皇子,虽然在战场上打过几场胜仗,却一直寡言少语,十分不得圣上青眼。便是晋王失势,也还有楚王,还有其他更年少的皇子。皇上如今又不是老得马上就要一命呜呼的,怎么算也轮不到他济北王登位。

    那济北王他有什么必要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来陷害他扬州盐运使,陷害甄家,陷害晋王?所以,其实是另有其人?如果晋王倒了,谁才是最大的受益人?

    卢大人默默垂了眼帘,如果不是眼前这个蠢货甄家三老爷动的手,那最大可能动手的人就是楚王了。一下子能顺带干掉晋王并济北王这当今唯三的成年皇子中的两个,那么太子之位,亦或者说是皇位,岂不唾手可得!

    那这扬州城里最大的帮凶,内应,只能是新来的林如海了。所以他其实并不是皇上的人,而是楚王的?所以引了他们入瓮,干掉了河边跟踪的探子,然后杀了济北王嫁祸,引皇上震怒来查,然后借机干掉晋王,再洗盘整个扬州官场换上自己人。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想法似得,他的大管事急匆匆的跑过来,才到门口就开口报道:“老爷,巡盐御史府,林家,林家已经没人了。整个宅中人去楼空,连扫地的婆子都不见一个。抓住一个跑得慢的,说是他们家大管家才五更时候就叫他们都各自还家,且十日后再回来,只留了两个年级大的聋子哑巴叫守门。”

    卢大人的脸色已经不是铁青所能形容的了,林如海的反应,从时间上来看,显然是早有预谋了。

    相比扬州城内的翻天覆地,林薇的生活却要悠闲地多。

    一泓清泉潺潺,蜿蜒淌过假山脚下,顺流向着拱桥而去,最后在一座朱漆黛瓦的亭台下汇聚成一池,几尾锦鲤追逐着嬉戏于岸石上垂下青藤的阴影里。一树梨花开得正茂盛,纷纷点点的洁白缀满枝头,一阵微风过,窸窸窣窣的白色花瓣纷扬飘散,落在乌黑的发间,落在清幽的池波上,引动目光探寻,引动锦鲤追逐。

    转过回廊,忙了两日才回的济北王便见林薇枕着胳膊趴在亭台的栏杆上,手中拿着一根细柳枝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弄着池子里的锦鲤,目光却悠远,不知在想着什么。

    待他进了屋子里换了一件衣裳出来,林薇已在亭台上同金晟在下棋了。是围棋,但瞧着两人下棋的速度,却又不像。他好奇的走过去,那两人听得脚步声,齐齐一抬头,他就忍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

    这两人,抬起的两张小脸上都横着几道墨杠,白皙的脸皮子、乌溜溜的眼睛,齐刷刷的在看见他的一瞬间迅速低下头去,双双站起身,红了耳尖,扔了棋子。

    济北王这才瞧见他们两人下得果然不是围棋,只拿黑白子在棋盘上随意摆放似得你追我堵的。而棋盘边上放着一只磨好了墨的砚台,和一只已经沾了墨的笔,这显然便是他们俩脸上墨杠的由来。

    济北王十分好笑,到底是孩子,年纪小,心大,如今城外乱成了这样,他们俩到有闲心还能玩到一处去。却见林薇偷偷把头抬起了些,拿眼睛来看他,又被他抓了个正着。

    这人小鬼大的丫头索性也不躲了,站直了身子,抬起头看他,问道:“王爷是受伤了吗?我闻到了一点血腥气?可有叫大夫来瞧?”

    她的脸上如今画着墨痕,倒越发显得皮肤白嫩,眸子乌黑,薄唇樱红,秀美里藏着掩不住的稚嫩和淘气,倒比前两日晚上在船上时的冷静看起来有种截然不同的可爱,也显得更乖巧温顺些。

    济北王瞧着她关切的眸子,微微弯了弯唇角,声音不自觉的就柔和了一些,道:“不妨事,不过些许小伤,已处理了。”见她顶着一张花脸愣愣点了点头,又觉得好笑,看向棋盘,道:“你们这是在玩什么?”

    金晟也顾不上遮掩脸上的墨痕了,跳过来兴奋道:“是五子棋,林薇教我下的,九哥也来一局,倚着我们的规矩,谁输了便在脸上画一笔。”

    济北王这才看清金晟脸上的墨痕明显比林薇多出了一倍,一张小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是墨线,这才是真的花猫脸。

    这样幼稚的游戏,济北王这样的年纪,才不屑于跟他们玩,才将摇头,金晟就扑过来抓住他,耍赖不让他走。

    林薇在一旁笑眯眯的瞧了一会子,也突然出声盯着济北王道:“王爷难道怕输?我们两个小孩子,又不会笑话你,便是输了也没关系。”说着她眨了眨眼睛,对着济北王俏皮道:“王爷瞧金晟,就差一笔我就能在他额头上画只大“王”了,王爷不如帮个忙?”

    她的眼神儿狡黠,如今这几日跟金晟混的熟了连世子也不叫了,直接喊名字。济北王顺着她的眼睛看向金晟,果然就差“王”字中间那一竖了。

    他也觉得好笑,又或者是多年心愿即将一朝落地,心情十分好的缘故,竟然真的就答应了林薇的请求,叫了林薇解释五子棋的玩法与规矩,跟金晟下了一局。

    输赢是显而易见的,等金晟脑门上顶着个硕大的“王”字愤愤不平,叫嚷着不服再来一局时,济北王也忍不住和林薇一起笑开来。

    之后便是林薇和金晟换着来对阵济北王,两人谁都一局也没赢过。

    林薇头一次输给济北王的时候,他拿着毛笔在她左侧的脸蛋上轻轻画了一笔,白嫩的脸蛋上顿时添了一道细细的猫胡须。瞧着面貌清秀的小姑娘紧闭着眼睛,就在他鼻子底下,抿唇忍不住睫毛微颤的样子,有些心痒,忍不住又同他们玩了一局,将林薇右侧脸蛋上也画了个对称。

    玩到最后两人不服,叫嚷着以大欺小,要求两人一起共同对阵济北王。济北王欣然同意,他当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两个孩子。

    事实证明,他错了,便是济北王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当林薇引开他视线,金晟借机偷了颗棋子放在棋盘上凑成了五子时,济北王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他随意的放下了手中棋子,道:“偷子也算?”

    已经玩high了的金晟冲着他大大的点头,手上已经拿起了毛笔作势要朝他脸上比划。一旁的小姑娘也早已抛开了矜持,花着一张小脸,跟着点头嘻嘻笑:“兵不厌诈,愿赌服输,王爷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不能耍赖!”

    “那你来画?”济北王故意瞟了她一眼,接口道。

    小姑娘果然愣了一瞬间,却在金晟闻言立马将笔塞进她手里,嚷嚷着‘快画,快画’的时候,真就顶着他的眼神儿,抓住了手中的毛笔,颤巍巍的抬起手,向坐在石凳上的他举起了手中的笔。

    凉,有一点凉凉的,但非常的轻,像被鹅毛轻盈拂过脸颊,不过一瞬就离开了。

    面前的金晟已经哈哈大笑,拍手拊掌,乐不可支。

    而林薇也收回了仍旧握着毛笔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见他沉默依旧,甚至连眼睛都渐渐冷下来时,她脸上笑容也一点一点的消失,像只小鹿般清澈乌黑的眸子里慢慢就升起了恐惧,一时间仿佛不知该如何是好。

    济北王突然冲她一笑,弧度很大的笑,白白的牙齿都露出来了。然后起身拿了她手中的毛笔,顺势就在她鼻子上添了一笔,然后哈哈大笑着甩袖离去,那只毛笔也被准确掷回了砚台上,溅起墨点无数。

    眼睁睁望着济北王走远了,林薇这才在心底一口、一口,缓慢的呼出了这口憋了许久的气。她不希望济北王认为她满心深沉,这不符合一个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性情。便是聪明,也不能是一个完全脱离了孩子意趣心性的成年人的智慧。

    那样,太危险了。所以,她冒了一个险。索性济北王,并不真如表面上那样的冷酷不近人情,他有心,只是藏得深了些。

    于皇家人,这本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