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别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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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把长剑直刺过来,带着凌冽的杀气。

    在扔出了那壶茶水之后,易之云便快速起身转到了柳桥身边,将还未弄清楚状况的柳桥护入怀中,随后,掀翻了桌子,缓解了那四人的攻击。

    夏深拔出武器与四人交手。

    而在此时,那风骚老板娘也没了风骚,面如寒霜,眼露杀意,扯下了环绕在腰间的带子,却是一条伪装过的长鞭,长鞭直直袭击向了易之云。

    易之云眸色森然,护着柳桥后退两步,抬脚将眼前的凳子踢向了长鞭。

    长鞭落下,凳子四分五裂。

    白义也反应过来了,拔出随身的武器上前与那长鞭纠缠,“东家快走!”

    “将军接着!”夏深夺了其中一个刺客的武器扔了过来。

    易之云接过,低头看向怀中神色凝重的柳桥,柔声道:“别怕,没事的。”

    柳桥看着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一个刺客便突破了夏深的防卫圈冲了过来,而那边,白义也不敌女老板的长鞭,被他一记长鞭给扔出了茶寮,“白义!”

    话防落,身子便被易之云转动着,随后便是刺目的剑芒。

    茶寮中,一片混乱。

    女老板甩开了白义,便也攻了过来。

    易之云一边护着柳桥一边迎战,步步后退。

    夏深被两个刺客给缠住了。

    长鞭如蛇,招招猛攻,长剑更是狠戾。

    柳桥学过拳脚功夫,但是跟眼前的相比简直花拳绣腿的不能再花拳绣腿,眼看对方攻击越来越猛烈,而易之云渐渐难敌,“易之云,放开吧!”

    他这样护着她根本无法对付两个人。

    “别说话!”易之云声音仍是柔和,“没事的,别怕!”

    “易之云……”话还没说完,便被对面街上房顶的一道亮光给晃了眼睛,她抬头往对面看去,竟发现那屋顶之上站着一个黑衣男子,手持着弓弩,正对着他们。

    弓弩发射,一支短箭呼啸而来。

    “易之云,小心!”

    易之云也注意到了,长剑猛然砍落了挥来的长鞭,带着柳桥转身,躲过了那呼啸而来的短箭,可是却将自己暴露给了那名刺客。

    长剑袭来!

    “易之云小心!”

    易之云眸子一沉,随即便要动手抵御,而这时候,又有一支短箭射来,两方危机,根本无法同时解决,尤其是他怀中还要护着一个人。

    “易之……”

    柳桥惊呼的话没有说完,易之云刺出了长剑,挡下了那刺客的杀招,随后,转身,将柳桥整个人护在了怀中。

    柳桥瞪大了眼睛,心中颤抖。

    短箭呼啸而来。

    “易之云……”柳桥想挣脱他,可是却无法做到,她的整个身子被护的紧紧的,连一丝动弹也不得,随后,便是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时间像是在这一瞬间停滞了一般。

    易之云紧紧地抱着她,像是要将她融入了骨髓之中一般,十年来无数次的生死关头,他想的便是这般,在死之前,再抱她一下。

    一下下就好。

    因为无法实现这个愿望,所以,他活了下来。

    可是今日……

    阿桥,好好活着,别恨我。

    而便在此时,他的耳边响起了几道熟悉的声响,眼眸,猛然睁开,死亡,并未如期到来,该说是并未降临到他的身上。

    而在这几声声响之后,便是闷哼声,还有噗通的倒地声。

    易之云转过头,方才袭击他的刺客此时脖子上刺了一支短箭,鲜血喷出,而前方屋顶的那黑衣人也滚落了下来,掉在了地上。

    还有那女老板,这时候胸口也插了一根短箭。

    至于那支原本该刺进他后背的短箭此时掉落在了地上。

    易之云沉下了眼眸,对还在跟两个刺客纠缠的夏深喝道:“夏深,留活口!”

    与此同时,街道上响起了马蹄声。

    不一会儿,便有一对士兵围了上来,在这群士兵的前头,是一个拿着弓弩骑着马的年轻男子,男子相貌俊美风流,勒停了马扛着弓弩,笑呵呵地看向易之云,“看来我来得很及时。”

    “尉迟,先将人擒下再说!”易之云道,脸色凝重且阴沉。

    那俊美男子点头,“将人拿下!”

    话落,他身后同样骑着马的两个青年劲装男子飞跃下马,前去帮了夏深,很快,那两名刺客便不敌了,就在三人要将他们活擒住之际,对方竟然将对准敌人的武器转向了自己。

    瞬间自尽!

    易之云眼底顿时泛起了阴狠之色。

    “别急。”那俊美男子却似乎并不在意,“不过是一些小喽喽罢了,活捉了也问不出什么来!”随后,笑呵呵地看向易之云怀中的柳桥,“这位就是嫂子吧,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我是尉迟扬,嫂子以后多多指教。”

    易之云冷眼扫向他,似乎隐含着警告。

    尉迟扬挑眉,“嫂子怕是吓坏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易之云低头看着怀中的柳桥,见她脸色极为的难看,心头一紧,“阿桥,没事了,别怕。”

    柳桥定定地看着他,呼吸还有些紊乱,似乎还惊魂未定,好半晌,才溢出了一句话,“我没事。”

    “我们先回去。”易之云眉宇仍有着担忧。

    柳桥颔首,“白义……”

    易之云对夏深点头。

    夏深快步走到了白义身边蹲下身子探了探,转头:“夫人不必担心,他只是被震晕了而已。”

    柳桥点头,扫了一眼现场的尸体,神色僵硬。

    易之云皱眉,抬手将她抱起,低声道,“我们先回去。”随后,起步离开。

    尉迟扬见了微挑眉梢,扬手让手下收拾残局,然后下了马,优哉游哉地跟着易之云的后面走去。

    ……

    李伯看着柳桥被易之云抱着回来,而白义更是被人抬着回来,顿时白了脸,“姑爷,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说海盗已经清扫干净了吗?

    易之云没回答他的话,直接将柳桥抱进了房间,放在了床上,“你哪里不舒服?”

    “没有。”柳桥摇了摇头,脸色也好了些。

    易之云凝视着她,“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事。”柳桥摇头,随后道:“刚刚怎么回事?是海盗吗?”

    “应该不是。”易之云眸色沉了下来,“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好好处理这事!你先休息一下,我让人去请大夫来看看。”

    “我没事。”柳桥摇头,“不过白义受伤了,你给他找个大夫。”

    “你放心。”易之云点头,“我会安排好的,不过等大夫来了,你还是让他看看,开个安神药……”

    “我没这么脆弱。”柳桥笑了笑。

    易之云看着她,“对不起,让你受惊吓了。”

    “我真的没事。”柳桥吸了一口气,“你有事就去处理吧,不用陪着我了。”

    “阿桥……”

    “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出刺杀你的人。”柳桥继续道,声音缓和了下来,“这里很安全。”

    易之云凝视着她半晌,“好。”随后,又看了她会儿,才转身离开。

    “易之云!”柳桥倏然伸手拉住了他。

    易之云转身。

    柳桥看着他,抿了抿唇,“小心点。”

    “嗯。”易之云笑了,然后蹲下身子,抱了抱她,“我很快回来。”

    柳桥颔首。

    ……

    厅堂内,尉迟扬把玩着手中的短箭,笑着看着走进来的易之云,“嫂子没事吧?”

    “嗯。”易之云上前,坐下,看向他手中的短箭。

    尉迟扬道:“箭上有毒。”

    易之云眸底掀起了一阵暗潮,“北延国的狼毒?”

    “嗯。”尉迟扬敛去了笑容,正色道:“刺客是北延国的细作。”

    易之云眯了眼睛,“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殿下那边出了点意外。”尉迟扬道,“不过你放心,殿下已经处理好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我不是担心这个!”易之云道,“如果北延国的细作找到了我,那我的真实身份……”

    “你放心。”尉迟扬打断了他的话,“你的身份并未泄露,他们只是知道了你的下落而已,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你也不用担心你娘,殿下已经安排人去保护她了。”

    易之云颔首,“营海还有没有北延国的细作?”

    “应该没有了。”尉迟扬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再者,这里的事情殿下也希望你亲自回去跟他详细交代。”

    易之云皱了眉。

    尉迟扬见状问道:“有问题?”

    “我本来打算两日后离开回钦州。”易之云回道,如今看来得改变计划了,只是……

    尉迟扬笑道:“先将正事处理完,然后在衣锦还乡吧,而且你不觉得带着嫂子去京城更加风光吗?”

    易之云垂下了眼帘,苦笑。

    “怎么?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尉迟扬挑眉问道,一副八卦的样子。

    易之云抬头,冷了脸,“跟你没关系!”

    “那就是说真的有咯。”尉迟扬笑道,“是不是嫂子真的生气了?不过刚刚你那么英勇,连命都不要救她,她再大的气也消了,而且你不是说嫂子一向通情达理吗?这些年你没消息传回去让她担心伤心是不对,不过也是迫不得已,好好解释哄哄她,嫂子一定会消气的。”

    “少搀和我的事情!”易之云冷着脸警告,“还有,离她远点!”

    尉迟扬笑道:“你这话就不够意思了,兄弟之妻不可欺,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总之你离她远点!”易之云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尉迟扬也没动怒,笑得像个狐狸。

    易之云没继续这个话题,“营海的事情看似已经控制住了,但是你还是要小心!如果可以,挖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放心。”尉迟扬转为了正色,“不过恐怕有些难。”

    易之云沉了眼眸。

    ……

    茶寮的事情最终被定性为了海盗在报复,为此,营海县城内又展开了一轮搜捕,而与此同时,易之云也在安排回京的事情,可是结果却并未如他所想的顺利,不是又有刺客或者麻烦,而是,柳桥不同意跟他一同去京城。

    “阿桥……”

    “钦州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处理。”柳桥淡淡道,神色却认真,“我这么跟你去京城事情会乱套的。”

    “还有阿瑀……”

    “阿瑀明年要参加会试。”柳桥道,“我不想耽搁了他,再者,这些事情一直都是我处理的,转了别人也不方便,还有,我爹娘那边我该亲自回去跟他们解释清楚,还有你娘,她也在钦州。”

    “生意上的事情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岳父岳母跟我娘,我派人去接他们上京,到时候我亲自给岳母岳母解释请罪,这样……”

    “易之云。”柳桥打断了他的话,“我需要时间。”

    易之云心头一紧,“阿桥……”

    “我知道你对我好,和十年前一样对我好,那日你不顾自己救我,我就知道。”柳桥看着他道,“只是……十年了易之云,我变了,你也变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适应,也不知道……”

    “你没有变!”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阿桥,我也没有变!我们都跟十年前一样的!”

    “哪里会一样。”柳桥笑了笑,“时间之下没有人可以不变的。”

    “阿桥……”

    “我不是怪你变,你要是不变那才奇怪了。”柳桥笑着继续,“只是我需要时间去适应,易之云,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易之云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双手极为的用力,“我不想!”

    柳桥没有说话。

    许久,沉默继续蔓延,像是在斗谁最后让步一般,而最后,没有意外,让步的是易之云,他松开了她,看着她,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可如果你跑了怎么办?”

    柳桥笑了,“我爹娘在钦州,我的生意遍布北方各地,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再说了,我为什么要跑?”

    “如果你适应着适应着不要我了?”

    柳桥笑了出声,“就算我不要你了我也不会不要我的银子,这些年我变了许多,但是爱银子这点还是没变,再说了,你就这么没信心?”

    “是。”易之云苦笑。

    柳桥看着他,笑着抬手拍拍他的脸,“看看,模样长得好看,身份又是将军,要模样有模样,要权势有权势的,怎么就这么没信心?该没信心的人是我,说不定以后是你不要我了。”

    “阿桥……”

    “而且,你不是说了我自己写的休书没用吗?只要你不休我,我跑哪里去了?”柳桥继续道,“放心,我跑不了。”

    易之云咬着牙,“那日刺杀我的人是北延国的细作,他们虽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可是却见过我跟你在一起,如果你回钦州,万一他们……”

    “你不能帮我处理好这事?”柳桥笑道。

    易之云一哽。

    “易之云。”柳桥继续道,“你说过你不会骗我的。”

    “阿桥……”

    “给我时间。”柳桥看着他正色道,“易之云,别逼我,别逼我好吗?”

    易之云沉默许久,在她平和却坚定的目光之下,最终还是退步,“多久?”

    “嗯?”

    “总该有一个时间吧?”易之云苦笑,“阿桥,我不想等一辈子。”

    柳桥笑了笑,“放心,不会是十年的。”

    易之云脸僵住了。

    “这些年我有些急进。”柳桥正色道,“如今既然你回来了,也有了可以达成你心愿的能力,那我也不必要那般辛苦了,回钦州之后我会将网收了,将事情捋平,最多不过半年。”

    “已经十年没有人跟我过过生辰了。”易之云盯着她道,言语决绝,“我希望下一个生辰你陪我过!”

    柳桥一愣,随后失笑:“从这里到钦州最快也得走两个多月的时间,如今已经九月末了,等我回到钦州便是十一月了,你要我陪你过下一个生辰不是要我一回到钦州便要启程去京城?”

    “阿桥……”

    “易之云,我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那要多久?”易之云咬牙道。

    柳桥看着他,“再下一个生辰,如何?”

    “休想!”易之云断然拒绝!再下一个生辰,不就是一年多?!“我知道我让你等了我十年很不对,但是……”

    “我等了你十年,你一年都不愿意?”柳桥打断了他的话!

    易之云盯着她。

    柳桥也没退缩。

    两人便又像是拧上了。

    最后,还是易之云退步了,“好!一年!就一年!不过不是再下一个生辰,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中秋,阿桥,明年中秋,我要你在我身边!”

    “第一次见面不是再……”

    “阿桥,这是我最后的让步!”易之云握紧了她的肩膀,眸光深沉,一字一字地道,“别逼我将你直接绑在我身边!”

    柳桥看着他眼中压抑的疯狂,也做出了让步,“好。”

    “明年中秋!”易之云盯着她,“阿桥,这是我最后的期限,到时候如果你还没有……那就算关你一辈子,我也不会放你走!”

    柳桥沉思良久,“好。”

    ……

    九月末的营海仍是炎热,便是夜晚也是如此。

    尉迟扬提着一壶好酒来跟兄弟道别,却见了兄弟一脸的低落,不禁诧异,“怎么?嫂子该不会不肯跟你回京城吧?”

    易之云抬头,目光凌厉如刀。

    尉迟扬一怔,笑了笑,“我该不会猜对了吧?”

    “你来做什么?!”易之云沉声道,一脸的不善,“衙门的事情处理好了?赵总兵肯放你出来?”

    “我想出来谁拦的住我?”尉迟扬笑着,坐了下来,“不会我真的猜对了吗?”

    易之云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酒坛,“酒?”

    “嗯。”尉迟扬点头,“原本还担心你不肯跟我喝杯道别酒的,不过现在恐怕是带少了!”说着,便对身后的随从道,“拿两个杯子,不,大碗来!”

    随行领命离去。

    易之云却直接夺过了酒坛,拆开了封口便直接喝了起来。

    “喂,你怎么能……”尉迟扬没有说下去,“好,你是老大,你想怎样就怎样,不过老大,能够跟小弟说说怎么回事?小弟其他本事没有,但是哄女人的本事却不小,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给你出个主意!”

    易之云睨了他一眼,丝毫没有将他的话当真,不过却还是说了,“……她说她需要时间。”

    尉迟扬笑容没了,“老大,这回我就真的没法子了。”

    易之云眯了眼睛。

    “女人最可怕的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认真过了头。”尉迟扬道,“显然嫂子就是这种。”

    易之云苦笑了会儿,又灌了口酒,“你说她会不会真的甩了我?”

    尉迟扬神色有些僵硬,“都是你的人了,就算不将你当天一样供着,总不会跑了吧?老大你是不是……”话没有说下去,眯着眼上下睨着他。

    易之云皱眉,“怎么了?”

    “老大。”尉迟扬压低了声音,“你跟嫂子不会还没圆房吧?”

    易之云脸色一僵,随后恼怒道:“我离开的时候她才九岁!”

    “老大,你找到嫂子的时间也不短了!”尉迟扬盯着他,那眼神就像是说在怀疑是不是有问题似得,“就算去掉你隐瞒身份的那些日子,你跟嫂子相认也好些日子了吧?大哥,你该不会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易之云抬手一泼。

    尉迟扬一脸是酒,嘴里也含了一些,吐出了嘴里的酒,呵呵赔罪道:“小弟错了,错了,老大你千万别介意!”

    “哼!”易之云碰的一声放下了酒坛。

    尉迟扬抬手抹了一把脸,“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话没有说下去,因为易之云的一记冷眼,“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一个主意,这女人嘛,一旦跟了男人,那便是心不在了,人也一定不会走的,要是能够怀上孩子,那就更加走不了了!”

    易之云眯起了眼睛。

    “这个主意不错吧?”尉迟扬笑眯眯地道。

    易之云看着他,沉默会儿,却是苦笑,“少出馊主意!”

    “这哪里是馊主意?”

    “你不知道她。”易之云苦笑道,“以她的性子,就算我们圆房了,她要是下了决心要走,也一定会头也不回地走的!而且……”话顿了顿,眼底泛起了柔色,“我舍不得委屈她。”

    尉迟扬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摸摸下巴,“这我就真的没法子了。”

    “借我几个人。”易之云转移了话题。

    尉迟扬端起了酒坛,敬了敬他,“好说!”大口喝了酒,然后递给了他。

    “谢过!”易之云接过,笑着喝了一口。

    生死相交的情谊尽在不言中。

    ……

    柳桥打开了门,便闻到一阵酒味扑面而来,“易之云……”

    “阿桥……”易之云摇摇晃晃地进了门。

    柳桥忙扶着他到桌子旁坐下,“怎么喝酒了?”

    “尉迟说给我送行……”易之云呢喃着,头一晃一晃的,仿佛下一刻便要栽在地上,“我不想喝的,只是不要拒绝……”

    “送行也不能这样喝!”柳桥蹙眉,“明日还要启程!”

    “不喝了……以后不喝了……”易之云低喃道,随后便趴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柳桥叫道:“易之云?易之云?!”

    没反应。

    不省人事了。

    柳桥皱紧了眉头,“易之云,不能在这里睡!”

    还是没反应。

    柳桥叹了口气,只好动手扶起了他往床边走去,将他放下,然后转身去关了门,才转回了床边,给他脱了鞋子,挪好了身子,想了会儿,便打算去打盆水来给他擦擦,可才转身,身子便被一双手保住,随后,倒在了床榻上,随后,一个身子覆了上来,眼眸幽深,神智清明,哪里有醉意?柳桥怒从心起,“你骗我?!”

    “没有。”易之云却道,“我答应了不骗你的,所以,没骗你。”

    “你——”

    “阿桥……”易之云低下了头。

    柳桥心跳忽然加速了起来,语气也僵硬起来,“让开!”

    “阿桥,我想你。”易之云低下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阿桥,我想你。”

    柳桥抬起要推开他的手顿住了。

    “对不起,阿桥。”易之云继续低喃道,“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辛苦了十年,让你伤心了十年,对不起。”

    “易之云……”

    易之云抬起了头,起身,“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易之云……”柳桥坐起身子,“你……”

    “我今晚不走。”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

    柳桥面色一僵。

    易之云眼底闪过了一抹苦涩,微笑道:“别担心,我答应了给你时间的,我留下,就跟从前一样!”

    怎么一样?柳桥攥了攥手,不过看着他的眼睛,这话却始终没有说出来,“你浑身酒气,去洗一下吧!”

    “好。”易之云笑道,“不过阿桥,你是开酒坊的,会怕酒气?”

    “我讨厌男人一身酒气!”柳桥咬牙道。

    易之云笑道:“好,我去洗,你先睡,不用等我。”

    “谁等你?!”柳桥咬牙。

    易之云笑了离开。

    柳桥咬牙切齿,什么叫没变?当年的易之云可不像现在这般厚脸皮!

    三刻钟后,易之云带着沐浴过后的皂角清香回来,柳桥已然就寝了,不过究竟睡没睡着,他却一眼便看出来了,便是明明知道她没睡着,却也没拆穿她,什么叫变了?还是跟当年一样嘴硬心软,吹熄了烛火,躺在了她的身边,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闭上了眼睛。

    不急。

    不用着急。

    她需要时间,他就给她。

    “阿桥,好好睡。”

    柳桥睁大了眼睛,不知道他这话是看穿了她还是只是道晚安,可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而身边躺了一个人,更是不适应,瞪着眼睛好半晌,直到听到了身后的呼吸声均匀了起来,方才合上,渐渐的,也坠入了梦乡。

    竟一觉到了天亮。

    醒来之后,易之云已经起来了,正笑着看着她,“醒了?”

    柳桥见他衣着整齐,显然是梳洗过了,“嗯,什么时辰了?”

    “还早。”易之云微笑道。

    柳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太阳都出来了还早?”随后起身下床,“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的香不想叫。”易之云道。

    柳桥瞪了他一眼,下了床,见梳洗的水放在一旁,看了他一眼,动手洗漱,洗漱完了之后,便梳头,可才坐下,手中的梳子便被夺走了。

    “我帮你。”易之云道。

    柳桥挑眉,没拒绝。

    易之云低头一脸认真地梳理着柔软的长发,随后,便开始帮她绾发,不过手艺跟十年前一样没有进步,折腾了两刻多钟也没弄出来。

    “还是我自己来吧。”柳桥开口道。

    易之云苦笑,“对不起阿桥。”

    “别说对不起。”柳桥接过了梳子,一边绾发一边道:“你要是轻而易举地弄好,那才该说对不起了。”

    易之云一愣,好半晌才明白过来,“没有,我答应过你不会伤你的心的!”

    柳桥手顿了顿,没有回话,继续绾发,半刻钟后,顺利弄好,“吃早膳吧,让大家等太久了。”

    “不信我?”易之云却揽住了她的腰,问道。

    柳桥似笑非笑:“有些事情空口无凭。”

    易之云眯起眼睛。

    “好了大将军。”柳桥拉开了他的手,“吃早饭吧。”

    易之云有些挫败,握住了她的手,“一起。”

    “自然是一起了,难不成还要等你吃了我才能吃?”柳桥笑道。

    易之云叹了口气,决定不跟她继续说下去。

    两人用过了早饭,众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柳桥最担心的还是白义的伤势,毕竟两度受伤,不过今日见他气色不错,也松了口气,“阿义不要骑马了,跟李伯一起坐马车吧!”

    “是。”

    “出发吧。”柳桥转向易之云。

    易之云点头。

    两人最终的目的虽然不同,但是都是往北,前面的路程都是一样的,直到半个月后,方才不得不分开。

    “最后的期限,明年中秋,别逼我去钦州抓你!”易之云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

    柳桥笑了笑,“你都在我身边放了一个眼线了,我能逃得开吗?”

    “夏深是去保护你的安全!”易之云坚持道。

    柳桥耸耸肩,不置可否,“我走了。”

    易之云紧紧抱了她一下,“我希望不到中秋就可以见到你!”

    柳桥没回应。

    易之云也没有强迫,“给我来信!就算一定要让我等一年,也不要让我不知道你的音讯!要是心里还不舒服,可以找其他方式报复我,要是我见不到你的信,那一年的时间都没有!”

    “好。”柳桥应道,似乎有些叹息。

    易之云压住心里不让她走的冲动,“小心点!”

    “你也一样。”柳桥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回,上了马车。

    易之云吸了口气,转身沉声对夏深道:“保护夫人!”

    “将军放心,小人一定会誓死保护夫人!”夏深躬身道。

    易之云颔首,转向跟尉迟扬借来的人,“有劳三位!”

    “易将军放心,小人等会护送夫人安全抵达!”

    易之云颔首,目送着马车离去。

    时隔十年,两人再度分离。

    不过这一次不会太久!

    因为,他不允许!

    “回京!”

    ……

    柳桥回到钦州已经是十一月的中旬,大雪纷飞。

    柳河一见了柳桥回来,还没等她坐下便问道:“阿桥,这到底怎么回事?阿云真的没死?他信上说的事情都是真的?!你真的见到他了?”

    “你干什么啊!”张氏拉住了他,“阿桥才回来你就问东问西的!你不是回了林家村问过了吗?都是真的!”

    “可是……”

    “可是什么?!你没看见阿桥很累吗?!”张氏打断了他的话,“就算要问也该等阿桥坐下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再问!”

    柳河一窒,“好,先不问,你先带阿桥回房间,我去让人做些热汤来!”说完,便对柳桥道:“都是爹不好,你别急,先休息,以后再说!”

    柳桥点头,随后看向一旁的夏深,“爹,这是夏护卫,易之云派来保护我的,你给他安排一下住处。”

    柳河这才发现了有这一个人存在,“啊……好!你放心,爹安排!”随后对夏深道,“夏护卫是吧?请跟我来!”

    护卫?

    易之云那小子派来的?

    正好,他可以好好问问他!

    夏深躬身:“不敢,您叫我夏深就成。”

    柳河看了看他,“好,夏深,来,跟我来。”

    “夫人,小人先告退。”夏深转过来对柳桥道。

    柳桥点头,“你先休息吧,这里很安全。”

    “是。”

    待他走了之后,张氏才拉着女儿回房间,跟之前一般,入冬之后不管她在不在,房间的炕都烧着,暖融融的。

    “先坐下,先喝口热茶,热水都备着,歇会儿再沐浴。”张氏道,说完便给女儿倒热茶,还端来了三个蛋挞,热腾腾的,新出炉的,“饿了就先填填肚子。”

    柳桥点头,捧着热茶微笑:“谢谢娘。”

    张氏却满眼心疼,“谢什么?娘照顾闺女还要说谢?”

    “嗯,不说了。”柳桥笑道。

    张氏仔仔细细看了闺女一圈,“又瘦了!”

    “养回来就是了。”柳桥笑道,“以后我再也不出去了,就呆在家里让娘养的肥肥胖胖!”

    若是在之前张氏听了这话定然高兴,可是现在听了却不对劲,“阿桥,阿云怎么没跟你回来?你爹接到信之后就回了一样林家村,可是……亲家只是说阿云的确还活着,其他的事情都不说,你爹看她似乎不太高兴,也没敢继续问。”

    “他有事情去京城了。”柳桥淡笑道,“娘你别担心,没事的。”

    张氏听了京城更加的不安心,“京城?他去京城有什么事?还有,这些年他去了哪里了?不是说那个什么成国公世子说他死了吗?怎么会……”话顿住了,“你看我,就会说你爹,自己也是这样子问个不停!好了,娘不问,你先休息!”

    “娘,待会儿爹来了我都告诉你们。”柳桥正色道。

    张氏笑道:“不急,人没事就好!你先好好休息,休息够了,养足了精神再说也不迟!”

    “好。”柳桥笑着点头。

    张氏又叮嘱了两句便出去了,似乎怕自己又忍不出追问似得,而离开之后便直接去找了柳河了,在听到了柳河还没从客房哪里出来,便知道他在做什么,也没打扰,直接去厨房看给女儿做的热汤,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又去看女儿是不是要沐浴。

    给女儿张罗好沐浴的事情之后,又回了厨房,盯着厨娘炖汤,另外还亲自做了几个菜,这三年她们搬了宅子,比从前的大,也多了些下人,可付出的代价便是女儿一年到头地在外面,她宁愿住着小房子,自己动手,也好过这般。

    可是她却阻止不了,也不敢阻止。

    就怕她真的受不住刺激做傻事。

    不过如今好了,阿云没死。

    可是……

    张氏切菜的手顿住了,不详的感觉在心里越来越浓烈,这时候,柳河来了,见了他来,当即便问道:“怎么样?问到了吗?!”

    柳河并不意外张氏这般问,只是却摇头,“嘴巴紧的很,就说他是易之云那小子的手下,被他派来保护阿桥的!连易之云去京城做什么都没说,更别说是这十年他做什么去了!”

    “真的一个字也不说?不是阿云的手下吗?我们可是他的岳父岳母!”张氏急了,连一个手下也这般,那如果是主子呢?不理会他们就算了,可他会怎么对阿桥?!

    柳河哼哼,“说主子的事情他没有资格说,态度倒是恭恭敬敬的,说以后易之云那小子一定会亲自跟我们请罪解释!”

    “请罪解释?”张氏听了这话脸色好了一些,“这么说他还是认阿桥这个妻子的。”

    “他敢不认!”柳河恼火道,“先是一意孤行去从军,还将责任推到了阿桥身上,让他那娘想疯子一样折腾阿桥,后来好几年没音讯,让阿桥东奔四跑地去打听,最后还弄出一个死讯来,差一点没要了阿桥的命,他敢不认我剁了他!”

    张氏仍是愁眉苦脸,“孩子的爹,你说他现在是不是混的很不错?”

    柳河冷笑,“都用上了这样的手下了,还能差吗?”

    “那他……他是去从军的……现在是不是当上将军了?”张氏继续问道。

    柳河皱了眉,“我还真的没问这事,不过就算问了估计那人也不会说!”真是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样的手下!

    跟那臭小子一样的可恨!

    “那如果他当上了将军了……还会要阿桥吗?”张氏继续问道。

    柳河恼怒:“他敢!”

    “孩子的爹……”张氏苦笑,“不是有句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吗?他父亲那样子,他如今也飞黄腾达了,我真的怕……”

    柳河咬着牙,“不要就不要!正好,阿桥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当了将军又怎么样?飞黄腾达了又怎么样?好的男人,好的丈夫是要有担当,他一走就是十年,算什么有担当的好丈夫?不要他女儿?他女儿还不想要他了!

    张氏并不觉得自己的女儿差,可她是女人,所想的跟男人也不一样,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这事不要再阿桥面前说,先让她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慢慢来。”

    “嗯!”柳河点头,心里恨不得将易之云给撕了。

    于是乎,易之云旧罪未请便有添了新罪了,将来有的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