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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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宋氏回京的那一日,骆辰逾带着人亲自地候在码头上去接人,看到母亲的那一刻,母子两人皆是感慨万千,泪洒当场!

    小宋氏看着消瘦如柴的儿子,脚下虚浮,面儿上也没有多少的血色,泪已涟涟,毕竟这伤在儿身,疼在娘身。

    儿子是自己的命根子啊,可偏生被人毫不重视地糟践。

    对方又是上皇身边的内侍,甚至连心生怨尤都不敢,更遑论是报仇了。

    再想想即将要娶的那位儿媳,小宋氏更加心塞。

    按理来说,娶了个郡主,对于自家儿子的前程未来是有助益的,可偏生,便是她这样的内宅妇道人家,也是知道如今忠顺亲王的尴尬地位的,更别说是其他了。

    他和皇帝对着干,那是有资本的,可万一皇帝迁怒呢?

    儿子的前程,那不就完蛋了?

    尽管如今丈夫也是位高权重,可是在京中,贵人遍地,小宋氏完全没了在闵榕城的高声大话,整个人看着谦卑了不少。

    回到了府上之后,小宋氏略做洗漱便去见了大嫂,骆老太太看着憔悴的小宋氏,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这不安慰倒还好,安慰了下,小宋氏心中更加委屈的慌。凭什么倒霉的就该是自己的儿子?凭什么委屈的就该是自己的闺女呢?

    平时沾光的时候没见着,可该受委屈的偏生都是自己的一双儿女,怎么能这样不公平?

    小宋氏的心思无人知道,她哭了一阵子之后,问起了之前两家交换了庚帖,定亲的事情。

    骆老太太自然是事无巨细,都一一地说给了小宋氏听。

    虽然交换了八字,可到底她也没使人去合,便是等着弟妹回京,这一切也该二房自己做主的。

    聊完了这些,看着小宋氏一脸的倦意,骆老太太急忙让她回去歇着了。

    既然二房的女主子回京了,骆辰逾兄妹俩的事情就轮到她做主了,长房众人真心是松了口气的。

    这种责任,又是事关终身的大事,真心是谁都不想担干系呢。

    纵然小宋氏再有百般的不情愿,可也只能请了官媒上门,开始走程序。

    毕竟是王府郡主,她何曾敢怠慢半分?

    忠顺王尽管失势了,可更加讲究,管你是不是什么亲家呢?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挑剔的半死。

    定亲时送的两只大雁,是琉璃的,全身沾满了各色宝石,没有万儿八千的绝对拿不下来,可饶是如此,那位王爷嫌弃这琉璃不够通透,颜色泛浊。

    又是定亲那日当着宾客们的面子嫌弃的,说是骆家二房小家子气云云,呕的小宋氏三日没吃下饭,夜不成寐。

    当然,一同嫌弃的还有插戴的凤簪,据说是不够华贵,上不得台面。

    那可是骆氏的传家之物,是自己当初进门之后,丈夫交到自己手上的。

    小宋氏真心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遇上了这么个混不吝的,除了能将自己给呕个半死之外,也是无能为力。

    这桩婚事儿从头到尾都不顺,主要是这位爷整日里嫌弃,嫌弃完了这些之后,便让人传了话过来,看着二房嫁女,顾家的侯夫人嫁妆可是丰厚的很,若是这聘礼上有什么寒酸的,那么他就亲自上门找骆家人说道说道了。

    小宋氏顿时要给气疯了!

    要知道骆婉慧的嫁妆粗略地估计,没有四五十万是打不住的,外加上叁拾万两的压箱银子,谁家娶个媳妇儿要出四五十万两的聘礼啊?

    这不是嫁女儿,这是卖女儿呢吧!

    使了管事儿的回杭州卖铺子,买田庄地换银钱,另一边又在京城准备聘礼,小宋氏自从回京之后就没有欢喜过一日,无法展颜的她在外面还得强颜欢笑,表示自己对于儿子的亲事各种满意,话里话外的意思,自家儿子能娶到王府郡主,简直就是烧了高香了。

    虽然不少人在附和,可也能听出来小宋氏的言不由衷,想想这些日子忠顺王府的那些流言蜚语,众人对着小宋氏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这哪里是在娶儿媳啊,这简直就是娶了个祖宗回来。

    好在那位青离郡主虽然不是王妃所出,可真心是个不错的闺女,对于骆家来说,这算是唯一的安慰了。

    父王弄了这么一出,诸多的挑剔,青离郡主自己心中也是凄苦,可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她都不敢表露出任何的不悦来,因为王妃说的原话便是:“你父王多疼你啊,都超过你哥哥了,这为了让你日后在骆家能挺直了摇杆,你父王也不惜得罪人,遇上这么疼你的父王,你可得惜福呢!”

    这样的大帽子扣下来,青离郡主除了一脸的欢喜和感恩之外,又能如何?

    明显地,从自己开始到底下的三个妹子父王和王妃只怕都是要借着儿女婚事敛财的,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她倒是要瞧瞧这么疼惜自己的父皇和王妃会给自己准备多少的嫁妆!

    和青离郡主一个心思的还有小宋氏和骆家人。

    忠顺王爷打着疼惜女儿的幌子诸般地折腾二房,虽然不至于感同身受,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骆氏在京中,简直就成了一场笑话。

    二房受辱,不见得别人会将大房剥离,毕竟两房还在同一个府上住着,这些日子的风言风语,指指点点,骆家的几位男人谁没有听过。

    便是骆辰逸,一向不待见这个弟弟,瞧不上他那副小家子的算计模样,可这次他也是真的恼了。

    忠顺亲王么,呵呵,等着!

    皇帝虽然不知道自家这个弟弟到底是在耍什么昏招,可这样的局面却是他喜闻乐见的,毕竟侄女儿嫁入骆氏,便和骆氏成了姻亲,联络有亲啥的,听着真是恶心人。

    皇帝自己自己愤恨了好几日,将自己的书房给砸了两回,让底下人战战兢兢,担惊受怕不少。

    可自从骆家和忠顺亲王府的婚事开始,皇帝所有的暴躁心情全然不见了,成日里乐乐呵呵,吩咐了戴权全程关注两家的进度,既然是侄女儿出嫁,自己这个当伯父的,自然也是要添妆的。

    听着皇帝的吩咐,赵皇后简直无语,您还不如说自己是要看热闹的,这样明晃晃地不遮掩,真的好吗?

    不过既然皇帝吩咐了,赵皇后也只能依他之意,准备的不过是些内造的丝绸,布匹啊,龙凤玉佩,簪子,珍珠这些东西。

    说起了骆氏,赵皇后想起了自己的一桩心事来,当初拒绝了大骆氏进宫廷,可现在她都再次怀孕了,可孙媳妇儿头胎还没怀上,如何能不让她着急?

    这小骆氏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皇后想想,小骆氏的父亲如今也是朝廷二品大员,做孙子的正妻也是绰绰有余的,让她做侧的话,皇帝会不会多想?

    可不想,打骆婉瑜主意的可不仅仅是赵皇后,她娘家嫂子赵太太进宫来,希望小姑子能为自己的小儿子指婚,这人选便是骆氏二房的这位嫡幼女。

    赵家的小儿子和之前的顾子言是一个德行,甚至更甚,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年纪不大,不过这嫖过的女人,燕环肥瘦的,快要凑足百人之数了。

    据说他有个愿望,便是在自己成婚之前,看尽天下美人,凑足百美!

    赵家身为后族,自然是位高权重的很,他自己嚣张跋扈,呼风唤雨的,也是没人敢拦着。

    当然,这位也不是个没讲究,混不吝的,他的要求可不低,非清倌人不嫖,生怕自己染上脏病,日后可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样一位声名狼藉的侄子,赵皇后是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的,也是怕他对儿子有什么影响,所以曾经下令斥责过,让自家哥哥嫂子严加管教的。

    可惜的是,赵家夫妇有了长子顶门立户,对这个幼子简直宠溺有加,哪里舍得说上一句半句的重话了,更别提是严加管教了。

    皇后姑姑不喜欢他,赵哲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慢慢地收敛了些,至少不会在明面上再惹出那么多的是非来了。

    可到底,私下更混账,身边的丫头,基本上就没有完璧,但凡是他看上的,总要想了法子得逞,曾经竟是逼的自家大嫂身边的一个丫头一头碰死,惹的父母勃然大怒,弄的嫡亲的哥哥也是一顿暴打,这才收敛了下来。

    不过每月花在这青、楼、妓、馆的钱可不在少数,可到底赵家家底子丰厚,赵太太又私下里贴补儿子,所以他手头宽绰,惹的一众纨绔越发地追捧,也是京城纨绔圈里不可一世的人物呢。

    便是百花楼,他也从其中赎买了三五个妙龄的女仆的,至于这些女子最后的下场么,谁也不知道。

    赵皇后对于自己侄儿的德行一清二楚,往日里不想说,不想听,不过是不想脏了自己的嘴,不想脏了自己的耳朵,可谁知,自家大嫂竟然敢大喇喇地进宫让自己指婚,这是多大脸?

    她刚刚生出了要说给孙子的侧室的人选,赵哲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竟然想和自己的孙子抢女人了?

    赵皇后的面色很是不好看,对着赵太太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劈头盖脸地一顿,随后使人打发了她出去。

    赵太太尽管也知道自家如今的荣光全赖这位高高在上的姑太太撑着,可到底,对于她毫不留情地嘲讽嫌弃自己的儿子,心中不痛快也是有的。

    可毕竟人家是贵人,自己又能如何?

    只能委委屈屈地离开了宫廷,回了家。

    赵太太尽管年纪大了,倒也是风韵犹存,所以赵大人对于妻子也是有几分感情的,后院的几个女人不过是摆设罢了,所以听着她的哭诉,赵大人气不打一处来。

    自家这个妹子,尽管是皇后,可一直都是个孤拐的性子,一直和府上不亲,自从母亲没了之后,和娘家便没了多少的往来。

    可谁知,有朝一日,上皇退位,今上登基,自家妹子成了皇后呢?

    母仪天下,恩泽家族,赵家成为了后族,承恩公啊,风光显赫,这权势带来的美妙滋味儿简直令人迷醉。

    赵大人尽管也知道娘娘和自己不亲,和家族不亲,可他怎么能让这种关系淡下去?

    除了奉承巴结皇长子外,品尝到了联姻好处的赵大人便想着将闺女许给皇长孙,这样的话,赵家和皇家的下一代也是联络有亲,能永葆赵家的富贵。

    可惜的是,自家花容月貌的女儿,娘娘竟然瞧不上,简直令赵大人郁闷,不过是个外地督抚的闺女罢了,尽管督抚在地方上呼风唤雨,能算的上个是人物,可是到了京中呢?

    难道能比自己这承恩公还尊贵了?

    皇长孙之妃,成亲三载,可仍旧没有怀孕,有传言说,娘娘和二皇子妃如今已经在挑选侧室的人选了。

    这京中适龄的闺秀是有数目的,毕竟是皇长孙的侧室啊,恼不得将来便是贵人呢!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地就能选上的。

    可偏生,有骆家二房的幼女,又是嫡女,又是龙凤胎的,本人品貌也是出众的,自然是自家闺女的竞争对象。想想自己那个如今还混不吝的浪荡子儿子,赵大人眼前一亮,这不是很好嘛?

    和骆氏联姻,多了一门尊贵有实权的亲戚,又为自家女儿减去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简直两全其美。

    可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他的儿子的大名赵大人再偏心,也知道是不大好听的,好在宫中有娘娘啊,果然娘娘赐婚,骆家肯定是无法拒绝,毕竟上皇赐婚,忠顺王爷这些日子闹出来的笑话大家也都是知道的,所以既然忠顺王爷可以强权压人,为何赵家不行?

    设想的挺好的赵大人便让妻子进宫去求自家妹子,可谁知,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对于贵人,虽然表面上不敢抱怨,直说自己的儿子是个混账,也恼不得贵人生气,可到底,心中只怕也是有几分抱怨的。

    赵大人夫妇简直要郁闷死了,这样一出出的筹划,难道最后都要成空吗?

    那么自家的富贵岂不是要成一场梦?

    不行,还是不能坐以待毙,总要试试的。

    所以忙的焦头烂额的小宋氏迎进了赵家请来的官媒。

    “赵家?承恩公府上?”

    听着官媒的来意,小宋氏蹙眉问道。

    官媒自然是能说会道的,尽管知道这位小公子的大名,不过作为官媒,保媒拉纤的,仍旧将赵家的这位小公子给夸成了一朵花儿。

    小宋氏对京城的公子,闺秀的不大熟悉,听着这个情况,人家又是高门大户,又是皇亲国戚的,这心中便有几分的愿意。

    可毕竟这儿女婚事,待要慎重以待的,所以她也没鲁莽,只说这事儿不是自己能决定下来的,总要征询了自家老爷的意见了才行。

    官媒想想自己刚刚的那些夸大之言,一时之间倒是有些讪讪,留下了帖子之后,递话成功,便离开了骆府。

    小宋氏如今也是谨慎了许多,手持赵家送来的帖子去大嫂子的院子,大嫂在京中多年,自然是经见的多,既然是有名有姓的,自然也是了解这位承恩公府的小公子的。

    听说是赵家上门提亲,男方又是赵哲,骆老太太的面色很是难看。

    “京中的第一纨绔,男女不忌的混账行子,整日里在欢场上不回家的完蛋犊子,竟然也敢肖想我骆氏女?赵家也是不要面皮了!”

    骆老太太一辈子刚硬,对着婉瑜这个侄女儿也是心疼几分的,也没想着要将她往火坑里推,自然是勃然大怒,这恶言便吐露了出来。

    众人真心是好久都没有见过主子生过这样大的气了,一个个敛神屏息,大气儿不敢出一下。

    “大嫂,不至于吧?赵家毕竟是后族,纵然子弟再不肖,可也不会这样放纵吧?”

    小宋氏想想不管是娘家还是婆家,对于男儿家的教养,一切都是从严的,讲究的是世家风范,所以犹不全信,一脸惊诧地问道。

    “二婶,这不是儿戏,母亲如何会空口白牙,污人清白,这位赵家的小公子,在京中也是鼎鼎大名,纨绔中的头名人物,虽然无欺男霸女的恶行,可到底也不是什么好名声,二婶若是不信,使人去外面打听打听便知的,万不可答应下来,哪怕是寒门子弟,只要上进,婉瑜日后还是有盼头的,可是一旦嫁给了这个,一辈子只怕要毁了。”

    听着她的质疑言辞,老太太气的不想回答,骆张氏便站了出来,进一步地对着自家二婶解释道,这可真心不是是小事儿,这种事情,谁敢胡说,不怕生仇的吗?

    尽管二婶可能看不上自家弟弟,可骆张氏也没想着将小姑子推到火坑里的心思,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啊!

    既然一个两个这样说了,小宋氏自然是知道这并不是空穴来风,之前心中的那点子沾沾自喜消失不见,脸色难看的吓人。

    想想二房今年是不是触了霉神,还是说这一个两个的都觉得骆家好欺负的?

    小宋氏面色难看地回去了,刚进了院子,便打发了外院的管事儿出去打听这位赵哲的风评,端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可外院的宋四送进来的消息,简直比起大嫂和侄儿媳妇说的更甚百倍,小宋氏气的面色发白,双手颤抖,喉咙里嘶哑着说不出来话来。

    当天晚上,便传来了二房太太身子不爽利的消息来,骆张氏代表婆婆和长房带着人参药材地去看了看小宋氏,看着她面色惨白,心中生出了几分同情来。

    骆婉瑜作为女儿,在一旁伺候母亲汤药,脸上难掩忧色。

    听说小宋氏用了药,刚刚睡下了,骆张氏便带着小姑子出来说话,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让二婶想开些,别人想要算计骆氏,当骆家的男人是死的之类的。

    虽然有些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可骆婉瑜还是一脸感激地谢过了二嫂的开解。

    看着她这样,骆张氏心中暗叹,自家弟弟没福气,多好的姑娘。

    况且,有了赵家这么一出,只怕婉瑜的婚事又要生了波折了。

    对于别人的算计,骆家可能还会顾虑一二的话,对于赵家,可真心是没有多少的忧心。

    在送走了赵家的官媒的第三日,有人一头撞死在了赵家门口的石狮子上,汉白玉的两只石狮子,是往日里赵家的骄傲和标志,因为这是当今登基之后,皇后赐给赵家的。

    可是如今呢?竟然有人一头碰死在了上面,说是府上的公子逼、奸,自己的女儿誓死不从,赵哲恼羞成怒,然后活生生地将自己的闺女打死了。

    家破人亡的老头子义愤之下,也只能用自己的这条命来讨个公道,他的怀中,是一张字迹不大清秀,略显潦草的状纸。

    京兆府尹简直焦头烂额,这种涉及权贵,又是首善之地,竟然逼死人的戏码,简直活生生地将人给逼疯的节奏啊!

    可偏生,上上下下地都盯着自己,他也不敢太过怠慢,一面让衙役将这尸体给收了,另一方面去查证此事的真伪,再接着,便是从窑姐儿的床上将赵哲给拘押了。

    赵哲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种屈辱了,光着屁股被人从被窝里给弄出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恼羞成怒的赵哲在青天白日之下,指挥着自己的小厮长随地跟官差们对抗起来了。

    权贵豪奴,这些人欺男霸女,坏事做尽,往日里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可是今日呢?

    京兆府尹衙役们却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三五下地便将人给拿下了,毕竟都是些养尊处优之辈,哪里就是官差的对手了?

    赵哲看着这些人丝毫不给自己这个承恩公府小公子面子,更加恼怒,胡乱地套上了衣衫,也是无奈,只能跟着这兵丁们回了衙门,进了大狱。

    京兆府尹看着这一系列的证据,心如明镜儿,这事儿后面若是没有人算计赵家,怎么可能?

    不过是两个时辰罢了,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都到了自己手上了!

    可赵家得罪的到底是何妨神圣,他却是一头雾水,完全没有头绪。

    不过这不妨碍自己将事情说的明明白白,然后上禀帝王啊。

    看着他的折子,听着他的描述,皇帝的脸色不好看自然是在情理之中的,毕竟这是皇后的娘家啊,想想他都替皇后累的慌,心疼这个女人,有了这样糟心的娘家,简直倒霉透顶。

    皇帝将折子留下,让京兆府尹退下去了,这事儿不急,他总要再斟酌一二的,皇后的面子要照顾,可百姓也需要安抚,再者说了,借着此事,若是能知道到底是在算计赵家那就更好了。

    事发之后,皇帝也使人去调查了,事情也是顺遂的不像话,显然这后面肯定有人谋划,可目的么,不得而知。

    要说是算计赵家的一个纨绔小子,谁信?

    赵家小子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到底目的如何,却是迷雾重重,让人看不清楚。

    皇帝不急,说实话,若不是不让人诟病自己凉薄,皇后其实也是不急的,她恨不得赵哲这个蠢货去死呢,拖后腿的东西,活着干吗?浪费粮食。

    可惜的是,那是她的亲侄儿,自己真心是不能不管的。

    所以皇后打发了人去请皇帝了。

    帝后两人相携这么多年,对于妻子的品性他还是知道的,再者说了,里里外外地都看着,他也不能给皇后没脸,所以忙完了公事之后,皇帝便出现在了坤宁宫。

    帝后这对儿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夫妻具体谈些什么不知道,可皇帝是在坤宁宫用的晚膳后,才回到大明宫,所以不少张望之人便要掂量掂量了。

    可千万别撞上去,让皇后再收拾了就不好了。

    显然,皇帝还是站在皇后这一边的。

    京城·承恩公府

    赵夫人已经完全地乱了弦子,她的心肝肉,打小儿没吃过任何的苦头的小儿子,如今竟然被京兆衙门给抓了,关进了大牢。

    府门口死了人的事情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可完全没将这下贱种子死的事儿放在心上,除了觉得晦气之外,丁点儿没放在心上,使人去将外面的痕迹清洗干净,可别再沾上什么脏东西。

    赵太太刚刚坐定,可不想,外面惊慌失措的脚步声,这在高门大户简直是不可饶恕的错误,直接拉下去一顿板子打死也不为过。

    可在看到这人是小儿子的奶兄,又是一头一脸的血时,赵太太这才慌了。

    赵哲被衙门带走的消息让赵太太觉得眼晕的慌。

    可到底也是当家做主多年的,又不是没经过事儿的小年轻,急忙地使人拿了自家老爷的名贴,然后上衙门去打听情况去了。

    若是能捞了儿子回来,那再好不过了,若是不行,衙门不放人,那么管家自然是需要上上下下地打点一通,至少不能让儿子在牢里受罪的。

    至于结果么,赵哲自然是没有能那么容易地回来,可听说已经有铁骨铮铮的御史大人弹劾赵家了。

    赵大人教子不严,纵奴行凶,夺人性命,简直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了。而且不是一个两个的御史,是御史衙门联合上了折子。

    御史这种生物是令历代帝王都头疼的人物,当今也不例外,尤其是在看到这几位联合上弹劾折子的御史都是忠顺一系时,皇帝更加头疼。

    忠顺这些日子不是忙着嫁闺女呢?怎么还有这么多的空闲时间来理会朝堂上的闲事儿?

    当然,在心中咒骂自己的好弟弟同时,皇帝更加恼火的是,这赵家自己行事不检,所以让人抓住了切实的把柄。

    赵哲的大名便是皇帝也有所耳闻的,更何况说是别人了。

    这样的一个混账行子,皇帝恨不得直接弄死他算了,哪里会想着维护他呢?

    现在又弄的自己被动了,毕竟忠顺既然出手了,这是逼着自己要保住赵哲了,皇帝想想,只觉得心中呕得慌。

    不过既然赵哲得要保住,那么他身边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就都得收拾了才行。当然,也不能轻饶了赵哲,一顿板子总是少不了的。

    教子不严,纵奴行凶,夺人性命的赵大人自然也是落不着好的,赵大人降职罚俸,调入清闲的衙门去度日好了。

    至于死者么,如今已经死光光了,即便是想要做些什么补偿,似乎也没办法了。

    这事儿便是这么了结了。

    皇帝冷厉风行,赵哲身边上上下下的奴才一个都没有保住,两个替主子抗罪的,定的是秋后问斩,其他的几位推波助澜的,往日里撺掇主子生事儿的,一百板子下去,只有出的气儿,没有多少进的气儿了。

    便是赵哲,也是吃够了苦头,在宫门口跪了两个时辰,又是五十板子下去,屁股被打了个稀巴烂,小命儿几乎不保。

    至于赵大人,成为了礼部右侍郎,虽然是从二品,听着也是位高权重,威风凛凛的,可是礼部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清闲衙门,那是养老的地方啊,自己这样年富力强的年岁,硬生生地被调离了权力中心,再看着半死不活的幼子,想想宫中娘娘的告诫之言,赵大人几乎老了十岁。

    赵太太哭天抢地,可也不知道自己该抱怨谁,只晓得守着儿子哭。

    赵家忙着这些事情,还哪里顾得上什么和骆家的联姻,也顾不上什么皇长孙的侧室了。

    总算是消停了下来,骆辰逸兄弟俩对于这样的结果倒还算满意,除了没想到皇帝还是开恩,放了赵哲一马之外,其他的事情都在这兄弟俩的算计之内。

    只要结果好就成,至于过程么,小有瑕疵,那也是无法避免的。

    忠顺王爷莫名其妙地又和皇帝闹了一场,简直将上皇给气了个半死,这个不孝子啊,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白说了不成?

    赵家倒霉,赵哲倒霉,要说这京中最欢喜的人中,肯定是有小宋氏的,听着皇帝老爷收拾了那混蛋,小宋氏简直双手合十,感恩戴德了。

    想要坑了自家闺女一辈子,活该赵家倒霉,老天有眼呢。

    可真心,闺女的事儿不能再拖下去了,拖来拖去的,只怕日后更麻烦。

    小宋氏如今也顾不上自己的身子状况了,强撑着打听京中各家公子的情况,可真的能配上婉瑜的,没有几家。

    娘家是个什么情况,小宋氏比谁都清楚,自家亲哥哥是庶子,所以就算内侄儿是嫡子,可她也不想将闺女嫁回宋家。

    至于张家么,不过是个破落户儿罢了,如今不过是依附着骆氏生活。

    当然,说的是侄儿媳妇这一房,而不是张家嫡支。

    至于其他人家,一时半会儿地真的没有合适的。

    骆辰逸就算是有合适的人选也不会主动凑上去,更何况他还没有合适的呢,自己认识的大部分都已经成了家,再不然就是做续弦的,也是太过委屈了骆婉瑜。

    就算是有合适的人选,只怕小宋氏也不会相信他没有藏奸,是真心诚意的吧?

    所以自己还是少自作多情了。

    至于顾家这头,顾子言手下倒是有几个不错的上进子弟,可终究家境平平,所以都被岳母给否定了。

    自己尽心了就成,他家娘子快生了,顾子言也是任性,找了皇帝批了假期,成日地陪在骆婉慧的身边,希望能陪她度过这个产育这一关。

    且大长公主的身子也不大好了,顾子言两头儿都要照顾到,哪里有片刻的消停?

    骆婉慧自从上次哥哥开解之后,倒真是有了很大的改变,至少,顾子言觉得,妻子将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了,不跟以前似的那样虽然笑着,可还是让人感受不到什么热乎气儿。

    夫妻俩现在正处于如胶似漆中,成天地想着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儿,男孩儿叫什么好,姑娘又该叫什么合适,这样无聊的话题,便是说上一整天,谁都不会觉得腻烦。

    整个顾家除了忧心老太太的身体外,没有任何的不协之处了。

    大长公主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又是经历了几次重大变故的,丈夫的离开,儿子儿媳的去世,虽然要强撑了下来,可现在各种病症都找上门来了。

    所以这一阵子,三不五时地便会卧床休息,虽然太医上门诊脉之后都说没有大碍,可顾子言却是放心不下。

    他偷摸地将早些年准备好的香楠木的棺材又抬了出来,使人重新刷了油漆,放着晾晒干,至于其他的,倒还好说。

    祖母都快九十了,也算是长寿,自己本该是知足的,可心中还是惶恐不安,堵得慌。

    他从记事起便和祖母相依为命,这些年祖母为了自己,四处奔波,淘神下气的,真心是没少操心过,现在好了,自己懂事了,成家了,有孩子了,本来想让祖母好生享几年清福的,可谁知,祖母又是这样三天两头地病倒了呢?

    在书房里胡思乱想的顾子言听说妻子发动了时,也顾不上这些有的没的了,提脚便往内院跑。

    骆婉慧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折腾之后,终于如愿以偿,生下了顾家的继承人。

    大长公主听到好消息之后,顾不上自己的身子,赶了过来,看着重孙子,笑的欢畅。

    第二日早上,伴随着重孙女敞亮的哭泣声,大长公主带着笑容,一脸满意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下子,顾子言傻眼了。

    骆婉慧的身子虚,自然是动弹不得,他一个人操持着祖母的后事,只觉得哭都没地儿哭去。

    可终究,心中还是在庆幸的,幸好这一胎是儿子,让祖母走的没有遗憾,否则的话,自己该是多么地内疚?

    大长公主离世,上皇在皇帝和忠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出现在了顾家,也算是死后哀荣。

    不过顾子言宁愿没有这种热闹,只要祖母还活着便好。

    大长公主的丧事盛大无比,也是让人见识到了顾家的家底和顾子言的魄力。

    祖母没了,可是活人还得熬着,顾子言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是哀伤无处寄托,整个人因为忙碌,也是浑浑噩噩的。

    饶是骆婉慧是产妇,是该坐月子好生保养的时候,可该出现的时候她作为顾家的主妇自然还是需要出现的。

    灵堂烟熏火燎的,骆婉慧产后身子正虚的时候,哪里能撑得住,前面出去上一回,回来之后便要请太医诊脉。

    他都这样了,众人自然是心疼,顾子言也顾不上失魂落魄了,既然先人已逝,那么就别折腾活着的人了。

    终于熬过了七七,看着祖母的棺木徐徐下降,顾子言又一次地哭成了狗,当然作为孙媳妇的骆婉慧自然也是出席了的。

    月子里没有养好,骆婉慧整张脸惨白惨白的,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别人再心疼,又有什么用?这是规矩。

    其实骆婉慧的待遇已经算是宽容的了,若是遇上苛责的家族,她此刻变条命没了也得扛着。

    大长公主的葬礼结束之后,嗓子肿的说不出话来的顾子言和已经无法走路,被人抬着回去的骆婉慧一起开始了休养生涯。

    日后除了烧周和出孝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太过折腾的时候了,两年时间也足够骆婉慧养好身子了。

    骆辰逸如此地安慰自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