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大婚晚辰 > 【78】真相

【78】真相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家人,除了小姑一家没有来,几乎都到齐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

    蒋大少的身份一曝,没人再敢小看大房了。

    老油条的温世荣走到蒋大少面前,笑得脸皮都皱了起来,说:“侄女婿,您是从北京来的,看的视野比较广,做事可靠,而我大哥即你岳父嘴巴比较笨,我相信,如果由你代替我大哥来主持我们家里的事情,一是我大哥有了个依靠,二是这家里面没有一个不服你的。”

    此话是要把蒋大少推出来,推到一家领导的位置上。

    蒋大少在部队里混官的。常说清官都难判家务事,他是傻了,像温家人那样傻,才会傻乎乎地答应温世荣这话。想都想得到,一旦答应了,坐上一家之主的位置了,这些温家人能乖乖听他的话?恐是下一步,集体要求他和媳妇吐出钱来周济温家,最怕要他以身作则,让蔓蔓照顾老人家。

    抱歉,钱是一回事,他陪媳妇来,正是看准了温家要吃他媳妇,他绝不可能让媳妇在这里受半点苦头。

    “二叔。”看温世荣这人刚刚的表现,不像温凤妹极品,蒋大少把二叔这声叫了出来,同时给个下马威,“二叔,说实在,一我是个外人,像二叔说的从北京来,北京人做事的风格好像与你们这里不一样。二叔你看得起我当然高兴。但你二叔真的确定,我这个从北京来的人,按照我们北京人做事的习惯来说话,你们都能按照我的意思去做?”

    温世荣设的这个先礼后兵的陷阱,没想到蒋大少一眼看穿了。

    “二叔。”蒋大少仿效温世荣这招先礼后兵,拍打温世荣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您是长辈,像您说的,我岳父大人的性格不太合适出来做头,由您做主最合适不过。所以,有些话我必须向您先做一下汇报。我媳妇前几天在家里都昏倒了,身体不大好,我打算是过几天带她去我们单位看病的。但她心急于老人家的病情赶过来,等过几天,我还是要带她回去的。到时候希望二叔您能帮我们主持这个公道。”

    脚底抹油要溜?

    即使蒋大少打算带老婆溜,就蒋大少那身份,开一句口任务布置下来,在政府里面工作的温世荣,一人力顶狂潮,都得放蒋大少他们走。

    温世荣的脸色别提有多别扭了。

    好不容易家里出了个高官亲戚,什么都没有捞到放了走,谁愿意?

    不需温世荣放信号,一早竖着耳朵听他们两人说话的温家人,全冲了过来,围住蒋大少七嘴八舌的:“侄女婿,你这样走可不行,你可能不知道,奶奶在众孙女中最疼蔓蔓了,您最少得等老人家清醒了,看到蔓蔓嫁了个好人家才可以走。”

    “我看老人家现在都很清醒。既然姑姑婶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去和奶奶打声招呼,然后我和蔓蔓搭今晚的飞机。姑姑婶婶,你们真是太解人意了。我代蔓蔓谢谢你们。”说罢,蒋大少抛下这一众目瞪口呆的姑姑婶婶,来到老人家床前。

    见女婿过来,温世轩让开位置。

    走近到病床,蒋衍同志弯下腰,与不能说话的温奶奶正对上眼睛。

    温奶奶幽冷的眼珠子转了一圈两圈的样子,好像是抛出光圈要把蒋大少罩住。

    蒋衍同志伸出手,长指头作势梳理老人家的白发,嘴巴背着众人落到老人家的耳畔,低低声:“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媳妇。”

    幽冷的眼珠子猛地锁紧了瞳仁,望着他,是瞪着他,旋转的光,凶巴巴的。

    之前,他坐在门口,老人家盯着他媳妇背影的眼神,他都见得一清二楚。

    媳妇说温奶奶疼她给她护身符,现在到了此地和老人见上面,不需质疑了,全是岳父温世轩撒的谎。

    温世轩为什么撒这样的谎?

    直起腰,转过头,一丝探究的目光打在了温世轩脸上。

    突如其来接到女婿一抹探究的眼神,温世轩青青的面色,好像反光的青苔。

    “爸。”

    温世轩像是小退了半步:“怎么了?”

    其实陆司令已经明确告诉过他了,蔓蔓是陆家的,不是温家的孩子,现在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和全部的检验结果出来。然而,蔓蔓尊敬这个老父亲,他做蔓蔓的老公,想,顺媳妇的意思,尊重温世轩。

    但是,如果温世轩真是曾经做出一些对不起媳妇的事。

    英眉,在考虑到媳妇的心情时,极为艰难地拧:“蔓蔓她身体不大好,我想带她先回旅馆休息。”

    温世轩轻轻的呼气声:“行,你们先回酒店。这边我来和其他人说。”

    听丈夫说要先走,蔓蔓道:“阿衍,我没事的。”

    就知道媳妇不会愿意放老父亲一个人在这,蒋大少耍了个赖皮,装作皱着眉头,贴住媳妇的耳边说:“你不考虑我吗?是我不舒服,但是我不好意思当着众人说。”

    刚出机场的时候,蔓蔓已经担心老公能不能适应南方的酷暑,现在老公都自己这么说了,蔓蔓无奈,嘱咐父亲:“爸,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们?你知道我们住的地方不远的。”

    大手往媳妇腰上一搂,拖着往外走。

    走到门口,几个人看着他:“侄女婿——”

    蒋大少这会儿懒得废话了,两眸好比下山的老虎,一排雷鸣闪电横扫温家人:谁敢挡路?

    一个个退到了境界线外。

    于是,蔓蔓被老公一路拉到了医院门口,发现老公走路一路雄赳赳气昂昂不像有病的样子,疑问:“阿衍,你用不用去看下医生,反正我们在医院里头。”

    “不用。”答得太快,看见老婆眼镜上一道闪光,心里喊不妙,马上继续装起来,“我是说没有必要,在医院看病麻烦又浪费钱,我只要找个阴凉的地方躺一躺。”

    素知道他是装,知道他不爱她面对温家人,但是,她真怕他万一是真病了,心里恼着,细眉微颦,道:“你最好不要是骗我,要是真骗我的,我和你没完。”

    嘴巴里好像被塞了颗黄连,蒋大少悻悻的。

    两人刚是要走出到大门口,一个声音喊道:“蔓蔓,是蔓蔓吗?”

    循声,看见一辆自行车驶过大门口,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从自行车跳下来,推着自行车跑几步到他们面前。

    “小姑丈?”蔓蔓认出了人,讶喜地喊。

    蔓蔓的小姑是在很久以前,在女儿五六岁大的时候病逝的,余下的这小姑丈林文才,到至今都未再娶,一个人抚养女儿林佳静。

    “蔓蔓。”将自行车靠在一边,林文才与他们两个是走到旁边的树荫底下说话,扶低眼镜打量眼前的侄女说,“你没有变,和以前一样,我一下子都能认出你。”

    “是。”蔓蔓嘴角浅浅地展开一个笑窝。

    看媳妇这样子,好像这小姑丈不错。蒋大少抱着手在旁边观望。

    “小姑丈,你是来探奶奶的吧?”

    “我昨晚早上都要值班,中午收到你二叔发来的消息的赶过来的。你可能不知道,佳静上了住宿学校,一时赶不回来。”从口袋里掏出条手帕,林文才抹一抹赶到这里时额头的热汗。

    蔓蔓给老公使个眼色。

    蒋大少收到信息:走过去这附近的小卖部买水。

    “他是——”等蒋大少离开些,林文才悄声问侄女。

    蔓蔓结婚的消息温凤姊都不知道,林文才更是不晓得的。那晚上二叔组织的相亲宴,独缺小姑子一家。若不是奶奶生重病,恐怕二叔都不会想通知林文才。

    温家人都戒备林文才。说起来这其中的原因挺搞笑的。因为林文才并没有因为自己媳妇过世了,而把温家完全当成陌生人,这里面可能有蔓蔓的小姑留下遗言的缘故,林文才每到佳节,都会上门探望温奶奶,给温奶奶带点东西和包点红包。温家人,就从这点认定林文才是贪图温家祖宗的遗产,不然怎么会在老婆死了后对老婆的妈依旧这么好?

    只有蔓蔓和温世轩最清楚,林文才这人不贪温家任何东西,若不是小姑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在温家,可能连温家的门都不想踏进。

    可以说,林文才一家是温家里面的另类了。

    可惜,之前因为许玉娥拦着,许玉娥不准林文才踏进自己家门。说林文才像条狐狸,一心想霸占大房的遗产。再有小姑丈一家住得远,到城郊,蔓蔓想和小姑丈一家靠近,都挺困难的。

    “他是我老公。”蔓蔓说。

    “哎呦,结婚了,不错,不错。”林文才熠熠的眼神里能看出他是真心高兴,对蔓蔓说,“看得出来,挺好的一个小伙子。”

    蔓蔓脸蛋微红:“小姑丈怎么知道?”

    “你看你一个眼神,他马上跑过去给你买水。这挑男人,就得挑一个疼自己的。”林文才指着在小卖部买水的蒋大少乐呼呼地说,“不过,蔓蔓你向来聪明,姑丈一直觉得你不会嫁得差,比浩雪她们好多了。我经常叫佳静如果要在家里面向谁学习,只能是学你,不能学她们。”

    抱着几瓶矿泉水跑回来的蒋衍,听见林文才这番话,英眉一挺:温家人里面,总算出现一个正常的了。

    好感倍增,递了一瓶矿泉水给小姑丈说:“想给姑丈买饮料,但不知你口味,干脆买了脉动。”

    “脉动很贵喔。”林文才这话是说给蔓蔓听的,含义是赞美她老公会做人。

    蔓蔓的脸又红了红。

    蒋大少则是从眼前的林文才看到温家的阳光了:没错,温世轩人是好,但嘴巴笨,做事不利索,看着林文才,像是个知识分子,说话幽默风趣,富有涵义。

    温家突破口在哪里,一目了然。

    “小姑丈。”论热络人的功夫,蒋大少不会输给谁,为了媳妇马上把热脸贴上林文才,说,“您探完奶奶,先别回去,我们今晚一块吃个饭。我请客。”

    林文才没有一口答应,提起眼镜,锐利的视线扫量蒋大少:“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我们这里的本地人。”紧接想起什么,回头对蔓蔓说:“对了,上回我经过你们家的杂货铺,发现关门了,听你们邻居说你们一家都上了北京?”

    “不瞒姑丈。他是北京部队的。我现在家在北京。”蔓蔓说。

    “军人?”听到是军人同志,林文才的目光变了,一掌爽快地拍打到蒋大少的胳膊上,道,“好,今晚这顿饭我吃了。不过,你们既然从远地过来,虽然蔓蔓生长在这边,但嫁过去再过来是客了,今晚的饭局由我来请。”

    蒋大少和蔓蔓赶紧要说:不行。

    林文才不让他们两人说话,道:“说定了,蔓蔓你不能不让小姑丈为你们高兴一下吗?”说罢,向侄女挤挤眼睛,小小声说:军人没什么钱,不能让他请的。

    蔓蔓一窘:老公并不是没有钱,再说老公没钱她有钱。

    可林文才已经不管他们说三道四,自顾推着自行车走了。

    与媳妇一起走去酒店,蒋大少手指捉摸着下巴,议论起林文才:“挺好的亲戚,以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过?”

    “我妈的关系,不让我们和他来往。当然我妈不知道,我上大学那年,学费紧张,他偷偷塞给我爸一笔钱几千块,说是小姑的留言,要给我上大学用。我小姑不像大姑二姑,念过书,是很好的一个人。不知为什么好像好人短命,小姑死的早。”蔓蔓叹口气。

    “你小姑丈也是念过书的?”

    “是,和我小姑是同学。小姑丈现在在电力局工作,工作稳定,但长年累月要上夜班,也挺辛苦的。我那表妹林佳静,年纪与媛媛差不多,明年应该也是要高考了。”蔓蔓说着小姑一家的情况,眉头小拧,亦是感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把媳妇的肩膀搂着,两人进了酒店,一眼看到了在柜台办手续的陆家刘秘书。

    两个爷住这?

    “蒋中校。”刘秘书回过身,看见他们俩,打招呼时,不忘向蔓蔓表示亲近的敬意。

    蔓蔓不了解他,只知道他偶尔在君爷身边出现过,礼节性地点下头。

    “刘秘书。”蒋衍同志狡黠地扬起眉角,“你住我们客房隔壁?”

    “我怎么知道你们住这里?”刘秘书笑着打迷糊眼,意图敷衍过去。

    两个爷交代过,隐秘行事。

    蔓蔓内心里和老公转的是一个心思:两个爷住在这里?是选择性住在这里?或是巧合?两个爷到这里办什么事?

    “陆上校和姚上校,怎么没有见到?”蔓蔓佯作好奇地在大厅里四望了一圈,“我明明在飞机上看到你和他们在一起。”

    “我这两个上司公务繁忙,下了飞机四处去办事,到现在没有能回来,我这是先帮他们办理些手续。”刘秘书道。

    不管怎样,真没有逮住那两个爷的影子。

    暗里是咬了咬唇,蔓蔓有点不甘心。

    蒋衍同志却是捕捉到什么风影了,拉着媳妇的手,直上电梯。

    等他们两个一走,两爷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

    “去开车吧。如果来得及,今晚十一二点能赶回来。”姚子业赶着人去开车。

    他们不是有意避开蔓蔓出门,而是真要赶去什么地方。

    进车门前,君爷的冷眸低下,向刘秘书发话:“找人在医院那头盯着。不止医院,这边酒店也要安排人。”

    “有的,您放心吧。”刘秘书用力点下好几次头。

    ……

    回到客房,老公说吹了空调风扇,马上病好了。

    蔓蔓的小爪子打到老公膊头:“你装,装什么装?存心害我担心是不是!”

    “蔓蔓,别气。”被老婆扔枕头的蒋大少,像躲地雷四处逃窜,最终,一跃而起,越过床,把媳妇一搂,抱在怀里啃着。

    被老公的舌头在嘴里搅着都没有气了,只剩下恼,小爪子在老公衣服上抓两把,作罢:知道老公难做人,算了。

    “可你让我爸一个人留在那里对付那群白骨精,成吗?”蔓蔓坐下来,马上说回父亲这事。

    见过温家奶奶,蒋大少现在对温世轩的想法不单纯了,伸出手对媳妇说:“你那块玉佩,再给我看看。”

    不知道老公打什么主意,蔓蔓忽的起来,走过去翻行李箱,找出藏在最底下的玉佩,啪的放在老公伸来的掌心上。

    以往,她因父亲说的话对这玉佩是宝贝极了,现在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这玉佩愈来愈恼人,简直是想扔了。

    媳妇的脾气都从手上的劲头传过来了,蒋衍星眸微眯,捏起玉佩放在灯下转了几圈,看得清楚,的确是冰晶玉洁的玉质,连一点裂痕都没有。

    “你觉得真是你奶奶送你的?”蒋大少缓缓打开口试探老婆。

    “我爸说的。”蔓蔓答。

    逃避!

    蒋衍同志眯着眼睛看媳妇:“你觉得你奶奶喜欢你吗?”

    “我奶奶对任何人都冷冷漠漠的,仅是对少涵好一些。”蔓蔓道。

    或许是由于温奶奶对哪个孙女外孙女都不好,蔓蔓反而从温奶奶那里得到了一点心理平衡。

    “还有,我爸很孝敬奶奶的。”蔓蔓说出最重要的一点。

    这点蒋衍同志很清楚,不然不会在心里对温世轩担了份心。

    ……

    医院里头,蔓蔓他们一走,这个借口那个借口,一个个溜得比谁都快。

    许玉娥和张秋燕,本想趁老人家病重,向老人家探问温家宝物的口风。

    “奶奶,你当初给每个温家子孙一块玉佩,但是,就我们长房没有,你是不是把那块玉佩藏到哪里去了?”许玉娥耐不住了,径直问老人家。

    温奶奶的目光,是越过了她们,停驻坐在墙角的大儿子温世轩。

    顺老人家的眼光看见了,张秋燕烦许玉娥:“你家的玉佩在你老公手里呢。你问奶奶要什么?”

    “不可能。他说他把玉佩摔了,我知道他是说谎的。多值钱的东西,他是傻的都不会摔那块玉佩。”许玉娥边一口咬定,边焦急地回头说温奶奶,“奶奶,你得替我们长房做主啊。这宝物人人都有,怎能缺了我们没有呢?”

    温奶奶幽冷的眼珠转悠在她们两人急切的脸,忽然,歪了的嘴角阴阴地咳出几声。

    老人家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许玉娥和张秋燕听不见声音,但是从老人多年的唇语读了出来:

    不值钱的东西。

    “不值钱?”两个儿媳一块嚷,“奶奶,值钱不值钱,你得拿出来给我们看看,或许在你那个年代不值钱,到了我们这年代变值钱了。”

    温世荣在旁挠着头发,心思:幸好两个妹子先走了,不然四个女人一块在这里嚷,病房变母鸡圈了。

    老人家有什么遗产,对他们两兄弟来说,无关紧要。

    因为温世荣自己混到了今时今日,不见得有多缺钱。温世轩本来,就不爱和人家抢东西。

    可两个老婆不像他们这么想。

    只见温奶奶在吐了那句不值钱后,闭上眼睛,死活不肯再开口。

    许玉娥嚷着找医生,说:“是不是快不行了?”

    其实,老人家病情最凶险的时机已经在昨晚上过去了,今天医生说:老人家这几年应该都死不了,只要照顾得好,避免中风后遗症带来的危险。

    即是说,老人家不能自己走,不能自己吃饭了,都要靠其他人帮忙。如果故意让老人家自己摔倒,自己吃饭噎着,老人想死也不难。

    心里想着医生说的话,温世轩起来对老婆和张秋燕说:“你们真的想要那块宝贝,就好好照顾妈。不然妈一死,宝物都不知道在哪里,你们都别想了。”

    若老人家一直守着这个秘密,死拽着这个秘密进棺材,让她们白耗这么多年,怎么想都不划算。

    许玉娥和张秋燕同是喊起女儿,对老公说:“我们行李都没来得及送回家呢。回了家,再过来。”

    温世荣和大哥一样,有妻管严。两兄弟都拦不住老婆。

    哎。温世荣叹气。

    “世荣,你先回去吧。你昨晚不是累了一晚上吗?”温世轩对弟弟说,“她们不照顾妈没关系,有我照顾。”

    昨晚一夜都没有合眼,温世荣点着头,刚要提脚离开,看见病房空空只剩老大哥一个,想到蒋大少先把蔓蔓带走,真是明智。

    若蔓蔓没有陪老公走,这会儿,肯定是被留下来,或许一辈子都注定留下来陪温世轩照顾老人了。

    对蔓蔓这大侄女,温世荣说不上好说不上坏,但终究是侄女,见不得侄女过得不好。当然,做父亲的都是私心的,若是自己的女儿嫁了蒋大少这种金子女婿,蔓蔓怎样都无所谓。

    温世荣走了后,温世轩坐回母亲床边,看到母亲歪掉的嘴角流了条涎液,拿出条毛巾给母亲擦嘴。

    温奶奶的口开始一张一合,是要对他说话。

    “妈,你想说什么?”

    温奶奶喘着气,有些急,说:她嫁了个高官,你高兴?

    蔓蔓嫁个好人家,他为父的当然高兴。温世轩点点头。

    温奶奶的气更急了:我刚都听见了,他们说那晚上和高官见面的,不止她一个,你让她如愿嫁给他,你的亲女儿你的亲侄女呢?

    原来妈是质问这事,可能是不知道其中经过,温世轩一五一十说起那晚上的来龙去脉,总结道:“是她们自己把事情弄糟的,和蔓蔓一点关系都没有。”

    温奶奶的目光蓦地发起狠来,戳在大儿子那张老实过头的脸上: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

    “妈!”温世轩诧异,“蔓蔓一直对你都挺好的,不是吗?我一直教她对你好。这次我回来,机票钱都是她出的。还有,我在北京住的房子,是她找的。”

    噗!

    老人家嘴里一口痰,吐到大儿子的脸。

    温世轩被老母亲喷的这口痰震住了。

    温媛跟在母亲后面,在快要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说:“妈,我忘了东西在病房里要去拿,你先到门口等我吧。”

    “行,快去。”毫无疑心的许玉娥挥着手。

    温媛往回走,走到快到门口的时候,看见温世荣走来,避在门后,等温世荣走开,再走向病房。现在,病房里除了温奶奶和她父亲,没有其他人了。因为另两张床的病人刚好都去做检查了,再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

    她相信,是奶奶对父亲说私密话的时候了。

    低头走得飞快,嘴角噙了丝笑,却没有想到在她后面跟了个人。

    林文才是从电梯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已经看见温媛了,远远地想叫侄女一声,但仔细想一想,没有叫。

    温媛不像蔓蔓,留给他的印象一直很不好。

    他不明白为什么许玉娥会宠温媛宠成这样,对蔓蔓偏心成那样不像做妈的。也或许是见许玉娥对蔓蔓不好,他和他过世的老婆,对蔓蔓一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

    走了几步,看见温媛躲着温世荣,他一愣,反射性地,也躲了温世荣。

    跟着温媛走到一病房,想来是温奶奶的病房了。但温媛没有进去,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好像在窃听。他皱紧眉头,但没有出声,先是看这个侄女鬼祟的目的是什么。

    医院里的走廊本就人多声杂,温媛没有注意到被人靠近。

    林文才轻轻松松站在她后面,个子比她高,是越过了她的肩膀,望到了病房里头,那视角刚刚好,对着温奶奶向温世轩吐痰的那张嘴。

    温奶奶这人,别看他林文才每到佳节送东西送钱过去,却是碍着老婆临死前说不能孝敬父母到老的遗言,他对这温奶奶真心是喜欢不起来。因为老人家不因你孝顺常来走动对你有好眼光看。

    温奶奶心里在想什么,林文才多年来终于是摸索到一点:

    温奶奶恨,恨所有的人,特别是两个儿子儿媳,就因两个儿子儿媳没有能生个男孩给她继承香火。

    说起来,那一年代的老人,封建思想特别的顽固不化。这归因于年轻时当女儿当儿媳时受到这种待遇,到了自己当婆婆时,就想我对你儿媳也得这样一般,不然对不起我当年受过的苦。到了更老的时候,老人家思维退化硬化了,想改变老人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林文才为温世轩温世荣两兄弟感到可怜,尤其是当老大的温世轩,被老婆欺压,孝敬老母却得不到老母一句好话。到了今时今日,竟然被老母吐痰污蔑了。

    胸膛里的这股气在滚,要不是温媛在,他早就冲进去为老大哥骂几句老人,管这老人是不是病重,该骂。

    站在他面前的温媛没有动,眼睛直勾勾的,像是在等什么,反正不会为父亲打抱不平。

    林文才心里想:幸好他们夫妇看好的蔓蔓不像温媛,不然,真是气死的心都有了。

    温奶奶往大儿子脸上吐完一口痰后,气都没有歇一口,竟然喉咙里能发出声音来:“你这没有用的畜生!你别忘了,她再怎么好都不是你亲生的,到时她反咬你一口我看你怎么办!”

    温媛的眼珠子缩圆了,发出炫亮的光。

    林文才整个人被震懵了。

    温奶奶能说话,一直能说话,能听见,只是在装。

    老人家或许是中风了,但是,仍在装!

    蔓蔓,他和他媳妇唯一喜欢的温家孩子,居然不是温家的孩子……

    ……

    军车,在田野间飞驰。

    南方的田,是水稻田,不像北方山坡上的旱地,一片低洼的田地里,都是水。农民,需卷着裤子或是穿着水鞋,走在田地里面。

    出发,到出市区,再到郊外,已是暮色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

    农家的炊烟,袅袅,在青灰色的天空里面多像一条条雾,洒出来的面纱,似是神秘。

    小时候因家中变故,随父母下乡,两个爷对乡村的感情,有着一股难以解说的情感。

    乡下人,不是都质朴的,更不是都无私的。

    两个爷都曾记得,当时陆夫人早产生了女儿,没有奶水,四处去问人家有没有奶粉或是奶水。知道他们一家是戴罪来到乡下的,没有一个乡下人敢出来帮他们一把。囡囡出生后,没有喝过一口奶,喂的都是粥水。

    原本生出来瘦巴的小脸,因为营养不足,益发的瘦,变得像小豆芽似的。

    其实,当时只要再熬过一两个月,他们就能带囡囡回大城市,吃好的穿好的,养得白白胖胖的。

    但是,一切希望,都在囡囡失踪的那天,化成了灰烬。

    “到了。”开车的司机说。

    车子,停在了温家老宅的门口。

    因温奶奶病倒住院,只有温奶奶一个人住的温家老宅,两扇柴门被一条挂锁栓住。只能从门缝里望进去,看到一间可能几年前刚翻修过的砖房,以及空院子里一株在暮色下显得巍巍的老槐树。

    “把地图打开。”

    爷冷冷的声量刚下达指示。

    马上,有人把地图摊开在了军车车头箱上,按着地图上两个标点向爷解说:“这个村,离两位当时下乡的地方,很远。以当时交通不便的距离计算,坐车,需要一天一夜的路程,现在即使打通了高速公路,都要半天以上的路程。”

    温世轩离老家,跑那么远去抱囡囡?

    太令人寻味了。

    温世轩自己的女儿呢?

    不过,幸亏温世轩把囡囡抱得这么远,躲开了杨乐儿的毒手,让杨乐儿都找不着。

    一团团的谜,看能不能在这村里面找出一些什么痕迹。

    啪啪。

    敲打温奶奶邻居家的门。

    打开门走出来的中年妇女,见是些兵,惊讶地挑着眉毛:“请问同志,你们是——”

    “我们是隔壁老人家的故人,刚好经过这里想来看老人家,可老人家好像不在。”

    姚爷笑眯眯的一张美颜,极少能让人抗拒。

    中年妇女一看这军人和蔼,不像找事的,话匣子马上打开:“你们说温奶奶?她病了,昨晚上病的,被他儿子送城里医院去了。”

    “是吗?知道是哪家医院吗?”姚爷下着套子问。

    “这我还真不知道,这样,我帮你打个电话问我们支书,看他知道不知道。”中年妇女说。

    姚爷一句哎,把她叫住:“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看着这风流倜傥的军爷都养眼,中年妇女心甘情愿地说。

    “可你们不是邻居吗?老人家在哪里就医没有通知你们?”姚爷一句一句往下套。

    对方毫无察觉,说起温奶奶,口无遮拦:“说实话,要不是她两个儿子为人过得去,跟这种老人做邻居,都嫌烦。”

    “怎么说?”

    “你们不是温奶奶的故人吗?”

    “不是,我们听你这么一说——”姚爷与冷立在门口的君爷对个眼神,回头道,“怕我们会不会自己记错地方找错人了。”

    听是这样,中年妇女很乐意帮他们这个忙回忆温奶奶,道:“温奶奶,性子孤僻不说,脑袋像块石头。比如吧。”

    “比如?”

    “比如她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婿,对她都不错,但是,她只喜欢她女儿生的那个外孙。”

    “重男轻女?”君爷冷冰的音色陡地插了进来。

    “没错。”

    两个爷的眼色瞬间冷了,冰着,是都想到蔓蔓那晚上说的话:玉佩是温奶奶送的。

    一个重男轻女的老人家能对蔓蔓好?

    温世轩这谎真能撒,而撒这个谎的目的是什么?

    缓和老人家与蔓蔓的关系?

    “我想问——”

    中年妇女浑然不知两个爷罩在阴暗里的两张脸有多冷,笑道:“有什么问题你们问吧。但我想,你们八成是找错地方了。温奶奶,没有朋友的。”

    “你刚刚说老人家重男轻女,老人家对她的孙女怎样?”

    “能怎样?”中年妇女像是听到个笑话,大笑一声,“我举个例子吧。当初,她大儿熄生了个女儿,好像是难产,媳妇不肯养。她大儿子抱着女儿回来找妈,结果被老人家拿扫帚打。”

    “后来呢——”

    “后来——”因是太久远的事情了,中年妇女艰难地回忆着,“后来,我只记得,她大儿子不死心,抱着女儿回来找老母亲几次,到后来,不知怎的死心了,走了。”

    “走了?”

    “是的。”

    “一个人?有没有抱孩子?”

    终于听出对方声音不大对头,中年妇女回身的刹那,看到了两张铁森的脸和两双铁森的眼神,是如冰刀一样要硬生生撬开她脑袋里的记忆,身,不由打了个抖,齿打颤:“这——我只记得,好像是没有听见小孩的哭声。”

    两道复杂颜色的目光相对上。

    两抹军影,蓦地转身,出门。

    “君爷?”见两位爷回来,刘秘书赶紧拉开车门,“接下来我们是要去——”

    “哪里都不用去了。”姚爷摆摆手,道,“回酒店。”

    刘秘书不敢多说话,因为连性情柔和的姚爷口气都不好,别提君爷坐上车后,一张冷脸像是困在万年冰库,可怕至极。

    往回开的车上,姚爷是咬起了指节,狭长优美的眉是没有再松开的余地。

    没有听见小孩的哭声。

    可能是死了?

    或是不见了?

    所以温世轩长途跋涉,有可能只是去散心,把囡囡抱了回来。

    因为自己的大女儿已经死了,或是不见了?

    被老人家弄死的或是弄丢了?

    一拳头,砸在车窗上,震得整扇车窗都在抖。

    司机急刹车。

    “陆君!”姚子业的头转过来,对着他捏握的拳头,拧着长眉。

    冷冷的唇里迸出极愤怒的字眼:“我不同情他,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