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欲望丛林 > 第二十章、奇异山民

第二十章、奇异山民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田龙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落入眼帘的是一个正冲他甜甜微笑的美丽女子。这是一张演唱会的招贴画,画上是台湾著名的甜歌星邓丽君。旁边竹楼墙上还贴着诸如美国纽约、法国巴黎、泰国曼谷以及香港等大都市的彩色照片。奇特的是,在这花花绿绿的一大串中,还莫名其妙的夹杂着一张红旗如潮、光芒万丈的北京天安门工笔画,显得极不谐调,叫人颇费猜度。

    田龙置身在一栋竹楼的房间,屋里很亮堂,很清爽。他躺在一架没有脚柱的似床非床的木榻上,身下是床竹篾席,身上盖条薄而软的绿绒毯。田龙欠起身来靠住竹墙,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定然是在那一老一少的家里,是他们把自己弄来这里的,看来昨天为获取暂时栖身,不惜以身犯险射杀印支虎的计谋成功了,就是不知自己有没有被虎所伤?他扭动了一下身子,身子还有些虚弱,但好像没事,就是后脑勺有点微微疼痛,是那只虎临死前将他扑倒地时撞的。

    然后,他环顾屋内:墙上除了彩色画照,还挂着两支步枪,一支是他的捷克步枪,另一支是苏式AK47;从他躺的方向,可以看见窗口外边矗立着一栋似楼更似碉堡的建筑;而在窗口下有一张低矮的桌子,桌子边靠墙角处立竖一只很精致的细长颈银质小壶,擦拭得锃亮夺目,酷似藏人盛酥油茶的什么器皿;银质壶边还撂着一部收音机模样的玩意,只不过那上面多了些按键,多了几个喇叭——田龙孤陋寡闻,不知道这是国外刚刚时兴的收录两用机。田龙正揣摸这屋主人究竟是何身份,竹楼外的梯子嘎吱吱响了起来。

    进来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就是田龙昨天遇见的那一老一少的“少”。姑娘赤着双足,脖子上套着一只亮闪闪的银环,一条纤瘦金色筒裙裹住腰肢,上身却是一件印有摇滚歌星艾维斯?普莱斯利头像图案的体恤,有点傣族姑娘的韵味,又似瑶族阿妹的打扮,还有一种西方少女的前卫风范。姑娘很美,一双墨黑的大眼睛总是带着笑意。她进得屋里,拎起银质小壶,倒杯水来到田龙身边,递给他,笑盈盈地说:“嗨,打虎的英雄睡醒了——喝水。”

    这姑娘说的居然是一口流利的汉话。田龙一下傻怔了。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梦见自己回到了景洪……可这姑娘明眸皓齿、笑容可掬,就活生生站在面前。“你、你是中国人?”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问了句。

    姑娘“咯咯”笑着,没搭田龙的话喳,将水递给他,才说:“你这个人死沉死沉的,昨天我和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弄回来。后来,我们又叫人帮忙,去把那只老虎也抬回来了。我们以为你被老虎伤了,后来看你身上一点事也没有,就是一股臭味,嘻嘻——是从那边跑过来的?”

    田龙不知道这姑娘说的那边,指的是森林还是澜沧江对岸的勐腊,只得含混的点点头。

    “我爹说,一个人能从老林子里面活着出来,就是命大,有神明菩萨保佑。我们寨子只有我爹,还有几个老前辈,才熟悉老林子的路,其他人没人带路都不敢进老林子。”姑娘性格开朗,说话无拘无束,“其实昨天,我和爹知道那只老虎跟在我们后边的,每次进老林子打猎,那只老虎都跟在我们身后,实在跟急了就扔只麂子给它。爹不准打,怕打不死伤了自己——结果被你打死了,嘻嘻!我爹说你胆真大,要不是你后来朝它胸口补了一枪……我爹回来了。”

    “爹!”姑娘迎出屋。

    “——唔!”屋外响起一下很重很响的鼻音。

    姑娘的父亲自然是那一老一少的“老”了,大约五十多岁,身躯高大魁梧。与他女儿的鲜艳服饰相反,这“老”一身上下都是黑灰色:灰色的褂子,黑色的裤子,黑色的布鞋,头上缠的也是一条黑头帕,土里土气,跟长年累月生活在僻远山区、从没见过世面的庄稼老汉没有两样。尽管如此,但田龙还是从他那身黑色土灰中感受到一种莫可言状的威慑,一种咄咄逼人的悍武。他来到田龙面前,盘膝坐下,两眼如利锥一般地审视田龙,直盯得田龙心里发毛,头皮发麻。

    “小伙子,怎么样,现在好点了吧。”半晌方才开口,说的依然是令人疑窦丛生的标准汉话,“我得谢谢你昨天帮我们打死了那只虎,照理说我们得知恩图报——可是,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我们这个地方不能收留陌生人,你可以在我们这里呆几天,等你身体完全恢复了,你就必须离开,听明白了吗?”

    黑灰老人一席话好似一桶凉水劈头盖脸淋下,让田龙混身透凉。他冒险射杀老虎的本意,就是想暂时栖身在这儿然后再作打算,现在看来自己打错了算盘。田龙点点头,这个充满着诡谲的地方不住也罢,他有些尴尬又有些忿懑地回答:“老伯,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我住两天就走!”

    黑灰老人说完就再不理睬田龙,顾自闭上眼睛,泥菩萨样的养起神来。过一阵子,他忽然睁开眼睛,扬起头叫了声:“馨姑,饭烧好没有?”

    “哎,就来了!”馨姑在隔壁答应。不多会,馨姑端来一盆白米饭,一碗竹笋烧麂肉,一碗塘藕山鸡汤,放在矮桌上。屋里顿时弥漫着喷鼻的饭菜香味。她盛了三碗米饭,问田龙:“嗨,你能不能起来自己吃?”

    “能,可以的。”田龙答应着,将身子移到矮桌边,学着那黑灰老人样,盘腿坐好。

    馨姑好像对田龙颇有好感,她替他夹了许多菜堆放在米饭上。“谢谢!”田龙感激地说声,尔后埋着脑袋将饭菜慢慢往嘴里喂。他虽然饿极,但在这面无表情的黑灰老人前却依然做出斯文礼貌的样儿。

    三人默默吃饭,屋里很安静,空气很沉闷。馨姑天性活泼,她憋不住这沉闷无言的气氛,趁父亲低头吃饭,悄悄用筷子捅捅田龙,问道:“哎我说,你怎么称呼,到现在也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

    “田龙。”田龙答声,头也未抬,只顾低头吃饭。

    “田龙——天龙,天上飞的龙,地下跑的虎,这名字好听又有意思,不像我们寨子的人,尽是福呀贵的土得掉渣。”馨姑快嘴快语,言谈举止纯洁可爱,完全是一个胸无城府的少女,“哎,我说田龙,给我讲讲,你原来是做什么的,怎么就一个人扛着枪往老林子钻?”

    田龙对馨姑也有一种亲切感,他对馨姑说:“我是知青——知青你知不知道,就是知识青年。城里的知识青年就要下乡或者去支援边疆,我就是从西南的山城到云南景洪……”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支援边疆……馨姑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等等,你刚才说你老家是西南的山城?”一旁缄默不语的黑灰老人将饭碗从嘴边端开,瞳眸里闪出炯炯的光来,他兀突地问。

    田龙愕然不已,他不知自己是犯了忌还是说错了话,但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也就无所谓了。“没错,我的老家就在山城,我就在沙坪坝出生的。”他说。

    “山城——沙坪坝!”黑灰老人叠皱的脸颊肌肉抽搐几下,跟着他猛丢下饭碗,米饭撒泼一桌。他伸出双手,,一把抓住田龙肩头,急迫的问,“你真是山城人?哪你知不知道山城的精神堡垒?知不知道朝天门?知不知道罗汉寺?”

    黑灰老人的怪异反应真的把田龙搞懵了,但他还是努力镇定自己,回答说:“精神堡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朝天门,还有罗汉寺。罗汉寺就在小什字街,小的时候我去数过一次罗汉,有五百多尊。”

    说到山城,这黑灰老人变得异样激动,一双老眼竟然悄悄滚出两颗热泪,口内顾自喃喃蠕动:“对对,罗汉寺是在小什字,是在小什字——小伙子,哦田龙,你等等——不不,你自己吃饭,我出去叫几个人,马上就回来。”说毕,便急如火燎地奔下竹楼。

    馨姑见自己一惯不苟言笑的父亲,今日如此反常,也是大惑不解:“爹,今天怎么了?他怎么哭了?”

    田龙虽然也有些稀里糊涂,但就凭老人脸上两行眼泪,他判断老人没有恶意。

    田龙与馨姑吃罢饭,馨姑的父亲领着七八位与他年纪相仿、穿戴相同的人进来了。这些人将田龙团团围住,眼里脸上呈现出一种兴奋、期待还有焦灼的复杂神态。

    一位年龄约长的尖瘦脸老人率先发问:“你叫田龙,从西南山城来?你给我们说说,现在山城咋样了?长江、嘉陵江还有歌乐山……”这尖瘦脸老人其貌不扬,可田龙的直觉告诉他,此人就是这群人里的首领,是这个寨子的头人。

    田龙生在山城,长在山城,自然对家乡了如指掌。他定下心来,将自己知道的山山水水、名胜古迹、大街小巷、传奇掌故如数家珍地一一陈述,他的口才本来就不错,而自己讲述的事又是信手拈来,这一讲就是好几个时辰。

    “……山城有九门八码头,最大的码头就是朝天门。朝天门码头有一条石板梯,这石板梯没有尽头——这是真的,我去看过——听说,可以一直通往长江与嘉陵江交汇的中心……”

    “是的是的我知道,在长江与嘉陵江交汇中心的水下,有一座庙宇叫金竹寺,里面栽种的竹子都是黄金,只要有缘分,顺着那条石板梯往下走,就能走到金竹寺,就能得到一株黄金竹。不知今生,我们还有没有缘分再去走一走那条石板梯了……”尖瘦脸老人接腔道,说着说着他的语速慢了下来。

    奇怪的事再次发生了:起初,这群老人听得如痴如醉;后来,他们就有点欷歔不已;接着,这群老人竟然大放悲声,老泪纵横。至此,田龙好像有些明白了。

    事毕,尖瘦脸老人对田龙说:“小兄弟,昨天你救了老姚和馨姑,老姚央求我把你留下来,我没答应。好了不说这些了——现在,就冲你是西南山城的人这一条,我答应老姚了,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留下来。”

    天底下居然有如此怪异荒唐之事,自己拼着性命射杀老虎救人不能留下来,仅仅因为是西南山城的人这么一丁点芝麻小事,倒成了留下来的充足理由,这也实在令人难以理喻。田龙瞧着这群在崇山峻岭、在异国他乡生活的会说汉话的山民,脑袋里的谜团象发酵的馒头,逐渐膨胀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