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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毛这鸟里鸟气的一嗓子将众人惊回了神。

    夏樵一拍脑门道:“哦对,药澡!浴缸!等我一下!”

    随着家里熟悉的身影越来越多,他终于过渡到了高兴的状态里,就像一个后知后觉慢半拍的人,失而复得的最初想哭,这会儿才真正开始想笑。

    那是一种缓慢堆积出来的亢奋,以至于说话都带着蹦跳的感觉。他跑进卫生间的时候简直是一溜烟的,伸手捞了一把门框才没有撞上什么。

    “小心点——”张碧灵提醒了一句。说完她自己也泛起了压不住的笑意,咕哝着:“挺好。”

    人一个接一个地回来了,就一切都好。

    夏樵进了卫生间,兴冲冲地要去放水。手都碰到龙头了,才反应过来这浴缸使用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主要集中在刚搬来这里的那两年。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比起淋浴更喜欢泡在浴缸里。经常放上满满的水,试图一动不动地放松四肢,让自己漂在水面上。当然……基本都以失败告终。

    现在想来不仅傻x,还有点惊悚,得亏爷爷能容忍。

    等过了那个阶段,他就对这种傻事失了兴趣,觉得淋浴更方便省事。之后就再也没用过浴缸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

    一个曾经用过又多年没再用过的浴缸,要怎么搞卫生才能达到标准,在祖师爷的盯视下把他哥放进去?

    夏樵在浴缸边趴了一会儿,觉得不如自首。

    “哥——”他叫了一声。

    ***

    闻时听到小樵的叫声了,但没有应。

    他还盘坐在床上,跟抱着胳膊的尘不到目光相对,正在认真地贯彻一个策略,叫做敌不动我就一动不动。

    还是张碧灵善解人意,朝门外问了一句:“小夏怎么了?”

    “呃,就是这个浴缸。”夏樵的声音传过来,“我觉得祖师爷和我哥最好来看一下……”

    老毛先往那边飞了过去。

    尘不到也终于回头,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床上的某位立马绷着脸细细索索一顿动,把手指上的傀线摁死了。

    等他摁完一抬眼——尘不到正半垂眸光看着他。

    闻时:“……”

    他能感觉到尘不到是想笑的,但没有真的笑出来。而是站直了身体,朝他伸出手说:“眼睛这么圆就别瞪了,也没什么气势。走,去看看你弟弟怎么回事。”

    卜宁作为一个旁观的,见证了他那迷你小师弟教科书式的口是心非——脸上写着“我不情愿也不甘心”,手却老老实实地递了出去。

    尘不到牵着他下了床。

    从面前走过去的时候,卜宁默默看了一会儿闻时的脑袋顶……

    要是说一点都不手痒那绝对是假的,但他懂得基本的礼数教——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周煦突然挤掉了卜宁老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摸了一下闻时的头,又以闪电般的速度龟缩回去,把主位重新让给了另一半自己。

    卜宁:“…………”

    我——

    只能说人类的手欠是相通的,就看有没有贼胆而已。

    总之,那一刻,整个沈家别墅都凝固住了。

    闻时面无表情地回过头。

    卜宁已经在瞬息之间退出去一丈多,背靠着房间的墙朝他拱手作揖:“师弟,真不是我。”

    如果没有墙的限制,他能退出去八里地。

    他作完揖一抬眼,对上了师父尘不到的目光,还看见了师弟手指头上瞬间张开的傀线。

    “……”

    挨千刀的周煦。

    卜宁立刻又作了一个大揖,说:“我同他讲讲道理。”

    话音落下,他就一动不动了。

    凡人管这叫“魂游天外”,其实就是躯壳暂时没人管,身体里的灵相“打架”去了。

    后来的后来,周·狗胆包天·煦偶尔会跟人讲起这惊险刺激的一幕,说:“……因为我摸了闻时老祖的头,卜宁暴跳如雷。”

    这话不用细想,字字带槽。

    张雅临当场掉了个杯子,劈声问:“你摸了谁的头???”

    张岚的鲜红指甲油哆嗦到了小黑手上:“你说谁暴跳如雷???”

    再后来,“卜宁暴跳如雷”就成了一个梗。

    毕竟在几乎所有人眼里,斯斯文文的卜宁老祖这辈子都不可能跟“暴跳如雷”中的任何一个字扯上关系。

    但有一个人每次听到都能哈哈笑半天。

    他姓钟名思,是唯一相信周煦那句鬼话的人,并附和道:“在下不才,有幸见识过很多回。”

    他还表示自己醒得太晚,错过了摸小师弟脑袋的机会,真是可惜、可惜。

    因为这些话,他和周煦惨遭了一番“报应”。

    但那都是未来平静生活里的后话了。

    ……

    ***

    总之这一天,沈家别墅的浴缸最终还是没有派上用场。

    倒不是因为夏樵担心的那些问题,毕竟尘不到、闻时、卜宁都在,哪怕就是张碧灵,想要把一个东西弄得光亮如新都不算难事。

    关键在于那个浴缸的水塞有点问题,淅淅沥沥会漏个不停。

    这本来也不是大事,但在养神蓄灵上犯了点忌讳,不适合当下的闻时用。

    于是尘不到说:“我带他回一趟松云山。”

    依照常态,回松云山,卜宁必然是要一起的。但当时的卜宁正在跟周煦“谈心”,没跟过去。

    卜宁都没动,张碧灵当自然也不好冒失。至于夏樵,祖师爷没开口叫他们一起,他就没敢迈步。

    于是最终回山的就只有尘不到、闻时,以及搂着药的老毛。

    松云山被卜宁封禁了很多年。

    如今尘埃落定万事太平,那个大阵已经撤去,只在山脚下围了一圈障人耳目的小阵,免得有人误闯,迷失在山间。

    这座山林一旦通了天地,重重死象就转了生。

    道边的山壁上,苔痕又泛了青,夜里虽然看不大清楚,但青草味已经满布山道。

    坳间松林如海,山岚云雾是淡淡的乳白色,带着松脂香,长风一卷,就是千倾。

    老毛进了山,翅膀一掠,转眼就消失在了高高的峰巅。

    不一会儿,沿途的风灯就亮了起来,温黄一团,点缀在崖间。

    闻时则跟着尘不到走在长长的石阶上,投落一长一短两道影子。

    山间夜凉寒气重,牵着他的那只手却是温暖的。没有枯痕、没有逸散出来的黑雾,修长有力,筋骨匀亭。

    一如当年。

    闻时转头望向山侧,看到了清心湖静谧的湖影。他又抬头望向山巅,看到了曾经黄粱一梦里怎么也等不到的圆月。

    “出息了,走着走着还能呆住。”尘不到晃了晃他的手,“醒醒。”

    闻时怔了一下,从圆月上收回视线。

    他们又朝着山顶往上走。只是没走几步,尘不到感觉腿边的罩袍动了一下。余光里,某人闷着脑袋朝他挨近了一点,不知道是借着袍子挡风还是百年罕见的粘人。

    像一块不声不响沾上来的雪糕。

    ***

    到山顶的时候,闻时听到了人语声。出乎意料,竟然叽叽喳喳有些热闹。

    他愣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那间屋子的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两个脑袋一左一右从窗棂里探出来。

    左边的说:“回来啦!”

    右边的用相似的声音附和道:“总算回来啦!”

    “走得好慢。”

    “是啊好慢,我们等半天了。”

    那是大召小召。

    她们这样闹着挤作一团,总让人怀疑那对白虎自天而降威震山林的场景,不过是一场逼真的梦境。

    热气从屋里散出来,出窗就氤氲成了一团白雾。

    大召用手扇了扇,笑眯眯地说:“水已经好了。”

    小召接话:“药也投进去了。”

    “手脚是不是很麻利?”姐妹俩齐声邀功。

    结果就听“砰”的一声,老毛抱着已经没有药的空钵走出来,冲她俩说:“桶是我清的,水是我热的,药也是我投的。”

    “可是我们陪你了。”

    “多稀罕。”老毛一点不客气。

    大小召嘻嘻哈哈笑歪在窗框上。

    而老毛已经转过头来,对尘不到和闻时说:“多亏了我手脚麻利,这回真的能泡了。”

    闻时将信将疑地进了屋,看见屋中间一个大浴桶,盛得满满的。

    药早已化散进水里,乍看起来很浓,味道……辣极了。

    闻时:“……”

    这哪里是要泡澡,这分明是要腌山货。

    闻时扭头就走。

    因为个子小且灵神丝毫不虚,他出溜得极快,瞬间就到了屋门口。刚要迈出去,就被人拦腰捞了回去。

    “腿看着只有一点点,跑得倒是快。”尘不到说。

    闻时两脚不沾地,皱着眉问:“桶里什么东西。”

    “大料。”尘不到说,“山里人多嘴多,给冬天屯点粮。”

    闻时扭头盯视他。

    “好了别乱动,确实是给你泡的药。”尘不到收了逗弄。

    闻时挂在他手上,听见他话里的逗弄淡下去,低低沉沉的嗓音响起来:“生死里走一趟,你说毫无影响就毫无影响?”

    话音落下,闻时已经浸到了药浴桶里。

    热水包裹着他整个身体,先是皮肤变得暖热起来,接着便是每一处骨缝关节……尤其是隐隐难受了很久的手指。

    真正的药汁并没有那样辛辣的味道,相反,其实是好闻的,很容易让人定下神来。

    闻时听见尘不到说:“泡半个时辰。”

    等他抓住桶壁,从药汁里抬起头,就见屋门吱呀一声阖上。尘不到的脚步很轻地远了。

    说是让他安安静静泡半个时辰,中途居然真的一个人都没有来。但闻时也没顾得上这些,因为没一会儿他就在药的作用下昏昏欲睡。

    等他浑身上下每个关节骨缝都被泡得熨帖舒服,从迷糊的状态里睁开眼。就看见尘不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就坐在桌案边。

    长发垂落下来,被烛火勾出微亮的轮廓线。他支着头,一直沉静地陪着。

    “醒了?”尘不到站起身,袍摆扫过桌沿,“你倒是会掐时间,不多不少,刚巧半个时辰。”

    他挽了袖子,把闻时从浴桶里抱出来。

    被药汁浸透的衣服裹在身上,在桶里刚好抵消那股刺劲。出来却很快有些凉了。

    尘不到要给他把这身湿衣换下来,闻时却有一点点别扭。

    “我自己换。”他湿哒哒跟水鬼一样坐在榻上,去抓尘不到手里拿着的干净毛巾。

    尘不到拗不过他,也知道他脸皮薄。有些哭笑不得地把毛巾盖在水鬼脑袋上,又从斗橱里找出一件闻时以前的白袍,搁在一边:“行吧,那你自己来。”

    尘不到背门出去的时候,闻时被盖在那张大毛巾下,听见他带笑地说了一句:“小时候也不是没帮你换过衣服。”

    而后屋里便重归于寂静。

    闻时在毛巾盖住的黑暗里坐了一会儿,想着刚刚尘不到的话,忽然意识到自己跑偏了方向……

    再这么下去,可能又要被他拗回纯粹的师徒了。

    ……

    算账就算账吧。

    闻时想。

    他抓下毛巾,把自己一一擦弄干净。拿起搁在一旁的袍子披裹在身上。手臂伸进素白宽袖的那一刻,他周身的骨骼都在拉长舒展。

    当他的手从袖口里露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是成年的模样。

    屋里还有未散的热气,很暖和。

    闻时从榻边勾来一团干净棉线,习惯性地一圈一圈交错缠绕在瘦白修长的手指上。

    屋门忽然“笃笃”响了几声,在安静的夜幕里并不突兀

    “换好了?”尘不到高高的影子投映在门边。

    “嗯。”闻时应了一声,低头咬了傀线,将最后一个结收束干净。

    “我让老毛弄了点药油——”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尘不到手指上勾着一根细麻绳,麻绳两端挂着两个小竹筒似的器物,正要进门,却在抬眸看到闻时的时候停住了。

    山风擦过他的身侧,偷偷溜了一缕进来。

    屋里桌上的灯烛轻轻抖了抖。

    尘不到的眸子里映着抖晃的烛光。他静了一瞬后眨了一下,那抹烛光就化开了。

    他走过来在榻边停住,低头看着闻时。眸光从闻时眼尾扫看下来又落回去:“不是灵神不足,长不大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