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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掌中宝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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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

    外面依旧大雪纷飞,透过半人高的窗户看过去,只见暗黑夜空下,白雪扑朔。唐妧没有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侧身躺在男人宽阔温暖的胸膛里,脑袋枕着他紧实健硕的手臂,闻着茶香伴着酒香,心情颇为愉悦地观赏着外面的雪景。忽然间就想起曾经在书中念到过的一句诗来:

    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

    在湖州自然是看不到这样的大雪的,记得当时念到这两句的时候,她还费劲脑子想象过那种画面。只觉得当时是有些夸张了,雪再大,怎么可能如盐撒在空中一般,现在真正见到了,才知道,原来真是有可能的。

    “你今天在璟国公府露了一手,虽说最后与那位玲珑坊的娘子打了个平手,不过当时那种情况下,到底谁输谁赢,她自己心中也清楚。知道你是在给她台阶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不好多说。不过现在整个京城的风气就是如此,各个珍宝坊间明争暗斗也十分激烈,自然是见不得外坊的人比他们好。如果我所料不错,就在年前这几日,玲珑坊的人,一定会登门造访。”

    这事情,其实当时在璟国公府的时候,唐妧也考虑到了。不过当时谢四执意要看她们比试,而两位老夫人又没有阻止,她不得不应承下来。

    唐妧心里也明白,这帝都城卧虎藏龙,想在这里立足,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在摸清具体情况前,她并不想露手。毕竟,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她是处于非常弱势的。

    经过这两年她的刻苦经营,簪花坊在湖州城,的确算是小有些名气了。不过跟京城里其它珍宝坊比起来,差的不是一丝一毫,至少,现在她这只才寻得铺面,还没来得及开张呢。

    “来找我,是想进一步探我的虚实,还是要拉我去玲珑坊?”这是严肃的问题,也是唐妧目前来说比较担心的问题,既然他提起了,唐妧自然愿意多问一些。

    唐妧觉得躺在他怀里这样的姿势说话不太方便,便直起身子来,又坐了回去。

    赵骋也挪了下身子,双手微攥成拳轻轻搁在桌案上,这才抬起黑黝黝的眸子看向坐在对面的唐妧道:“都有可能,能拉得你去玲珑坊,这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能,他们应该也会有其它对策,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玲珑坊如今门徒大大小小得有数十上百人,在京城,自有其一定的地位。本身本事大,门徒也多,再加上可能背后还有靠山,所以,他们不会将你放在眼里。”

    “靠山?”唐妧眼睛不自觉睁圆了几分,隐在袖子里的一双小手也渐渐攥紧,“宫里的贵人?”

    “算是。”赵骋应一声,比起唐妧此刻的不淡定来,明显他要显得自如得多,见坐在对面的女孩儿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他又道,“你怕什么,你不是也有靠山?”

    “你?”唐妧抬眼上下扫了对面这个男人一眼,不由得便细细打量起他来,一身玄色金丝线纹边儿的直缀,领口处露出里面白色深衣,金冠束发,轮廓分明的一张脸白皙如玉,眸如点墨般亮黑深邃,脸上每一个五官,仿若都有精雕细琢过一般,稳稳坐着,不动丝毫,腰挺得笔直,嘴角微弯,算是挂着一丝笑。

    看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唐妧此刻没有多想,的确是相信他的。

    她对他渐渐产生了依赖,伴随的,还有信任。

    屋内一时间沉默住了,赵骋将目光静静从她身上收回来,抬手伸向桌边煮沸了的茶水,将茶壶拎起,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闻到了茶香味,唐妧这才回过神来。

    “你们刚来湖州,这个年,就先将就着过。明天我会让人采买些东西送到你府上去,顺便,再送给你一个丫鬟贴身伺候。”赵骋一双素白大手轻轻执起茶盏,端起来吹了吹,浅酌一口,又放下,目光继续落在对面的女子身上,见她只望着自己,不说话,赵骋这才又说,“京城乃是非之地,夫人又是身怀璧玉,想来是会招人嫉恨的。皇上准我的假已经够长了,以后有较长的时间会呆在军营里,不能再时时刻刻都守在你身边。所以,我安排一个身怀武艺的女子伴在你身边,她会当你挡灾。”

    “身怀武艺的……女子?”唐妧有些不敢相信,像赵骋这样的人,常年都驻扎在军营中的……军营中有女子?

    “是我的一个属下,我跟狼兄曾经救过她一命。她是孤儿,之后便投靠于我,是我的暗卫之一,叫霜剑。”对于唐妧投落过去的疑惑目光,赵骋给了比较详尽的解释。

    不过很明显,他是曲解了意思了。

    唐妧点点头,表示答应了,又道了声谢,扭头朝窗外看了看。外面雪渐渐小了些,唐妧道:“送我回去吧。”

    “你刚喝了酒,先把这本茶喝了。”赵骋淡声吩咐。

    唐妧端起茶杯来,吹了吹,然后慢慢喝完一整杯茶。喝完后将空茶杯递到赵骋跟前,表示她喝完了,可以回家了。

    赵骋点点头,示意她先在这里坐会儿,他则起身下了楼,再上来的时候,手上多了条雪白色的狐皮大氅。走到跟前,将狐皮大氅展开,亲自给她裹住,系好带子后,拍了拍她肩膀道:“走吧。”

    ——————

    唐妧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外面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阳光透过窗棱洒进卧室来,唐妧缩在被窝里隔得老远,似乎都能够瞧得见金灿灿的阳光。

    听得院子里有妹妹的笑闹声,唐妧穿衣起床,自己打了热水来洗漱。

    阿满正撅着屁股一个人在院子里堆雪人,忙得热火朝天,一扭脑袋见姐姐起来了,连忙拍了拍手跑过去,有些邀功意味的指着自己堆了一半的雪人道:“姐姐,看,我堆的。这次秀禾没有帮忙,是我一个人堆起来的。我拿了葡萄给它当眼睛,还让秀禾去厨房要了胡萝卜来当鼻子,现在就缺一顶帽子了。”

    “阿满不是说要跟姐姐一起堆的吗?”唐妧牵着妹妹手走了过去,在雪人跟前蹲下,双手掬起雪来,帮妹妹一起继续堆雪人。

    阿满圆乎乎的小身子挤在姐姐身边,小手掬雪往雪人身上砌,这才说:“阿满一大早就来找姐姐了,不过姐姐睡得可沉了,阿满等了好久,姐姐都没有醒。所以,阿满就自己先一个人堆了。”

    睡得很沉吗?唐妧似乎才想得起来,好像的确是,打从昨天晚上回来后睡下,她夜间都没有醒过。

    是因为昨天喝了酒的缘故吗?可是她只喝了一小杯啊,而且,当时并没有什么不适应,那酒也根本不烈。

    “大姑娘,敬忠侯府的人用马车拉了好几马车的东西来,说是昨天璟国公府见了大姑娘后,赵家老夫人十分喜欢姑娘您,念着咱们刚进京来,没有时间准备过年的东西,所以,就命人送来了。”说话的是伺候在陈氏身边的丫头云书,云书虽然是赵骋找来唐府伺候的,不过,只是赵骋私下命人去办的事,她自己并不知晓。

    因而此刻见自家大姑娘这般得赵老夫人宠爱,自然是十分开心的,毕竟敬忠侯府,不是谁想攀,都能够高攀得起的。

    “我知道了,云书,你先去母亲那边吧,我马上就过来。”见云书应一声走了,唐妧拉起妹妹道,“去洗手,一起到娘那里去。”

    阿满满头是汗,小脸热得粉扑扑的,扔了手上的雪跟姐姐进屋。进了屋子就嫌热,要脱衣裳,唐妧给拦住了。

    “天这么冷,不许脱衣裳。”唐妧沉着脸唬妹妹,“阿满要是不听姐姐的话,下回姐姐就不理你了。”

    阿满当然听话,抱了抱姐姐,就蹿到窗户边上的贵妃椅上躺下。

    “好累啊,好累啊,堆雪人原来也是这么累的活。我觉得我好有本事啊,一个人可以堆那么大个雪人。等衡哥哥来了,我要告诉他我多厉害,省得他只以为自己厉害似的。”阿满黑溜溜的眼珠子滴溜直转,粉嘟嘟的腮帮子也渐渐鼓起来,显然在想着自己的一番小心思。

    秀禾早打了热水来,唐妧拧了湿毛巾给妹妹擦手擦脸,顺便叮嘱道:“谢小公子是璟国公府的公子,那样人家的公子是轻易不会出门的,阿满以后想玩儿,就找秀禾陪你,知道了吗?”

    “可是他答应过我的,会来找我玩儿啊。他还说,要邀请我去他们家玩儿呢,他家里有更漂亮的木马,是他表兄给他做的。”阿满挠脑袋,“就是那位赵公子。可是哥哥不会,哥哥都不会给我做这些。”

    “哥哥也很厉害啊,阿满忘了?哥哥耍大刀多厉害。”唐妧帮妹妹擦干净后,抱起她说,“以后这些话别在哥哥跟前说,不然哥哥会生气的,知道吗?咱们的哥哥,是最好的哥哥。”

    唐妧带着妹妹去了东院后,才知道,原来赵骋让人送了这么多东西来。

    本来唐家人已经做好了过一个穷年的准备了,没有想到,赵家会这般照拂。这回送东西来,赵家奴仆打的是赵老夫人的旗号,这也是变相告诉唐家,阿妧这个孙媳妇,老夫人那里是认了。

    唐家父子脑袋转不过这个弯儿来,心存感激也不过只是停留在感谢赵家人送来食物跟棉被上。不过,陈氏心中却是有数的,她自是高兴。

    “这位姑娘是?”陈氏指着赵家嬷嬷身边的一个穿着绿色裙衫的姑娘,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敢确定。

    赵家嬷嬷微弯腰回话道:“回夫人的话,我们家老夫人疼爱唐大姑娘,所以,特意选了个机灵的姑娘来送给大姑娘。这位姑娘叫剑霜,身上有些功夫底子,以后就由她来伺候大姑娘吧。”

    陈氏扭头看向女儿,唐妧冲母亲轻轻点了点头。

    “赵老夫人真是太有心了,劳嬷嬷回去先替我感谢老夫人,等哪日老夫人得空,我定是要亲自登门拜谢的。”陈氏面含浅笑。

    赵家嬷嬷道:“夫人实在是客气了。”又说,“老夫人得知夫人身子素来不佳,说了,刚好府上正在配人参养荣丸,以后会隔日便命人送来府上。老夫人说了,让夫人不必客气,如今到了年底,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的事情,实在诸事不便。等过完年天气稍微暖和些了,就请夫人跟两位小姐去府上赏花。”

    陈氏手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子来道:“多谢老夫人。”

    赵家奴仆离开后,陈氏打发人将一应食材都搬去厨房,其它东西也分门别类收起来。等奴仆们差不多都办事去了,一家五口人大眼瞪小眼,相互望着,也不多言。

    最后,还是唐元森率先开口道:“我果然是没有看走眼,这位赵爷,不愧是曾经闻名天下的少年元帅。咱们阿妧日后有福了,嫁得这样的好儿郎,以后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陈氏用帕子捂着嘴轻轻咳了一声道:“阿妧的事情,我是不担心了,不过,锦荣年纪也不小了,该是时候娶个媳妇儿回来了。”

    提起这事儿,唐妧突然想起赵骋之前在船上与她说的话来。之前在船上,男女都是分开住的,他鲜少有机会与哥哥独处,所以,也就没有问清楚,现在既然想起来,自然得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