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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世上安得如来法,不负如来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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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都会以为自己是世上最特别的那一个,而结果总是恰恰相反的,平淡无奇地比白开水还要淡,是飘渺浮世的一粒再普通不过的尘土。

    南宫瑾也以为自己在公玉闲的心里是不一样的,风华流转的动人眸子,颦颦蹙蹙的弯弯眉眼,温柔体贴地几乎完美,还有那无人时私下的频频走神,动人心魄,让人甘心弥足深陷的情意缠绵,他对她,是不一样的。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原来这一切不过只是自己的幻想,自己的一厢情愿,痴心妄想。她与世间其他女子,甚至于男子皆是一样的,只是他用得顺手的一颗棋子,只有被利用的价值,等到这颗棋子失去了价值,他便不会再去理会,将它弃之一边,连扫一眼都不甘愿。

    只是因为不爱吧!因为不爱,所以他能将她看的清清楚楚,利用的彻彻底底,因为不爱,所以他的心从来不曾装下过她,假装缠绵,假装情深,其实只是温柔的陷阱,只是一段美男计吧!

    难怪,他对着她时,尽管情意切切,却能收放自如,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为的什么;难怪他看着她时的目光里有她看不懂的复杂纠缠,难怪他至始至终,都只是对她一人温存,从不曾失态,因为他从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招来寒雨晚来风。

    知晓这一切的那一日,是一个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只是杀的是自己,伤的亦是自己。

    漆黑的夜色笼罩下来,让人透不过气来,左眼皮一直突突地跳个不停,总觉得今夜会有什么药发生似得,结果乌鸦嘴,说中了。

    窗外起风了,吹得整个破旧的红木窗柩吱呀呀乱响,闹的人心慌意乱,不知所谓。忽然,一阵强风了进来,凉意透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团乌起码黑的东西。着实吓了南宫瑾一跳,她拍了拍胸口,慢慢走近,那团黑呼呼的东西动了动,竟然是个人,只是浑身包着黑纱,看不清容貌,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你是谁?”南宫瑾惊吓过度,差点失声尖叫,被突如其来的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了,一把亮闪闪的匕首抵上她的脖子,凉丝丝的,那一声尖叫被生生吞了进腹。

    那双眸子乌黑发亮,淡淡的神色里掩不住忧伤,想来,是一个可怜之人。南宫瑾一时间同情心泛滥,心底软了软,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不会出声,那人警惕地瞪了她许久,才慢慢放开手,可能还有些不放心,所以仍旧紧紧盯着她,那眼神里分明带了一层薄恨,一丝怨念。难不成是来寻仇的,只是她在凡间心性已经克制的很好了,应该没什么仇家,怎么这么倒霉引来了刺客,还是在她大婚当即,她想,一定要尽量满足那人的要求,只要不伤害她,怎么都行,她要保住一条性命,跟她心尖上的人成亲,她这样想了想就不那么害怕了。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么?”南宫瑾颤着声音,探究地问。

    那人沉默不语,只是瞪着她看,看得她头皮发麻,不知所措。

    在这夜阑人静的时刻,跟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呆在一起,突兀的只有自己在自言自语。而有一双阴晴不定的眼睛像牢笼般盯着自己,却不言不语,着实有些诡异,也生出一种惊悚。真怕那人下一刻就把自己剐了,那真是呜呼哀哉,悲矣,壮哉。

    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比了一个南宫瑾看不懂的手势,好像再说什么,南宫瑾无奈的摇了摇头。它又比了很久,无奈南宫瑾愣是一个没看懂,那团黑东西好像有些泄气,比了一个笔写的手势,这下南宫瑾看懂了,很是兴奋。

    “你是要笔墨纸砚?”

    原来它不会说话。

    那团东西,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沉痛,可能是对她彻底无语了吧!

    南宫瑾殷勤地拿来笔墨纸砚,她最近心情不错,对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物什的秘密特别好奇。她偏头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垂头细细书写着什么,甚至有一刻有一种冲上去给她个手刀,然后掀开它的面纱看看到底长了什么样的一张脸,后来还是忍住了冲动,她怕她一个手刀没下去,那把亮闪闪的刀子就先插进了她的胸口。

    “不要成婚”

    白纸黑字,看的南宫瑾有些错愕,难不成又是一个暗恋公玉闲的。额。。。看不清男女。公玉闲这只祸害,真是招蜂引蝶,他们的婚期已经昭告天下了,竟还有不知死活的人来打扰她,真是讨厌,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了,等着跟他好好算账。

    那团黑黑的东西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又埋下头奋笔疾书。

    “小心公玉闲”

    这下南宫瑾彻底愣住了,不是向她来宣示对公玉闲的主权,反而让她小心公玉闲,这个暗恋着实令人费解,难不成是因爱生恨?

    南宫瑾盯着那几个字,总有一些不祥的预感,她开始有些抗拒着,挣扎,那些秘密。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稳稳的,沉静的,是他!

    南宫瑾尙还未回神,就被那团东西硬塞了封信在怀中,而那团黑东西疾步走向窗台,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可是它转身的黑影似乎很是熟悉,还有那离开时幽幽的眼神,好像也是似曾相识。

    公玉闲轻轻扣了扣门,径直走了进来,微微含了一丝笑,眉眼弯弯,携了一丝凉意,带着风雨之势缓缓走向她,她将手中的信隐了隐,对上他笑意深深的眼眸。

    “这么晚没睡?”有些嗔怒,又有些调戏,“莫不是知道我要来,在等我吧?”

    南宫瑾最受不了他这样对她讲话,低了低头,脸上有些潮红,沉默不语。

    “呵”公玉闲一丝轻笑,“莫不是害羞了,让大爷瞧瞧。”说着用扇柄微微挑起她的下巴,好一番调戏,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在看到她扭捏的样子,笑意更深。

    南宫瑾连忙以手遮面,无地自容般跺了跺脚,“不给看不给看,你坏死了”

    从前,她从来不会这样对着他说话,娇嗔里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很是小女人的样子,不过如今不一样了,反正都快是夫妻了,也就无所谓了。

    公玉闲只是得了些好吃的夜宵,得知她还未睡下,所以拿过来陪她一起享用的,南宫瑾很是温馨,满足地吃完一顿丰盛的宵夜也是夜深人静时分,送走了公玉闲,南宫瑾一直惴惴不安的心又开始发慌了。

    窗外,夜静的可怕,显得虫鸣蛙叫声响亮,夜风吹着哨子,打了个弯而过,带起草木合奏,想必窗外零落了不少蔷薇,紫色的花瓣此刻应是格外孤寂。

    南宫瑾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看那封信,她怕有些事知道了自己难以接受,又怕有些事不知道会后悔,她来来回回踱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她还是决定看看,她想知道那一丝隐忧到底是为何?

    一张黄黄的褶皱的有些古老的宣纸轻轻飘落,白纸黑字,字字泣血,这。。。这怎么可能?

    南宫瑾血色全无的脸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她轻轻捂着早已疼痛难耐的胸口,泪水滑落,绵绵不绝,她向后踉跄了几步,终是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模样,看了叫人心疼。

    “不会的,不会的,这一切不会是真的,他。。。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南宫瑾自言自语的喃喃,可是没有人能回答她,她呆呆地回忆着曾经美好的片段,他温柔抚琴的样子,认真作画的样子,专注看书的样子,体贴为她披衣的样子。。。一幕幕在脑海里回荡,他为她做了那么多,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假的。

    可是如果不是假的,那双黑色的眼眸中怎么会有她熟悉的影子,她为何要冒着风险跑进公主府,就为了告诉她一个谎言,难不成是一个阴谋,那一夜,南宫瑾彻夜未眠,呆呆坐到天明。

    她想要知道真相,这一切的真相,不惜一切代价。所以第二天她找了苏缈。

    看着神色凝重,盯着两个熊猫眼,似行尸走肉般对着苏缈,“帮我查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越快越好。”

    苏缈看着失魂落魄的她,有些不忍,知道纸是保不住火的,他摇了摇头,终究没说什么,看着她远去落寞的背影,神伤。

    她其实奢望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玩笑,不过是一个误会,可是怎么能呢?她的出现不正好说明了一切么?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谎言,一个弥天大谎。

    南宫瑾像被雷电击中一般,无法言语,因为那一刻她的世界,天崩地裂,连唯一剩下的奢望也变成了绝望。虽然真相早已料到,但她还有一丝奢望,哪怕只是曾经有过,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角落,只要是他给她的,她都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可是,未曾。

    眼中一阵酸涩,有泪如泉涌,她此刻的心很痛很痛,痛得快要死掉,却又活了过来,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我一个人的梦?

    这两日来,南宫瑾天天醉生梦死在自己的寝殿,日日借酒消愁,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酒是一种好东西,至少喝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不会去想不开心的事,朦朦胧胧不知道今夕是何年。可是酒毕竟是穿肠毒药,不是以毒攻毒就能好的,以致于一两坛,三四坛,下去肚中,喉中的苦涩不减反增,难不成是量不够多。是以命人多抬了几坛子酒进寝殿,继续灌。迷迷胧胧间似乎纤缇来过,很是忧心的样子。

    “公主,你这样日日酗酒恐怕不好,你本就身子骨弱,要多加保重才是啊!”

    南宫瑾什么都懒得说,只是挥了挥手让她退下,然后,嘱咐了几句,大概就是这几日不相见任何人,尤其是公玉闲。她是真的不想见他,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是恨,是爱,是放不下,还是拂袖离开。

    好一场算计,每一步都是精心布置,毫无错落,他一步步的靠近,明明知晓她的心意,却假装毫不知情,直到所有人都看出端倪,直到百花灯会上父皇的那一意味深长的眼神,直到这一纸赐婚的谕旨,可是这场算计里,她算什么?这就是她欢喜到心痛的人,她把他妥善放在心尖尖上,可是在他眼里,她什么都不是,她苦涩的笑笑.

    有风四处流窜,打在身上,如针刺般钝钝地疼,但她再没有哭,似乎那咸咸的水已经流干,再不会因为什么而溢出来.南宫瑾又狠狠灌了一口酒,好苦,她的眉都皱到了一起.

    一幅幅朦胧的图景在眼前一次展开,是三年来的点点滴滴,那短短三年的点点滴滴,抵过了她多舛的半生浮华,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三年的时光里,他体贴入微,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将她保护得太好,是她的幸运,还是她的不幸。然而这只是一场自作多情的梦,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着她公主的身份,不过因着她得宠的地位。原来苏缈说的是对的,没有真心,只是因着这尊贵的地位罢了。她自嘲地笑笑,那笑很冷,冰天雪地般冷,原来寡淡的不只是她,还有他。

    她从来不敢想象,自己竟有如此好运,得一人心,足矣。只是这一人心,岂是无常二字得以形容的了,果真是天命不可违,天命果真是不可违啊!

    不是她的,从来不会是她,即便如何勉强,即便付出所有,终究不是她的。

    只是因为不爱,只是因为这一场感情,从一开始便只是一场最彻底的利用罢了,所以不会心动,不会情动,冷静如他,精心如他,又怎么会棋差一招,又怎么会让自己卷入红尘俗世呢?而自己却始终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

    说他不爱,却是满心满意的深情,要护她周全,说他爱,他却利用了她,欺骗了她。他真是深沉,连虚情假意都能做的如此逼真,骗过了天下人,也骗过了她,让她看不明白,却深深驻进心底,根深蒂固。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傻,竟然真的就这样相信了他,连一丝怀疑都无。一步步精心策划,一步步走进她的心里,他真是这世上最懂得利用人心,最懂得如何把一个人的价值彻底归为己用的人,一个陈国野心勃勃的将军,一个居高临下,俯视江山的人。

    有人说她天性凉薄,可是哪能比得上他,这一场重头至尾,彻头彻尾的利用。他将自己满满的情意当做筹码,为的是高高在上,举世无双的帝座,为的是权倾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即便孤冷,即便淸寡。难道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黄粱一梦?纵使高处不胜寒,纵使孤王寡帝,还是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伤神间,有一股大力夺走了酒坛子,手上空空的,心里也是空落落的,转的缓慢的脑袋转了一圈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随着一阵白梅香,脚步声稳稳停在她眼前.

    一袭玄色的锦袍,一张淡漠的脸引入眼帘,南宫瑾眯了眯眼,太久没有看到阳光了,有些刺眼,她清晰的看到那张脸蹙着眉,抿着唇,似乎有些动气.可能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她今天面对他的时候并不紧张,也没有砰砰的心跳声,只是没头没脑地寻着酒坛,没暇顾及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公玉闲脸色黑了黑,阴沉着脸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瑾儿,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么?"

    南宫瑾抬头有些吃力的看着他,对呀!他总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所有人,他永远那么高高在上,不沾晨露。而她总是把自己看得太低,为了他,一再的妥协,再妥协,甚至没有了自尊,没有了自由,可是换来的却是一个谎言,一场彻底的利用,一场虚情假意.

    南宫瑾费力得晃了晃手,示意他低下头来,只见他叹了口气,脸色依旧僵硬,乖乖地蹲了下来,微微欺身过来,动手扣住她的手腕,微微一带,南宫瑾便整个依偎在他温暖的胸怀。曾经她那么迷恋这个坚实宽广的胸怀,可是如今,如今贪恋又如何.可是她想留一份美好,哪怕只是虚情假意,所以她什么都没说,把手紧紧箍住他的脖子,这样便好.

    "陪我醉一场吧!好么?"带着诱人的酒气,缓缓吹在他敏感的脖颈上,他明知道不可以,可是他竟然痴痴得点了点头.其实她一双波光潋滟迷离的眼,晕红开来的桃红,呆呆地盯着他地上的影子看,有些迟钝的样子,挺美,原来醉美人,一点没错.他心底如是想.

    有一丝笑意字她眼角蔓延开来,带着涟涟秋波,荡漾,他竟然难得地看得怔住了.

    那一夜,一醉无眠,却是此生剪不断的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