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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料难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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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半晌,来安儿出来,回说没了酒了,这陈敬济也有半酣酒儿在肚内,又使他要去,那来安不动。

    又另拿钱,打了酒来吃着,骂来安儿:“贼小奴才儿,你别要慌!你主子不待见我,连你这奴才每也欺负我起来了,使你使儿不动。我与你家做女婿,不道的酒肉吃伤了,有爹在怎么行来?今日爹没了。

    就改变了心肠,把我来不理,都乱来挤撮我。我大丈母听信奴才言语,凡事托奴才,不托我。由他,我好耐凉耐怕儿!”傅伙计劝道:“好姐夫,快休舒言。

    不敬奉姐夫,再敬奉谁?想必后边忙。怎不与姐夫吃?你骂他不打紧,墙有缝,壁有耳,恰似你醉了一般,”敬济道:“老伙计,你不知道,我酒在肚里,事在心头。

    俺丈母听信小人言语,骂我一篇是非。就算我(入日)了人,人没(入日)了我?好不好我把这一屋子里老婆都刮剌了,到官也只是后丈母通奸,论个不应罪名。

    如今我先把你家女儿休了,然后一纸状子告到官。再不,东京万寿门进一本,你家见收着我家许多金银箱笼,都是杨戬应没官赃物。

    好不好把你这几间业房子都抄没了,老婆便当官办卖。我不图打鱼,只图混水耍子。会事的把俺女婿收笼着,照旧看待,还是大家便益。”

    傅伙计见他话头儿来的不好,说道:“姐夫,你原来醉了,王十九,只吃酒,且把散话革起。”

    这敬济眼瞅着傅伙计,骂道:“老贼狗,怎的说我散话!揭跳我醉了,吃了你家酒来?我不才是他家女婿娇客,你无故只是他家行财,你也挤撮我起来!

    我教你这老狗别要慌,你这几年赚的俺丈人钱勾了,饭也吃饱了,心里要打伙儿把我疾发了去,要夺权儿做买卖,好禁钱养家。我明日本状也带你一笔。教他打官司!”

    那傅伙计最是个小胆儿的人,见头势不好,穿上衣裳,悄悄往家一溜烟走了,小厮收了家活,后边去了,敬济倒在炕上睡下,一宿晚景题过。次日,傅伙计早辰进后边,见月娘把前事具诉一遍,哭哭啼啼,要告辞家去,交割帐目,不做买卖了。

    月娘便劝道:“伙计,你只安心做买卖,休要理那泼才料,如臭屎一般丢着他,当初你家为官事投到俺家来权住着,有甚金银财宝?也只是大姐几件妆奁,随身箱笼。

    你家老子便躲上东京去了,那时恐怕小人不足,教俺家昼夜耽心。你来时才十六七岁,黄毛团儿也一般,也亏在丈人家养活了这几年,调理的诸般买卖儿都会。今日翅膀毛儿干了,反恩将仇报,一扫帚扫的光光的。

    小孩儿家说话欺心,恁没天理,到明日只天照看他!伙计,你自安心做你买卖,休理他便了,他自然也羞。”一面把傅伙计安抚住了不题。

    一日,也是合当有事,印了铺挤着一屋里人赎讨东西,只见奶子如意儿,抱着孝哥儿送了一壶茶来与傅伙计吃,放在桌上。孝哥儿在奶子怀里,哇哇的只管哭。这陈敬济对着那些人,作耍当真说道:“我的哥哥,乖乖儿,你休哭了。”

    向众人说:“这孩子倒相我养的,依我说话,教他休哭,他就不哭了。”那些人就呆了,如意儿说:“姐夫,你说的好妙话儿,越发叫起儿来了,看我进房里说不说。”这陈敬济赶上踢了奶子两脚,戏骂道:“怪贼邋遢,你说不是!我且踢个响屁股儿着。”

    那奶子抱孩子走到后边,如此这般向月娘哭说:“姐夫对众人将哥儿这般言语发出来,”这月娘不听便罢,听了此言。

    正在镜台边梳着头,半日说不出话来,往前一撞,就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但见:荆山玉损,可惜西门庆正室夫妻。宝鉴花残,枉费九十日东君匹配。

    花容掩淡,犹如西园芍药倚朱栏。檀口无言,一似南海观音来入定。小园昨日春风急,吹折江梅就地花。慌了小玉,叫将家中大小,扶起月娘来炕上坐的。

    孙雪娥跳上炕,撅救了半日,舀姜汤灌下去,半日苏醒过来。月娘气堵心胸,只是哽咽,哭不出声来。奶子如意儿对孟玉楼、孙雪娥,将敬济对众人将哥儿戏言之事,说了一遍:“我好意说他,又赶着我踢了两脚,把我也气的发昏在这里。”

    雪娥扶着月娘,待的众人散去,悄悄在房中对月娘说:“娘也不消生气,气的你有些好歹,越发不好了。

    这小厮因卖了春梅,不得与潘家那淫妇弄手脚,才发出话来。如今一不做,二不休,大姐已是嫁出女,如同卖出田一般,咱顾不得他这许多。常言养虾蟆得水蛊儿病,只顾教那小厮在家里做什么!

    明日哄赚进后边,下老实打与他一顿,即时赶离门,教他家去,然后叫将王妈妈子来,把那淫妇教他领了去,变卖嫁人,如同狗臭尿,掠将出去,一天事都没了,平空留着他在家里做什么!

    到明日,没的把咱们也扯下水去了。”月娘道:“你说的也是。”当下计议已定了,到次日,饭时已后,月娘埋伏了丫鬟媳妇七八个人,各拿短棍棒槌。使小厮来安儿请进陈敬济来后边,只推说话。把仪门关了,教他当面跪下,问他:“你知罪么?”那陈敬济也不跪,转把脸儿高扬,佯佯不采。

    月娘大怒,于是率领雪娥并来兴儿媳妇、来昭妻一丈青、中秋儿、小玉、绣春众妇人,七手八脚,按在地下,拿棒槌短棍打了一顿。西门大姐走过一边,也不来救。打的这小伙儿急了,把裤子脱了,露出那直竖一条棍来。唬的众妇人看见,却丢下棍棒乱跑了。

    月娘又是那恼,又是那笑,口里骂道:“好个没根基的王八羔子!”敬济口中不言,心中暗道:“若不是我这个法儿,怎得脱身。”

    于是扒起来,一手兜着裤子,往前走了,月娘随令小厮跟随,教他算帐,交与傅伙计。敬济自知也立脚不定,一面收拾衣服铺盖,也不作辞,使性儿一直出离西门庆家,径往他母舅张团练家,他旧房子自住去了。

    正是:唯有感恩并积恨,万年千载不生尘。潘金莲在房中,听见打了陈敬济,赶离出门去了,越发忧上加忧,闷上添闷。一日,月娘听信雪娥之言,使玳安儿去叫了王婆来。

    那王婆自从他儿子王潮跟淮上客人,拐了起车的一百两银子来家,得其发迹,也不卖茶了,买了两个驴儿,安了盘磨,一张罗柜,开起磨房来。听见西门庆宅里叫他,连忙穿衣就走,到路上问玳安说:“我的哥哥,几时没见你,又早笼起头去了。有了媳妇儿不曾?”

    玳安道:“还不曾有哩。”王婆子道:“你爹没了,你家谁人请我做什么?莫不是你五娘养了儿子了,请我去抱腰?”玳安道:“俺五娘倒没养儿子,倒养了女婿。俺大娘请你老人家,领他出来嫁人。”王婆子道:“天么,天么,你看么!

    我说这淫妇,死了你爹,怎守的祝只当狗改不了吃屎,就弄碜儿来了,就是你家大姐那女婿子?他姓什么?”玳安道:“他姓陈,名唤陈敬济。”

    王婆子道:“想着去年,我为何老九的事,去央烦你爹。到宅内,你爹不在,贼淫妇他就没留我房里坐坐儿,折针也迸不出个来,只叫丫头倒一钟清茶我吃了,出来了,我只道千年万岁在他家,如何今日也还出来!

    好个浪蹄子淫妇,休说我是你个媒王,替你作成了恁好人家,就是闲人进去,也不该那等大意。”

    玳安道:“为他和俺姐夫在家里炒嚷作乱,昨日差些儿没把俺大娘气杀了哩。俺姐夫已是打发出去了,只有他老人家,如今教你领他去哩。”

    王婆子道:“他原是轿儿来,少不得还叫顶轿子。他也有个箱笼来,这里少不的也与他个箱子儿。”玳安道:“这个少不的,俺大娘自有个处。”

    两个说话间,到了门首。进入月娘房里,道了万福坐下,丫鬟拿茶吃了,月娘便道:“老王,无事不请你来。”悉把潘金莲如此这般,上项说了一遍:“今来是是非人,去是非者。

    一客不烦二王,还起动你领他出去,或聘嫁,或打发,叫他吃自在饭去罢。我男子汉已是没了,招揽不过这些人来。说不的当初死鬼为他丢了许多钱底那话了,就打他恁个人儿也有。

    如今随你聘嫁,多少儿交得来,我替他爹念个经儿,也是一场勾当。”王婆道:“你老人家,是稀罕这钱的?只要把祸害离了门就是了,我知道,我也不肯差了。”

    又道:“今日好日,就出去罢。又一件,他当初有个箱笼儿,有顶轿儿来,也少不的与他顶轿儿坐了去。”月娘道:“箱子与他一个,轿子不容他坐。”

    小玉道:“俺奶奶气头上便是这等说,到临岐,少不的雇顶轿儿。不然街坊人家看着,抛头露面的,不吃人笑话?”月娘不言语了。

    一面使丫鬟绣春,前边叫金莲来。这金莲一见王婆子在房里,就睁了,向前道了万福,坐下。王婆子开言便道:“你快收拾了,刚才大娘说,教我今日领你出去哩。”

    金莲道:“我汉子死了多少时儿,我为下什么非,作下什么歹来?如何平空打发我出去?”王婆道:“你休稀里打哄,做哑装聋!自古蛇钻窟窿蛇知道,各人干的事儿,各人心里明。

    金莲你休呆里撒奸,说长道短,我手里使不的巧语花言,帮闲钻懒。自古没个不散的筵席,出头椽儿先朽烂,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苍蝇不钻没缝儿蛋,你休把养汉当饭,我如今要打发你上阳关。”金莲见势头不好,料难久住,便也发话道:“你打人休打脸,骂人休揭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