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马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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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进来几个衣着暴露的小姐,上身只系了一条窄窄的红丝带,即所谓的“无上装小姐”。她们媚态十足地问,先生要按摩吗,要按摩吗?……

    黄教授不作声。孔教授说,我们要谈事呢!小姐说,按摩又不影响你们谈事。孔教授说对不起,我们有重要的事要谈呢!……

    小姐们又纠缠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黄教授说,你别理她们,别给脸她们。你看我,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就晓得你是老手,就不敢来宰你了。

    哦,是这样啊。孔教授觉悟道。

    3

    翌日是星期五。孔教授一早就去学校上课了。

    整整两个小时时间,孔教授站在讲台上,头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都讲了些什么。倒是事后有同事打趣说:听说孔教授上课跟学生大讲门当户对,很精彩啊?孔教授心里大惊,表面还要不动声色:那是在讲一篇有争议的论文呢。

    好容易盼到下课铃响,孔教授机械地骑车回家。进门后,见儿子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电视。他也不去理他,自己洗了把脸,喝了口水,然后躲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睡觉。”

    中午,老古在单位找了个借口溜回家烧饭。烧好了,喊老公、儿子吃饭。可面对一桌子的菜,谁也吃不下。孔教授有酒作伴,吃的算最多的。看着旁边的儿子心事重重唉声叹气的,他只说了一句话:

    孔亮啊,我告诉你,你吃苦受罪才刚刚开始!你要和她结婚,就要准备一辈子吃苦受罪!

    说完,他放下碗筷,又躲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睡觉。”

    听门外的动静,好像儿子收拾东西要走,要去住旅馆,当妈的哭着挽留他,然后防盗门咣当一响,就没动静了。

    两个人都出去了?……孔教授又猜。

    佛教上说,人生来就是受苦受罪的,人生有八大苦,逃不掉,躲不掉,别人也代替不了,正如我们不能阻止地球的旋转……

    到了晚上,孔亮又突然杀了个,坐在家里要户口薄,并声称:拿不到本儿他就不走了,新加坡也不去了。言下之意,要和他们同归于尽。这些话,他是对老妈说的,在老爸面前,他还不敢如此放肆。孔教授知道自己没法再躲猫猫了,必须出来面对儿子,面对现实。

    你的身份证户口薄我可以给你孔教授一上来就给儿子吃了颗定心丸但不是无条件的。

    什么条件,你说。儿子一副“舍命陪老子”的态度。

    我们早就说好,到了2012年,你和谁结婚都可以,那时你二十七、八岁,成熟了,可以独立成家了,大家经济上也好有个缓冲,有个准备。一个月前,你回来过春节时,还表示同意这个方案,现在怎么可以单方面撕毁协议,说变就变呢?我们当父母的既没有思想准备,也没有物质准备……

    你直接说条件吧!孔亮等得不耐烦了。

    要说条件,也不是什么新条件,还是老条件,大家早就说好的,如果你现在突然要领结婚证,我们父母毫无准备,那么我们就无法参与、无力支持了,一切你们自理,一切责任由你们自负。

    可以!孔亮站起来,一伸手说,你把东西给我,我马上就出门,不再来烦你们!

    这倒是将了老子一军。孔教授没想到儿子的态度这么强硬,这么不顾一切。他只好狡辩说:

    东西肯定会给你的,但不是现在。结婚是人生大事,也是家族的大事,不能这样马虎、草率吧?你回来的事,又不能告诉奶奶,她老人家有高血压,一着急就玩完。这事我和你叔叔商量过了,他下周二专程来一趟江城,由他做证明人,当他的面,我们把话讲清楚,该写的写下来,然后当他的面把东西交给你,慎重行事,以尽到我们父母最后的责任。将来万一打官司,大家都有一个证人……

    孔教授故意将事态说的危言耸听,想吓唬一下儿子。

    好的,那就下周二。儿子没被吓住,却也中了老子的缓兵之计。他扳着手指说:三天时间,我等得起!

    儿啊,你等得起,小芳可等不起哦!老古及时将孔教授赶出门去散步,好单独跟儿子说悄悄话:小孩子在肚子里多一天,手术就多一成危险,你不能拿小芳的生命健康开玩笑啊!

    老古在妇联任职,这方面的事例、案例很多,随便挑出两个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的,添油加醋一番渲染,孔亮果然有些害怕了。他站起身,脸色有些发白。

    我走了,现在小芳最需要的是我在她身边。他说。

    明后天是双休,我和你爸爸要去扬州开会,钱早就交过了。老古把儿子送到门外,转弯抹角地叮嘱说,如果你们做手术,需要妈妈的帮助,随时打我的手机,我会抛下一切,赶到你们身边的……

    4躲猫猫

    翌日早,孔教授夫妇果然搭乘旅游包车去了扬州。名义上是参加一个“领导力培训”会议,实际上就是区机关一次小小的可带家属的公费旅游“烟花三月下扬州”嘛。孔教授作为“家属”,本来不想去丢这个身份,但现在为了和儿子躲猫猫,还是临时决定“屈尊”一回。他们希望孔亮在找不到父母胡闹的情况下,能先把小芳的手术做了。如此,下面的事情就好办得多。当然,这只是孔教授夫妇的如意算盘罢了。

    扬州与江城仅一江之隔,走大桥,不到一个小时,他们便已到达扬州石塔宾馆。

    上午自由活动。孔夫人拉着老公去逛商场。孔教授逛得不耐烦,便打手机跟扬州大学的一个朋友黄教授聊天。黄教授邀他中午一起喝酒,孔教授没有推辞,一口答应下来,并立刻打车前往。

    饭局的主人不是黄教授,而是财政局的一个官员。黄教授冲孔教授耳语:不管他们,我们吃我们的,吃完了我请你泡澡。

    上午“皮包水(汤包)”,下午“水包皮(泡澡)”,是扬州人的待客习惯。习惯成自然,自然便成瘾。每次来,黄教授都要请他去泡澡。孔教授说,我宾馆房间里可以洗澡,你就别破费了。黄教授说,那不一样。那是两码事。

    进了浴室,孔教授发现黄教授的动作非常熟练,非常快。三下五除二,早脱了个精光。孔教授跟在后面一路追赶。黄教授在大池里泡了大约五分钟,便说我们上去蒸一下吧?两个人去桑拿间蒸了不到三分钟,黄教授又跑出去洗头了。等孔教授洗完头,澡堂里早不见了黄教授的身影。黄教授像是在玩躲猫猫游戏。孔教授最后在楼上的一个包间里找到了他。

    你这速度,哪叫“水包皮”,顶多是跟水亲了个嘴罢!孔教授笑他说。

    我几乎天天泡,泡油了。黄教授也笑。

    这时门口进来几个衣着暴露的小姐,上身只系了一条窄窄的红丝带,即所谓的“无上装小姐”。她们媚态十足地问,先生要按摩吗,要按摩吗?……

    黄教授不作声。孔教授说,我们要谈事呢!小姐说,按摩又不影响你们谈事。孔教授说对不起,我们有重要的事要谈呢!……

    小姐们又纠缠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黄教授说,你别理她们,别给脸她们。你看我,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就晓得你是老手,就不敢来宰你了。

    哦,是这样啊。孔教授觉悟道。

    黄教授又说,我看你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有什么心事啊?

    孔教授也就把儿子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我想不通的是,我儿子仪表堂堂,又在新加坡工作,月薪过万,羡慕者追求者不要太多哦,他怎么会看上那么一个又丑又穷脾气又坏的乡下丫头?!孔教授说得痛心疾首。

    黄教授说,这都是性苦闷闹的!饥不择食嘛!皇帝饿了,还好上“珍珠翡翠白玉汤”呢!不就是叫化子吃剩下的馊菜粥嘛哈哈……

    我有个办法!黄教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喝了一大口浓茶,再点起一支烟,似乎有长篇大论要发表。孔教授不免精神一振,瞪大了眼睛注视着他。

    黄教授的办法是这样的:你把你儿子带到扬州来,我带他去找小姐,让他开开眼界!

    孔教授一听,不禁哑然失笑:老黄啊,你找对了病因,却下错了药。

    药也没有下错,黄教授狡辩说,就像乡下人,喝了农药,或者吃河豚中毒了,解毒的方法就是去喝粪清,你听说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