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5救急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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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左氏已有五年没有见过弟弟,中间虽有书信来往,到底比不上亲自见面的分量。待下人把左四爷请进来,她几乎认不出那是弟弟,皮糙肉黑还不打紧,主要是那双眼睛睁着,藏不住的凶光,以前弟弟虽说好勇斗狠,但顶多算是市井泼皮的级别,不像现在整个人身上带着凶悍的戾气,吓的引他进来的小厮,一直大气不敢喘,低声道:“夫人,左四爷到了。”

    刘左氏微颔首,打发了下人出去,站起来迎到弟弟面前:“怀堂,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声提前准备酒席给你接风。瞧你,怎么就穿了身旧衫子出门……”

    不等刘左氏说完,左怀堂径直拿起桌上的茶壶对嘴猛灌了两口,反手擦净嘴巴:“他娘的渴死老子了!”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撩起衣摆,脱掉靴子:“有颗石子硌的老子走路像铁拐李。”

    靴子脱掉,连丫鬟都禁不住皱眉,但没人敢出声,也不敢抬头。刘左氏拿帕子捂住口鼻:“你不在军中,怎么来泞城了?我问你呢,你倒是说啊。”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说家里有事,必须当面说。”左怀堂有些恼:“别说折腾我来,是为了寻开心!老子马都累死了一匹,风餐露宿……”

    不等他说完,刘左氏提高嗓门打断他,训斥道:“左怀堂,我睁眼看看我是谁,少把军队里的泼赖性子拿到我面前来,你自称老子,你是谁家老子?!”

    左怀堂这些年在大同遇敌也是个杀人不眨眼,但骨子里到底怕姐姐,赶紧道:“瞧我,说惯了,姐你别气。我上个月接到你的信,说你这边有事,叫我赶紧过来,为你帮衬。你别见我现在身边没人跟着,其实我安排他们住在客栈了,我先进来打探打探,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再估算,叫几个人打杀进来。”

    “打杀什么啊打杀?!你就知道斗狠!”她佯装生气,但听到弟弟带来了帮手来,心里瞬间踏实了不少:“我还真不记得给你发过信,不过事到如今,记得记不得都不重要了。你来的真是时候,这家的确不安宁,怕是要折损银两了。”

    左怀堂严肃的问:“姐,你说,我仔细听着。”

    刘左氏便一五一十的把发生的一切尽数告知弟弟,临了叹气:“你姐夫病着呢,我说到底是个妇道人家,院外打点的事情使不上力气,幸亏你来了,你与我合计一下该如何是好。”

    左怀堂听罢,眼珠咕噜转了几转,哈哈大笑道:“梦庆那小子,我走的时候还玩泥巴呢,才几年都寻思找女人了。”

    听他完全不着重点,刘左氏恨道:“我说正经事,你关心那些边角旮旯做什么?”

    “姐姐别气,这事好办,我虽然在军队里挂个芝麻大的官职,但好歹也在官场上混过。你只管放心好了,先带我去看看姐夫罢。”

    刘左氏追问:“你有什么主意,快跟我说,别叫我提着心。”可左怀堂不说,只是让她带自己见姐夫去,她没办法,再说弟弟来了,按理该先拜见一家之主。带着弟弟来到丈夫的养病的卧房,一进门就看到明妆在给她爹窗前陪着说话。

    “呦,这就是明妆了吧!”左怀堂想起自己离开那日,百感交集,张开双臂:“来,让舅舅抱。”

    他满脸横肉,皮肤黝黑发亮,身上带着夹着泥土味的寒酸,实在缺乏让小孩想与之亲近的气质。

    明妆拉着刘庭举的衣袖:“爹……救我……”憋着嘴巴,就要哭。

    刘庭举略微吃惊:“坏堂兄弟,怎么来了?”就要坐起来,被左怀堂几步上前按住:“姐夫安心休息,我只是有公干恰好路过泞城,顺路拜访,不几日就走。”

    刘庭举与妻子交换了眼神,老脸有些挂不住:“你听说家里发生的事情了?”

    “听姐姐说了。但姐夫放心,小事而已,不足挂心,如果信得过我,我自有办法化解。”

    “什么办法?”

    “孙家是来讹钱的,不与他们对峙就是了。”

    “谈何容易,纵有家财万贯,刘家说大了是个豪绅,说小就是个草民,比普通耕农多几亩田罢了。告到官府,官府叫我们去应诉,怎敢不去啊。”

    左怀堂凑到刘庭举耳边,说了几句话:“我日子也过得去,但过的忒难捱,三年前镇守太监换了人,赵公公嫌弃我曾经从鞑子刀下救过赵公公,要不是我平时没少塞钱,早叫我一边凉快去了。这回,我倒是有个主意,对咱们都好……”

    明妆离的近,听的清楚,心想自己的记忆果然不错,现在大同的镇守太监果然是姓赵的变态公公。

    刘庭举听罢,长舒一口气,眨了眨眼睛:“亏兄弟你来的及时。这件事全都依你!”很快挣扎着坐起来,吩咐:“快去准备酒菜筵席,我要与怀堂兄弟叙旧。”

    “不急,姐夫身体要紧。现在没有旁的担心了,您好生养病。”又安慰了姐夫几句,便要告辞。

    这时刘左氏忽而想起了什么,吩咐:“去,把桂枝叫来,伺候左四爷洗洗风尘。”

    “她还在?”自己五年前住在这里时,服侍过自己的婢女,说来奇怪,他竟然还记得这个名字,不禁苦笑:“还没嫁人?”

    “这就是你的家,你的奴婢嫁的什么人!”刘庭举道。

    可左怀堂分明记得五年前,这个人巴不得把自己捆绑了送官,但今时今日,见惯了生死,当年那点小排挤,又算得了什么。很快桂枝姑娘就赶了过来,一见左怀堂,愣了愣,进而温声道:“四爷随奴婢来。”

    待左怀堂去了,刘庭举狐疑的问妻子:“你叫他来的?”

    虽然刘左氏也怀疑弟弟来的蹊跷,但此时此刻弟弟在家,她的腰板挺的更直了,新仇旧账一起算,拿话语敲打自己的丈夫道:“是呀,要不然这家再折进去几千两银子,怕是你躺着的这张床榻都得卖了!”

    刘庭举憋着一口恶气,活活咽了下去:“是,你兄弟来的及时,救了咱们刘家,是大恩人!”

    刘左氏微微一笑,不睬丈夫,对明妆道:“你爹病着,你年纪小,万一染了一星半点的苗头,你受不起。你没见你二哥就来过一次么,你日日陪在这里做什么!去,找明舒玩去。以后少来,等你爹养好了病,再带你玩。”

    明妆咬着手指,含着眼泪问爹:“我……打扰爹养病了吗?”

    “你说的什么浑话?!”刘庭举训斥妻子,但心里明白妻子这句话实质在于点出梦庚没来看自己。心想也是梦庆被打的遍体鳞伤,尚且来过三五次,梦庚却只露过一次面。越想越气,吼道:“都去,都出去!以后哪个不好好读书,在这里消磨时间,我打死他!”

    刘左氏便顺势抱起明妆,扭身出门,一边走一边说:“明妆,记住了,好好读书,你爹最喜欢知书达理的人了,就像你三姨娘。”

    气的刘庭举干瞪眼,半天才缓过起来,奈何此时正要依靠左怀堂,不敢发怒,还得硬挤出没事般的温和笑脸。

    —

    左怀堂用过晚饭,去看望自己的大外甥梦庆,还没进门就听到梦庆扯着嗓子喊:“你个不长眼的贱人,老子还没死呢,就敢偷老子的东西!”

    一女子哭诉:“少爷您息怒,金疮药奴婢只想给您收好,不曾想偷啊。”

    给左怀堂领路的小厮,已经司空见惯,本想进去禀告,被左怀堂拉住,直接推门进去了。一个女子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倒是床上趴着那位少爷,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好外甥。

    “哪里来的送碳黑子,敢往爷的屋里窗?!滚出去——”

    左怀堂可不是善男信女,他当年敢掏刀子捅人的时候,梦庆还穿开裆裤呢。他一把揪起梦庆,骂道:“毛都没长齐,敢骂你舅舅了?!仔细老子把你肠子从嘴巴拽出来!”

    梦庆定睛一看,认出是舅舅,喜道:“真是您——您什么时候来的?”左怀堂放下他:“来了半日了,听说你被打了,过来瞧瞧你。”

    梦庆心里呼的尤其一把火,把胸口抱着的引枕抽出来砸向圆月:“这院子里是不是都当我死了?舅舅来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没人来告诉一声!”

    “是少爷您说,不喜闹腾,不让人来打扰您的啊。”

    “是,我是不喜闹腾,你去上房告诉夫人,说我打发你去烧火了!不用回来了!”

    烧火是最苦的差使,是粗使丫头干的,她怎么干的了。但少爷正在气头上,圆月不敢多说,将金创膏的小铁盒放到床沿上,拜了两拜:“奴婢去了。”

    “快滚。”

    等圆月走了。左怀堂呵呵笑道:“这么标致的都往出赶,小心肠子悔青了。”

    “哼,我娘才不会答应。最迟明晚上,还得给我塞回来,训我一顿。”

    “那你何苦来?”

    “看他们不顺眼,吃里扒外的小畜生。”自打鹦哥那事之后,梦庆就落下了疑心病的病根:“表面上顺着我,其实心里都算计我!”

    “我看你骂人力气足的很,死不了!”左怀堂捏了捏他的肩膀:“骨骼粗实,禁打,肉也厚,有力气。”

    “您挑兵蛋子呢!用不用看看牙?”梦庆回头呲牙,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左怀堂推了他脸一把:“你小子就欠打。”拿起床沿的方才圆月放的小铁盒看了看:“这什么东西,不似金贵,你小子为什么跟踩尾巴了一样,嗷嗷叫唤?”

    “我给关起来,没人顾我生死时,明妆带给我的药膏。时不时看看,起码觉得兄弟姐妹里还有个好人!”想起明盈,恨道:“撺掇我干坏事,露馅了倒一拍屁股跑的不见人影!……”忽而抬头望向左怀堂:“舅舅,借我一百两银子罢,我有急用,日后肯定还你。”

    “你爹敢上千两往出掏银子,你也不差,张嘴就一百两……”左怀堂摸了摸下巴:“你还惦记着青楼那娘们呢!不长记性!”

    “对,我是惦记她,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惦记我!”梦庆眼中寒光一闪:“我想把她赎出来,让我平日那几个酒肉朋友帮着照看,我倒要看看能不能照顾到床上去。”

    “你小子心思挺毒啊。”左怀堂倒觉得一百两能让梦庆断了爱逛窑子的心思,非常值:“一百两……五个蛮子的脑袋……成了!这钱舅舅我出了!”反正这次还赚你们家一千两。

    第二日左怀堂派人带着梦庆的手书和银两去赎翠玉出来,租了个小院安排下来不提。

    —

    孙家其实也不愿意打官司,毕竟耗损精力,所以先摆出讨命的架势登门去刘家讨钱讨人。本想刘家要想昔日宁人,还可以商讨下价钱,没想到还没等踏进刘家大门,刚报了姓名,就被一顿乱棍打了出来。孙家敢千里讨人,也带了几个泼皮壮胆,只是刘家的家丁实在厉害,打的几个泼皮满地找牙。鼻青脸肿的孙家人一咬牙:“敬酒不吃吃罚酒!高官看你吃不了兜着走!”

    可怪事再次发生,敲了鼓,递了状子,不多时皂隶拿着状纸出来,扔到地上:“口说无凭,大人说你去将千金姬带来,才好和刘家当面对质!”

    “那刘家深宅大院,藏个人,我们怎么普通百姓怎么能寻找得到?望老爷青天在上,为民做主……”

    “滚!滚!少说废话!刘家是有头有脸的士绅,你没凭没据就敢信口雌黄,再不滚小心大人治你诬告之罪!”皂隶晃了晃水火棍。

    孙家咽不下这口恶气,喊道:“大人——草民冤枉!”

    按照道理,知府是很愿意接管这些与大户人家扯上关系的案件的,不涉及人命,可以慢慢审理,大户人家为了早早结案,会奉上大笔金银贿赂知府,也会令掏银两补偿原告。他深谙官员和士绅的心理,才屡屡得手。

    皂隶们大怒,抡起水火棍打向孙家的人,一顿棍子下来,哀嚎遍地,人都逃了。

    而府衙内暖阁的屏风后,左怀堂听到捕快的汇报后,才憨笑着起身拱手道:“多谢知府大人高抬贵手,救卑职一命。”

    “哪里哪里。”知府也以礼还之:“此事本就是那外省的破落户想来本地闹事讹钱,我谢某怎能姑息这等恶人。全在本官本职之内,左百户客气了。”

    “大人这样说,卑职就更过意不去了。”左怀堂道:“孙家卖的那个千金姬的确是我姐夫家买进的,可却是为了我的前程。您想必也知道,最近朝中风向不定,大同那边……唉……”

    同是官场中人,都了解其中的为难之处,谢知府感慨道:“左百户也是为了自己前途。”

    外人都看官员风光,却不知这其中的厉害,都说树倒猢狲狲散,但最惨的却是猢狲连棵依靠的大树都没有。

    “新来的镇守赵公公,喜欢以美女的葵水炼丹成药,我买千金姬就是为了进献,讨他欢心,以后在大同容易过活。我是个大老粗,没什么气节,让您笑话了!”

    与阉人同流合污一贯被读书人唾弃,但大家又何尝不知道,阉人甚得皇帝信任,招惹不起。

    所以自打谢知府知道这件事扯上了镇守太监,就只有一个选择——息事宁人,否则难不成要惊动权阉?说他指使百户在民间拐带少女,取血炼丹?他还想平安过几年日子。

    至于孙家人,草民罢了,既然不能利用榨取大户钱财,便是刁民,乱棍打出。

    与谢知府又寒暄了几句,左怀堂这才打开脚下的包袱,取出一个玉瓶,道:“我姐夫听说,大人对玉石颇有研究。他这个瓶子前几日买的,也不知道真假,恐被人哄骗了,希望替他辨别真假。姐夫知道大人政务缠身,没得时间,所以不急,等大人看好了,再告诉他不迟。”

    “这……谢某如何……”

    “大人,爱民如子,别再推辞了。”

    谢知府不再推辞,就是默许收下了玉器,一旁的下人眼尖手快,赶紧将东西包好了捧着走了。

    刘家自从出了千两银子买了玲珑,一时拿不出现成的银子打点,刘左氏便从嫁妆里挑个玉瓶,当做礼物。而且官场上打点开路,直接送银两是下下的招数,一般读过些书的官员都不消沾染,玉器字画既有档次又有脸面,是首选。

    谢知府便没理由准备对刘家出手了,否则像刘家这样的富庶大户,免不了因为官司再出一大笔钱。

    —

    从知府衙门回到刘府,由姐夫亲自在门口迎接,得到相安无事的答复,刘庭举才算彻底把悬着的心放回了肚中。

    经过这次事件,他愈加坚定了要和官宦攀亲的心。

    低娶高嫁——儿子如果没有功名,娶官宦小姐全无可能。但女儿高嫁,未尝不可能。想到这里,他将目光投向三个嫡出的女儿,咱们刘家若是有福气,就在你们三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