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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与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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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与晨光

    (一)

    *

    晨光一直在qq农场给四月种玫瑰。

    晨光说,现实生活中不能送给你,就在虚拟世界里为你种一辈子的玫瑰吧。你看见这块田

    里还在种着玫瑰,就知道我还在想着你。

    四月就笑,晨光真的从来没有送过她玫瑰。晨光曾经问过她一回,问她想不想要玫瑰花。

    四月想都没想就说不要。晨光笑着说,那就好,因为我不能送。

    其实,没有哪个女孩子不想要玫瑰花的,无论她嘴上说玫瑰怎样俗气。

    后来,晨光的qq农场里真的就只种玫瑰。四月每次偷菜的时候,看见那些玫瑰花,心里都

    会涌出一种悲伤。

    晨光还在想着她呢。但是,也只是想着。

    *

    晨光是四月心里隐藏的秘密。

    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必定是不能被分享的。即使是对最亲密的人,也必须守口如瓶。它

    像一个被封印在心底的妖精,一不小心就会打破封印跳出来。

    和这样的东西生活在一起,是一件既辛苦又危险的事情。因为牵涉到很多人,一旦跳出来

    ,必定会造成很大的伤害。

    四月不想伤害任何人,尤其是晨光。所以,她背负着这个秘密独自生活,无论遇到怎样的

    困境,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

    四月记得有一回,和晨光一起去招聘。现场给个主题让应聘的人组织一期内容,晨光给的

    主题就是秘密。

    四月手中的笔啪的掉到地上,晨光看了她一眼。四月赶紧扭过头,把快要掉出来的眼泪收

    回去,她不想让晨光看到她这样失态。

    晨光为什么要出那样的题目呢,他知道他是她心里的秘密吗,或者说他想让她知道他一样

    背负着这个秘密。

    这样想着,四月笑了。两个人一起背负的话,就没有那么辛苦了。

    *

    (二)

    *

    四月的qq一直是隐身登录,她总是挂在那里等那个唯一可以看见她的人出现。这是一个很

    可怕的习惯,一个四月离开晨光之后渐渐养成的可怕习惯。

    离开晨光之前,四月是不用qq的,她不需要登录那样的东西,因为晨光想念她的时候会发

    短信或者打电话给她。

    那时候,四月的可怕习惯是手机总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二十四小时开机。无论睡的

    多熟,只要铃声一响,四月就会迅速的醒过来。

    有一回,晨光凌晨两点给她发短信,四月迅速的回了。晨光很惊讶的问她怎么还没睡,四

    月就一边偷笑一边发短信说,我一直开着手机啊,怕你想我的时候找不到我。

    晨光就红着眼骂她是傻孩子,明明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十七岁的花痴少女。四月就笑,很幸

    福的笑。

    *

    四月有很多的坏习惯,她总是开玩笑的把它们总结各种综合症,比如星期三综合症,假期

    综合症,短信综合症。

    这些综合症全都跟晨光有关,星期三综合症是因为晨光每个星期三会回家,假期综合症是

    因为晨光不会来陪她,短信综合症是因为晨光不喜欢煲电话粥发短信就会跟晨光吵架。

    晨光不知道拿四月怎么办的时候就说四月有神经质,这些莫名其妙的综合症到她嘴里就变

    得理直气壮。四月的脸就黯淡起来,原来在晨光眼中,四月是这样的女孩子吗?

    四月一沉默,晨光就知道她不高兴了,又来扮鬼脸哄她。四月是很容易快乐的女孩子,晨

    光一哄她,她又笑的像朵花似的,晨光只好摇头无奈的看着她。

    晨光不知道,四月这么容易哄不过是因为全心的爱着他,所以才愿意原谅他所有的不对。

    如果有一天,她不再爱他,对的也会变得不对错的更加不对。

    *

    四月一直想怎样才可以不爱晨光,最后才发现只要还站在能够看见他的地方,就永远不可

    能做到。所以四月选择了逃走,逃到一个看不到晨光的地方,四月想这样应该就可以不爱

    晨光了。

    可是,四月还是想念晨光,她保留着所有晨光可以循着找来的讯息,手机号qq号电子邮箱

    。四月逃的根本不彻底,或者说她原本就不想真的逃走。

    然后,四月就养成了那个可怕的习惯。她每天开着qq,隐身挂在那里,等待那个唯一享有

    隐身对其可见特权的人——晨光。

    *

    (三)

    *

    四月常常梦见晨光。

    梦里的晨光总是微笑的模样,他轻轻的招一招手,喊着四月四月,四月就乖乖的偎到他身

    边。还有一次,四月梦见晨光来娶她,没有教堂没有婚纱没有祝福。晨光拿着戒指在月光

    下问她你愿意嫁给我吗?四月一边哭着点头一边不断的说着我愿意我愿意。

    醒来的时候,满脸的泪痕。四月自嘲的笑,就算是做梦她还是一样的舍不得放弃晨光。

    更多的时候,四月的梦是悲伤的。她总是梦见自己在某个地方遇见晨光,晨光身边站着他

    美丽温婉的妻子和活泼可爱的女儿,四月不知道该微笑着寒暄还是假装无视的擦肩而过。

    有时候,四月还会梦见晨光的妻子来兴师问罪。那个看起来娇小文弱的女人,狠狠的抽了

    四月一个耳光。四月举起手想要打回去,晨光却挡在前面抓住她的手,用冰冷的眼神看着

    她。

    从那样的梦里醒来之后,四月都会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四月从来就不敢确定,如果真

    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晨光会怎样对她。

    *

    做了几次那样的梦之后,四月选了一个日子,问了晨光一个愚蠢的问题。如果我和她同时

    遇到危险,你会怎么办?四月从来没问过那样愚蠢的问题。

    晨光沉着脸说,你干脆问你和她掉到水里我先救谁好了?看到四月不说话,晨光叹了口气

    接着说,我会拼尽全力的保护你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如果做不到,就陪你们一起淹没

    ,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晨光是狡猾的,他回避了四月的问题,但是四月还是被那一句“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感动

    了。

    四月想着我不会让你陷入那样的境地的,晨光却说了一句让她痛彻心扉的话,四月所有的

    信念在那一刻摔的支离破碎。

    晨光说,四月,你不要伤害她。

    *

    那句话,烙印一样烙在四月的心底。也许就是那一刻,四月才下定决心要离开晨光。她尝

    试着渐渐的远离,但是晨光只要微笑着出现在她面前,她就会乖乖的缴械投降。

    晨光曾经问过四月,她到底爱他什么?四月很认真的想了又想,然后笑着说不知道。她喜

    欢他什么呢?喜欢就是喜欢,一定要喜欢什么吗?

    想不出来,四月就反过来问晨光,那你喜欢我什么啊?晨光也狡猾的说不知道。四月不依

    ,晨光就笑着说,喜欢你太阳一样的光芒四射。

    晨光的嘴总是甜的,很讨巧。四月知道甜言蜜语不可靠,真的听到的时候却还是觉得满心

    的欢喜。

    同样是这张说出甜言蜜语的嘴,却可以说出刀子一样伤人的话,而那个说话的人却从未察

    觉。四月想,如果晨光只会说伤人的话,也许她就可以更加清醒。

    *

    (四)

    *

    其实,晨光一定早就知道四月心里的想法。他是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觉察不到四月细微

    的变化。所以他才会忽然对四月说,如果有一天她决定离开他,他想要两样东西。

    四月问他要什么,晨光说,要你笑起来露出的那颗虎牙,还有你身边所有关于我的日记。

    四月沉默了一会说,日记不能留给你。晨光问为什么。四月笑的有点惨淡的说,留给你

    最后像我送给你的那些诗一样化为灰烬吗?

    晨光就低着头不说话了。四月说的是对的,他根本不敢留着四月的日记,就算真的留给他

    最后也一定是烧掉的。他只是自私的想要看看,四月在日记里究竟怎样写他。

    *

    四月的日记是从高中开始记的,想写的时候就写一点,没有时间限制。高中一本大学两本

    ,遇见晨光之后写了十本。

    晨光说过的话,和晨光一起做的事,梦见晨光,想念晨光。四月记得琐碎而详细,包括内

    心的期待、困惑、悲伤,甚至挣扎。四月不想让晨光看到这些,如果最终要烧掉也应该是

    自己来烧,而不是晨光。

    其实,四月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些日记。它们和晨光一样,是四月的秘密。四月小

    心翼翼的藏着,用最普通的笔记本摆在书架最不起眼的位置,看起来就像是一些存留很久

    的读书笔记。

    *

    四月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离开晨光,就在山里的某棵树下挖一个洞,把这些日记本装在

    铁盒子里埋进去,就像埋葬一段时光。

    但是到最后,四月还是没有这样做。四月离开的时候,那个小小的皮箱里除了几件换洗的

    衣服,就是这十本厚厚的日记。

    四月走到哪里,这些日记就跟到哪里,四月终于还是无法彻底埋葬那段只属于她和晨光的

    记忆。

    *

    四月走后,晨光收到了一个包裹。

    四月真的拔掉了那颗虎牙,打磨光滑之后用发丝编成绳子穿起来,装在盒子里寄给了晨光

    。

    晨光看着那颗虎牙,想起四月笑起来的样子。从没为四月哭过的晨光跌坐在那里,哭得像

    个迷路的孩子。

    *

    (五)

    *

    其实,无论逃的多远,四月的心一直还留在原地。

    晨光打电话来,问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她,四月说等你很想很想见我的时候吧。晨光笑着

    说,四月,你又顽皮了。只是这一次,似乎玩的有点大,你知道我不是想你就可以去见你

    的。

    四月就想起有一回跟晨光怄气,故意发短信叫晨光不想她就不要来找她。如果他很想很想

    她,而她也恰好很想他的话再见面。结果晨光大笑着出现在她面前,假装很生气的说,小

    样儿,还长脾气了啊。什么叫你恰好也很想我再见面,以后我想见你还要预约不成?

    晨光一出现,四月怄的气就全都消了,拉着晨光的胳膊笑吟吟的撒娇。我想见你就必须预

    约,你想见我不预约就随时可以见,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嘛。

    晨光叹着气说,你跟我要公平啊,这个我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做到的啊。四月又笑,她

    哪里敢要公平。公平这俩个字,从她爱上晨光那天起,她就彻底的放弃了。

    *

    但是,晨光却是要的。

    晨光是自私又小气的人,所有在四月身边出现的男生,他都会用各种手段去击溃。四月笑

    他小题大做乱吃飞醋,他却沉着脸说,他嫉妒他们可以这样理直气壮的追求她。

    看到他那样严肃认真的表情,四月忽然很想笑,一咧嘴却掉下泪来。晨光是真心喜欢四月

    的呢,这样就足够了吧。

    其实四月知道,这样是不够的。论坛里有人写谁会傻到嫁给自己深爱的人,四月回帖说谁

    都会那样傻。婚姻也许是爱情的坟墓,但是没有婚姻,爱情死无葬身之地。

    晨光常常说结婚证不过是一张纸,那张纸有那么重要吗?四月总是冷笑着回答,一点都不

    重要,重要的是你把那张纸给了她,然后来跟我说它不重要。

    这样的时候,四月是极不可爱的。她斤斤计较又针锋相对,对于晨光的试探与诱哄寸步不

    让。

    *

    四月曾经很认真的想过晨光说过的话,如果晨光没有妻子,四月会去想要不要和晨光结婚

    的事情吗?最后的答案还是一样,结不结婚对四月来说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晨光

    是不是爱着四月。

    晨光的答案是当然爱。四月问,那你爱她吗?晨光的回答还是当然爱。但是一个人可以同

    时爱着两个人吗?晨光说他不知道。四月又问,你更爱我还是更爱她?晨光的回答是一样

    爱。四月就沉默了,晨光从来不会因为要哄她而说出不爱妻子更爱她的话。

    后来,四月又问过一些人。一个人真的可以同时爱着两个人吗?有人说可以,说一夫一妻

    是人类发明的最荒谬的制度,爱情的唯一单向性是违背人性的。也有人说不可以,说同时

    爱着两个人的人要么是在欺骗你要么是在欺骗自己。还有人说,无所谓可不可以,关键是

    愿不愿意相信。

    四月选择了相信。晨光无论是在欺骗谁都没有关系,爱情原本就是一种自我催眠的幻术

    愿意并且相信,这样才有爱情。

    *

    (六)

    *

    但是,在四月的内心深处,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的相信。她选择相信不过是因为,只有这样

    才可以继续放任自己爱着晨光。

    四月和晨光的爱情是不见天日得过且过的,她爱的那么卑微那么小心翼翼。四月知道自己

    最后一定会离开晨光,所以她才会紧紧的抓住还和晨光在一起的日子,挥霍着虚幻而微渺

    的幸福。

    那些日子是快乐的,快乐得让四月几乎忘记了晨光是有妻子的人。四月下了班就去找晨光

    ,晨光总是煮好了饭等她,吃晚饭四月抢着洗碗,晨光总是不让她洗。晨光说不舍得叫四

    月干活,四月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不可以做这些柴米油盐的琐事。

    四月就抱着晨光的腰,贴着他的后背听他一边干活一边说些单位的笑话。晨光的背很厚很

    宽,四月听着他的心跳,觉得很安心。

    *

    四月喜欢吃苹果,晨光就一箱一箱的买回来搁在家里。

    四月去的时候,晨光就坐在那里削苹果,四月看见他笨拙的样子忍不住笑。晨光见她笑就

    讨巧的说,我长这么大从来不给女人削苹果的,四月不说话凑到他手上咬一口苹果甜蜜的

    笑。

    后来,晨光削苹果的手法慢慢的熟练了,甚至可以从头至尾削出完整不断的一圈苹果皮。

    四月夸他有进步,晨光就打趣逗笑的说,你看我对你多好,我给你削的苹果比这辈子给她

    削的都多。

    四月一下子僵住了,低着头黯黯的说,这是不可以比的,你和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

    慢去实现曾经说过的话。晨光揽住她说对不起,四月仰起头笑着说没关系。

    *

    后来,晨光就尽量不在四月面前提妻子的事情。四月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那个人

    根本不存在一样。但是存在就是存在,这终究不过是掩耳盗铃的想法。

    四月其实一点也不傻,她的傻只是因为爱着晨光。四月知道,终有一天,她要面对那个事

    实。她不止一次的回想过梦中的那个场景,想象着如果真的在某个地方遇见晨光,而他的

    身边站着袅袅婷婷的妻子,牵着他宠爱的小女儿。

    四月以为自己可以微笑着打招呼,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走过。但是真的遇见的时候,四月

    却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晨光看到四月脸色不对,匆匆的介绍说这是以前同事,然后牵着女儿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

    看着他们的背影越走越远,四月忽然明白那一家三口才是完整的幸福,而她不过是一个巨

    大的笑话。

    藏在四月心里的缺口慢慢的裂开,四月第一次认真的想,是时候放弃这个不属于自己的男

    人了。

    *

    (七)

    *

    晨光再来找四月的时候,四月说,这次我真的要离开了。晨光问,你是要离开这个城市

    还是要彻底离开我?四月笑着说,都一样。先离开这个城市,再离开你。只有离开这个城

    市,才可以离开你。

    晨光沉默了很久,然后试探的问,如果我不让你离开呢?你不是说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四月问,你能娶我吗?不能。晨光,这个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这样的事情。我知道你不肯

    选择,所以我替你选择。把决定权留给我吧,算是我最后的任性。

    晨光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四月就算离开,也必定是为他考虑周全的。即使是最后的任性

    也是四月的温柔。她知道他不肯舍弃所以选择了自我舍弃,这是四月才有的温柔。

    晨光怎么舍得放弃这样的四月呢?所以晨光说,四月,如果有一天你找到只属于自己的幸

    福,我就放手让你离开我。否则,我会一直恨你。

    四月点头。可是她在心里说,没有晨光就没有幸福了。所以晨光,你注定要一直恨我了。

    *

    那之后一年零九个月二十一天,四月再也没见过晨光。

    晨光常常会在qq上出现,说想念她,问她过的好不好。下线的时候,他还是像以前一样说

    安安宝贝,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回bbsbb。

    晨光会在空间写一些只有四月能看懂的文字,四月一边看一边隐秘的欢喜,她知道没有人

    懂得他们之间的暗语。

    偶尔晨光会打电话来,四月接了淡淡的闲聊。晨光问是不是就这样慢慢的浅淡,然后终于

    消失不见?四月笑着说,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有我的任何讯息,那就说明我已经在某个地方

    找到幸福的生活。

    晨光停了一会说,如果你幸福的话,就算再不相见,我也会觉得满足。四月嗯了一声,眼

    泪掉出来,她匆忙的挂断电话,不想让晨光听见。

    *

    后来,晨光就开始在qq农场给四月种玫瑰。

    晨光的qq农场里种满了玫瑰,四月每次偷菜的时候,看见那些玫瑰都会涌出一种悲伤。

    悲伤之后,四月把晨光的头像拉出来,点开设置权限,然后取消对其可见。四月每天还是

    隐身登录,但是都只是挂着,再没有等待任何人出现。

    晨光再没看见过四月上线,也再没联络过四月。因为他知道,四月一定在某个地方幸福

    的生活着。四月说过的,他就相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