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双曜引 >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杜乐英离家数月,却不知道,杜乐俊早不是伏虎都大校了。这此出征程中,他一连升了五级。后面的三次提拨,都是这在一个月内。他现在独领一军,成为锐锋都指挥使。

    月前黑摩岭之战,毓王本军与伏虎都被分割开,形势岌岌可危,杜乐俊一连四次率军冲杀,身负大小伤口十一处,由昼至夜,终于杀开一条血路,救了毓王出来。而他在金牛渡掩护毓王过枢河时,竟然与贺破奴阵前单打独斗,结果不分胜负,更是声名大躁。

    退回昃州后,毓王将季秋两州被打散的州县兵拼凑起来,合计四千多步卒,再从自己本军中拨了三百马军,成立锐锋都,交付与他,命他守住集翠峰。昨日得了毓王手谕,令他接应从昃州撤出的大军,这才有今日之战。

    这些经历杜乐俊虽然轻描淡写地道来,可听到罗彻敏耳中,依然惊心动魄。他赶紧再问道:“将军这是要下山去?”

    “是,”杜乐俊道,他的伤疲再明显不过地写在了眼眸、面孔和衣甲上,就连声音都是极暗哑的。

    “可是,真要放弃集翠峰?”罗彻敏加重了声音问道。

    杜乐俊的眼皮也垂了一下,道:“这是王上措置,自有王上的道理。”

    这意思自然是指,他一时还不能领会毓王的意图。非但是他,一边环坐着的诸人,无论是瞿庆宋录等久经战阵的大将,还是象杜乐英罗彻敏这样初出茅庐的少年,都不甚明白。

    从昃州城中撤出倒也罢了,但是集翠峰也放弃,神秀关以东,便再无屏障,日后就只余下被宸王压着打的余地了。这不正是毓王许久以来,极力避免的结局吗?

    罗彻敏赶紧问道:“昃州城中还有多少兵马?能否一战?”

    “对对,我们踏日都现在的情形怎样了?”王无失和陈襄多日来都忧心忡忡,齐声问了起来。

    “眼下踏日都还有三千可战之兵。”杜乐俊很平静地道:“但是踏日都自罗将军以下,诸兄弟战意不失,复仇心切。”

    “啪!”陈襄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腿上,叫道:“真恨我竟然不在黑摩岭,否则、否则”

    王无失倒一时没有作声。罗彻敏向他们转述过罗彻敬的话,说是十存二三,踏日都八千马军,如今有三千可战,已比耳闻的情形好得太多。想来当时打散了的,后来又有部分陆陆续续地赶了回来。

    再问下去去,伏虎都的情形是好一些,一万大军却也折损近四成,铄州赵德忠的兵马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形。倒是刘湛的昃州兵马,因为先己经经历了围城,解围后休整了一段时日,所以没有经历黑摩岭一役,倒还大体完固。这样算起来,毓王手下,总还有三万大军。

    “那么,昃州宸军有多少?”唐瑁问道。

    “这个也不是十分清楚,”杜乐俊似乎在小心斟酌,未了道:“宸王并没有在昃州城下,而是驻在厢州”

    “厢州情形如何?”冯宗客忍不住插上了一句。

    杜乐俊看向他,道:“我在厢州时,听得百姓都传赞冯壮士声名,果然心系乡梓的义士。厢州如今宸王亲自驻占,尚算安宁。”

    如今尚算安宁?那之前呢?冯宗客却没有再问下去,几经易手的鏊战之地,又能有什么好景象了?

    没能给他带来好消息,杜乐俊颇有些谦意地笑了笑,接着说下去,道:“昃州城下的大约有两万是宸王心腹禁军,其余受封于他的诸节度兵约有三万多,还有如贺破奴等杂芜兵力,通共六七万的样子。”

    这兵力对比也并不悬殊,何况罗彻敬的一军应该己经到了,罗彻敏又带来了瞿庆的一万凌州军和五千神刀都,只要指挥得宜,大可一战。罗彻敏当即道:“杜将军,你不要撤下集翠峰了,我再留三千人马给你,守下去,一应责任由我承担。”

    “这个”杜乐俊颇有迟疑,他低声道:“世子,这庆善寺里的佛身最有灵验,请世子与我进殿随喜一番。”

    他突如其来地这么一句,分明是要与罗彻敏私下交谈,罗彻敏赶紧起身,其它人自然知趣,各自道有事,都走了个干净。

    他们会议的地方,是一间是供进香贵客歇息的阁子,出了阁子,向左一转,就见到由山门通向大雄宝殿的正道了。道路两侧,此时都歇满了锐锋都的将士,虽然几乎个个带伤,可依然坐得端正,绝无一声喧哗。不过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一支军队,能有这样的面貌,足见杜乐俊治军有方。

    罗彻敏自然就赞了出来,杜乐俊微微摇头道:“我不过是跟黄将军久了,学得一点皮毛而己。

    虽然是客气话,不过也足见得黄嘉的名气并非虚传。罗彻敏努力地在脑子里搜寻着对黄嘉的印象。黄嘉自幼年起就跟从毓王,三十年下来,倚为臂膀,应当是极亲厚才对。可罗彻敏突然很奇怪地发觉,其实他见过黄嘉的次数并不多。他只模糊地忆起,黄嘉笑容宽厚,说话语气绵软,活象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一个做小生意的掌柜。

    罗彻敏现在才觉得自己过去那些年,也不知都在忙着些什么,竟然连泷丘城中的这些大将,也没有多亲近讨教过。突然想道:“父王总是生我的气,实在是有道理的。”

    胡思乱想间,他们己然进了大雄宝殿,杜乐俊向身后的紧跟的纪纲发了命令,两扇朱漆铜钉的大门推合了起来。青砖地上阴影愈挨愈近,终于将最后一带阳光也赶了出去。眼前顿时昏暗,只有佛前香烛,火光淡漫。照得那金身如来丰颊厚唇,颇有几分沉暮晦暗之气。

    “世子!”杜乐俊取了一束香给罗彻敏,道:“请上香!”

    “啊!”罗彻敏将目光从佛身上移过来,接了香,在蒲团前跪下,揖了三揖,很虏敬地许愿道:“若菩萨有灵,请保佑我父王无恙,此后弟子当跟从我师父精学佛法,广结善缘。”

    他从来也不曾正经地读过一本弘藏禅师给他的佛经,这时许起愿来,不免有点心虚。将香插进炉后,杜乐俊终于开口道:“世子,以未将心中想法,也是觉得集翠峰不当轻弃,然而向毓王进言,却有不妥之处。”

    “有什么不妥?”罗彻敏讶然问道。

    然而杜乐俊又紧抿了唇,眼睛向菩萨身上瞟去,两颊上的干涩的皮肤弹动着,似乎在极为难地斟酌着词句。

    “倒底怎么了?”罗彻敏有些不耐烦了,觉得这杜乐俊说话,未免太不爽快。

    杜乐俊经他这么一催,终于一字一顿地道:“王上现在,疑心很重,未将怕他会疑心未将不听从调遣。”

    “啊?”罗彻敏第一个想法是,这也太荒唐了,真是从何说起,几乎就要发出一声冷笑。然而杜乐俊接着说了下去,道:“自黑摩岭一战后,王上似乎就觉得军中有内奸。”

    罗彻敏的冷笑僵在了唇角。

    “王上近来对诸将都有提防。王上一意提拔未将,未将自然感激,然而诸军中立大功者也不少。未将资历甚浅,得破格提拔,另分一军,显然有裁抑诸大将的意思在,这让未将极不心安。”

    他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了,然而在高阔的大殿中,依然有着细微的回响。回响声一记记撞过来,压在了罗彻敏的心口上。他好一会方道:“为什么会这样?”未等杜乐俊回答又道:“他疑心谁?”

    “我看王上就是存疑,却没能拿定主意,”杜乐俊苦笑道:“这正是最糟的!”

    罗彻敏心中“格登”一响,猛地又想起那柄“长庚”剑,他后来询问过二十三,得知那伙人果然曾经几番向他兜搭,不过他却没有理会。若是二十三和他们谈过就好了,多少会有些蛛丝马迹。还有眼前这位将军的携剑而行的妹妹,此刻到了何处?她带去的东西,会对毓王有用吗?

    “到底黑摩岭一战中发生了什么事,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形?”罗彻敏又问道。

    “这个”杜乐俊沉吟了一会,道:“未将当时也不过是一员副将,并不能参与机密,实在所知不多。”

    方才他己经回避了一次这个话题,这一次又是婉拒,罗彻敏略一想就明白,关于诸大将的是非,杜乐俊是不便、也不该说的。其实今天他说的这些,都已经嫌多了。罗彻敏虽然心急,可也知道是强人所难,只好点头道:“好吧,我不追着你问了。不过集翠峰还是要守下去!请将军多担戴一些,父王总会明白将军苦心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杜乐俊也知道自己若再闪烁其辞,不免会在这位世子眼中,落下个惜身避事的印象。何况撤军终决非他所愿,他终于咬咬牙道:“好,只要未将还有一口气在,这集翠峰就不会沦入敌手!”

    “好!”罗彻敏拍拍他的肩道:“眼下要开晚饭了吧,我们先去吃饭。”

    果然他们一出殿,就有人来催用餐。宴席就开在先前的阁子里,军旅倥偬,自然没什么好菜。一桌子看上去青青黄黄,不过是生吃的芸苔、白苣,芹菜作菹,苜蓿和酱。每人面前,再搁着几只胡饼。杜乐俊不好意思地笑,道:“被围了二十多天,带的肉菜都吃完了。这些素菜是寺里送来的,味道其实不坏!”

    旁人倒也罢了,宋录和陈襄是无酒肉不欢的,脸上就不太好看。陈襄还忍着,宋录已然嚷嚷出来:“这山上难道就不能打只兔子山鸡什么的?”

    “集翠峰是佛道福地,未将约束了手下,不欲杀生惹得众师傅们不快。”杜乐俊解释道。

    “哈哈,”宋录笑起来,道:“在这山上,你人都杀了几千,却不杀鸡兔。如今这年头,果然是人比禽兽贱!”

    杜乐俊微微变了颜色,然而这话倒也不好反驳。他正想说什么,罗彻敏已经赶紧夹了一筷子菜,笑道:“闻起来就香”便往嘴里塞去,他一嚼之下,不由微怔。那芹菜青脆甘甜,喷香满口,他差点连舌头都吞了下去,对众人道:“果然好吃,快吃快吃!”

    众人见他的情形,便纷纷动了筷子,这才将一场尴尬给掩了过去。

    罗彻敏吃着吃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过了一会才发觉,原来唐瑁和鄂夺玉居然不在。他问起来:“鄂夺玉和唐判官呢?”

    “唔”王无失嘴里塞满了菜,含糊不清地道:“十七郎说他要随兴逛一逛,唐判官也要跟着去,两个人啃着干粮一起走了。”

    “这两个人的兴致,还真高”罗彻敏不知不觉地放了筷子,道:“我们马上就要开拔了,他们误了时辰怎办?”

    正这么说,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几名女子声音。杜乐俊立即跳出去,见一群道姑拥在门口,似乎在与兵丁们争执着什么,神色都很愤怒。

    “是谁又去打扰了仙姑们的清修?”他厉声喝道,心里有点紧张。原来在驻上山的头一日,军中有个小校上山寻水,见到一名小道姑生得甚美,上前调戏,被他见到当即拿下抽了三十鞭子。那天晚上他枕边突然多了一把剑,剑下扎张素柬。柬上写道:“治军不谨,本当严惩,幸能补过,暂寄九阳。”

    他当即惊出一身冷汗,想到这定然是与那道姑之事有关了,于是在军中颁下严令,任何人不得擅入尼庵道观。

    他声色俱厉,兵丁们马上都跪下,道:“没有没有,我们谁也没去”

    “不是他们的事,”一名略年长的道姑扬了拂尘向杜乐俊稽首道:“方才有人偷潜入我观衡玑塔中,我们一路追了下来,却在这临近失了踪迹,将军即有严令,便该令出禁止才对。”

    “那人可对仙姑们不敬,或是偷盗事物?”

    “这个,”道姑摇头道:“倒没有发觉。”

    杜乐俊放了心,道:“且容未将在军中查找该人,再重重惩治!”

    道姑四下里看看,依然没能找到所追的人,不由丧了气,再行了礼,就恹恹地走了。

    等杜乐俊回到阁子里,席上就多了两个人,唐瑁和鄂夺玉正擦着满头的大汗。

    “你们”杜乐俊马上明白过来,问道:“你们去道观作什么?”

    鄂夺玉埋头头吃饭,唐瑁一脸尴尬,道:“我不过是好奇,你说道观里干嘛修座拂塔去看了一眼,那群道姑们就”

    杜乐俊颇有些不快。这两人的身份不甚明白,罗彻敏介绍起来也是含含糊糊,似乎是他的幕僚之类。他们虽然不是杜乐俊的部下,但这里是他的防区,毕竟是违了他的军令。杜乐俊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加罪于这两人。

    罗彻敏忙着杜乐英使眼色,杜乐英赶紧拉了杜乐俊坐下道:“大哥,他们都是我的好友,我跟你发誓,他们对那群脸黄人凶的婆娘绝不会有兴趣”

    “去去,吃你的饭!”杜乐俊呵斥了一声,他与弟弟素来友爱,呵斥归呵斥,可这一来就再也板不起脸来。

    罗彻敏赶紧换了话题,和瞿庆商量,让他拨三千余兵留在集翠峰上,暂时归杜乐俊指挥,这事是杜乐俊关心的,才把这档子事给揭了过去。

    用过饭,天色己然半暗,然而还是能在山腰上隐约望见昃州情形。集翠峰与昃州城西,不过隔着十余里路。城东南北三面密密麻林,尽是宸军寨栅。只有西北面,因为有集翠峰在,城中与集翠峰的军队相互呼应,宸军几番意欲建寨,都被毁掉,因此倒还可以交通。

    罗彻敏让将士们歇息了两上时辰,至一更时分,全军不举火,默不作声地开拔。罗彻敏带着自己的牙兵在前,凌州军居中,神刀都殿后。以乌霞的步力,七八里路只是瞬息便就,罗彻敏强按捺下自己飞奔而去的愿望,心“卟嗵卟嗵”乱跳。

    走了一会,前面天空象扯闪似地一红,罗彻敏一惊,叫道:“你们看,那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昃州城起火了,所有人都这么想,然而谁也没敢说出来。

    “快走!”罗彻敏刚一催马,左侧面呼啦啦地,就杀出一支队伍来。这队伍与他们一样,都是摸黑赶路,因此几乎是正撞上了,才彼此发觉。

    罗彻敏刚刚被昃州有变给惊了一下,这一来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就举着剑杀了上去。他一动,牙军自然了跟着冲了上去。他这牙军里面,有何飞鄂夺玉王无失陈襄冯宗客杜乐英这伙人在,面对起一般的兵丁来,颇有摧枯拉朽之效,不多时就整个地锲进了对方阵营中。

    凌州军听到动静,也往这边杀来,罗彻敏赶紧叫何飞道:“去,叫瞿庆他先往昃州赶,我们若是料理不了,再让神刀都来帮手!”

    何飞答应一声,赶紧传令去了。他才走了不过数步,突然大喝一声,道:“世子!快退出来!”

    罗彻敏回头一看,远远处火把光点闪闪,闯入神刀都中,似乎有军队正与神刀都动手。这一下首尾受敌,陷入危急之中。

    “不能这样纠缠下去!”罗彻敏叫起来,道:“我们撤!”

    他这一叫,就表露了首领的身份,顿时有一柄大刀默不作声地砍过来。罗彻敏反手一剑架过去,骤然间手上一轻,那刀刃竟是毫无阻拦地砍到了他的胸前。乌霞呼啸一声往地上猛地一伏,罗彻敏的眼睛眯起来,看到那柄色若琉璃的巨刀,以及刀光中坠落的自己的断剑。

    罗彻敏拍马就逃,一面逃一面叫道:“救我呀,谁给我一把剑!”

    灼热的刀风紧追不放,罗彻敏在马上左闪右躲,幸得乌霞灵巧,带着他连避过好几招,前面一箭放来,竟是紧贴着罗彻敏的肩头而过,身后的追击顿时慢下来。鄂夺玉收弓,驾马冲了向他,将自己的腰刀扔出来,叫道:“接着!”

    他纵身去接刀,然而那巨刀从他侧畔挥出,青影一挥,竟将扔来的刀当空劈作两截。罗彻敏接了个空,只得再度猛窜。身后骤然传来一声雷击似地响动,不,简直就是雷击,因为与之相伴的,还有橙黄色的电光,将三丈之内照得透亮。

    强光中有两个人同时发出了惊叫“是刘大人?”“是冯壮士?”

    罗彻敏回过头去,看到冯宗客和一名中年男子各举刀剑讶然对视,他们手中的刀剑,竟是相仿大小。

    “刘大人,这位是毓王世子!”冯宗客在片刻错愕后赶紧指着罗彻敏道。

    “世子?”中年男子露出些庆幸的神情,收刀向罗彻敏略一欠身,道:“昃州节度使刘湛,见过世子!”

    “刘大人?”罗彻敏定了定神,问道:“刘大人这是”

    “住手,住手,是友军,是友军!”刘湛己然喝令起来。

    “友军”罗彻敏在心中说了一遍,迟疑了片刻,还是和他一样发令停战。

    他们这里停了手,神刀都那边,还打得厉害,罗彻敏与刘湛并骑奔向那厢。罗彻敏问道:“刘大人为何出城?”

    “小儿的事,多谢义士了,”刘湛中断了和冯宗客的谈话,转过身来道:“是毓王命我出城破敌的。”

    “那么父王自己呢?”罗彻敏追问道。

    “毓王还在城中呀”刘湛的神色也有些疑惑,向着昃州方向看去,道:“只不过城中似乎有变,我方才正赶着回城。”

    罗彻敏很想问他是否知道毓王决心于明日撤军的消息,然而还是忍住了。又问道:“罗彻敬率了援军先我而来,如今可到了昃州?”

    “没有!”刘湛也觉得甚奇怪,道:“三天前分明有信送来,说昨日可到昃州,不知道为何耽误了不过,倒是来了个女娃子!”

    “是不是杜小姐到了?”“是不是我妹妹?”

    鄂夺玉和杜乐英几乎同时问出声来。

    “是,正是杜小姐!”刘湛欣然道:“杜小姐年纪轻轻,这武功胆量可真是了得,单身独人闯进城中求见毓王。毓王最近忧心军情,少有笑容,可她来之后,好象轻快了很多呢!”

    说这几句话的时间,他们己经赶到了神刀都交战处。

    神刀都的战况正是激烈,瞿庆问罗彻敏是把尾后的这帮人解决了再走,还是先去昃州。

    罗彻敏自然是一百个想快去昃州,然而心中对身后敌军的威胁又没底。他自知并无大战经验,身边有现成的宿将在,就老实不客气地问了:“刘大人,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以我看,神刀都足以抵挡他们,还是回昃州要紧!”刘湛之言正合罗彻敏的意思,他立即道:“好,我们走!告诉宋录,快些摆脱纠缠,来与我们汇合!”

    离昃州还有半里许里,他们都看到了洞开的城门,城内火旺如油泼,不时有宸军捂着脸城中滚出来,在护城河中跌滚不休。

    罗彻敏心中“格登”一响,心道:“父王果然已经弃城了!”刘湛起先在马上怔呆住,继而冲去,望着这座他用心经营了十五年的城池,发出一声声嚎叫。那嚎叫声似全无意义,然而却听得罗彻敏心头一揪一揪。熊熊烈焰勾勒出他瘦而扭曲的身形,象一株半枯的老树将要被烧成灰炭。

    “刘大人刘大人!”罗彻敏从后面追上去,抓住他的衣带,叫道:“不能进去,城里不可能有人了!”

    他刚这么说,就有一支人马从火光中跃出,分明是宸军衣甲!

    昃州军失去家园的悲恸很自然地发泄到了这他们身上。

    这支宸军己被烧得七荤八素,轻易就被杀败,若不是罗彻敏惦记着要留下几个活口问情形,只怕连一个也留不下来。

    勿勿询问的结果,是就在方才城中突然有了喧闹,他们以为有可乘,前去攻城,谁知城门一撞即开,进去后突然街道起火,房舍塌倒,他们损失甚多,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看他们焦头烂额失魂落魄的样子,显然不是说谎,刘湛盯着昃州城,面孔不时抽搐。罗彻敏忙道:“城中几经交战,想来百姓只怕已然不多吧。前些日子刚下过雨,眼见又要下雨的样子,我看这火也烧”

    似乎正是应着他的话,他眼皮上一凉,瞳仁前就蒙上了一层幻动的水光。然后第二滴,第三滴,雨水劈里啪啦地砸在他们身上,很快地汇到地面,冲出一道道浊沟,灼热的气浪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

    罗彻敏的话和凄冷的秋雨一起让刘湛冷静下来。毓王只怕早有弃守昃州的打算,只是明知他会反对,因而秘不相示,今日又特意将他遣出城去。他痛苦地闭上双眼,五个月前他向毓王求援为的是保全这座城池,然而终究成空。当初他所为是对是错?也许这早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决定的,无论他做什么或是什么都不做,都不能避免今日的结局!

    “刘大人!”罗彻敏这时突然有点冲动,按上他的的手臂,道:“我们得走了,我向你保证,迟早有一日,我会把这城池交回你手中!”

    刘湛被抬起头,水珠如线从面前少年的睫毛上滚落,映着昃州城将燃的火光。他的眼睛一眨不眨,有种极热切的神情,似乎非得他答应一声,否则绝不罢休。这样的眼神,刘湛曾经看到过许多,从前甚至从镜中看到过,然而最终都不知消落于何方。他避开了那眼神,叹道:“我们走吧!”

    无论毓王对他是何态度,在今日这样的情形下,他都只能跟着毓王走了。否则曾经先结盟于毓王,继而背之示好宸王,后又绝宸王送款于毓王,如今再归宸王如此反复之辈,无论是哪里,都不会再有他容身之地。

    刘湛是从西门出城的,毓王即然让他出西门以吸引敌军的注意,那么自己定然不走西门。可是无论如何他总要回到神秀关的,罗彻敏一面广散斥侯兵搜探毓王踪迹,一面率军西行。只是走不了多远,有快骑来报:“敌人撤走,神刀都发觉他们行踪可疑,一路追下去了!”

    “胡闹!”罗彻敏一惊,他分明是让神刀都击败敌军,就来与他们汇合,宋录这一跑,却是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