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湘妃剑 > 第三四章

第三四章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欧阳明、铁平,轰然应了一声。

    “雷电剑”彭钧手握剑柄,亦自跃跃欲试。

    只见毛文琪幽灵般移动着脚步,缓缓走到前面,道:“我反正要嫁人的,嫁给谁都是一样,但是却要他等到大业既成的时候,我才和他成亲。”

    “灵蛇”毛臬道:“但”

    毛文琪截口道:“我决心已定,爹爹你不要再说了!”“灵蛇”毛臬呆了半晌,长叹一声,缓缓坐回椅上。

    毛文琪突然悠然一笑道:“喂,答应嫁给你,你还不向爹爹叩头?”

    空幻大师呆了一呆,强笑道:“这个这个”

    他为了报复十九年前的丧妻之痛,更为了巩固自己权威地位,是以不惜用出各种手段,想要娶毛文琪为妻。

    但是他此刻仍然身穿袈裟,又是偌大年龄,叫他在这些人面前拜倒在地,口称岳父,实是令他哭笑不得。

    “九足神蛛”梁上人目光一转,笑道:“大师此刻难道还要害羞么,亲事已订,大师不但要拜见岳父,还要取出两件文定之物才是。”

    空幻大师道:“贫僧”

    他方自说出“贫僧”两字,忽又觉得不对,立刻住口。

    梁上人哈哈笑道:“小婿两字,大师你都不会说么?”

    要大师自称小婿,这当真是千古之奇谈,难得的笑话,但此刻众人面上,却无一丝一毫笑意。

    空幻大师满心欣喜,也听不出梁上人话中的讥嘲之意,当下尴尬地沉吟了半晌,方自缓缓道:“在下出外匆忙,未曾带得文定之物。”

    梁上人道:“此后两位既是一家,大师何不将那银丝芒鞋充为文定之物,此鞋本是毛姑娘师傅所有,如此岂非更妙。”

    空幻大师又自沉吟半晌,只听毛文琪冷冷道:“难道你不舍得么?”

    空幻大师强笑一声道:“焉有此理。”

    他终于将那银丝芒鞋,双手奉上。

    梁上人冷眼看他交出芒鞋,心中冷笑暗忖:“只要你交出这件信物,从此我便不必听命于你了。”

    欧阳明、铁平,面色一片铁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两人纵不说话,但目光中的怨毒之意,已昭然若见。

    “灵蛇”毛桌心念转动,暗暗存下杀机,但此时此刻,他仍不能和空幻大师翻脸,当下接过芒鞋。

    他目光一转,见到铁平、欧阳明面上的怨恨与怨毒,双眉不禁暗暗一皱,微挥手掌,沉声道:“淮阴三杰一死一伤,你两人还不快去料理后事,再为尉迟文治一治伤,站在这里作什?”

    欧阳明、铁平躬身应了,一人抱起了谢东风的尸身,一人挟一起了尉迟文,与彭钧转身而出。

    “灵蛇”毛臬暗叹一声,自怀中取出了一柄折扇,道:“拿去!”

    梁上人一拍空幻大师肩头,笑道:“这是你岳丈回给你的文定之物,还不快些接过。”

    空幻大师双手接了过来,突地发现梁上人对自己的称呼、言语、神态,已变得十分轻慢无礼。

    一念至此,他心头不觉一凛,强笑道“此次梁兄鼎力相助,在下”梁上人冷冷一笑,道:“我与毛大侠平辈论交,此后你也该尊称我一声大叔才是道理,否则岂非变成尊卑不分,长幼无序了么?”

    空幻大师呆了一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灵蛇”毛臬转目四望,见到他两人之间情况之转变,心头不禁为之大喜,暗中冷笑忖道:“你虽有枭雄之才,险些令我受制于你,但可惜你最后却终于走错了一步,此刻反要受制于老夫了!”

    空幻大师一望他面上的神色,心头不禁又自一凛。

    他心念数转,亦自冷笑忖道:“你切莫得意,只要你对我稍有异心,我立刻便可要你好看。”

    “九足神蛛”梁上人左右而顾,暗喜忖道:“仇兄弟呀仇兄弟,他两人如真的联手来对付你,你倒真有些难办,所幸这两人各怀异心,你也不必担心了。”

    毛文琪面上仍是一片冷漠颜色,心中却暗暗忖道:“仇恕呀仇恕,我既不能嫁给你,也绝不嫁给别人,你既不能娶我,我也不要你再娶别人!”

    她心中的满腔热爱,此刻已化为一片怨恨。

    她多情纯真的性格,此刻也已变得冷酷无情。

    地室中众人固是各怀心机,出了地室的“银刀使者,欧阳明,”夺命使者”铁平两人的心机更是难测!

    穿出了地道,走上了那尘封的大殿。

    殿外夜色如墨,大雨倾盆而下,雨声如雷,雷声震耳,偶而有一两闪光,划破了无边沉重的黑暗!

    这正是黎明前最最黑暗的一刻!

    “夺命使者”铁平方出大殿,突地顿住脚步,向那“雷电剑”彭钧深深一礼,沉声道:“彭兄守口如瓶,小弟感激不尽!”

    “雷电剑”彭钧恨声道:“铁兄切莫如此说话,我兄弟久受仇先生大恩,本该为他效力,何况此次我二哥又死在他们手中!”

    欧阳明关起地道门户,轻叹道:“我两人实未想到半途中突然杀出空幻和尚来,否则再也不会请三位来到这里,令谢二哥白白送了性命!”

    “铁掌”尉迟文长叹道:“这不过只是天命而已,怨不得两位”“夺命使者”铁平突地长叹一声道:“天命。天命我两人若非天命,又怎会知道我们最最钦佩的师傅,便是惨害我们全家的仇人!”

    “雷电剑”彭钧诧声道:“原来两位直到最近才知道自己乃是毛臬仇人的后代,在下本还以为两位是怀恨投入毛臬门下的。”

    “银刀使者”欧阳明叹道:“我两人乃是中表兄弟,七岁时便投入毛臬门下。”

    彭钧道:“怎会投入他门下的?”

    欧阳明道:“那时毛桌便已存下独霸武林之心,是以专门寻找资质还不差的孤儿,收为自己的心腹弟子。”

    铁平恨声道:“只是他再也想不到竟会寻着了他的仇人的儿子,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苍天的安排,有时的确奇妙得很!”

    外面的雨声电击,更证实了苍天的威力。

    彭钧心头一凛,叹道:“原来是他寻着你们,而不是你们寻着他的。”

    “铁掌”尉迟文也听得心动神驰,挣扎着道:‘既然十多年都未发现,最近两位又怎会发现的?”“夺命使者”铁平凄然一笑道:“毛臬若不命我们招罗天下英雄,我们便不会去寻找三位,我们若不寻找三位,便不会回到淮阴,我们若不回到淮阴,便不会发现此事,我们若不发现此事,唉谢二哥也就不会死了。”

    “雷电剑”彭钧亦自凄然道:“谢二哥若是不死,两位却要死了。”

    欧阳明奇道:“为什么?”

    彭钩道:“两位一来我兄弟庄内,我兄弟便已备下毒酒,要将毛桌的使者毒死两个,也算报了仇先生之恩,哪知”

    “夺命使者”铁平一笑截口道:“我们一入‘三杰庄”望了酒筵时,便已发现酒中有毒,是以我兄弟才知道’淮阴三杰,与毛臬有仇,否则我两人又怎敢冒然请三位来到这里做为内应,难道我两人不怕三位将我们卖给毛臬么?”

    尉迟文、彭钧齐地一愣,木然呆了半晌,彭钧方自失笑道:“原来两位的心机也深得很。”

    铁平微笑道:“彼此彼此!”

    四人相视一笑,但笑声中却又不禁带着些心寒的意味,江湖中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关系变化,往往都决定于剎那之间,若在这剎那之间稍有处置不当,判断错误,立刻便有杀身之祸。江湖中人的恩怨,爱恨之分,也正有如快刀边缘,一分之差,便是大错!

    “铁掌”尉迟文干咳一声,道:“两位到淮阴后,必定大有所见”

    “夺命使者”铁平长叹一声道:“淮阴乃是我两人之家乡,我两人回到淮阴后,便免不了要去访一访先人的庐墓,哪知──”他面上泛起一阵悲哀怨毒之色,在电光一闪中,更显得明锐而突出,只听他语声微顿接口道:“哪知我们扫过墓后,突地又来了两个青衣道人。”

    “那时正是深夜,我两人为了好奇之心,要看看两个道人与我们的先人究竟有何关系,便悄悄躲了起来。黑暗中只见这两人一个较高,一个较矮,但两人俱是衣衫褴褛,满头白发,神情也像是十分哀痛。两人在墓前躬身一揖,矮的老人突然失声长叹起来,他口中不住喃喃自语,竟仿佛说的是:‘仇独呀仇独,你果然没有说错!,我两人当时心头齐地一凛,再也想不出我两人的父母先人,怎会和那魔头仇独有了关系?“只听那高的一人,也长叹着道:‘仇独呀仇独,你当时曾经说过,说毛臬曾经在镇江做下许多件卑鄙恶毒的事,只可惜我们都未相信,但十八年后的今天,我们到镇江仔细查访了一次之后,才知道你说的话全是真的,但却已来不及了。”“当时我两人听了这话,心头又是一跳”“夺命使者”说到这里,彭钩忍不住插口问道:“那坟墓乃是两位父母的坟墓?”

    铁平叹道:“不错!”

    彭钧接口问道:“既是两位祖墓,为何那两个道人要在墓前提起仇先生,又提起毛臬在衔州所做的事?”

    铁平沉声道:“我祖籍虽是淮阴,但父母却在镇江开设镖局,十九年前,我父母及姨父姨母全都惨死之后,家里的乡亲,才将他们几位老人家的灵骨移回家乡。”

    他目中突地流下泪来,接着道:“先父母的死状之惨,在当时曾引起许多江湖朋友的愤怒,但却没有一人知道凶手是谁!”

    “我那时听了两位老道人的言语,心头一凛,便立刻联想到他们的话必定与我父母惨死之事有关!”

    说到这里,他已是语声哽咽,泪流满面。

    “银刀使者”欧阳明一拍他肩头,接着道:“就在我两人满心疑惑之时,那白发道人长叹又道:‘墓中的鬼魂,你们地下若有知,,且听我告诉你,你们的仇人,终于寻出来了,他便是毛臬。”那较高的道人也接着道:‘你们虽然没有后代来复仇雪恨,但”“听到这里,我两人已实在忍不住了,谁也没有问谁,一齐纵身跃了出去,跪在坟前放声大哭起来。”欧阳明伸手一拭泪痕,又道:“当时两个道人自然大惊,但他们问出我们便是墓中人的后代时,两人又不禁一齐额手相庆。”

    矮的道人更是不住长叹道:“苍天有眼,毕竟留下了他们的后代。”

    高的道人仔细看了我们几眼,突地变色道:“你们是不是毛臬的门下?”

    “我们便将投师学艺的经过说了出来,那时我们心中的悲哀与愤怒,实不是任何言词所能形容。”

    铁平顿住哭声,道:“我们自那两位道人口里,确定了毛臬便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心中固是悲愤,又不禁兴奋。”

    只因我们终于找出了杀父的仇人,而苍天又偏偏让我们投在毛臬门下,让我们能暗中破坏他的一切。

    当时的两位道长就曾经仰夭而叹,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看来毛臬的死期已不远了!他不知自己的门下弟子,便是他自己的仇人!”

    彭钧突地双眉一皱道:“他为何不知道?”

    铁平泪痕未干的面容上,露出一丝阴森的笑容,道:“这就是苍天的报应,只因我们在入门之时,那毛臬便令我们立下重誓,令我们永远不许提起自己的家世。”

    欧阳明恨声道:“他如此做法,本是要我们灭绝人性,断绝一切关系,一心一意地为他做事,为他效死!”

    铁平惨笑道:“只是他再也没有想到,冥冥中还有一个至高至公的主宰,要教他自己立下法则,去害自己!”

    尉迟文、彭钧不禁一齐为之啼嘘感叹,他们为了不忍触及铁平及欧阳明心中的悲痛,是以谁也不敢问起他们父母是如何惨死的。

    但彭钩却忍不住又问道:“那两位道长究竟是谁?两位可知道么?”

    铁平叹道:“我们虽然再三请教,但那两位道长,却再也不肯说出自己的姓名,话一说完,立刻飘然而去。”

    欧阳明道:“他们两位,当时只说了一句!‘我两人的姓名,早已在二十年前忘记了。’的事再也不肯提起。”

    殿外雷声轰轰,雨势更大。

    众人心头一片沉重,齐地望着殿外的雨势,谁也没有话声,只见水珠自檐头倒挂而下,有如珠帘一般。

    除了电光一闪时,四下一片黑暗,谁也看不见谁的面色,但大家同仇敌忾,心中却充满了了解。

    突见铁平、彭钧一齐回过头来,齐地道:“小弟还有一件”两人一齐住口,彭钩微笑道:“兄台请先说。”

    铁平黯然一笑,道:“不知两位准备将谢二哥的尸身如何安葬?”

    尉迟文叹道:“人死不能复生,只要我们兄弟能为他复仇雪恨,无论如何安葬,他在九泉下都不致责怪我们。”

    铁平缓缓点了点,突又问道:“彭兄方才想说的是什么事?”

    “雷电剑”彭钧道:“两位时时都在毛臬身侧,为何不乘机将他杀了!”

    铁平恨声道:“毛臬将我两门父母惨杀而死,用的手段不但毒辣,而且”

    他越说越是激动,说到这里,喘了口气,恨声接道:“我两人若是一刀一刀将他杀死岂非便宜了他!”

    彭钧道:“既是如此,两位除了令我兄弟外应,待机而动外,也该还另有些打算才是,否则那毛臬”

    话声未了,突听一阵马蹄声奔腾而来,蹄声与雨声虽然近似,但在武林人耳中却大不相同!

    欧阳明面色一变,道:“噤声,有人来了!”

    众人凝神听去,那蹄声竞是向荒祠奔来。

    欧阳明目光四下一扫,突地抱起谢东风的尸身,藏到角落里的一张供桌下,转首沉声道:“隐蔽身形,静观待变!”

    这荒祠规模本极宏大,大殿中供了十数字神像,神龛神幔四下皆是,占地竞有数十丈方圆。

    四人打了个招呼,齐地寻了个隐蔽之处藏了起来。

    只听殿外几声马嘶,一人笑道:“你我总算运气不错,终于寻着了个避雨之地。”

    话声未了,殿外已大步走人两个人来,一人白面微须,目光闪亮,虽然满身水湿,但神情仍极为潇洒。

    另一人乌簪高髻,一身银灰色的道袍,举止虽然十分轻灵,但神情间却是一付无精打采的样子。

    躲在一具神龛后的铁平,依稀分辨着这两人的身形,正自分辨不出,突听霹雳一声,电光一闪,将两人照得须眉毕现!

    铁平双眉一展,暗忖道:“原来是清风剑朱白羽和华山银鹤来了!”

    只见他两人一进门来,先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又脱下长衫,拧了几把,擦了擦脸,将长衫挂起。

    朱白羽长长透了口气,道:“道兄,你身上可有火折子么?”

    银鹤道人道:“纵有火种,也湿得不能用了。”

    他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无精打采,仿佛心事甚重。

    朱白羽笑道:“在黑暗中坐坐,倒也不错。”

    两人默然半晌,朱白羽又道:“不知道这里是道观抑或是佛寺,供桌上供的若是三清老祖,你我两人倒要去参拜参拜。”

    黑暗中听来听去,只有他一人说话,那华山银鹤木然坐在地上,既不开口,也不回答。

    铁平等人方自在暗中奇怪,突听朱白羽长叹一声道:“道兄,你既已出家,便该将恩仇之事放开,你既已不愿复仇,便该永莫要再去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