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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去吃肥猫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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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肥猫结婚了!这不是新闻,因为小雨桥都能伸出她貌似娇嫩、却韧劲十足的纤纤十指东抓西摸了。肥猫啥时结的婚,我不知道,周遭的同学也不知道。因为结婚这档事,没有人在乎你是正月初一还是腊月十五,在乎的是你摆了几围,吃的是湘菜还是粤菜,没有什么比酒肉下肚更来的刻骨铭心。肥猫没有摆酒,这样说有点不公道,曾经他依稀提及为了操办婚姻东奔西走,摆了老家摆亲家,脸上的肉没少掉二两,虽然相对他略显富态的脸颊,二两肉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没有吃到肥猫的婚酒,我一直琢磨其中的缘故,肥猫言必称“低调、低调”是否另有隐情,况且这婚姻大事平生也就一次,又不是玩乐透中了头彩,还担心旁人的觊觎。请不请酒还是肥猫说了算,我不能为了这事寝室难安隔三差五就给他挂个电话“肥猫,什么时候请客啊?”即便怀着十二分的诚意,也难免骗吃骗喝的嫌疑。

    肥猫不请酒,却不妨碍肥猫吃酒。半月前,在同学的婚宴上又见到了肥猫,还有他新婚的妻子小雯,因为自己的婚结的不痛不痒,所以对“新婚”的时间概念表现迟钝,但肥猫很重视二人世界,虽然家有小女也丝毫不减他新婚的甜蜜。见到肥猫有种久违的感觉,感觉他更稳重了,话也说的左顾右言其它,每每应对一句必哈哈首尾呼应,婚姻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肥猫的形象在我眼里越发飘渺起来,熟悉而又陌生,我暗自揣摩:或者肥猫按照自己的轨迹在成长,而我对他的印象一直还停留在大学时代的那个土豆东。因为耽于现状,我害怕肥猫的成长,害怕自己轻率的言语遭到肥猫的掷喻,在我看来肥猫的体态和思想是成正比的。所以,我避开在狭小的空间遭遇肥猫,至少在话语中避开和肥猫的正面交锋,我不想看到自己在肥猫深邃而独特的思想面前落荒而逃。

    但这种话语的自卑情绪并没钳制我一如既往地尊重肥猫,上周四,当肥猫告诉我他周六要摆酒的时候,我着实兴奋了一把,奉行低调的肥猫终于宣称要摆酒了,摆酒的时间让我觉得突然而仓促,摆酒的地点让我觉得偏僻而陌生,我担心自己近乎弱智的路感会辜负肥猫的盛情,于是和昔日的同舍海涛交流了看法。海涛很错愕:肥猫要摆酒了么?我怎么不知道,他没有给我电话,连短信都没q一个。海涛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我也不是一个喜欢特殊礼遇的人,于是我也跟着错愕起来。肥猫又说了:因为具体时间没确定,具体位置也没落实,所以只好先跟你一个人透风。我寻思肥猫的话语有些蹊跷:周六晚,肥猫为小雨桥百日庆摆酒南苑酒家,特注晓港公园旁的南苑酒家。人物,时间,地点,事件,缘故,要素齐备通达明了,又何来的不确定呢?但肥猫最后的话语让我受宠若惊,所以我不介意肥猫拿我做摆酒诸多不确定因素的试验对象。

    肥猫再次用行动证实了拿我做试验对象是一个多么英明的决策,忽悠一个比晃倒一群要大大地节约成本。上周五,肥猫言辞凿凿地脱稿了:酒席改在周日上午十点,冼村一带的凯悦酒家。末了不忘备注一番“这样也方便你回家”肥猫设身处地与人方便让我感激涕零之余,又凭添一份落寞,我是如此地憧憬在一个月光明媚的夜晚,我携妻带子倚卧在肥猫那稳重而气派的中,徐徐摇落一扇车窗,凝眸街畔车仰人翻狗鸣鸡飞。

    肥猫宣称了,肥猫脱稿了。我丝毫不怀疑肥猫摆酒的气魄和即将开凯的阵容,领导同事,亲朋好友,三五成群,四呼八涌。那阵势,在我多历经的酒宴里,肥猫称第二,怕是没人敢叫第一了。我脆弱的心灵不想重温儿时的梦魇:记得初一开学点名的那天,因为拉肚子我迟到了三分钟,快跑紧赶到教室门口时,年过花甲却精神矍铄的班主任,正当着全班47张朝气蓬勃的面孔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我踌躇着进退两难的当口,亲爱的同学们像看到猩猩样把目光齐齐杀向我,班主任才意识到了我这个不速之客,皱皱眉头来了一句“哪来的孩子,没看见我们上课么,没事一边玩去!”顿时我满脸涨的通红喏锘而出“老师,我来上课的。”然后,在一片哄笑声中,仓皇归位,那场面不啻于国家特级保护动物流窜闹市。为此我通宵达旦地考量了周日的行程,哪段要停靠,哪段会堵车,都预留了充分的时间。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我算对了开始,却算漏了结果。结果,结果我早到了1个小时另28分钟,该死的班车今天出奇地顺利,没容我打一个盹就被赶了下来。我和妻子都很尴尬,太夸张了吧,赶集也不过如此,只有儿子特别的兴奋,进城逛街,对他总是一件令人向往的事情。逛完了超市逛街铺,逛完了街铺溜马路,一家三口步履蹒跚地走在清凉的街头,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旋律: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肥猫

    11:45,我鼓起勇气走进了凯悦酒家,跨入了电梯心里默念“213,213”电梯很大,几乎大过了我家的客厅。我忿忿不平地猛摁2楼,电梯也跟我卯上了,指示标志就是不亮,上到4楼后又呼溜地回到了起点。当我百思不得其解地向服务员求助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孤陋:原来以2字开头的客房是可以坐落在4楼的,是我太较真了,亦或我的智商还停留在儿时的纯真。推开213房时,一股恶寒从脊梁深处丝丝冒出,一围,只有一围,还空空如也。憧憬和现实的差距咋比东非大裂谷还大呢?

    小姐,请问是哪位在这里摆酒?我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火焰。

    噢?好象是位吴先生。客房小姐错愕的看着我,不知道谁摆酒还轻车熟路地跑进来?这孩子小时候脑门没让猪亲过吧。

    噢,我也姓吴。我两嘴咧出了一个大括弧。

    蓦然回眸,我察觉到这句话很臭屁,你姓吴又怎么啦,跟事主攀龙附凤还是饭后抢着埋单啊?!

    一旁的扬哥(小儿昵称)显然没意识到他爸的智商在一问一答中实现了惊天大逆转,兀自趴在软柔的沙发上,东捏捏西摸摸,瞅啥啥稀罕,咋看都是一副二柱子进城的德行呢。他妈呢,貌似很强,要了一杯普洱,刚端起尝一口就来一句:这茶太烫!哇哇哇,我简直惊为天人,服务员把水烧开,然后把水冲进杯里,然后普洱融进开水里,再然后他妈就端起了茶。这个过程我们是有目共睹的,213客房虽然提升到了四楼的高度,毕竟还没比肩珠穆朗玛峰,烧开的水能不烫?普洱不喝烫的,难道放进冰箱里隔夜再喝?天啊,我发现了真理,激动的几欲热泪盈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说的太好了!

    我坐在沙发上悠闲地打量四周,那一刻我忽然怀疑起自己的身份:是吃酒的还是摆酒的?因为木头伉俪敲门而入时,我竟脱口而出:来啦,随便坐啊!这情景如此地熟悉,这环节如此地流畅,就差把手伸到他们面前要红包了。

    妈的,以为迟到了,居然这么早。木头一边用手擦汗来表明他对肥猫的重视,一边侧身看我:啥时来的,比我们还积极?

    哦,刚、刚来一会。我颇为迟疑,难道让我告诉他自己提前了1个小时另28分钟。这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除了招来木头不可思议的鄙视“瞧,这一家子,缸里没米了吧,就等这一餐啊!”

    木头显然没留意我近乎僵硬的神情,走过一侧来逗扬哥,自娱自乐玩的正欢的扬哥,猛然看到一张黑黝黝不含半点脂肪的面孔,着实愣了半晌,然后一头扎进了枕头里,任凭木头深情的呼唤就是不为所动,事件来的太突然,得给他一点时间来整理一下思绪。

    渐渐地,客房才体现了它的价值,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眼前飘过,然后定格在属于自己的方阵里,做自由不规则的运动。我们都在等待,等待主角和主角亲友团的莅临,这种等待是挠心挠肺的,茶冲了一茬又一茬,在我抵达目的地后的2个小时另6分钟,小雨桥出现了,肥猫出现了,肥猫的新婚妻子小雯也出现了,陪同出现的还有一对中年夫妇(虽然隐约有些面善,却想不起哪里见过,所以我冒昧地用了这个词),客房忽然就热闹起来。

    当中年夫妇抱着小雨桥向我们走来时,我竟然呆坐不动,当中年男子举着dv对我说:看,吴佳鸿的儿子多这么大了。我才仓皇地起身唯唯喏喏:大叔好,阿姨好!那一瞬间我几乎不能饶恕自己的荒唐,难怪面善呢,原来是肥猫的爸妈,真是岁月不饶人啊,7年不见,老人家还是被光阴绊了一脚,和蔼中平添了两分慈祥。毕业前最后一次见到肥猫的爸妈,是在肥猫的家里,宿舍集体拉到矿里长见识,硬是赖着肥猫东道主的优势蹭吃蹭喝了一把,记忆犹新的是飞哥,那个攀过了黄土高坡的孩子,面里来面里去的孩子,在尝过了猫妈妈的厨艺后,回舍后半月里唇齿留香不依不饶:太好吃了,太好吃了!不禁感喟岁月弄人,若飞哥在此,必闻香迎客。长辈主动问候晚辈,显然不合时宜。

    我不知道此次宴席的主角是谁,木头说了:我靠,是婚酒还是孩子百日酒?在红包上弄批注真犯难,干脆双喜临门好了!慢慢地,我觉得这种犯难是多余的,因为食客们无一不把双手伸向了小雨桥,肥猫的甜蜜属于肥猫的新婚,没有人拥抱肥猫夫妇。大抵年龄尚幼的缘故,大抵我眼神不济的缘故,我愣是没发现小雨桥的面相走势,不过她额前的一撮刚硬直挺的头发让我眼前一亮,这显然是不同于肥猫的,没有人希望小雨桥的青春向肥猫看齐,连肥猫自己也坦诚:还是长相跟她妈好,跟她妈好!肥猫的长相并不恶,憨憨的脸配上貌似厚道的身形,整个一敦实的小伙,放到哪个山旮旯里也是招人疼的。

    开席了,这是令人瞩目的时刻!酒席上有我们念念不忘的经典例牌,辣子鸡,水煮牛肉,酸菜鱼(这道菜让我们很迷糊,直到汤见碗底也没捞上一片酸菜丝),芋头烧排骨,还有,还有?没什么印象了。用张雪的话说,这是同学酒家的vip版,量更少了,价更贵了,这是一个值得怀念的经典时刻,尤其是围着一张摆放16把椅子后仍显得阔绰的超级大圆桌。没有人想举杯说点什么,大家都很饿,需要卡路里的补充,因为等待的煎熬吞噬了骨子里最后一缕亢奋,客房里呼呼直冒的冷气蒸干了表皮里最后一滴水珠。多吃菜少说话,这是我的生活专利,现在却遭到了大家的集体抢注,就在我思量是否要为此采取专利维权的当口,最后一个食客破门而入,海涛来了。

    海涛落座后,看似无神却有神的目光,透过微薄的镜片,很熟念的扫视了一下四周,当他锐利的双眸与我浑浊的目光像聚时,我目瞪口呆头脑一片雪花:海涛又变了,那个板寸发型越发坚挺,目光越发深邃,五官更加棱角分明,在那个越发壮实体态的比衬下,脑袋也越发庞大了,那傲视众生的神情,那举手投足的姿态,俨然是我誓死崇拜的叫兽,不,是教授。我太震惊了,震惊海涛的蜕变,震惊万物的成长。我忽然萌发了走近海涛向他倾诉仰慕之情的冲动,但我还是克制了这股迅猛的冲动,我预料到此举会导致两种后果:其一,由于我冲动的个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时的速度飘到他面前,海涛会立马惊得连人带座摔翻在地,随后拍拍屁股走人,显然肥猫不会放过我,他预留了海涛的席位,却来不及收他的红包,这个损失谁来担?其二,海涛因为出离愤怒,挥拳相向,火拼事小,摔坏了盆盆罐罐,谁来付?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还是很明白事理的。

    我很想和海涛碰两杯,海涛却不失时机地抛出喝酒有伤脾胃的论调,我只好作罢,偶尔跟木头、刚球来几口。正所谓有气不出枉小人,酒过三巡菜上五味后,终于让我逮到了机会,事情是这样的,因为大家很饿,因为肥猫点的都是经典菜式,所以很抢筷,所以两轮下来,就鱼剩骨架汤剩水了,惟有一个菜式颇有挖掘的空间,没错,就是那百吃不厌的辣子鸡,因为辣椒和鸡力量对比悬殊,拨来拨去只见辣椒不见鸡,但并不影响我对鸡的追逐,当海涛举筷伸向唯一的一块芋头时,同时举筷的还有昌盛,目标显然也是那靠近的芋头,我右手擒住转盘一发力,辣子鸡扑腾扑腾跑到了我面前,而芋头因为45度角的差距,与海涛的筷子失之交臂,我悠然自得地地毯式合围辣子鸡,还不忘友情提点刚球,哎,辣子鸡不错啊,多吃点啊!刚球很是认同地拿起筷子加入合围的阵营。我眼角的余光瞥到,海涛手中的筷子滞空2。6秒后巧妙地转向鱼骨,而昌盛则不甘寂寞地捞了一片枯黄枯黄的菜叶。那一刻,我终于品尝到“夹自己的菜,让别人无菜可夹”的胜利喜悦。

    翻席后,天空落起了雨,我得尝多愿地坐上了肥猫的中,而我也是此次酒席后唯一坐上中的男性食客,不能不说肥猫对我还是关照有加的,虽然肥猫的车技还没达到一马平川过闹市如入无人之境的神韵。我敢说,此番酒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不出其三:比我家客厅还大的乘梯,小雨桥刚直不阿的一搓毛,脱胎换骨宛如教授的海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