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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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玉迷迷糊糊的听到敲门声,掀开被子,穿上睡衣,感到晕晕乎乎的,头也痛了起来,强支撑起身体,扶着墙来开门。她好长时间没有这么疯狂的喝酒啦,怎么也记不清昨晚喝了几杯白酒,几杯啤酒。门开了,进来一个穿夹克衫的男人,手里提着一袋包子和一碗小米粥。他把包子和小米粥放到厨房,进屋把窗帘拉开,回过头来看了看翠玉,笑着说:“你这个傻娘们,不要命的喝酒,你能喝过他们吗,那黄矿长有名的酒漏子,二三斤白酒都没喝倒过。李副矿长纯粹是个啤酒桶,一个人一箱啤酒什么事都没有。你敢陪他们喝,这不是蚂蚁与大象较劲吗?”翠玉感到浑身无力,又钻进了被窝,眯缝着眼说:“三哥,你也喝的趴到桌上了。咱们请人家吃饭,也不能让人家凉台呀!你没看出来,我不陪着喝酒,那两个老家伙也不干,他们不是说了,喝酒实,办事实,不喝不办,为了达到让他们给咱办事的目的,我豁出去了,舍命陪酒鬼吧。”

    “我的傻妹妹,你就不会装装样子,这回让他们看笑话了。我背你上车时,都吐到我身上了,一点也没糟蹋。”

    男人来到厨房,把暖水瓶里的热水倒在脸盆里,又从水桶里舀了半瓢凉水掺了一下,用手试试,感觉不热不凉的,把毛巾浸泡在水盆里,进得屋来说:“起来吧,洗把脸,包子刚出锅的趁热吃点,压一压酒补补胃。”翠玉没有动。“昨天喝了那么多的酒,也没有吃一口饭,胃受不了的,现在吃一点就不迷糊了,洗脸水我都倒好了,快点起来。”男人说着就要去拽翠玉。

    “我不想吃,现在还迷迷糊糊的。”翠玉说。

    “水凉了、饭也凉了。”男人说。

    “不,要么你给我洗洗脸。”女人显然是在撒娇。

    “好好,我给你洗,你这个懒猫。”

    “你端到我床前来洗。”

    “水把被子弄湿了,还是去洗手间洗吧。”

    “人家就在床上洗嘛!”

    “这小的与大的就不一样,大的给我洗,我得给小的洗。”

    “你洗不洗”

    “洗、洗、洗还不行吗!”男人无奈的答应着,从洗手间把脸盆端进卧室,又把带水的毛巾拧了拧,给翠玉擦起脸来。

    “三哥,昨晚你什么时候走的?”

    “10点多钟,给你喝了醋,看你消停的睡着了,我才走。”

    “内衣你给放那去了,我刚才怎么没找到?”

    “啊,还好意思问,你昨晚吐了二三次,吐了我一身不说,都溅到你自己身上了,连内衣都浸透了,给你洗了这你都不记的?”

    “心里知道是你背着,眼皮就是睁不开,在你的背上,心却踏实多了。三哥,你还是第一次背我呢,我真的要感谢那两个老酒鬼。”

    “行了,下地吃点饭,我给你买的透外香包子铺的包子,还有帝家粥铺的八宝粥。”

    翠玉感到很欣慰,自己最爱吃透外香包子铺的包子了,皮薄,肉馅大,透着油,不但颜色好看,肉多而不腻,透着一股清香,闻一闻,都让人流出口水来。让酒精折腾了一宿,现在可一点胃口也没有。

    “你回家了吗?”

    “回家了。”

    “你的夫人没问你?”

    “问了,实话实说,只是把你给删掉了。”

    “你怎么不把我也实话实说呢?”翠玉说着笑了笑。男人看到床上的女人微笑,像二月的桃花那样迷人,不由心醉,在翠玉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男人收拾了脸盆,又把包子与粥都给她端了上来,强哄着让翠玉吃了几口,然后说:“今天工人开资,我得早点回去,你再好好在睡一觉。黄矿长已经签字,坑木款给了十万,财务老总也同意了,下午你去矿上与他们的财务帐核对一下,直接把钱取回来,直接存到银行里就行。”

    这个被翠玉叫三哥的男人,名字叫齐勇,在家里哥们中排行老三,所以许多人都叫他齐三,真正的姓名倒很少有人提起了。他原来在国有煤矿有一份工作,因头脑精灵,看准了市场经济的行情,索性办了退职,在一家私有煤矿承包了个采煤段。他与翠玉是在四年前认识的,当时,翠玉的父亲有一处草坯房要拆迁,因为此房无房照,按规定拆迁办只给补偿,不给新房。翠玉有一个朋友叫毛毛,是初中里结拜的姐妹,说齐勇的门路宽,俩人商量一番就找到了齐三,通过他在房产工作的朋友,给她办理了房照。翠玉很感激他,对他雷厉风行的阳刚之气有所倾慕,彼此都产生了好感,就房子说房子,二人话语投机,不由合伙炒起房子来了。齐勇也是相中了翠玉的漂亮,更加能说会道,花钱出手大方,舍得出手段,时间一长,翠玉就被他拿下了。翠玉知道他有家,心甘情愿的跟着他,主要是他会赚钱,会心疼女人,处事大方。如今齐勇与煤矿协调好了,以翠玉的名义定期往矿上送坑木,不大不小的生意,搞得个红红火火。

    齐勇把被子给翠玉盖好,带上门出去了。下午,翠玉感到身体舒服了许多,穿上衣服,简单的吃了点饭,看了看昨天备好的东西,又把三哥放在茶几上的票据翻了翻装进挎包,拎起包出了门打了个车,径直来到了煤矿。

    矿里里的人很多,毕竟今天工人开资,一部分人上午没开到,下午又来了。翠玉左顾右盼,生怕撞见三哥的夫人,以前偶然见过两面,觉得很尴尬,感觉到已经引起她的怀疑了,所以应当尽量小心,以免麻烦。翠玉先上楼到黄矿长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办公室锁着门,没有人,她就下楼径直去了财务室。财务室的门关着,窗口开着,给陆续来开资的工人开资。翠玉没有进去,坐在走廊的长条凳子上,掏出香烟,叼着嘴上点着了火,心里还想着:三哥确实对自己不错,比她离异的死鬼强多了。那死鬼好吃懒做不说,还好赌钱,把自己的工资输进去,就回家要钱,不给就翻,翻不着就打,也不知挨了他多少打,最后把房子都输进去了,那种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三哥有家,自己真有点对不起人家老婆。三哥是个心细的人,每月的工资都是由他老婆给工人发放,月收入都在他老婆的手里,终归人家是合法夫妻,还有一个孩子,自己也不能过分计较,虽然跟着三哥偷偷摸摸过日子,多数人都知道,他老婆也可能知道了,要不然怎么把钱看得那么紧了?跟了三哥,虽然没有什么名分,可三哥是有情有义的,真心对自己好,这几年跟着三哥也没少赚钱,还在市中心买了八十平方米的楼房,心里也知足了

    翠玉正胡思乱想着,一只大巴掌拍到她的肩上,吓了她一哆嗦,抬头看了看是黄矿长。

    “弟妹发什么呆呀,昨天还没有喝好,今天我请你接着喝。”

    “当大伯哥的没一点正经,人家不喝不喝的,逼着喝,喝的我吐了一车一道,连齐勇身上都是,折腾提人家一夜我都没消停,现在还迷迷糊糊的。”

    “是齐三没让你一夜消停吧。”黄矿长坏笑着。

    “缺德,当着这么大的领导,还净说跑盲流子的话。”

    “走,到我办公室去坐一会,财务老总还没回来,事都安排完了。”

    翠玉看看开资的人数,一时也不会间断也就跟着黄矿长来到楼上他的办公室,门前有两个人也在等黄矿长,黄矿长三言两语先把他们都打发了,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扁圆的盒子,说:“兄弟媳妇,我这里有好茶,是朋友从台湾带回来的,解酒,你先喝点,不时我都不舍得喝,是你来了才拿出来。”边说边泡了两杯茶。翠玉没有喝茶的习惯,看了看,说:“你这东西不一定比我兜里的东西提神。”她从背兜里拿出一条中华烟,径直走到办公桌前,顺手扔到抽屉里,说:“这是单独孝敬不正经大哥的。”

    “哈哈,你这小媳妇办事能力不错吗!”黄矿长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玉溪烟来,弹出两根,一根给翠玉、一根叼在自己嘴上,然后压低嗓音说:“昨晚你喝的够爽的,齐三没走吧?”

    “去你的吧,不说正经话我可走了。”

    翠玉从楼上下来,直接去了财务老总的办公室,门开着,供应部门跑材料的两个人在屋里。看到翠玉来了打了一声招呼,都走了。财务老总招呼翠玉坐下说:“这些人就爱凑热闹,工人开资他们跟着掺合啥,过个一天两天的,或者提前一天两天的多好?齐三也是,说他还不愿意听,钱都已经落实了,能差吗,这么个大个煤矿,那天不出来个三四十万的,你们怕啥。”

    “老总,事都赶到一起了,我们在林场的采伐令已经到期了,必须先交款才能批下木材采伐令的,那一千米好几十万元钱,也是东凑西凑的,怕影响矿上嘛!”说完,翠玉从挎包里再次掏出一条中华烟递了过去。

    财务老总忙说:“这多不好。”

    “拿着吧,这是老妹子的一点心情,有钱大伙花嘛!”

    财务老总接了烟,扔到文件筐里,操起电话打给出纳员。不一会出纳员进来了,财务老总看了看验收木材的票子,在批单上了签字,让出纳员给开现金支票“去办吧。”财务老总说了一句,把票据都给了翠玉。翠玉连说谢谢,走出财务老总的大门。

    一切都很顺利,出纳员不一会就办完了。

    翠玉心里这个舒服呀,拿起电话打给齐勇。齐勇正与老婆给工人算工资呢,按着矿上的规定,不允许工资做二次分配,他不这样做不行,这里涉及很多具体事,罚款、超产奖励、班组长津贴,材料费等,都得从工资里出。不做二次分配,包这个段就没有多大的意思啦,工资怎么能过万呢?现在他们把工资全额提出来,找了一家酒馆,能容纳六七十人的地方,然后逐个核算后再开资,等工人开完工资后,再与带班的班组长、副段长在一起吃一顿,这是齐勇的一贯作风。

    齐勇听到电话,打开看了看,就按了断线键。停了一会又响了起来,这才接起来说:“李井长呀!你的事,明天再办吧,今天我有事走不开,好吗?哥们!”这是他与翠玉的暗号,翠玉马上就知道他与老婆在一起了。他精明着呢,把翠玉的电话号码打上李井长的名字,翠玉用的手机卡也是用的李井长身份证办的,他给翠玉打电话,第一次翠玉不会接的,第二次响几下,都有一定约定。他的老婆查过这个号,也打过这个号,就是没有发现什么毛病;也问过李井长,人家承认手机是自己的。

    第二年夏天,翠玉与姐姐们一起去山里给母亲扫墓,这天是母亲去世三周年的日子,姐妹们都聚在一起,买些供果、纸品、鲜花之类的来到母亲坟前,焚香、烧纸祭奠一通,向母亲述说着各自的情况。

    下山后,姐妹们都想着聚在一起餐一顿,唠唠家常。翠玉要走,在外地回来的三姐生气了,说:“姐妹们聚在一起不容易,你干嘛要回去,家又没有吃奶的孩子。”

    “齐勇的老婆住院了,家里没人做饭,我得回去,他家姑娘还得回来吃饭呢。”

    “傻妹妹,你还真痴情,人家有妻儿老小的,你算啥呀,那么关心?”

    “做人得有良心,以前他对我好,现在他有困难了,我就得帮帮他。”

    “他对你好,那是他的花心作祟,如果再看中了别的女人,你也就失去魅力了,你也就什么也不是了!这种男人是靠不住的,醒醒吧,妹妹。”

    “他是个好人,不会那么做的。”

    “他妻子对他怎么样,不比你强多了,不还是和你扯在了一起,谁保准以后怎么样?”

    “他现在对我好,我也对他好,我什么也不想了。”

    “爱的越深恨得越深,你对他是真心的,他不一定对你是真心的,有一天,他对你不是这样子了,你会失落得很。你们混一起算啥,人家顾着人家的家业,你还帮人家赚钱,你傻不傻呀,现在不趁着年轻再找一个,生个一男半女的,到老了谁来给你养老送终呀?”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怎么像咱妈似的,唠唠叨叨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你这死妮子,认准一条道走到黑,有你吃亏的时候,姐姐不关心你谁关心你呀!”

    翠玉实在听不下去了,拎起包就走,三姐气得要来拽翠玉,大姐二姐拦住说:“随她去吧,自己做自己受。”

    “你就不听话,以后会后悔的,那时你别来找我们。”三姐气得身体打哆嗦,眼泪在眼眶子里直打转。

    翠玉路过市场买了一条鱼,又买了些豆制品,拎着回了家。她知道齐勇的老婆不能吃鱼,就特意给做点豆制品菜类,粥一类的软流食让孩子带去。

    晚饭已经给医院送去了,齐勇还是没有回来吃饭。翠玉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工人,他告诉翠玉,井下溜子坏了,段长一直在井下没有上来,两顿饭都是在井下吃的,翠玉把锅里的饭菜又重新的端了出来,放到柜橱里。

    翠玉伸了伸懒腰,感觉有些累了,斜靠在床上,打开电视机胡乱的找着找节目,没有让她入眼的,看了一段广告,想起今天上午,与姐姐争吵的事,也知道姐姐是对自己好,不过相信自己是对的,结果把姐姐气的够呛。姐姐也是的,把人总是想的那么坏。

    不知什么时候,她朦朦胧胧的睡着了,一阵电话铃声把她惊醒,是齐勇打来的,让她去办一件事。翠玉看了看表,已是晚上八点钟了,感觉自己身体很累,也没有说什么,穿上衣服拎上包,到路口打个车去了矿山配件商店,也没怎么耽误时间,到了商店,人家按照齐勇的吩咐都已经准备好了,点点数装上车就走。翠玉把配件送到矿上,返回来时都晚上十一点多了,她以前不参与井口生产一线的事,都是齐勇的老婆忙伙。如今那女人住院了,她得帮他一下。

    齐勇的老婆得了胆囊癌,住院已经半年了,现在已经到了晚期。翠玉很同情这个女人,一辈子勤勤恳恳,省吃俭用的没有过上好日子,如今有钱了,她又得了绝症。前几年自己与齐勇好上了,本来是属于她的全部,却被自己抢夺过来一大部分,也给这个女人在心里造成很大的创伤。翠玉想起来也感到内疚,在帮助齐勇的同时,也常给这个女人做点饭,托人去省城买点好药来,多多少少的减少点她的痛苦,自己心里也好受些。

    刚睡下,觉得不大一会儿,手机就响了,她懒得睁眼睛,用手在茶几上摸了几下,打开手机来听:“喂,翠玉,我是李井长,齐勇出事了。”

    “喂,你说什么?”

    “齐勇出事了。”

    翠玉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困意全消,心跳突然加速,两腿酸软得不能动弹。翠玉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的坐在床上。“喂、喂、”在李井长急促的呼叫中,翠玉的大脑又突然清醒过来,她心里清楚,井下一出事就是大事,马上对着电话喊:“我是小玉,齐勇现在什么情况。”

    “你快点出来,我们在二环路加油站三百米处,多带点钱。”

    翠玉没敢多想,起身从柜里拿出现金五千多元,又把现金卡、存折都装在兜里,拎起包出了门,当踏上楼梯的时候,觉着冷,这才发现自己穿着睡衣就出了门,暗自骂了句。“真是个白痴,装不了事!”又返回来穿了外衣,打个车直奔二环路来了。还没有到达二环路时,李井又来了电话,说他们已经在去市人民医院的路上,告诉翠玉到市人民医院等他们,翠玉心里向翻江倒海似的,总是想象着井下出事时的惨景三哥现在是什么样子的?自己越发地哆嗦起来,强劲不再想什么,口里念着“阿弥陀佛,让佛祖保佑”

    出租车司机听出来是怎么回事了,自动加快了速度。到了市人民医院门口时,正好与120车脚前脚后的。医护人员抬着齐勇往医院急诊室走,李井长跟在后面直嚷:“快点、快点。”翠玉跑了进去,看见齐勇躺在担架上,两手掐着大腿,头上的汗珠子像黄豆粒子那般大,咧着嘴,双眼紧闭,血从担架上滴在地上。翠玉扶着担架喊:“三哥、三哥”齐勇睁开了眼看了看,有气无力地说:“小玉,别害怕,我没事的。”

    翠玉五千元现金压到医院收款处,矿里也来人了。

    李井长过后对她讲述说:“井下溜子没有修好,又把电机给烧了,已经影响一天一夜了,少出四五百吨煤。齐勇急眼了,早上四五点钟,我和他骑着摩托车去买件,路上没几个人,摩托车速度很快,半路上突然横向出现了一辆由上坡下滑的铲车,我的摩托车过去了,他的摩托车刚好过来,铲车司机来不及刹车,马上调转方向,想不到铲车的斗子正好扫到齐勇的腿上”齐勇的右腿当时就掉了下来,李井长听到叫声,忙调转方向回来,然后打了120急救中心,当时还想往他家里打电话,考虑到他老婆还在住院,孩子又是个小女孩,就把电话打给了翠玉。

    值班的医生、护士在给齐勇打了止血止痛的针,主任医生也来了,他检查了伤情,说“腿是保不住了,必须做截肢手术”征求伤员的意见,齐勇双手把住伤腿,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直往下流,哭丧着脸摇头不同意。主任医生说:“要想保住腿,到省里大医院去也许才有希望。”齐勇就要求上省城。医院给他输了血,带上点滴一路到了省里医院,教授说:“没有什么保留价值了,腿的创伤全部是粉碎性,无法再接上了,时间不多了,必须截肢。”就这样,齐勇的右腿彻底没了。在手术的第二天,接到女儿打来的电话,说爷爷心脏病复发又住进医院。齐勇很无奈,老婆生命垂危,自己又丢了一条腿,不能去探望老父亲,眼泪“扑哧扑哧”的落下来了。翠玉是个刚强、善良的女人,看到齐勇眼哭,自己也呜呜的哭了起来。

    齐勇含着眼泪说:“小玉呀,三哥难过不全是因丢了这条腿,我伤心的是老爸病重时,儿女不能在身前孝顺!你哭啥呀,我从来没见过你哭过,你以前不是说过,你丈夫绑起你来打,用皮带抽得你遍体鳞伤,都没掉一滴泪,也没哼过,也没求饶过吗?三哥这条腿丢了,是无奈的事,是天意,别太伤心了。”翠玉哭了一阵子,心里觉得自己应该坚强一些,三哥都这样了,怎么能让他反过来劝呢?她强止住眼泪,接过齐勇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问:

    “腿还疼吗?”

    “伤口疼还是能忍住的,”齐勇说:“就是一想到丢了的那条腿就疼痛难忍,当时人家问咱那只坏腿还要不要了,咱说不要了,是不是人家拿了扔到垃圾箱里,让狗给叼去了,心里总是有点像狗啃似的那样痛。”

    齐勇是很后悔,当时怎么没有把那条残腿拿回来呢?他让翠玉去把那条腿找回来,埋了。

    翠玉找到医生询问,医生告诉她,那条腿早就不知被什么人拿走了医生来跟齐勇解释说:“你这是截肢的常见症状,这叫‘幻之痛’,有的病人长达几年,几十年还是感觉截掉的那部分残肢发痛。”

    医生告诉翠玉,要让他分散注意力,不总想着,还能好点。齐勇听了医生的解释,没再要求寻找那废腿。翠玉看齐勇呆呆的,心神不定的样子,说:“三哥我回去吧,这里有陪护的,我回去看看老爷子,替你进点孝道,陪老爷子几天,我就说你到外省出差了,给矿上买件去了,替你护理他几天。”齐勇犹豫了一会,翠玉接着说:“就这么定了,我坐早上的火车回去,过几天再回来。”

    人民医院抢救室里,一位年迈花甲的老人躺在病床上,嘴上戴着氧气罩,不断发出微弱的呻吟和喃喃不清的语言,艰难地呼吸着。时而有医务人员出入,尽管每个人都注意在行走时不要弄出大的动静,但依然可以观察到老人还保持着较好的听觉。他闭着的双眼,伴随每个人的出入而微微张开。一位二十几岁的女孩贴在老人脸部,细听老人发出的声音,不断猜解着老人说话的意思,并轻声细语地安慰着。老人却又好像什么都听不见,没有任何的反应一个穿紫衣的年轻女人走进了病房,老人睁开的双眼流露出一丝的惊异,随即把目光投向这位女子的身后,看到穿紫衣的女人轻轻把门带上,老人在合上双眼时即的一行泪水流出来。

    “大伯、大伯”紫衣的女人走到老人床前,低下头喊着。

    老人睁开含着泪水的眼睛,让人看到一种无奈,又游荡着几分惊喜,特别是在嘴角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女孩故意逗着老人开心地说:“爷爷,就是偏心,两天都没有搭理人了,翠玉阿姨来了,爷爷就笑了,爷爷笑了,病就病好了一半了”

    翠玉到脸盆里投了投毛巾,去给老爷子擦脸。老爷子的双眼慢慢的睁开,打量着眼前这位曾经让他恨过,骂过的女人。今天再看到她,心里却别有一股酸酸的味道,嘴角微微的颤动,翠玉也不知道老爷子说了什么,她凭着情感分析说:“老爷子是想儿子了!”

    “我告诉他了,我爸爸出差了,爷爷不信我的,说我骗他,后来就是不做声了。姨,你来告诉爷爷吧。”

    “大伯,孩子打电话告诉齐勇了,齐勇很着急,事情拖着不能马上回来,他怕你着急,给我打电话让我先来看看,你要好好的养病,等你儿子回来,你的病就好多了,他一看该多高兴呀!”

    老人点了点头,示意翠玉坐下。老人很久没有看到儿子了,知道他忙,也知道媳妇住院的事只想从翠玉这里能听到儿子的一些详细情况。

    “大伯,齐勇在山东呢,给矿上买设备去了,他让我来护理你几天,你同意吗?”

    老爷子先是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他让孙女先回去,吃饭后不要来了,好好休息,晚间还得护理她的妈妈去。齐勇的姑娘走了,翠玉就端来一盆温水给老人擦洗手脚,同时讲一些矿上的奇事妙闻。老人看着眼前这个非常娴雅的女人,有点喜欢上了。翠玉几天的陪护,让老爷子增添了许多愉快,饭量也增加了些。翠玉看到老爷子的状态好转,就又想起齐勇来了。告诉老爷子她要去矿上办事,得用几天。老人摆了摆手,示意她放心去。她给老人又擦洗了一番,又对姑娘作了些叮嘱,安慰老爷子好好养病。老爷子望着她出去,眼睛再闭上时,泪水随即涌出了。她回到省医院,把情况告诉了齐勇,说他的兄弟也都在老爷子身边,钱款都不缺少,让齐勇安下心来。谁知,翠玉刚刚挨近齐勇想亲热一下,齐勇二哥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说老爷子从翠玉走后,病情加重,现在正在抢救,恐怕要不行了

    齐勇再也躺不住了,找来医生商量着要回去。医生不同意,他就吵嚷着办出院手续,翠玉也拦不住他等打车离开省城,回到了市人民医院,哥哥们正在给老爷子穿寿衣呢。翠玉扶着齐勇上前,声嘶力竭地喊“老爸”想不到老爷子真的睁开眼来,看了看齐勇和翠玉,嘴唇颤抖了一阵了,脑袋一歪,就撒手人世了。

    齐勇又经历了丧父之痛,身体大不如从前,伤口出现红肿,只好再在市人民医院住院治疗。齐勇遭遇车祸和老爷子去世的事,都瞒着病重的老婆。本来是为了她好,却增加了她的思想负担,认为齐勇出车祸是假的,是自己病重遭到他的嫌弃,女儿怎么解释也不行,索性不吃药不打针,闭起眼睛来等死。实在没办法了,齐勇只好由女儿扶着,拄着双拐来见老婆,一个是一瘸一拐,一个是像枯骨一样的病卧在床,夫妻二人相见,不觉泪流满面,抱在一起大哭起来,让在场的人无不落泪。从此,齐勇每天打完点滴后,都过来陪着他的老婆说话。先是由女儿送来送去,后来翠玉也过来帮忙,只是送到门口就止步了。没过几天,齐勇的老婆就不能吃喝了,大口喘着粗气

    姑娘来电话说她母亲不行了,齐勇的点滴还没有打完,翠玉扶着齐勇,也一起来到进到她的病房。翠玉在人们的后面看着这位脸像黄纸一样黄的女人,费力地用手扯着齐勇和姑娘手指、衣襟,声如游丝、断断续续的说:“你、你、你要照顾好、好、好姑娘,你、你”齐勇的老婆去世了,他很悲伤,也很愧疚:从前日子穷,媳妇跟着自己遭了不少罪;现在有钱了,自己又拈花惹草的,虽说她住院用了很多好药,花了二十多万块钱但在感情上,自己还是欠老婆的很多。出于内疚,也出于真情,他把葬礼办得很隆重。从此,他的饭也少了,话也少了,整天里呆呆的发愣。

    一天,齐勇突然要翠玉去买些好吃的来。翠玉很高兴,到市场和饭馆买了齐勇最爱吃的熟食和菜肴,一块端到病房。二人边吃边唠,齐勇说:“小玉呀,我对不起你嫂子,自从咱们俩在一起,我就很少关心她了,她什么时候有的病,我都不知道,要不,你嫂子不会走的这么快;

    “我想了很久了,我是不是做了违背天理的事了,老天这样惩罚我,让我一个月内出了三件大事;

    “我这几天,天天梦见你嫂子指着我的鼻子,不说话,可能她永远也不会原谅我的,我背叛了她。”

    “三哥,事赶到这了,别想那么多了那是日有所思,梦有所想,说明你重感情,还在怀念她呀!”

    “小玉,我都已经残废了,你还年轻,以后咱俩的关系就结束了吧。这几年你也很能干,咱俩买的楼给你了,还有一些木材款没有回来,等你要回来当个本,做点小生意,找个好男人嫁了。”

    翠玉依靠在齐勇的身上,哭了,她死死的拽住齐勇的手:

    “三哥,你说啥呢,不心疼小玉啦,你不要小玉了。”

    “我一生都在井下工作,现在腿没有了,废人一个,什么也干不了了,生活都没有出路。看你跟着我要遭罪的,不忍心呀!”

    “三哥,从我跟着你以来,才知道有心爱的人儿是多么的幸福,有你对我好就足够了,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离得开呢?我是不能没有你的,也不会离开你的。腿没了,咱们安假肢,只要有头脑,咱什么都会有的”翠玉说这话时,一脸的深情。

    齐勇在没有再说话,陷入了沉思。

    翠玉接着说:“无论你要怎样,首先得把伤养好,现在不是讨论别的事的时候。”

    两个多月过去,假肢厂的人来了,要给齐勇定制假肢。齐勇看好了一副二万多元的,翠玉不同意,她说:“二万多元的走路费劲,还带响声,上楼得用手拔着腿往上走。咱们安那副智能的,才十几万元,走路和好人一样。”齐勇不同意,思量着家里的钱不多了,老婆住院花了二十几万。女儿又要出嫁,还需要一笔钱,不能全花了。

    翠玉说:“等把木材款要回来,也差不了多少。安吧,就是把钱都花完了,你还有退休工资呢。”

    齐勇心里明白,安装好的是好,可以后赚钱就难了。正在犹豫之中,翠玉说就这么定了,她马上拨通了黄矿长的电话,说明了情况,求黄矿长给解决一部分木材款。黄矿长说得商量一下,听他的电话吧。第二天,翠玉买了几条香烟,直接去了矿井见到黄矿长,黄矿长给她的答复是,财务现在没有钱,等过几日再看看。翠玉心里骂着,你们这帮没良心的,饭吃着、烟吸着、钱拿着,动真格的就不行了,嘴里嘀咕着“等几日、等几日,等到多咱是个头,过个月半十日的,还不把三哥急死呀?”

    翠玉无精打采的回到家,推开窗户,看着楼下的亭阁、花园她曾经与三哥多少次地在里面扑蝶、聊天散步经过多少辛苦的努力,才选择了这处称心如意的楼房,这是她与三哥的安乐窝,饱含着俩人多少年的心血,每件家具都是精心挑选来的呀!她躺在床上,望着室内的每一个角落,抚摸着软软的双人床,似乎还热乎乎地散发着三哥的体温。翠玉闭上了双眼,眼泪情不自禁的从眼角上流出来。她在床上躺了好大一会,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毛毛的电话。毛毛的朋友在二手房交易市场工作,她想通过毛毛的朋友尽快的把这套住房处理掉。毛毛怎样劝也没有用,只好按着她的意图,去给她办这件事。

    过了几日,翠玉把二十万元的存折拿到病房来。齐勇问他哪来的这么多钱,翠玉说:“木材款还得一段时间,安装假肢的事不能再等了;你家里的钱也不多了,都留给孩子吧。我把咱们的楼给卖了,卖得急,多少有点亏。”

    “你这个傻娘们,卖了你住哪?”

    “我先回娘家住一段时间,等你换了假肢,剩下的钱在郊区还能买一套房子,还愁你没地方撒野!”

    齐勇无话可说了,安装了一副五万元的假肢,扔掉双拐就能走路了。出院后,他让翠玉搬到自己家里去。翠玉说什么也不去,她认为那是齐勇与他老婆的家,他老婆生前不知道有多么恨自己呢,这么快就搬进去,就更是对不起他老婆了,还不得都做噩梦呀!让他与孩子留个念想吧。为了冲冲晦气,齐勇的女儿要结婚了。齐勇与翠玉商量,把原来他与老婆住着那栋楼送给女儿。翠玉非常同意,认为那本来就是她母亲留给她的。

    齐勇这次彻底的搬了出来,俩人暂时在市区租了一栋楼。

    女儿结婚那天,翠玉跑前忙后地张罗。齐勇把仅剩下的七万元钱,拿出五万元给了女儿,两万元给了翠玉。他让让翠玉再拿出点来,姨的身份给女儿作贺礼。这回翠玉不同意了,认为这不是有意把她和齐勇分开了吗?虽说那五万元不是她的,但也代表俩人的心情了,没必要再多此一举。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手里也得有几个过河的钱呀!齐勇见翠玉不同意,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不怎么舒服,晚上连衣服也没脱就躺下了。

    第三天女儿回门,齐勇安排了三桌酒席,亲朋好友高兴的闹腾了一天。女儿走的时候,齐勇告诉她给女儿一千元压兜钱。翠玉又没同意,只给了五百元。女儿女婿走后,近处的亲朋好友接着喝酒。齐勇酒量本来就不大,加上连续喝,有点多了,心里再不痛快,就信口开河,与亲友说了一些不痛快的事,说翠玉以前很通情达理的,现在不知怎么了,委屈女儿了

    翠玉觉得齐勇心里的“天平”有点斜了,反驳了几句。齐勇是要面子的一个人,看翠玉当着众人的面驳了他的面子,气的破口大骂,把手机、杯子都摔到了地上翠玉哭了,认为喝多酒是一方面,齐勇的心里还是在怨恨她,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她身上了。她觉得很委屈,难道确实不应该与三哥在一起?翠玉把众人送走了,回来看看齐勇也睡着了,自己躺在床上左思右想:三哥老婆在世时,是多么的疼她,处处维护着她,从来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如今,他的老婆不在了,本应比以前更好了,从暗处走到明处来,正大光明的过日子,没想到因为五百元压兜钱,就把事弄成这个样子如今齐勇的腿还没有好利落,不能去赚钱,俩人还得生活,该节省就得节省,是很正常的事。他怎么能发那么大的火?

    翠玉怎么也想不通,觉得如果俩人分开一段时间,认真反思一下,也许更好一些。第二天,翠玉早早的做好了饭,本想吃完饭和他好好谈一谈,见齐勇就是不起床,赌气写了张纸条放到桌上:

    “三哥,饭菜做好了,坐在锅里了,你起来自己热一下吃吧。我昨夜一夜没有睡好觉,想我们之间到底怎么啦孩子结婚这几天,我该做的事都做了,可你总是不满意,还气势汹汹的骂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对不起你的家庭,可也不全是我的错,你也没有必要对我这样。也许,是我们真的该分开,都冷静思考一下了。我走了,三哥,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的身体。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你不要找我,也不要恨我,咱们要面对事实的”

    齐勇一觉睡到中午,口渴的厉害,叫翠玉倒杯水来,连喊了几声也无人答应。自己支撑着起身下床,发现桌子上留着翠玉的字条。齐勇很懊恼,不知道昨天哪来的那么大的火气,也忘记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拿起手机来打电话,这才知道手机被摔坏了。出门到话吧打电话,翠玉的手机已经关机了。女儿、毛毛谁也不知道她的去向。齐勇思量着,这段时间没白天黑夜晚的把她也折腾够呛,我又骂了她,可能是跟我较劲,出去散散心也好“溜达”几天,消消气就回来了。

    翠玉能到哪里去?走出家门也一时没了主意。索性在大街上闲逛,超市出来再去商店,溜达的累了,肚子里也叽里咕噜地响起来。这才想起早上光顾给齐勇做饭了,自己却没有吃,抬头看到一家“狗不理”包子铺的小食部,就进去吃了几个包子,忽然想到:干脆去天津表姐家吧,从大舅去世后,和表姐有好几年没见面了。

    翠玉这是第二次来到天津。第一次来的时候还小,根本就不记得大舅家住哪里了。大舅过世后,都是表姐到东北来看姑姑、姑夫。表姐开车准时来到火车站,姐俩见面非常亲热,搂着抱着好一会。到了表姐的家,坐下来,翠玉就忙不迭地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向表姐说了。表姐说:“人生变故,世事难料。既然出来了,就玩一段时间再说,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

    翠玉虽说是第二次来天津,记忆里对天津的印象一点也不存在了。城市里高楼大厦,一派大都市的风光比起家乡的小城市来,真是天壤之别呀!表姐陪她玩了两天,她的心情也就好上了许多。

    表姐很忙,在天津正街开了一处超市,买卖红红火火的,就让她自己到处走走看看。翠玉是个闲不住的人,干脆一早一晚的到超市帮忙,恰巧有位服务员母亲住院,请了长假,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员替代,翠玉就主动要求顶了岗位,一干就是三个月。

    超市里再热闹,她还是时不时地想念齐勇。为了省钱,也为了彻底静下心思想一想,她换了天津的手机号码。往家里打了几次电话,家里的人都说齐勇到处找她,知道了她的下落后,就非要去天津,向亲属们要天津的地址。这些年从不写信,城市变化大,家里的人确实不知道,急得齐勇猴子似的乱窜,人都要疯了。

    电话里一提到齐勇,翠玉忍不住就哭。有几次甚至哭出声来了,一再叮嘱对方多安慰一下齐勇,就说自己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回去的。一天半夜,毛毛打来了电话,告诉了翠玉一个好消息,说肇事车主把剩余的伤残补助金全给了齐勇,他拿出一部分给你办了退职,就快就批下来了,只是,齐勇这几天的状态更不好了,天天泡在酒馆里,借酒浇愁,谁劝也不回去。

    翠玉听了,心里像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一点着落也没有,一种怪怪的滋味。回想起这些年来悲欢离合,参加工作时茫然无知,匆忙结婚受尽了那死鬼的折磨,下岗,离婚,受尽冷嘲热讽。自从认识了齐勇,受到他的呵护,有了这段特殊的恋情翠玉想着,一种拥抱爱人的感觉悠然升起,那种渴望,真有点难以自制了。

    表姐不知在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到她流泪和红晕的脸庞,就说:“老妹,回去吧,不是姐姐撵你走,俩人终归是要有一个结局或了断的,你这样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对身体有很大伤害的呀!”

    翠玉决定当天晚上就走,表姐留了留,看她主意已定,就开车去火车站给她买好了车票。翠玉上了车就给毛毛打电话,告知明天到家。火车很快驶出华北平原,风驰电掣在东北的黑土地上。夜幕降临,旅客大多数都入睡了,翠玉却怎么也睡不着,齐勇的身影幻觉般地在头脑中闪现。她真的有点后悔,这次不辞而别,给了他过多的折磨。她想:能找到这样的男人很不容易了。转念又想:自己主动回去,真的能如愿吗?万一他心有余恨,不再搭理自己呢?

    翠玉在火车上辗转反侧,十几个小时,感觉就像十几年一样漫长。终点站到了,翠玉走出站台时还四处寻找毛毛,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姨,我们在这儿,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她顺着声音看去,齐勇和他的女儿正扬手朝着她喊叫,女儿抢先跑了过来,接过她的行囊。翠玉两眼凝视着齐勇,三个月的光景,像变个人似的,鬓角已经花白,眼窝深陷双眼噙着泪花儿,近前来,声音沙哑的说:“小玉,你回来了。”

    翠玉的心颤动了,她忘情地抱住齐勇,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伏在那男人的肩上说:“三哥,你别怪小玉。”

    三人你搀我扶地上了出租车。车子行驶在川流不息的公路上,很快湮没在高楼林立的煤城都市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