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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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遇见朋友，两个人一起回忆往事，说着说着朋友突然问我是否还记得那块地。哪块地？我莫名其妙！
“就你家的那块，你忘了？我还陪你去掰过玉米的那块，陡的站不住脚的那块！”她惊讶地看着我。
哦？想起来了！经朋友一提，对土地的回忆一瞬间变得十分亲切。记得小学四年级时，父亲从外地调了回来，母亲也重新回到乡下，为了分得一些土地，她三番五次地找村干部，甚至还给其中一个送了些小礼，才调整了几亩地。尽管是一块离家很远的土地，而且石头遍地贫瘠不堪，但这丝毫不影响母亲种地的积极性。她天天清晨伴着露水走，傍晚带月荷锄归，整地，播种，锄草，收割疲惫而愉悦，艰辛而乐观。像许多人一样，母亲并不满足已有的几亩地，她抽空四处挖荒，就连陡峭的岩坡也不放过，朋友说的“陡的站不住脚的那块”就是母亲挖的满手血泡才挖出来的。
那时，每个周末我们都会帮母亲饲弄心爱的土地。春天，我们把岩坡上的石头捡起来砌成小小的挡土岸，在土厚的地方种上玉米，在土薄的地方种上南瓜和向日葵。夏天，我们给庄稼施肥、锄草，一边劳作一边听玉米拔节的声音，累了就看瓜蔓爬满岸边看向日葵张开笑脸，看繁花一层层地开又一层层地落，看蜂飞蝶舞在花蕊间飞进又尽出。秋天，一个个滚圆的南瓜或精神抖擞地悬在岸边，或慵懒十足地卧在地边的草丛中；沉甸甸的向日葵面对土地谦逊地垂下高贵的头颅，金黄的玉米棒子则在温暖的阳光下骄傲地炫耀着自己的丰硕我们摘下南瓜、砍下向日葵、掰下老玉米弟弟说你看妹妹笑起来多像我手中的南瓜，妹妹说别以为你笑的好看跟个玉米棒子似的，我说哎呀其实你们两个一样牙齿是老玉米脸是黄南瓜，于是他们不干了，一齐攻击我说我的头发是玉米须说我瘦得像根葵花杆那时，我们多么快乐！
三月，我们帮母亲点种；四月，我们看母亲插秧；五月，母亲割麦我们拾穗；六月、七月，我们锄草，斩草除根，不让疯长的劲草抢走庄稼的营养；八月、九月，我们收获玉米、水稻和所有的杂粮，并让它们颗粒归仓；而整个冬天，土地太累了，它需要休息，我们也就守着成仓满屯的粮食围着温暖的炉火听母亲讲叙古老的传说那时，劳动对我们来说真的是其乐无穷，土地对我们来说绝对不亚于命根子。记得每年春节，家里帖的对联横额全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勤春早、连年有余之类，我觉得这既是对年景的期待，更是对土地的祝福。一块土地如果失去了勤劳双手的耕耘和阳光雨露的滋润，又怎么可以变得肥沃？
可是，我已忘了从哪一天起，母亲失去了对土地的热情，她说粮食越来越贱，累死累活种下一季粮卖了还够肥料和力气钱。是啊，母亲的身心在一天天地变老，日晒雨淋的艰辛劳作使她的脸上布满了风雨沧桑的痕迹，越来越拮据的家境使她的脾气变得爆燥不已，她开始怨恨父亲的工资太少，为农忙季节父亲的迟归大吵大闹她真的很难，我们一年年地大了，吃的穿的差一点可以，可大把大把的学费不交却是不行的。她起早贪黑地操劳，流泪流汗没人知道。她对土地付出了所有的激情，但土地又能给她带来什么？除了疲惫和衰老，土地并没有使母亲变得富有和宽余。
于是，当初磨破了母亲的手才挖出的岩坡地重新荒芜，当初被我们斩草除根的地方乱草又长过低矮的庄稼面对土地和劳作，我们不再快乐，相反有种说不出的厌倦和悲哀。母亲在每一年的播种和收获时节都会为忙不完的农活和父亲吵闹不休，他们累，我们更累。我上高二那年，在我们的劝说下，母亲终于放弃种了很多年的有着无法割舍的亲情般的土地。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远离家乡的日子，我早已将土地忘得一干二净。回忆土地是因为朋友的惊讶，更是因为国务院及省、市政府一个接一个关于禁止将土地抛荒的通知。记得当初为了能够分几亩薄地，母亲不知道跑了多少路说了多少话，甚至在一个很干净的年代里给一个村官送礼，没想到若干年后，曾为这块土地付出过心血和汗水、播种过希望和激情的母亲却很决然地放弃了土地。当时，母亲不种了，别人却还在抢着种，家里的那块地几乎在十分钟内就被热爱土地的三家人瓜分完毕。现在，听说老家很多人都外出打工去了，很多的土地都被抛荒了，不知道家里曾种过的那块地是否也早已荒芜？
看着媒体上报道的被成片抛荒的肥沃土地，读着一份份接踵而至的关于禁止将土地抛荒的通知，听着农民们抱怨种地太亏的声声唠叨面对土地，我们除了悲哀，还能说什么？
2004.5.9日中午.
前日遇见朋友，两个人一起回忆往事，说着说着朋友突然问我是否还记得那块地。哪块地？我莫名其妙！
“就你家的那块，你忘了？我还陪你去掰过玉米的那块，陡的站不住脚的那块！”她惊讶地看着我。
哦？想起来了！经朋友一提，对土地的回忆一瞬间变得十分亲切。记得小学四年级时，父亲从外地调了回来，母亲也重新回到乡下，为了分得一些土地，她三番五次地找村干部，甚至还给其中一个送了些小礼，才调整了几亩地。尽管是一块离家很远的土地，而且石头遍地贫瘠不堪，但这丝毫不影响母亲种地的积极性。她天天清晨伴着露水走，傍晚带月荷锄归，整地，播种，锄草，收割疲惫而愉悦，艰辛而乐观。像许多人一样，母亲并不满足已有的几亩地，她抽空四处挖荒，就连陡峭的岩坡也不放过，朋友说的“陡的站不住脚的那块”就是母亲挖的满手血泡才挖出来的。
那时，每个周末我们都会帮母亲饲弄心爱的土地。春天，我们把岩坡上的石头捡起来砌成小小的挡土岸，在土厚的地方种上玉米，在土薄的地方种上南瓜和向日葵。夏天，我们给庄稼施肥、锄草，一边劳作一边听玉米拔节的声音，累了就看瓜蔓爬满岸边看向日葵张开笑脸，看繁花一层层地开又一层层地落，看蜂飞蝶舞在花蕊间飞进又尽出。秋天，一个个滚圆的南瓜或精神抖擞地悬在岸边，或慵懒十足地卧在地边的草丛中；沉甸甸的向日葵面对土地谦逊地垂下高贵的头颅，金黄的玉米棒子则在温暖的阳光下骄傲地炫耀着自己的丰硕我们摘下南瓜、砍下向日葵、掰下老玉米弟弟说你看妹妹笑起来多像我手中的南瓜，妹妹说别以为你笑的好看跟个玉米棒子似的，我说哎呀其实你们两个一样牙齿是老玉米脸是黄南瓜，于是他们不干了，一齐攻击我说我的头发是玉米须说我瘦得像根葵花杆那时，我们多么快乐！
三月，我们帮母亲点种；四月，我们看母亲插秧；五月，母亲割麦我们拾穗；六月、七月，我们锄草，斩草除根，不让疯长的劲草抢走庄稼的营养；八月、九月，我们收获玉米、水稻和所有的杂粮，并让它们颗粒归仓；而整个冬天，土地太累了，它需要休息，我们也就守着成仓满屯的粮食围着温暖的炉火听母亲讲叙古老的传说那时，劳动对我们来说真的是其乐无穷，土地对我们来说绝对不亚于命根子。记得每年春节，家里帖的对联横额全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勤春早、连年有余之类，我觉得这既是对年景的期待，更是对土地的祝福。一块土地如果失去了勤劳双手的耕耘和阳光雨露的滋润，又怎么可以变得肥沃？
可是，我已忘了从哪一天起，母亲失去了对土地的热情，她说粮食越来越贱，累死累活种下一季粮卖了还够肥料和力气钱。是啊，母亲的身心在一天天地变老，日晒雨淋的艰辛劳作使她的脸上布满了风雨沧桑的痕迹，越来越拮据的家境使她的脾气变得爆燥不已，她开始怨恨父亲的工资太少，为农忙季节父亲的迟归大吵大闹她真的很难，我们一年年地大了，吃的穿的差一点可以，可大把大把的学费不交却是不行的。她起早贪黑地操劳，流泪流汗没人知道。她对土地付出了所有的激情，但土地又能给她带来什么？除了疲惫和衰老，土地并没有使母亲变得富有和宽余。
于是，当初磨破了母亲的手才挖出的岩坡地重新荒芜，当初被我们斩草除根的地方乱草又长过低矮的庄稼面对土地和劳作，我们不再快乐，相反有种说不出的厌倦和悲哀。母亲在每一年的播种和收获时节都会为忙不完的农活和父亲吵闹不休，他们累，我们更累。我上高二那年，在我们的劝说下，母亲终于放弃种了很多年的有着无法割舍的亲情般的土地。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远离家乡的日子，我早已将土地忘得一干二净。回忆土地是因为朋友的惊讶，更是因为国务院及省、市政府一个接一个关于禁止将土地抛荒的通知。记得当初为了能够分几亩薄地，母亲不知道跑了多少路说了多少话，甚至在一个很干净的年代里给一个村官送礼，没想到若干年后，曾为这块土地付出过心血和汗水、播种过希望和激情的母亲却很决然地放弃了土地。当时，母亲不种了，别人却还在抢着种，家里的那块地几乎在十分钟内就被热爱土地的三家人瓜分完毕。现在，听说老家很多人都外出打工去了，很多的土地都被抛荒了，不知道家里曾种过的那块地是否也早已荒芜？
看着媒体上报道的被成片抛荒的肥沃土地，读着一份份接踵而至的关于禁止将土地抛荒的通知，听着农民们抱怨种地太亏的声声唠叨面对土地，我们除了悲哀，还能说什么？
2004.5.9日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