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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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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干不下去了!真的干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

    他心底涌起一股无名怒火升起。那怒火就如同他脚下踩着的似海泥泞,一望无际,将他那颗本已失落透顶的心胶和得心灰意冷;也如同此时的夜色,漆黑阴冷,让他感觉到了彻骨的绝望与揪心的恐惧。

    已经捅了四钻,仪器还是下不去!屈指一算,已经在这个井场呆了3天有余。屋漏又遭连夜雨,船破偏遇当头风。这口烂井又赶上了黄土高原独特的梅雨天气,一下居然两天,还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井场上的泥泞已经淹没了小腿,别说施工作业了,就是徒步走一走也是寸步难行。

    他一个人站在被黑暗吞噬的一个小山头上。没走几步路,就已经气喘吁吁。不是他娇气,完全是因为泥泞太深太黏,像发酵的面团,一脚踩下去就要费好大得劲才能提出来,此刻他的工鞋沾满黄泥,像灌了铅重逾千斤!

    现在几点了?他想看看时间,手才伸进口袋准备找手机,便猛然停住。手机早就停电了!他记得昨天在工程车里无聊地玩游戏把手机电耗完了。工程车里可以充电,但他懒得冲,手机这玩意辐射大,玩的时间太长伤眼睛、害身体,据说那个这口井要用到的放射性源本来就杀伤身体的免疫细胞和生殖细胞,如果手机辐射也来凑热闹,他目前还算强壮的身体这辈子估计就毁了!

    所以,他就索性将停电的手机扔在床上不管了!反正在这杳无人烟的深山里,根本不会有人打电话来,因为手机根本就没有信号!

    进入石油系统之前,他就听说山里面手机没有信号,他有些将信将疑,科技都这么发达了,还有手机信号不能覆盖的地方?但他第一次跟队上井就验证了这一点,他新买的才上市的诺基亚手机居然显示“无网络信号”!休要说上网,就连打电话也只能拨紧急呼救号码!他都为此郁闷了好久!

    二

    他大概估摸了一下时间,应该是凌晨3点左右。

    这时候应该是深度熟睡的黄金时段,但是他一点也睡不着!上午捅完第4钻,他们本以为一定可以将仪器下到井底,就满怀期待地施工作业,结果又是在什么洛河段遇阻了,还卡了好一会,弄得大伙紧张兮兮,好歹顺利解卡将仪器扯出来。哀莫大于心死,他和大家一样彻底失望了。不!应该是绝望了,收拾完仪器和井场,他就赌气钻进臭烘烘的工程里蒙头大睡,连晚饭都没吃,一觉睡到现在!

    这几天的捅井让他把最近欠的觉都补齐了!睁开眼他困乏感顿失,但取而代之的是空虚与寂寞!工程里鼾声一片,异味熏鼻,在这炎热的夏天里几个数天没洗漱的纯爷们身上散发的男人味够重的了!尽管空调呼呼地吹着凉风,但在闷罐的狭小车仓里,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赶走热浪。

    呼噜声、刺鼻味让他转转反侧,愈想睡反而愈发睡不着!

    他索性起床一个人到外面去透透气。

    尽管凌晨的微风拂面清凉惬意,但是他内心的烦躁丝毫没有消减!

    井架上的照明灯穿透黑暗,几名钻工忙着起下钻捅井,灯光照射下那几名钻工衣服帽子上全是脏兮兮的泥泞。哼!忙也是白忙活!就你们那打井水平,至少还得捅过七八钻!不是有个垃圾钻井队捅了15钻保持着最高捅井记录吗?我看这个记录很快被你们这个滥怂井队刷新了!哎!不会打井就不要来丢人现眼了!你们自讨苦吃,还连带我们跟着遭殃受罪!何苦呢?!想到还要在山上呆几天,他心中一肚子怨恨与愤怒!

    刺耳的钻机吼叫声、钻杆碰撞声夹杂在一起,在漫长的黑夜里放肆地宣泄。井架下面是一排杂乱堆放的套管,旁边是铁皮房,有几间透着灯光。井架正对面是两辆并排的测井车——那是他们的“家”他们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在里面;在警戒线内躺着的是他们取出来的井下仪器——那是他们赚钱和谋生的工具,就像西门吹雪的剑、陆小凤的两根手指。

    除此之外,四周就是无边的黑暗与死一般的寂静了!

    遍野的泥泞在朦胧的灯光下坦露着狰狞的面目,一股黄泥的腥臭味和湿气味随着微风钻入他鼻子里,有些轻微鼻炎的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之后,鼻子通了,眼泪流了,他感觉舒服了一点。站累了,他就从衣兜里摸出一包黑兰州,掏出一根点燃猛吸一口,立马一股苦、干、涩、麻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刺激了他敏感的味觉,鼻子立刻不舒服,又是一连串的咳嗽,他连腰都弯下去了,几丝呛人的烟味偷偷钻入肠肚,他恶心的都快吐出来!

    他不会抽烟。小队上的人绝大多数都抽烟,其实大家都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但拿着身体去做赌注实属无奈。深更半夜的施工作业,而且经常连井,身体毕竟不是铁打的,肉体难挡极度的困倦的袭击。在野外一线,想让极欲合上的眼睛睁开、让迷糊的头脑清醒、让松弛的神经绷紧,最有效、简便的办法就是接受尼古丁的刺激,让人从疲劳中兴奋起来。因而,明知道吸烟有害,但大家还是饮鸩止渴,所以有人说,一线工作是拿身体和金钱作交换!

    咳嗽消停,他恨恨地将燃着的香烟丢进泥水里,并狠狠地踩了几脚。

    连香烟都来欺负我,这是什么世道!他在心里叱问苍天的不公。

    三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憋屈。

    杭州美术学院毕业后他本来可以留在小桥流水、美景如画的杭州从事自己喜欢的美术创作,与女友一起在江南水乡画画、雕塑、写生,何其快活!虽然挣不了多少钱只能勉强糊口,但精神上他绝对是富裕的!

    但是,他还是没有逃脱油田子弟的宿命!最终还是舍弃了他钟爱的事业和宏远的梦想,回到了他生活十八年、山沟沟里的一座偏远贫瘠的小县城,当了一名让外人很是羡慕的石油工人!

    回到油田,他实属无奈!父亲是一名最底层的老石油,把一生都献给了油田,到头来却并得到应有的回报,退休后家里的经济重担全部压在他的肩上。父母治病要钱,弟妹上学要钱,作为长子他成了全家人的希望和寄托。当今年春节回家过年,看到家里的窘况他倍感心酸、内疚!这么多年父母好不容易培养他上大学,是该他有所回报的时候了。可是他却只顾自己生活,追求自己有些虚无缥缈所谓的理想,而忽略了养他、育他的那个家!

    他忽然发现自己太自私了!

    在良心的谴责下,当满头花白、体弱多病的父亲恳求他回油田时,他含着眼泪答应了。他知道,老一辈石油人对油田充满了深厚的感情,他们奉献青春献余生,献完此生献子孙。在父辈们的观念里,油田子弟与生俱来便打上了油田的烙印,自出生血液里面流淌着石油魂魄,子女们回油田是理所当然的正业,而且唯有融入到油田这个大家庭里他们才能安心。

    所以,他子承父业去油田能给年迈的父母稍微带去稍许心灵上的慰藉。

    父亲找了很多关系终于将他送进油田。走时,他把以前创作的画作、连同曾经的梦想统统收起来锁进箱底,只带了一个画架和几只画笔就去大山里面报到。他被分到了测井队去当了一名井口工,每天抬、装、卸仪器,安装井口。很枯燥也很辛苦,主要是精神十分压抑,荒山野岭风沙肆虐连个人都难以见到,与城市的繁华热闹相比简直天上人间,他五味杂成,一下子难以接受这巨大的落差!

    好友经常网上问他近况,他说自己在一个大山里“上班”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向他们解释自己工作时间不确定、连续野外作业时间长的工作性质,他也无法让他们明白没有节假日只有轮休的含义,他更不可能让他们理解他深夜不休息要通宵作业到天亮的原因不入其行不懂其道“上班”这词用在一线石油工作者身上是那么的别扭,就像一身土气的农民身上被硬生生套上一件昂贵的名牌西服!所以,他给“上班”打上一个引号。

    刚入队时,他感觉队里面的人说话粗声大气、行事粗俗蛮横,不修边幅,不注言行,丝毫没有文明可言,让他这个曾经的城市里的“文明人”非常反感。也许在野外呆久了都会这样,他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自己的形象。

    他记得第一次上井,师傅胖周(别人都这么叫他,当然他不敢)让他抬声波仪器,那仪器中间有很多槽子(后来他听操作员大头说,那叫什么声波刻度槽,目的是固定和保护各个探头晶体,消除直达波干扰),看起来不是很重,就没太在意,没想到仪器一压在他肩上,他就承受不起重量,直接把腰压爬下了!还好胖周眼疾手快,一把抢过仪器接住,不然非把一同抬仪器的井口工黑炭砸伤不可!那次“未遂”的事故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从此再也不敢马虎从事!

    后来,胖周让他抬轻仪器,从马笼头开始,慢慢抬三参、连斜、井径,之后是声波、双八,最后是阵列、密度、微扫,那三支仪器可真是重量级,没三四个人根本抬不动!此后又还学习连接仪器,上钻台装卸仪器,每次从钻台上下来,他全身上下都是黑黑的泥浆,活生生的石油鬼子!好不容易测完井回基地,他还要学做鱼雷,保养仪器,反正总有做不完的烦心事!他带过去的画笔和画框都一直没有时间练习,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自己的绘画水平就会大幅度下降!

    几口井下来,他的双手期满老茧,扎声波扶正器几次把皮肤划破,起吊仪器大腿被仪器撞了几下,青一块紫一块的,很久没有褪去,泥浆多次溅到脸上,不及时清洗就会留下痕迹,最厉害的是风沙太大,尘土太厚,鼻子经常难受,睡觉时呼吸不通畅,喘气很粗,那应该是鼻炎的反应了!

    反正,他是满身是伤痛,身劳心疲惫!

    他很少和小对其它人交流,别人谈笑风生时他黯然神伤,别人打牌娱乐时他一个人独自发呆,别人呼呼大睡时他睁眼到天明。沉默寡言的他时常生活在回忆里难以自拔,回想起过往的生活,面对现实的无奈,他失落之极,几次落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很少流泪的他心中沉淀着难以名状的苦楚,那是理想的破灭后对残酷现实的强烈不满与控诉!

    生活为什么会这样?我的明天会在哪里?他在凄清的夜空里,抱着头喃喃地呐喊着。

    四

    身后突然传来了厚重的脚步声,他借助微弱的灯光一看,来人是操作员大头。大头去年毕业的,石油大学北京的大学生,比他先工作一年。

    大头真名叫王笑,因脑袋大,别人就喊他大头。其实大头就是脑袋比别人大一点,身体消瘦,有些文弱书生的味道。在一线,大伙经常喜欢根据身体典型特点给别人取绰号,这样显得亲切。比如,胖周就是因为他165公分的身高180斤的体重而得名“黑炭”当然是因为其皮肤黑“肥耳”、“大嘴”自然是因为别人耳朵、嘴巴比常人大罢了!

    别人每次喊“大头”王笑也不生气,会学者冯巩的语调和动作回敬“什么呀?我这叫‘巨首’好不好!”可能由于学历、年龄相仿,他在小队说话最多的人就是大头了。他有时候很羡慕大头,虽然同是大学生,但是别人是正规石油院校毕业的,一分到小队就当技术员,享受正常员工待遇,以后可以当小队长、当领导,而他这种靠关系“混”进来的子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律干井口,一辈子基本上就生活在没有阳光的最底层,这就好像古代封建家族里正室生的孩子是嫡子、偏室生的孩子就是庶子,而自己就不正是那没人爱、没人疼的“庶子”吗?

    尽管觉得很委屈、不公平,但他有自知之明,这是国有企业体制的问题,不是他所能够改变的!所以,他认命了,吃点苦,受点屈,挣点钱,解决家里的燃眉之急是最要紧的事!每想到这些,他才心理消受一些。

    大头径直走过来,边打着哈欠边说:“刚起来上厕所,看到你不在床上。我老远看到上面站着个人,背影像你就过来看看。”

    他说:“睡不着!”语气里带着火药味,他的无名“火”还没消。

    大头把他瘦骨嶙峋的右手搭在他肩上,笑着问道:“是不是因为井队捅井了心里不舒服哦?”同龄人没有交流障碍,所思所想相差无几,想必已经料到这点了。

    他点点头,怨恨地憋了一眼还在起钻的井架。

    “私人队就是这样的,为了多挣点钱,他们就昧着良心降低成本,降低泥浆的比重,你看那泥浆,像清水,根本没有粘度,井壁当然垮塌严重了!加之刚下过雨,折腾了四次,井况就更差!”大头抹了一下脸说道。

    “他们怎么不把钻杆也卡在里面!这口滥井我们就撂过,谁爱测谁测去!”他恶毒的诅咒道。

    “呵呵,还是祈求他们赶紧捅好!早捅好早测完,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好几天没洗澡,身上都馊臭了!”大头挠挠头皮。

    “还指望他们?!我们都在山上4天了,就他们那怂样,至少还得4天!”他怒气难平,语气刻薄。

    “呵呵,这不算什么的!你不知道,去年我们七月在华池测了一口井,赶上连天暴雨,测井车下不出去,最后我们步行下山,留着郑师在山上照看设备。你不知道,郑师一人在山上呆了整整15天,他就是靠着方便面和榨菜度日的,矿泉水喝完了就接雨水,后来实在没辙就用啤酒洗头。你知道他现在为什么一闻到方便面味就想吐吧?吃半个月的方便面给谁谁也受不了!”

    第一次听这事,他有些惊讶,还有些感动。他记得每次测三样吃方便面时,郑师都会一个人跑到很远的地方吃自己带的冷馒头,原来方面便已经深深伤害了郑师的胃,郑师怕那个味道!

    大头见他没说话,又说道:“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吃了很多苦。李队曾跟我说,他当操作员那会,人手紧缺没有人带,只有靠自己摸索,有一次声波曲线不合适,他都急得哭起来了,一个人一晚上没睡,自己一人开绞车、测曲线,重测了三遍曲线才合格。测完锁中仓门时,因彻夜紧张忙碌没休息导致身体太虚弱,一下从中仓摔下来,头都摔破了,连了好几针,你仔细看他额头到现在还有一条醒目的疤痕。李队说,所有仪器中他领悟最深刻的就是声波,一晚上的痛苦煎熬让他对声波曲线的认识有着质的飞跃!”

    说到李队,他第一次见到时还挺不服气,瘦瘦矮矮的个子,带着副深度眼镜,额头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这么个形象能压得住大家吗?人不可貌相,后来上井他领教了李队的技术本领,几次井下仪器故障都是他亲自排除的,避免了救急(按照规定,救急是要扣小队奖金、差费的),项目部人都私下叫李队“及时雨”、“小诸葛”井上碰到技术问题都向他求援,足见其技术了得。

    大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滔滔不绝。

    “还有井口司令胖周,当年他当井口时,他师父脾气很暴躁,有一次鱼雷没修好就直接上井结果仪器没信号,查出来之后直接打了他两耳光,还有一次他把电缆弄卷了,被他师傅扣了500元,那时500元基本上是他一个月的工资了!胖周受到打击就埋头苦学,技术越来越好,三年前事业部井口岗技术比武他获得了冠军,听说当年考题好像就是砸鱼雷,胖周砸得最快最好!”头一遭听了小队这么多震撼人心的故事,他有些意外,还有些不好意思。作为小队的一员,他其实应该早点知道这些事的,只不过他将自己封闭久了,总以为自己是最委屈、最痛苦的。殊不知,他身边就活生生地发生了很多他尚不知道的故事,里面就有他目前缺失、急需的东西。

    五

    “那你自己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呢”他禁不住问道。

    “我啊,多着呢!”大头感觉要说的话很多,一时找不到头绪。稍微顿了顿,缕了缕头绪,便侃侃而谈自己的故事。

    “我家是南方城市的,进石油院校诚属偶然。我大学学习的是计算机,毕业时看到石油系统过来招聘,就稀里糊涂的签了就业协议,后来就来到了这个我闻所未闻的西北小县城。实话实说,刚来那段时间我根本承受不了那艰苦恶劣的环境,不光饮食不适应,水土不服,而且我对测井一窍不通,也很不感兴趣,小队生活也不习惯。看到我大学同学都在大城市的软件公司上班,薪水高环境好城市里的白领,而我却在大山里面风餐露宿,那种巨大的失落让我难以承受。所以,那段时间我准备好了行李,随时准备一走了之,辞职回去读研。”

    “那时我跟现在的你一样,不喜与人交流,喜欢一个人发呆,经常莫名其妙的伤心难过。后来一次晚上测三样,我不小心掉进了鼠洞,右腿骨折,小队人马上把我送到医院,专门派了一个人照料我。那段时间,只要上井回来,队友就会过来看我。最让我感动的是,生病期间队里依然将我的差费和奖金按照系数分给我,他们说我刚工作缺钱用。还有一次上井途中我中暑了,上吐下泻的,大家四处帮我找降暑药,买葡萄糖,上井后让我在中仓休息。”

    “两次事件对我印象太深刻了,我很是感动。后来,我就留下来了,并融入到小队之中。虽然他们有时喜欢说脏话,喜欢骂人,但没有恶意,他们一年之中绝大部分时间是与自己的队友一起度过的,已经建立起来了一种很深厚的感情,彼此之间就少了客套与委婉,有什么话就直言不讳,从不会转弯抹角,有时候让人很不舒服,但却受用。我发现一线石油人在艰苦的环境里养成了一种豪爽、乐观、豁达、刚毅的性格,这是我们引以为豪的精神财富!”

    “后来,我就好好学习技术,先从井口学起,那些井口工虽然学历不高,但是经验比我足,技术比我强,我就从最基础的东西学起。学操作期间,为了锻炼熬夜的能力,每次想睡觉时我就用签字笔尖用力扎手心,剧烈的疼痛会让我保持清醒,到现在我的手心还有几处淤血。刚当操作员,我也是犯了很多不容饶恕的错误,有一次仪器下到井底居然没有点记录,还有一次忘记放记号线结果曲线出来了没有深度记号,这些最低级的错误被很多人责骂嘲笑,我强忍着眼泪与羞辱挺过来了,我把每次错误都写在手背上,为的是能经常提醒自己。吃一堑长一智,慢慢犯错误的次数少了,技术也有所提高,现在基本上本能胜任这项工作!”

    “寂寞无聊地时候,我就学会调节自己,自己给自己找事做,充实自己。我就常利用捅井的时间写一些小程序,有一个去年获得事业部的青工“五小”二等奖。你不是喜欢绘画吗?一线有这么好的创作素材,那些起伏绵延的山、峁、梁、塬可以激发你无穷的灵感,只要有心、有爱,生活里到处都有你创作的动力和源泉。你完全可以在地上、在心里描绘黄土高原的浑厚与沧桑。坚持下去,说不定能成为一个现实派画家!”

    “总而言之,我现在也习惯了这种没有规律的小队生活,对这个行业也多了一份了解与热爱。有时候,我一想自己是在为祖国找油气,我就觉得自己的工作很有意义,觉得很骄傲,很自豪!”

    一口气说完两年的工作经历,大头长吁一口气。

    大头咂摸咂摸了嘴巴,似乎有些口渴,咽了口口水接着说:“我今天在书上看到一句话,关于昨天、今天和明天的,说得十分精彩:聪明的人,检查昨天,抓紧今天,规划明天;不聪明的人,哀叹昨天,挥霍今天,梦幻明天。虚度了今天,也就丧失了昨天和明天!惋惜昨天,不如充实今天!期待明天,最好抓住现在!痛恨过去,不如珍惜现在。一个有价值的人生应该是:无怨无悔的昨天,丰硕盈实的今天,充满希望的明天。”

    “人都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注定一辈子要痛苦。很多时候要干自己不想干的事,做自己不感兴趣的事。但是,‘不想干’和‘不感兴趣’只个心态问题,世上没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换一种心情和看法,‘不想干’和‘不感兴趣’就会向反面发展,甚至变成‘很想干’和‘很感兴趣’,这样的话我们的生活就会由痛苦变成快乐乃至幸福!

    “所以,不论我遇到什么困境时,我都会告诉自己,要笑着走下去!笑着走下去,我坚信就一定会见到阳光,见到彩虹!”

    “笑着走下去”这几个字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他沉睡已久的灵魂,他心头一震,似乎某扇关闭的大门霎那间开启。

    “谢谢你,大头!”他紧紧握住大头的手。

    大头也握紧他的手“相信你很快就能跨过这道心坎、解开这条心结的!”

    他忽然觉得身上充满了力量,一种久违的东西回来了。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东方鱼肚隐隐泛白,一丝光明欲将喷射出来。

    天快亮了!